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小童军

2019年2月1日，有109年历史的美国男童子军（Boy Scouts of America）正式宣布接纳女孩加入，并改名为美国童子军。借这个东风，羡慕哥哥男童军活动已久的两个妹妹，名正言顺地离开了女童军，加入了小童军（Cub Scouts）。暑假开始，两人第一次和7个男孩一起参加了三天的Webelos露营。

Webelos的营地在离家25英里的童子军专属营地，每年暑假接纳来自附近几个县的上千童子军和家长。这是一个900公顷的的丘陵河谷地带，树木繁茂，露营地散落山间林地中，蜿蜒的石子路把各个营地和登高塔， 射击场，露天剧场，交易站，工棚连起来，营地的中心是可以容纳600人的大饭厅和游泳池。

错误的决定？

在我们家童子军活动是爸爸全权负责。儿子从一年级开始加入小童军，历次活动都是爸爸带领参加，每年夏天的露营也不例外，直到去年秋天儿子晋级童子军，开始独立活动。今年的Webelos露营妹妹所在的小童军连队没有别的孩子去，她们只好加入隔壁全男生的连队，领队家长要求妈妈必须参加，我只好硬着头皮顶上了，可是心里很担心我们是不是能融入一个陌生的全男生的世界。

下午在濛濛细雨中抵达营地，寂静的山林里只有偶尔的鸟语，时光仿佛停在那里。根据规定家长和童子军不能住一个帐篷，妹妹们看了一眼自己分到的绿色防水帐篷和里面两个空的行军床童，颇有点失望，这跟自家的露营完全不一样。 铺塑料布，开睡袋，放蚊帐，转眼帐篷就有了一点家的样子。男孩子们很快就三五成群开始玩，林子里渐渐响起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虽然Den里的7个男孩都是妹妹们同年级同学，但在这个野外的环境里，他们完全无视两个女孩的存在，爸爸们也远远地站着聊天，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看着两个女孩落寞的表情，我开始怀疑女孩子参加童子军是不是一个错误决定。

Webelos露营的第一挑战就是游泳测试。Webelos的游泳池分三个区，孩子们根据游泳测试的结果拿到不同区的证书。最高级别的蓝区证书要求完成74米自由泳，25米蛙泳和100米仰泳。平时参加游泳队训练的妹妹们毫无悬念地拿到蓝区证书。回营地的路上，一个爸爸主动过来打招呼，称赞妹妹的游泳，并请我晚餐时和他家一起做KP。KP是神马？菜鸟妈妈一头雾水。

KP

晚餐前二十分钟，Tad父子过来带我们去做KP。原来KP （Kitchen Patrol，厨房巡查）就是童子军帮厨。600人的大饭厅有70多张桌子，每张桌子由一个KP负责。营地长官一声令下，小KP们有秩序地排队领自己桌子的餐具食物，一一摆好。6点整饭厅大门打开，各连小童军和家长鱼贯入座。谢饭祷告之后，大家开始就餐。 当天的晚餐是焖四季豆角，红烧豆子，猪肉烧烤三明治， 外加色拉，水果和布丁等美式家常菜。三十分钟就餐时间结束，营地长官通知60秒钟清理时间开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全桌的8个大人孩子一起动手，把残余食物归并，刀叉分开，盘碗杯归类，已然收拾干净了桌子。等大家离开后，KP把残余食物，刀叉盘碗杯等送到厨房，然后开始擦桌扫地，倒垃圾。10分钟后，600人的饭厅又恢复了井井有条的原样。三天露营下来，每个孩子都做了一次到二次KP。女儿们非常喜欢服务他人的感觉，当她们把餐具食物一一摆放好，把自己连队的餐桌收拾干净之后，她们脸上流露出一种自信和自豪的表情。

晚餐之后，小童军去参加篝火晚会，看营地辅导员表演搞笑版小红帽。营地辅导员大部分时大学生前童子军和高中生童子军，他们无厘头的表演正中10岁男孩的下怀，赢来了孩子们的阵阵喝彩，女儿也憋不住露出了笑容。 

夜半哭声

夜色很快降临了，打着手电回到营地梳洗完毕，熄灯号声响起，孩子们钻进帐篷入寝。林间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动物和昆虫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帐篷外面有脚步声，我一下子惊醒，毕竟这是全男生的营地。接下来听到两个男孩的争执，

“把灯关了！”

“不关！”

“你为什么不关？”

“我就是不关！”

然后听到一个孩子在小声哭泣。

我忍耐了一会儿，希望他们停止争执或是有爸爸出来调解，可是爸爸们都住在小路对面的林子里，根本没有听到这边发生的事。于是我迷迷瞪瞪地走出帐篷，

“你们没事吧？快睡觉吧！”

“没事。”那个哭泣的声音回答说。我听出来这是个才从佛芒特搬来不久的孩子，他爸爸因为工作忙没有参加露营。

早上6点不到，我就给帐篷外面的孩子的声音吵醒。出去一看，女儿们和5，6个男孩都起来了，他们正在说昨晚的事情。原来佛芒特男孩在睡袋上看到一个蜘蛛，就一直开着手电不敢睡觉。这个可怜的孩子和室友吵架之后就在外面走来走去，跑到别人的帐篷里和别人又起争执，基本一夜没睡。几个男孩子明显对他很有敌意，只有女儿们耐心地听他解释，试图化解两方的冲突。接下来的两天，男孩之间的战争仍然时起时落，女儿成了调解人和和平使者。我突然想到如果“蝇王”里有女孩的话，故事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看来童子军向女孩开放是英明的决定。

露营之乐

Scouting从本意来说就是侦察。生存技能的训练是童子军最有价值的活动之一。在北美开荒拓土的早期岁月里，欧洲的拓荒者从印第安人那里学习了很多观察自然，利用自然，与自然和睦相处之道。这个Webelos营地本身就是一位英国拓荒者的遗孀捐赠给童子军的产业。经过一夜的戏剧，早上露营活动开始之后孩子们又恢复了正常。 小童军们的第一项活动是了解营地生态，识别有毒植物。铺导员是个高中大男孩，他带孩子们穿梭在林中，教他们如何识别毒橡树和荨麻，告诉他们哪种植物的花可以防tick，哪种植物的叶子可以做成玫瑰花蕾。接下来孩子们学习认识各种石头，开始寻石之旅。 上午的最后一项活动是学习野外生火和做饭的注意事项。当孩子们吃着用营火现做的饼干离开森林时，他们也学到了一个宝贵的功课：自然里的一草一木都它的目的和功用，他们走时要让自然回到他们来时的模样。

除生存技能的训练之外，童子军非常强调挑战孩子的体能，提高他们的团队合作能力的户外活动。 午饭之后，孩子们来到营地的攀岩塔。这个攀岩塔有43英尺高，目测貌似4层楼的样子。孩子们带上头盔和安全带，个个跃跃欲试。攀岩塔看上去不是很难，可是头几个男孩子爬不到2层楼就龇牙咧嘴地掉下来了。这项运动需要不小的上肢力量和灵活性，还需要头脑冷静和胆略。我看看排在后面的女儿，有点担心她们。轮到小姐姐了，她顺利地爬到了2层楼的地方，这里手脚可以抓住和支撑的地方变得很挑战，她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左看右看，然后试探性地向右移动，先找到可靠的手可以抓的地方，然后小心地探出脚，这样反复横移了几次，终于又开始上行。我忍不住为她喝彩。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塔的顶部，周围的孩子们都欢呼雀跃起来。“蜘蛛女！“一个男孩叫道，让我忍俊不住。她成了下午成功登顶两次的唯一孩子。小妹妹也不示弱，两次爬到了三楼的高度。姐妹俩的表现赢得了男孩和爸爸们的敬佩和赞许。到第三天吃饭的时候，还有不认识的家长过来祝贺姐妹俩。她们用自己的能力向男生们证明巾帼不让须眉。

露营的最有价值之处，也许就是在自然的环境之中让孩子面对自己，解决问题，构筑团队。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头天还生疏隔膜，争执哭泣的孩子们，第二天在各个团队的活动中渐渐打成了一片。闲暇时间，他们发明出各种玩法，一把小刀可以削出手杖，弓箭，矛盾也在玩中化解。我原来担心女孩子被男孩歧视，结果她们不但体能和运动上胜出，更能在小伙伴闹矛盾的时候帮助化解，安慰别人，成为连队可贵的一员。可惜600人的露营，我只看到不到10个女孩。和孩子们的无声融合一样，连队里的爸爸们也坦然接受了我这个亚裔妈妈，大家聊孩子的教育，体育赛事，工作和学校，一起准备户外野餐，仿佛我一直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童子军之道

三天的露营临近尾声，我觉得孩子们除了学到生活技能，与人交往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学习到了一种价值，一种态度，一种追求。这种价值体现在童子军的誓言，律法和仪式中。

Scout Oath (童子军誓言)

On my honor I will do my best to do my duty to God and my country and to obey the Scout Law; To help other people at all times; To keep myself physically strong, mentally awake, and morally straight. (我以我的名誉起誓，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上帝和国家尽我的义务，遵守童子军法。随时帮助别人。保持自己身体强健、头脑清醒、道德正直)。

Scout Law (童子军法)

Trustworthy (值得信赖), Loyal ( 忠诚可靠); Helpful( 乐于助人), Friendly(为人友善), Courteous(谦恭有礼), Kind(平易近人), Obedient(服从命今), Cheerful( 乐观豁达), Thrifty(勤俭节约), Brave(勇敢无畏), Clean(整洁纯朴), Reverent(虔诚恭敬)。

第二天晚上，孩子们换上制服，参加Webelos结束仪式。在仪式上两个鹰童军用诗意的语言向小童军们描述了从Webelos（We Be Loyal Scouts，我们是忠诚的童子军）向下面各个军阶晋级的挑战和收获。从Webelos到Arrow of Light（光之箭），孩子们还有一年就从小童军跨越到童子军了。这是一条充满挑战的成长之路，他们的同行者会越来越稀少，最后以坚韧的毅力和不懈的追求，他们中的极少数最终会成为翱翔高空的老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