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十五）

 

我失魂落魄的走出考场，象做了一场恶梦一样，不敢相信我的高考开门就不红，首战就告败，都说兵败如山倒，后面还有6 门呢，我该怎么办？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顶着骄阳，心里难过得象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往家里走着。一踏进医学院的后门，我就听见谁家里叮叮当当在菜板上剁肉的声音，离家越近声音越响，走到家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我爸正在热火朝天地用两把刀飞快地轮换着剁肉，准备给我做我最喜爱吃的西红柿肉丸子汤，我妈总是嫌外面买的肉末质量不好，家里又没有绞肉机，所以每次都是我爸亲手剁肉。

我妈满脸堆笑地站在家门象个迎宾小姐一样迎接我，可能是从阳台上先看到我了，看到他们这个煞费苦心的样子，再想到自己的失败，百感交集，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我妈的笑容在半空中僵住了，这么伶牙俐齿的我妈，竟然手足无措地象见到领导一样一时不知所措。

她让我在饭桌前先坐下，我听见我爸剁肉的节拍先变缓慢然后又变快起来，我看见我妈在给我爸爸丢眼色，我知道她是叫我爸别问我考得怎样，其实老师早就给家长打了招呼，考生回家后严禁家长问考得好不好的问题，说是会影响考生情绪，那时的老师还懂心理学的。

我妈小心翼翼地开导我说：“一门考坏了没关系，后面还有6 门呢，我们再好好考就是了，啊？再说了，你自己觉得没考好，说不定没你想得那么糟呢。”

那年满分120 分的语文，我只考了70多分。对百分制来说，相当于刚及格吧。后面的几门考试我峰回路转，越考越勇，到最后一门英语，一做完题我就大大地松了口气，那些题几乎都是我的老朋友，以前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感谢王老师，那年英语考得最好，得了96分，又是全班第一，数理化都上了80，90分，拖后腿的还是政治，语文，生物，我那年的高考总分高出了我们省那年重点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几十分。

我记得在预考之后高考之前的一个月开始填自愿，我对大学并不是很了解，其实我也没兴趣去了解，我对将来要做什么工作，该往什么方向发展，我都没想过，但是我知道我想去的大学必须满足几个条件，这些条件跟我的前途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第一，我一定要去省外的学校，而且离家越远越好。我觉得天高皇帝远，我要过自由自在的，再也不受父母的管束的生活。

第二，我要去一个浪漫的有着皑皑白雪的地方。因为我的家乡不下雪，我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雪。

第三，我还要去一个有着湛蓝的大海的地方。还记得那时有首歌好象是郑绪岚唱的叫《太阳岛上》吗？我的家乡没有海，这首歌让我特别向往大海，我幻想的大学生活就是弹着吉他，（所以我那时非要我妈买把吉他，其实我到现在为止什么乐器也不会），穿着泳装，（不要想象成三点式哈），走在洒满阳光的银色沙滩上，和好多男女同学一起，边走边唱，这就是我想象的大学生活，这幅画面有好长一段时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第四，不考医学院。那时和桃子一起偷看医学院的美女大学生时，看见他们拿着跟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我看到就发誓这辈子打死不学医，我的脑子最不好使的部分就是记忆力，绝对记不住那些药名和身体组织的。

第五，不考师范。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想当老师，其实老师和医生现在是最好的职业。

有天下午，老师叫我们到教导处旁的一个办公室去看一些高校的海报，那些海报用绳子串起来挂到墙上，每个学校的海报上，都有该学校的简介，还有该学校的一些照片，大连工学院的海报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铺开中国地图用尺子量量，大连几乎是我能走到的离家最远的地方了，它有海，有雪，不是医学院，不是师范，满足了我对大学的所有要求，就好象对强情有独钟一样，我对大连工学院也是一往情深。

我知道我的实力就是超水平发挥也去不了像清华北大这些一线大学，所以从来也没去幻想过，大连工学院可能算重点大学里的第三流了吧？我还是比较务实，有自知之明的，只允许自己去幻想第三流的大学。

当父母征求我填报自愿的意见的时候，在重点大学一栏里，他们坚决不同意我报考大连工学院，他们要我报考他们选中的XXX大学，原因是我爸爸的高中同学夫妻俩都在该校任教，可以照顾我，这所大学除了不在海边，其它所有要求都满足。

以我的脾气，我是不会妥协的，我开始和他们堵气，不给他们好脸色，我父母也急了，都快高考了，这样的情绪怎么行？我妈跟我晓之以理，说：“要不这样吧，XXX大学填第一自愿，大连工学院填第二?”

我说：“你别骗我了，XXX大学和大连工学院是一个级别的大学，考得上XXX大学的话，就被他们录取走了，考不上的话，绝对也考不上大连工学院。不行！我一定要填大连工学院。”

我妈眼珠子一转，又引诱我说：“妈妈给你选的学校就是没有大海，你一个人跑去大连人生地不熟的，妈妈不放心，你去XXX大学，爸爸的同学在那里可以照顾你，你不就是看不到大海吗？我答应你大学一年级暑假我出钱给你去青岛看海，再加上之前就说好的你考上大学我给你买把吉他，高考完让你去XX山玩两周，那这样总可以吧？”

我想了想，觉得还挺划算的，没吃亏，于是就妥协了。后来第一自愿还是填了他们选择的学校，作为安慰，大连工学院是第二自愿。其实我心里知道，我弹着吉他，在沙滩上唱歌的的梦想那个时候就已结束了。当然，最后一个保底的学校肯定是Z医啰，Z医的子弟都这么填，那年我的自愿全部填的是外省的大学，唯一一个省内的就是我父母眼皮底下的Z医。

那年我以高出我们学校录取线20分的成绩，考入我父母为我选中的学校，并且进入全校收分最高的自控系，和我的dream school 大连工学院失之交臂，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去过我梦中的大连。

我妈后来一直很后悔，说：“早知道你高考能这样超水平发挥，该给你填一个更好一点的学校的。”

我到不这么想，我说：“人家高考先填自愿后考试是有道理的，就是为了防止像我这种高考暴发户混入好学校用的，再说了，我就算混进去了，说不定还毕不了业呢。”

我们填报高考自愿的时候，我相信我和强相互都知道对方所填的学校，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的第一自愿填的是哪所学校了，可我敢肯定的是，我当时完全没有想过要和他填同一所学校，上同一所大学，仿佛一丝那样的闪念都没有掠过脑海。

我不清楚当时这么爱他，为什么都没有想过要一起读大学，现在回想其原因，我猜想首先是因为高考自愿根本不是我能左右，我能说了算的，我还算提了几个要求，我记得我姐全都是父母做的主，她就是个听从摆布的木偶。第二还是不想首先暴露我对他有意思，如果我非要报考他报考的学校，同学，家长，老师都会产生怀疑。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太小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没有意识到四年不在一起就有不能在一起的危险，本来那时就是精神恋爱，写了那么多情书都没有发出去过，如果上大学后可以真正通信了，我就觉得已经让我很满足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