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 （一）

（一）

接连出了两天的现场， 回来发现车上糊了薄薄的一层细碎的泥土， 远远看过去白花花的。出现场是跟另外一个同事开着车在乡间公路上转来转去， 拍照片做记录， 好像也不记得当时尘土飞扬什么的，所以看到这么脏的车子还是诧异了一下， 仔细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弃了刨根问底。 随着年纪的增长， 记性用起来好像越来越不如意了， 上一分钟发生了什么， 掉个头就可以忘个一干二净。不如意就不如意吧， 身体老了，精神也老了， 老了的我和老了的它们，就抱着团儿两相取暖吧。（ 没有它们哪里会有我，谁是我谁又是它们，这个我到底是什么应该放在哪里合适呢）

从Allen 的中文学校出来， 先去加油站洗车。 Bill 半年前用加油积攒的点数换了两张十次的洗车卡， 一张给了我， 一张他自己用，他的那张早早用完了， 我的还一直用着。 这次有点拿不准，不想开进洗车间狭窄的车道里刷卡时刷个空，卡在那里进退两难， 我把车停在商店门口， 特意让收银员帮查了一下卡上还有没有剩余。您的卡上还有两次， 收银员是个棕色皮肤三十几岁的女士， 身材高挑腰杆挺直，表情语气礼貌而疏淡。 我谢了她出来， 把车开进洗车道， 按指示打到空车挡，关好车窗，随着传送带被送入洗车间。 

洗车的几分钟是享受的， 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想，手是闲的，脚是闲的， 脑子也是闲的， 坐在玩具似的车盒子里， 看巨大的旋转布条机器人一样围着车子来来去去地忙乎。洗车的程序跟人洗澡是一样的，先有手臂一样的横杆移过来撒一遍清水， 然后是喷肥皂泡沫，旋转布条近身过来就着泡沫来来回回搓弄深层去垢，冲清水， 最后吹风风干。喷泡沫是我最喜欢的一节，泡沫是彩色的， 油蜡笔一样在车身上画抽象画，在车窗上画出一道一道毛茸茸的彩虹，坐在车肚子里的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像童话一般美丽， 我就是童话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 Allen几个月大的时候， 因为想要跟他分享童话世界里的快乐， 曾经特意带他一起来洗车， 哪成想， 小宝宝被这前后左右的阵势惊着了， 哇哇大哭。这个梗， 我跟Allen一直说到现在， 还会继续说下去， 一直说到他的孩子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