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忆母亲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母亲节。每年这时候，看到那些父母双全、儿孙满堂的家庭聚在一起庆祝母亲节，眼里就流露出羡慕的眼光，心里则想到我自己，再也没有爹娘可喊，再也没有老家可归，心中除了对父母的思念，还有一丝黯然若失的感觉。

 

2008年10月8日傍晚，因三儿重病而忙得心力交瘁的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匆忙中抓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二弟惊慌的声音：“大哥，妈这次可能醒不过来了。”昨夜母亲又中风了。记得两年前母亲第一次中风，我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病房，看着头上插着引流管、躺在病床上处于昏睡状态的母亲，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唤了声：“妈，我回来看您了。” 突然，母亲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闭着的眼睛也眨了几下，并从眼角流出了几滴泪。看来母亲还有意识，知道我来了，所以流出了欣慰的泪水。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母亲终于醒来了，但落下了言语不清、半身不遂的后遗症。母亲患有高血压和二型糖尿病，医生说如果中风再次发作，可能性命不保。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是我与母亲的诀别。母亲这次中风复发，正逢三儿病危需紧急手术，我无法离开回国，没能再见母亲最后一眼，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和遗憾。每当想起我对母亲的亏欠，久久不能释怀。

 

我母亲在她家中排行最大，她9岁那年，我外公因肺结核病故，她随即辍学回家帮我外婆一起撑起了一个家，所以，母亲几乎是文盲。母亲虽然不识几个字，却深知教育的重要性。我们家乡有一个风俗，过年前每家每户都要蒸包子和馒头，包子过年期间吃，馒头切片晒干到三春天时吃。母亲每年都用蒸馒头作比喻，鼓励我们要“不蒸馒头蒸（争）口气”，努力学习，做一个正直有用的人。

 

我们出生成长的六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生活艰苦，常常吃不饱穿不好。但母亲勤俭持家，总想办法让我们兄弟四人吃饱穿暖。记得每年过新年前，母亲总是起早戴晚，为我们一针一线地纳鞋底，做新鞋和新衣，让我们穿着新衣鞋欢欢喜喜过新年。

 

小时候我们做错了小事，母亲总是假装不知道，用她的慈母之心呵护我们成长。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与发小爬上学校的屋顶捉麻雀、掏麻雀蛋，将屋顶的瓦片翻得乱七八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一整天都不敢回家，晚上躲在稻草堆里。母亲到处找我，轻轻地唤着我的小名，重复地念叨：“妈不骂你，也不打你，跟妈回家吧！”我战战兢兢地从草堆里爬出来，母亲一句话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记得在小学四年级时，我对我的朋友说：“美国就在我们的地下面，地球的另一边。”我母亲在旁边听见了，立刻走过来用手捂我的口，叫我不要乱说。那时正处在文化大革命末期，中美互为敌人，乱讲话会惹祸。具讽刺意味的是，九二年当我告诉母亲，我辞去了军中前途辉煌的官职，将要飞赴美国东部留学时，她还一本正经地问我，“政府放你去美国吗？”“放”，我回答道，“等我过去后混好了，我就回来接你去美国玩。”九六年我邀请母亲来美国旅游，结果她被拒签，后来让她去再签，她坚决不去，还愤愤地说：“不让去就不去，谁稀罕呀。”没能把母亲接到我身边尽一点该尽的孝心，是我今生的遗憾。

 

我父母生了我们兄弟四人，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到了我们成家立业，有了能力为他们养老送终的时候，他们却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尽孝当尽早，莫留遗憾伴终老。

 

如今，我也是四个孩子的父亲，日常照顾、培养孩子的艰辛让我亲身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不易，更深刻地理解了母爰的伟大。谨以此文纪念我那在天堂的母亲。也祝天下所有母亲，身体健康，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