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如何才能“勿忘国耻”（图·视频）

2015-09-17 06:09

勿忘国耻，然后咋办?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日子里，“勿忘国耻”成为了最强音，不只是在舞台上、媒体上是这样，在微信群和朋友圈里也是这样，爱国主义情绪达到了顶峰，似乎人人都是随时准备为国赴死的勇士。但如果要问在唱完歌、表演完节目、喊完“勿忘国耻”的口号之后怎么办，是要改革实现伟大复兴吗，还是要发起一场复仇战争以雪国耻，恐怕他们很少有人去想，还是该咋过就咋过。不能不说，空洞、廉价、具有易感性的激情表达方式正在成为一种流行病。

　　其实，几十年来国人从来就没有忘记“国耻”，学校的政治和历史课里没有忘记“国耻”，与日本在教科书问题上的龃龉是为了记住“国耻”，钓鱼岛之争更是空前激发了“国耻”之心，但没有证据表明，对国耻的念念不忘成为了伟大复兴的强劲动力。当文革结束之时，邓小平那一代中共领导人上台执政最关切的重大国是就是经济的复兴，他们不是去鼓励仇日复兴国家，而是选择与日本交好和寻求日本的经济援助。对外开放政策主要是指对西方国家包括对日本的开放。胡耀邦主政时期事实上是中日两国关系最密切的时候。他们那一代人是真正与日本交过战的人，他们的仇恨肯定比那些没有交过战的人来得更直接，体验更深切，但他们选择了放弃仇恨。这不是一种短期的实用主义政策，而是反省历史之后的深思熟虑和政治远见。他们知道中国与先进国家的差距，他们也知道中国的长远利益所在，他们更知道自己一代人的使命。真正了解自己的使命的人是对历史有深刻反思、同时有能力洞悉世界潮流的人。他们的这种能力来自于其生活经历，中日战争的经历，文革挨整的经历，与美国对抗的经历。与苏联的对抗可能最让他们刻骨铭心，珍宝岛之战把国际上孤立无援、落后贫穷的人口大国推到了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和核武库直接对峙之中，毛泽东再强大的内心此时已无济于事，国内强烈的反苏修社会帝国主义浪潮于事无补，面对可能爆发的中苏大战，中共中央开始疏散，当年一腔激愤写了《别了，司徒雷登》的中共领袖带头放下了对美国的深仇，先是同“爱好和平的美国人民”搞起了乒乓外交，继之热忱欢迎美国客人和总统的到来。正是基于对历史的反省，才促使上世纪80年代的主要政治领导者在改革上力争有所作为。各个方面的改革都在进行，政治宽容开明，人们思想解放，社会充满生机，大学活力无限。至今人们都普遍认为那是中国改革力度最大和最有希望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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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小平为自己韬光养晦的外交提出了一个全球趋势总判断，即和平与发展的世界两大主题论，他提出这一论断的时候苏联还没有垮台，冷战尚未结束，东西两大军事集团仍处于对峙状态，但苏联改革已经开始，苏联新领导人的新思维正在融化冷战的坚冰，邓对世界形势的研判的确表现出了见微知著的洞悉力和战略远见。这是一个长期有效的论断，只要没有出现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它就符合实际情况。专注国内改革和发展，是邓胡一代人坚持的基本方向。

　　反省是一种向内的审察，目的在发现自己的弱点和不足，无论是对制度的反省，还是对国家、民族的反省。1978年邓小平胸怀建设中国现代化的蓝图来到日本考察，表现了极为真诚地学习精神，宣称自己来日本是为了寻找长生不老之药，他在回答记者提问时坦率地承认落后：“长得很丑却要打扮得像美人一样，那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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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有卧薪尝胆的成功复仇的故事，越王被吴国打败并被吴王所虏，后越王被释回国，不忘失败之耻，努力兴国，经过10年生聚10年教训，终于打败吴国，完成了复仇大计。必须指出的是，类似的历史镜头再也没有出现过，勾践复仇竟成绝响。“伟大复兴”一词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容易遮蔽自己的目光，好像中国的命运就是要回到从前的好日子去，恢复过去的荣耀、辉煌和伟大，其隐含着的命题是，国家强盛的秘诀就包含在中国历史之中。但过去它有过什么样的伟大呢，它是真有过伟大，还是后人幻想出来的伟大。的确，它作为一个庞然大物曾让周围小国敬畏，有过万国来朝的帝国威仪。但这荣耀与中国民众毫无关系，它只能极大地满足帝王的虚荣。由巍峨的宫殿和市面上熙熙攘攘的景象构成的表面繁华仅仅是一个前现代社会的最后余晖，只要照进现代文明它就会立即退去所有的华彩，而呈现出一副丑陋之身。事实上，正是它被自己表面的强大迷惑得太久，太深，当西方列强叩开它的大门时它的精英和民众除了向西方人发泄仇恨就不知所措，农业社会那种肤浅的成功变为阻碍它进步的巨大包袱。

　　仇恨在中国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它是义和团的群众基础，也是阶级斗争和文革的群众基础。仇恨之火既可以烧向外国人，也可以烧向本国人，但只有在烧向本国同胞时才会体现出威力。在清国面临瓜分、朝廷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地方大员和清廷暗中鼓动和利用民众对外国人的仇恨，国库出钱资助拳民，嘉勉头目，引导拳民打出“扶清灭洋”的旗号，玩弄愚民与于股掌之上，乱民、歹徒随之也完成了向忠勇之民的身份转变，官民配合完美上演了一出朝野同仇敌忾的爱国主义大戏，慈禧太后同时向8国宣战的壮举更是把全剧推到高潮，但仇恨之火既没能在义和团运动中把洋毛子赶出中国，也没能在甲午战争中把日本人烧死，也没有在1937年御敌于卢沟桥。战败的耻辱是难以从感情上消除的，战争确实最能为一个国家挣回荣耀和面子，但是，如果不能发起一场复仇之战，更不要说在复仇之战中获胜了，那么鼓吹和煽动民族仇恨的意义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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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纪念抗战胜利70年的大阅兵变为一次世界大国的选边站队，可能多少有些出乎意外。西方大国的领导人无一应邀到场，即使是那些平素出于经济利益而保持与中国友好的西方大国，这次也与美国一样选择了拒绝，对于心怀仇恨的人，他们需要仇恨的国家越来越多，他们的世界似乎又要回到八国联军侵略中国的时代了。纠缠历史旧账，简单的历史类比，除了煽动仇恨没有别的意义。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具体问题，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其行动都是对当下的现实和利益作出反应，而不会从历史中寻找行为依据，决定一国当下外交政策的只能是现实需要。现实因素使二战时的同盟国随着二战结束而分道扬镳，同时又结成新的军事同盟，原来的盟国成了敌国，原来的敌国变为盟国。纠缠历史只能使自己看不清国际关系的真实面貌。

　　放下仇恨是强大民族的标志，而脆弱的心灵是无法做到的。在动物世界，只有暴力和决斗才能在一个群体中决出统治之王，但在人类世界，除了决胜于战争，还可决胜于智慧，在不发动战争的情况下可以通过文化的、科技的、经济的途径满足大国雄心和获得国际社会的尊重。论人口和国土面积，西欧国家都是小国，但他们也都是受世界称羡的成功国家。韩国、新加坡与其亚洲体量庞大的国家的比较起来都是很小的国家，但他们也都享有良好的国际声望。伟大的思想和伟大的企业是伟大国家的根基，而优秀的国民素质体现了国家整体的成功。德国再怎么战败，国家被肢解，只要它的根基没有毁灭，它就不可能毁灭，它的伟大就会存在于文明世界中，今天它再次成为欧洲和世界举足轻重的国家。它可以不想出头，可以不想崛起，但不出头不崛起就是不行。它从不用夸耀自己崛起，但事实上就已经崛起，在东西德国合并之时，崛起就成了它的宿命。它必须肩负起领导欧洲的责任，解决欧洲当下的债务危机，德国的领导尤为重要。德国对维护欧洲的和平肩负着重大职责。到过日本的国人很少不感佩日本国民的素质，日本国民的形象也就是日本国家的形象，轻视这个国家只会表明他的无知。犹太人在漫长的历史时间中漂泊世界各地，经受强大的反犹主义的挤压和排斥，它没有国家却有精神，有精神就有历史，它的精神成就了今天的以色列国，在敌对的夹缝中，这个干旱的沙漠国家极为倔强地生存着，科技、经济、文化各方面都表现出色，在世界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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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恐怕只有不负责任的愚妄之徒还在梦想通过战争打出“国威”。大国或大国集团之间的战争在二战之后就很难打起来了，拥有巨大核武库的两大军事集团在对峙中由“相互确保毁灭”而维持了恐怖和平。无法承受的战争代价今后仍将使大国之间挂起避战牌。苏欧社会主义军事阵营解体，美国利用盟国在全球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军事网，它囊括了当今世界所有最有实力的世界大国，使任何这张军事网之外的大国都缺少挑战它的实力。大国对小国的惩罚性战争会时有发生，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局部偷袭也会成功，中国却没有可能运用惩罚性战争模式。中国在上世纪70年代末对越南一战之所以可能，与几个重要的因素相关，第一，美国结束与越南的战争时隔不久，教训越南符合美国的想法;第二，冷战时期美国对苏联形成的强大牵制，使之不敢贸然干预;第三，中国实力较弱，美苏不用担心它乘机扩张。但现在整个周边形势和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变：中国成为有利益冲突的邻国共同和主要防范的对象，美国针对中国在南海的深度介入，美日同盟的进一步强化，美日印澳的军事联合，这些都使中国与周边国家的冲突可能将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国作为具有一定实力的大国，虽然必然引起对方的忌惮，但在有美日介入的情况下，强弱相较，双方并非势均力敌。

　　战争不可能成为中国对外政策的选项，勿忘国耻的复仇口号只能是一逞口舌之快的身体器官运动。这种缺乏理智的、无益的口舌运动所形成的噪音大到一定程度就有损国家形象。有人也许会说，“不忘国耻”可以成为国家发展的动力。迄今没有一个先进的国家是因为“不忘国耻”而成功的，全世界有几个国家没有“国耻”呢，或战败之耻，或被殖民之耻，或遭受种族歧视之耻。忘记过去的耻辱是必要的，历史的包袱越背越重，法国在普法战争后不忘国耻，一再被德国所挫;德国在第一次世纪大战后不忘国耻，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最终惨败。

作者：黄卧云 201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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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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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AKB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