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肚子

  今天在文学城看见一篇报道，《全国人大代表姚劲波喊话女同胞：勇敢的去生》。看着这个标题，觉得太刺眼了。想起了我经历过的一些人和事。

  我们住的大院是国家的一个局级单位的家属院。76年时，大家得到通知说家属院要撤了，改建楼房，撤迁院子里的职工住房就是第一步。大家都很开心，那可是要住楼房了。院子里的人家得先找个临时的住处，楼房修好之后再搬回来。这样问题就来了，搬回来后到底会给多少套房子呢？这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话说我们院的李伯伯，单位说会分给他家一套三的房子（没有客厅的老式房子）。李伯伯不干，凭什么只分这么点房子？没法住！不是李伯伯贪心，实在是李伯伯家中人口众多。李伯伯家除了夫妻俩，还有八个孩子。老大在外地工作，老二已经出嫁，老三身体不好结婚就结在家里，老三媳妇和孙子与他们同住，老四结婚住在城外他们单位分的房子里，老五正准备出嫁，但老六、老七和老八都还在家中。分给他的房子怎么也装不下家中的所有人，还不如他家现在住的平房大河宽敞。院子里的邻居笑话他，“谁让你有这么多的孩子？”李伯伯也笑答：“谁愿意生那么多，那还不是政府让多生的？当初老婆还得光荣母亲的称号呢！”那是我第一次听说有光荣母亲这么一说，非常好奇。再看看周围邻居，家中有六个孩子的就有不少，四个孩子的也比比皆是。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49年刚刚成立共和国，战争的阴云还是极大的存在。中国经历了北伐的战火、八年的抗日和三年的国共战争，人口急剧下降。特别是美朝战争爆发，更证实了发生大战的可能性。如果面临新的战事，势必是需要人口。老共学习苏联老大哥，鼓励生育，奖励英雄母亲的政策应运而生。生的孩子越多越好，生的多的母亲就成为光荣母亲、英雄母亲和国家的功臣。李伯伯的老婆生了八个孩子，是整个单位里生的最多的，就这样李大妈上了光荣榜。李大妈是一位家庭妇女，从来没想到上什么光荣榜之类的事，用她的话来讲，那是公家人的事，与她毫无相关。但是啊，李大妈的肚皮如此挣气，居然成了国家的英雄，她始料未及。

  国家鼓励生孩子，但是却没有相对应的政策来扶持这些家庭，所以虽说是上了光荣榜，但孩子多的家庭生活都是艰难困苦的，李伯伯家也不例外。政府鼓励生孩子，说穿了还是为了在战争来临之际，可以招募更多的人入伍上战场，至于这些孩子的教育和他们的生活都不在政府考虑的范围之内。生出的孩子不过是战争炮灰的预备队，女人的肚皮不过是生产这些预备队的工具而已。什么光荣母亲，不过是国家的工具罢了。

  在光荣母亲政策的鼓励下以及医疗卫生的改善，中国人口急剧增加，从49年的约5亿人口猛增到1970年的8亿多人。国家从70年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然后告诉国民，家庭困难的原因就是因为孩子多，这又是女人的错，可是政府咋不说是你当初鼓励的啊。中国原本就有多子多福和养儿防老的传统，计划生育也没有遏制人口的增长速度。到了1980年，中国人口猛增到近10亿。从此中国实行了严格的一胎化政策。中国一胎化政策之严酷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在八十年代的城市，没有私营企业，如果超生就会失去工作，所以说几乎没有人敢冒着失去工作的威胁去生二胎。我的一个亲戚可喜欢孩子，有了老大后就想再生一个，至少得让孩子有个伴不是，但是因为严厉的一台政策，最后孩子被迫流掉了。有着这样经历的女性不是少数，人工流产在当时已经是非常常见的，没有人把流产不当成一回事的。

  当时我们楼里的年轻的媳妇就有好几个去做了人工流产，或是因为没有指标而不得不去流产，或因为两地分居或因为事业刚刚起步而自愿选择去做人流的。有的女性，因为流产就再也无法怀孕，悲呼！

  而农村的一胎化政策，虽说没有失去工作这么一说，但是农村的妇女队长基本上各个生产队计划生育的主任。家家户户的走访和监督，哪里还给生二胎的活路？看看当时的有关的计划生育的各类标语，计划生育的残酷就可略见一斑。

  说得文明点的，如像“少生优生快致富，争当文明光荣户“，”当计生模范，做爱国公民“，可是女人生个孩子与爱不爱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多生了个孩子就不爱国了？

  说得黑社会暴力的，如像 ”该流不流，扒屋牵牛“，“超生罚款你不缴，拘留所里见分晓”，“谁超生叫谁倾家荡产，谁超生叫谁家破人亡”，这可不是动用国家机器行黑社会的手段？

  说得血腥的，如像”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

  严酷地一胎化政策造成了超生游击队到处都是，孕妇们挺着个大肚子的东藏西躲，原本该受到额外照顾的对象，却是有家不能回，孕妇的境遇用悲凉来说一点都不过分。而且以超生游击队为题材的小品还上了春晚的晚会。不知实情的人们被小品逗乐了，而是对大多数想生孩子的母亲来说，那可就不是一把辛酸泪。

  一胎化的政策的确是让中国人口的增长减了下来，事到如今中国的人口14亿左右，可另外一个严峻的现实又出现了，那就是社会的老龄化。如此庞大的老龄群体，政府是养不起的。当初政府向国民承诺的“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化为泡影。 政府没有规划养老的能力，怎么办，还不得向子女赡养老人转化。这不，全国人大代表都呼吁中国妇女要“勇敢地生”。中国妇女的肚子再次提到了国家的高度。

  “二胎奖，一胎罚，丁克不育都该抓”，“怀上来生出来养起来，就是不能打下来”。

  原本生育是非常私人的事，但在中国就没有私事，一切都得听党的听政府的，包括女人的肚子。从鼓励生育，到一胎政策，再到如今的鼓励二胎，中国妇女的肚子早已不是自己的，那都是国家的。政府让生你就得生，说不能生你就不能生，肚子早就提到了爱国的高度，这可是前无古人有的高度啊。不得不承认中国的确该说，“厉害了，我的国！”君不见，当今世界有哪个国家的政府管得了这么宽？管天管地，还管女人的肚皮！中国女人的肚子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