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妈妈

本文为《出国》杂志“东张西望”专栏所撰

×××××××××××××××××××××××××

中国妈妈 (Chinese Mom) 在英语里取代犹太妈妈成为一个新的贬义词。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是在网上，据说在美国的高中校园，尤其是华人学生集中的高中流行 “中国妈妈”（Chinese Mom）一词，华裔高中生对这个词的理解和感受是：“中国妈妈”特别爱攀比，人家的孩子去学钢琴，自己的妈妈也要孩子去学钢琴。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哈佛、耶鲁， “中国妈妈”就会说，看看人家，你也要考哈佛、耶鲁。在一些中文网站的论坛，“子女教育”的论坛基本上被“爬藤”一词占据着，仿佛教育孩子只有一个主题和内容，就是“爬藤”——考上哈佛、耶鲁等美国著名的长春藤私立大学，这些大学以教学质量高，学费昂贵而著称。

　　主流社会或者说是白人家庭的高中生对 “中国母亲”的含义的解释与华裔家庭的高中生有所不同。他们认为华裔家庭的同学缺少独立性和自主性，什么事都要妈妈说了算。妈妈就像一只老母鸡，华裔的同学就如小鸡，总要靠老母鸡的翅膀来保护。如果有人对同学说，我的妈妈像个中国妈妈，那绝对不是一种自豪，而是一种抱怨。

那天我问我女儿，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国妈妈”一词，她没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听完我的解释，她笑着说，我们没有“中国妈妈”一词，但是有“亚洲妈妈”（ Asian Mom）一词，意思跟这个差不多。

一般西方人口中的亚洲人，指的是中国，韩国以及日本等东亚人。

这几天，一个叫 Amy Chua （蔡美儿）的耶鲁华裔教授的著作《 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 》（ 《虎妈育儿经》），因为其中的一个章节被《华尔街日报》摘录出来，加了一个煽情的标题《 Why Chinese Mothers Are Superior （为什么中国妈妈超级棒）》，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仅在西方主流社会，也在华人社区引起激烈的争论。

蔡美儿自称是“中国妈妈”的代表，她父亲是一个来自菲律宾的第一代华人移民，有成就的专业人士，她们姐妹是 ABC，在美国长大，从小被父亲严格要求训练，都很有成就，就连她有唐氏综合症的最小的妹妹都拿过两次残奥冠军，她非常感激父亲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并在自己有了孩子之后，也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施行了同样的严格的教育手段。一般美国孩子看来正常的娱乐和活动，在她的家里不被允许。

她的家规规定女儿们不被允许做以下事情：

·在外过夜

·看电影

·出演校园剧

·抱怨没有参演校园剧

·看电视或玩电脑游戏

·选择自己的业余活动

·考试成绩没达到A

·除了体育和戏剧外其他学科没有得第一名

·除了钢琴和小提琴外学习其他乐器

·不学习钢琴和小提琴

按照她的解释，孩子们除非特别擅长某样东西，否则不会对其感兴趣。而要擅长某种东西，就要反复地练习练习再练习，直到熟练为止。而西方的父母因为怕伤害孩子的自尊，往往过早地放弃对孩子潜力的挖掘。

她的二女儿露露因为弹某支曲子不过关，她放下一切强迫她坐在琴凳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不通过就不准去卫生间，不准喝水，不准吃晚饭，他的西人丈夫都看不过去，抗议她的这种做法，她坚持己见，一直到她露露弹会了为止。

她的这篇违背美国主流教育价值观的摘选在《华尔街日报》上被登出来，一共收到 4000多条评论，其中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不管赞成还是反对，确实成了热点话题，美国的几家电视台对她进行了专访，在专访里，她说她无意成为教育孩子方面的典范，她只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家庭在教育方面的故事。

一个读者这样回复：

赞成她的读者认为西方的父母太过放任自己的孩子，到了不负责任的地步。一个西方读者甚至说，如果他的父母能够这样关注他，他就可以感受到父母是爱他的。可是在他的青少年时代，父母各忙各的，没人关注过他的成长。

反对她的读者认为她定义的“成功”有偏差，她的方式只能培养出合格的，有竞争力的打工者，而不是领导者和梦想家。领导者和梦想家的成长需要更多的自由、空间和营养。

甚至还有人评论说，蔡教授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虐待儿童，借口是中国文化。一个在美国长大的中国人能否自称代表中国文化。

在海外中文网站，甚至很多来自中国大陆的华人妈妈都不赞成她的教育方式和教育手段，认为她在给中国妈妈抹黑，让西方人认为中国妈妈都这么不通情理，用近乎虐待的方式培养孩子，更加给“中国妈妈”贴了一个坏的标签。

很多跟台湾家庭有接触的人认为，蔡美儿的教育方式在台湾家庭中很具有普遍性。

这里引用一段作者的原文——

通过对 50 位西方妈妈与 48 位中国妈妈的调查显示，其中 70% 的西方妈妈存在着这两种看法：强调传统的成功对孩子没有好处；父母应该培养孩子的学习兴趣。 通过对比，接近 0% 的中国妈妈同意此看法。相反，绝大数的中国妈妈认为他们的孩子是最好的学生， “ 民主家长作风 ” ，如果孩子在学校里不够优秀，那么就是有 问题的，就是父母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调查结果显示，对比西方父母，中国父母每天会花 10 次左右和孩子一起讨论学习情况。通过对比，西方孩子更喜 欢在体育运动方面发展。

这就是西方的父母跟中国的父母对于教育的最根本的不同之处。西方的父母认为孩子的成功应该是全方面的，职业、身体健康，爱情以及最根本的是快乐，而中国人一说起来成功，精英，在学校里基本就是功课的分数（体育除外），毕业以后就是职业及薪水。说起谁家的孩子是律师或者医生，年薪多少钱，如果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是拔尖的，做父母的会感到很骄傲。而西方人认为人很少有人这么比的，中国人强调专业道路的时候，他们还要强调团队合作精神，领导能力等等综合评价。

或者干脆以快乐为指标，坚持干自己想干的事，父母一般不会横加干涉。

西方的父母更倾向于让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自己找到喜欢的东西并以自己的激情去参与，而中国的父母往往替孩子筹划好，替孩子们决定什么最适合他们，为他们做主，并强迫他们做到优秀。

然而，父母替孩子所作的决定往往不是孩子自己的愿望。蔡教授的小女儿，最终放弃了音乐，选择了网球。

今天女儿放学回来，我把这篇文章的网页找出来给她看。她不明白我想干什么，很流畅地读完了《华尔街日报》上的英文原版。

我问：“怎么样？还觉得妈妈对你严吗？”

女儿：“嘿嘿，嘿嘿。”

我又问：“有什么感想？”

女儿说：“可怜的小姑娘，她妈妈真凶！”然后她抗议说，“你也说我胖妞，要减肥啥啥的！”

我反问：“我叫过你垃圾，废物吗？”

女儿挠头：“这倒没有！”

我说：“快感谢妈妈吧！”

这倒很好，蔡教授成了我教育女儿，衬托自己是“慈母”的最好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