走出日日年年的循环 － 二十年后重看＂Groundhog Day＂

按照常规，新年初始该多说些吉利的话，多看些贺岁的电影，然后信誓旦旦订下计划在
新年里要多挣几两银子，或者多掉几磅肥肉。虽然按照往年的经验，接下来的事实将
会很快证明，前年和去年并没有什么两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继续对新年揣怀着美好
的梦想。而我想借着一部电影，探讨一种可能 - 如何打破年复一年的怪圈，在新年
里切切实实活出个崭新的活法来。

说到新之前，让我们先谈谈旧。"旧"这个话题很少被人提起，因为每个人早已经对
它熟悉到反胃的地步: 都是怀着百年不遇的才，打着不咸不淡的工，敷衍着面目可
憎的人。从早晨被闹钟叫醒之后，我们就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从早到晚，强打
精神忍受着日复一日的循环。虽然假以时日，曾经带棱角的方，迟早会被打磨成光
滑的圆，但在彻底麻木之前，心里多少会冒出点委屈和倦怠。

这就是电影"土拨鼠日"(Groundhog Day)里的开场设置。Bill Murray饰演的电视台
气象预报员菲尔被打发到宾夕法尼亚州一个小镇上去报导土拨鼠日。按美国的习俗，
每年的2月2日，土拨鼠要担负起预报时令的任务。如果能看到土拨鼠的影子，那么
冬天还要持续6个星期。如果看不到它的影子，春天不久就会来临。对自命不凡的菲
尔而言，这是他连续四年被派来做这个倒霉的差事。原本想草草了事后赶回家，没
想到因为暴风雪而封路，他只能回到小镇再多留一天。更糟糕的是第二天早晨六点
醒来，菲尔发现日子还停留在2月2日那天，同样的人上楼来祝他土拨鼠日快乐，出
门在同一个地点撞见保险推销员，不得不完成同样的气象报道，然后回到同一间餐
厅和同事一起用餐。

这个发现，几乎把菲尔逼疯了。被困在只有六千人口的小镇上，风雪交加天灰地暗，
日子一天又一天，以分秒不差的精准度重复着它的轨迹。菲尔的情绪从开始的惊吓，
疑惑，拒绝接受，发展到了既然没有明天，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游戏人生。他去运钞
机上偷钱，去酒吧挑逗女人，酒醉后开车上铁轨和火车对撞。但无论末日般的狂欢
如何开始，一到午夜就自动结束。然后继续在清晨六点被闹钟叫醒。

被围困在迷宫里的菲尔，茫茫四顾看不见出路。厌倦了眼前的生活，为了结束循环
的困境，他甚至不惜自杀。跳楼，撞车，触电，枪杀，他什么都试过。但即便是死
亡，也无法让他逃出生天。每天六点被闹钟叫醒后，还是得起床开始面对重复的人
生。

说到这里，大家不难看出电影里的寓意。而寓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放之四海皆准，
演绎的是别人的传奇，讲述的却是你自己的故事。无论现时的处境是春风得意，还
是艰涩难行，每个人，曾经，现在，将来，总会经历被围困孤城的困境。可能是一
段割舍不下的情缘，一份看不到希望的工作，一项收不回成本的投资，一个病痛中
不再听话的身体，一份沟壑难填满足不了的欲望。。。。如同撞入天罗地网，陷入
泥潭深渊，不论怎么挣扎努力，却依旧看不到光亮，找不到出路。我们被关在各自
的监狱里，束缚了手脚，失去了自由。 虽然这个监狱里没有围墙，却让人不停地碰
壁。看似千山万水走过，事实上很可能不过在原地踏步，始终跳不出劫难的轮回。

和菲尔一起来小镇出差的同事里, 新来的女制作人丽塔，清新脱俗，聪慧可爱。菲
尔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丽塔。丽塔劝菲尔转换思路，与其把重复的日子当做诅咒，
不如把它用做改良自己的机会。与其糟蹋生命，不如欣赏生命，去做些自己喜欢的
事。

受了鼓励的菲尔开始学习钢琴，冰雕，法文；开始留意身边的丽塔和这个镇上周围
的一切。打听丽塔喜欢喝什么样的酒，读什么样的书，了解小镇居民的来历和遭遇。
他利用日子重复而累积来的知识去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 几点几分要从树上掉下来
的小孩，在餐厅里被食物噎住的大爷，瑟缩在哪个角落快要被冻僵的流浪汉。他都
及时赶到，施以援手。

假以时日，菲尔从一无所长变成才艺出众，从刻薄颓废变成谈笑风生，内心的灰暗
冰冷化解成光明温暖。走到哪里都是对他充满了感激和欣赏的朋友。菲尔终于成为
了他国度里的王。丽塔也似乎看见菲尔像天使一般向周围放射的光芒，而逐渐被他
吸引。事情开始向光明的一面倾斜。。。

二十年后，重新再看这部旧的电影，我不再把它看成是简单的娱乐，而是对人生的
一场实验，一种思考。在周围的生命中，见到过太多的病痛，太多的失落，太多的
无奈。当时间从一年走向另一年的前进并不能保证我们越来越睿智，当"新年好"这
句礼貌式的祝福并不能改变生命进程的时候，我最想好奇的是，那些陷入了困境，
兜兜转转看不见出路的人们，到底该选用什么方式才能走出迷局，踏出片新的天地。

正如尼采所说，"我们的眼睛就是我们的监狱，而目光所及之处就是监狱的围墙。"
当外部的世界不以我们意愿而转移的时候，我们能够依赖的只能是对自己的心态和
视野的改变而带来的自我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