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市记忆:国内篇(一)
迄今这辈子,我没什么成就,但待过不少地方。到了北美之后,待过一年以上的城市有多伦多,芝加哥,旧金山,休士顿。在中国期间,有杭州(家乡),南京,北京,上海,广州。就此写个城市回忆,先从国内说起!
杭州
我出生在杭州,幼年随下放的外公在浙江长兴的乡下和县城长到该读书了,又回到杭州,一直待到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后又回杭州工作了5年,娶妻生子。因此,杭州是我待得最长,印象最深刻的城市。
现在再回杭州,和我记忆中的城市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自古有很多诗词美化杭州,但幼年记忆中的杭州是个很小,很破烂的城市。70-80年代的杭州,中心就是现在仿宋城的河坊街为中心的一个小城市,现在的市中心武林门一带,那时全是农田,公共汽车记得只有1-5路,第5路公共汽车开到笕桥,那已经是远郊了。官巷口是最宽的马路,现在最宽的延安路上,当时有个监狱(小车桥监狱)。当时骂人,到小车桥和到龙驹坞(火葬场所在)是最狠毒的话了。
我住的地方,在现在的胡庆余堂附近。我妈妈的工厂,就在胡雪岩的故居里。那些假山洞,那时都是堆放工厂废物的仓库,也是我们孩子躲猫的天堂。戴望舒那首著名的“雨巷”,就指这一带那种由大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两边是民初那种有很高的墙的白色大户人家住宅,如果在下雨时节,一个女孩单独走过,确实会让人联想起彷徨的感觉。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的,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杭州的方言,我自己都觉得不好听,很土,有次坐火车到北方时拿手机给老婆打电话,别人问我是不是日本人。仔细听听,和日语真有点像。杭州话也很脏,随口就有类似于f*ck的词,相比之下,日语倒很干净,最狠的话八嘎, 就是混蛋。杭州话很多名词都带“儿”,棍子叫“棍儿”,饼子叫饼儿,唯有饺子不能叫“饺儿”,那是鸡巴的意思。杭州话在吴越方言中很特别,离开市中心十里,方言就不一样了。有人考证,杭州当过首都,杭州话受当时从开封逃过来的宋朝官话影响,有点河北味儿。
小时候学校里不读"封资修"的东西,即封建主义(古代的),资本主义(西方的),修正主义(苏联的),我们小孩的文化修养因此非常有限。西湖经常去,因为没读过那些诗,只把西湖当游泳撒尿的地方,也没觉得怎么漂亮。西湖边柳浪闻莺也有个监狱,据说是关国民党战犯的。因此到柳浪闻莺去也是句骂人的话,但比小车桥高级点。
到西山公园去玩,大人神秘地指着隔着一湖之水的一个被密密的柳树林掩盖住的地方,告诉我们,那边是刘庄,毛主席住的地方。幼时曾朝那个方向眺望,还曾冒出大胆的想法,潜水过去看毛主席,但有个小伙伴神秘地说,水下有水雷,还没上岸就会被炸死的。
南京
我大学期间在南京实习,在那儿呆了一年,也谈了恋爱。南京留给我很好的印象,如果问我最难忘的地方是哪里,我一定回答,最忆是南京!
那时的南京,和杭州简直不是一个档次的,毕竟当过民国的首都,非常大气。道路很宽敞,两边是巨大的梧桐树,很有气场。市中心叫新街口,有个很大的交通岛。希尔顿饭店就在新街口的中心。我有次在书店里,碰到一群老外和店员发生沟通问题,就当了回翻译。结果那群老外邀请我一起去饭店坐坐,在那儿第一次吃了汉堡包,里面全是牛肉,够饱的。临行时,老外要我的地址,我脑子里有根阶级斗争的弦,没给他们真的地址,现在想来真傻!
南京出了太平门,那时是一片荒野。里面有些小湖,夏天可以在那儿游泳,湖里竟然有水牛同游。谈恋爱到那儿也不错,夜深人静,还有萤火虫环绕,做点出格的事也不用怕人来抓。从那儿出发,可以到紫金山,也可以到明孝陵,中山陵。到了秋天,那里是一片金黄,美不胜收!
第一次到中山陵,觉得太雄伟了,须仰视才行,及至爬上去了,年纪轻轻也气喘吁吁。同时间爬上去的一个小孩,对孙中山的题词念道,“公鸡下天”。孙中山怎么题这么个无聊的词?仔细一看,原来小孩将“天下为公”从左到右念了,那繁体“公为”二字真的看起来像公鸡!
南京那时的城墙是连着的,可以在城墙上走很远。我和女朋友就沿着城墙从太平门走到玄武湖下来,从城墙上看湖光山色,气势还是很大的,怪不得金陵有虎攀龙据的风水,杨秀清到了这儿,就定为首都了!
南京话和普通话很接近,音调上有点苏北味,骂人没杭州话那么难听,最多也就“你妈!”。南京气候有点不好,夏天非常热,热得刻骨铭心。那时没空调,我一晚上得去冲快十个澡,平均一小时一个,才算对付过去了。冬天又特别冷,比杭州冷上一个数量级,那时又没有暖气,晚上只觉得鼻子如冰刺般疼痛,冬天长冻疮是常事。
南京的景点很多,秦淮河也是一处。那时妓院,夜总会不像现在那么普遍,秦淮河沿岸主要是些餐馆,记得和女朋友花15元吃了一顿,太爽了。那是1988年,平均月工资也就30元,泡妞自古花钱,但那钱花的值得,真是秦淮一夜,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