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3）

第三章

    这是一个断掉的的注射针头，依旧崭新、锃亮。
    山姆带上塑胶手套，轻轻拈起针头，在把它放入物证塑料袋前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
    没有任何味道。
    当两个急救人员推着折叠担架走进屋子的时候，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硕大的屁股从桌子下撅出，触目惊心。
    山姆喘着粗气从桌子下面爬出来,走到林静秋的床边，俯身轻轻地捋起她的衣袖。他凑近仔细检查：
    她的下臂的上方有一个细小创口。
    山姆放下林静秋的衣袖，把床单轻轻拉起，盖住她的脸。
    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着急救人员：
    “你们回去吧。”
    然后转过头来对丹尼说道：
    “把门封上，不许任何人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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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菲冲进三号手术室：这是一个血的世界。
    80年代中期，纽约和洛杉矶的街头突然出现一种来自巴哈马和多米尼加共和国的新型毒品。
    这种叫“快克”的毒品是一种可卡因，但比传统的可卡因的纯度几乎高一倍。而且因为制作工艺简单，价钱变得非常便宜。毒贩把它们做成小包装，通过密如蛛网般销售渠道卖给更多的人吸食。新型的毒品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改变了美国。一时间，从纽约到洛杉矶，整个美国的吸毒者以几何级数增加。
    当贩毒变成了一本万利的生意。新兴的毒贩和传统的毒贩之间的领地争夺战争使美国从东岸到西岸的每个城市变成了血腥的战场。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火拼、杀戮、驾车扫射无时无刻不在城市里发生。
    位于纽约犯罪率最高之一的城市布朗克斯中心的市立医院，每天晚上没有十个以上的枪伤者，或者毒品过量中毒者送进急救室倒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李维医生在纽约的另一个危险的地区 - 布鲁克林长大。他的满面浓须让他40岁的的脸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至少老了十岁。他身材壮硕，让人觉得他更像一个拳击俱乐部的拳手而不是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此时，李维满身是血，和另外一个男护士试图按住病床上一个剧烈痉挛的身体。这是一个满头扎着小辫的牙买加青年，他满是刺青的身体和病床上的床单已经被血湿透。
    看见索菲，李维满是血的脸露出笑容，一边继续和手下的身体搏斗：
    “现在我们急需你的一双超稳定的手。。。”
    索菲冲到墙边的柜子边，打开抽屉，拿出镇静剂和静脉注射针筒，只说了句：
    “按住他！”
    索菲在把镇静剂徐徐推入刺青的手臂。她看到了血不断地从伤者的大腿根部冒出来。
    “枪伤。正好打在股动脉上。。。”李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略微放松手下的身体。
    索菲飞快地给伤者接上刚才被挣开的输血管，交给身边的男护士。
    李维开始在血洞找到被打断的大动脉：
    “血压？”
    “75/50。”索菲看着面前的屏幕。
    心跳？
    “103。。。95，掉的很快。”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李维嘟囔道。
    索菲一边替李维不断用消毒棉吸去伤口不断冒出的鲜血，两眼紧盯着屏幕：
    “68/42，心跳78”。
    汗水和鲜血在李维脸上流淌，他闭着眼睛试图在鲜血和裸露的大腿筋肉的一片混沌中寻找那个细于两毫米的血管。
    “啊，找到了！”
    索菲迅速递上准备好的止血钳。
    李维用止血钳夹住血管：
    “好，现在第二个。。。”
    他抬头向索菲笑了笑，笑容里有浓重的忧虑。
    索菲腾出手来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汗。她的手依旧很稳定。
    “找到了！”李维兴奋地叫道，接过索菲递过的止血钳。
    就在这时，一股血从伤口猛烈喷出，屏幕上的血压和心跳的数字迅速变小。心跳变成一条直线，房间里充满心跳仪单调的滴声。。。
    身上和脸上满是鲜血的李维和索菲呆立在那里。
    “电震仪。”李维低声地说。

    护士准备室。
    索菲慢慢地脱去满是血迹的护士服。她走到水斗前，把水打开，开始洗脸上的血。
    暗红色的血水顺着水池流入下水道。
    索菲麻木地洗着手，温暖的水冲在她的手的皮肤上。。。
    突然她感到房间里的灯开始变暗，手上的水开始变冷。水变得越来越冰，最后变得彻寒刺骨。她感到手上的皮肤、肌肉、血管开始结冰。寒流从她的手开始向整个身体发散。她的身体一截一截被冰冻，眼前有巨大的雪花飘下来。。。
    索菲沉重地呼吸着，用尽全身气力，伸手到她的衣服里面。隔着衣服，她的肌肤能感到她像冰一样冷的手指。
    索菲在从口袋的深处摸到了一片药片。她把药片放进嘴里，开始咀嚼。极苦的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她艰难地把苦味咽了下去。
    索菲闭着眼睛，手撑在水斗上，等着药片起作用。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雪花消失了，房间里依旧灯光明亮。
    索菲关掉水。深呼吸。

    索菲站在病床边，看着安静熟睡的婴儿。
    房间里除了心跳仪有序的滴声，一片安静。
    “刚才他的眼睛还微微张开了一下。。。”苏珊娜微笑地说：
    “。。。他活了下来了。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索菲凝视着婴儿，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的笑容，脸上的伤疤隐没在笑靥中。
    “去休息一下吧，索菲。”苏珊娜说。
    索菲摇头：
    “我不累，你去吧。”
    “又是一个漫长的晚上。。。”苏珊娜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我出去抽支烟。。。哎，我妈又让你今年上我家吃圣诞夜大餐。”
    “替我谢谢你妈，”索菲微笑：“下次吧。”
    “啊。。。”苏珊娜不高兴地拉长了声音：
    “我怎么向我妈交代啊。。。说你有约会？”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哎，说到约会，大卫昨天又给我打电话，不着边际地说了半天金融、投资、世界经济危机，我听得都差点睡着了。最后他吭哧吭哧地问我为什么上次和你第一次见面后就没了回音。”
    索菲笑了笑。
    “他小心地问我你有没有社交恐惧症。。。”
    索菲微笑着拿起记录簿，开始记录屏幕上的数据。
    “你到底在想什么？索菲小姐。这个家伙高大、健壮、英俊，还是纽约大学的经济系副教授，还会有人比他更好吗。。。”
    “没有吧。。。”索菲简短的说：“但他不好玩。”
    “哇！” 苏珊娜夸张地把两手举向空中：
    “大家都来看一看世界上第一好玩的索菲小姐：每星期四天上12小时的夜班，白天睡觉，没有电视，唯一认识的路是去市图书馆和音乐书店。唯一的朋友是一个叫苏珊娜的胖女孩。”
    苏珊娜向门口走去：
    “。。。索菲小姐，你应该爬出你的小壳，多约会、多玩、多享受生活。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像我一样。。。”
    索菲微笑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