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们半途而废的学舞经过
“你们的孩子，并不是你们的孩子” ，这是纪伯伦在＂先知书＂里的一段话。我在我的＂大宝与我初相见＂一文中引用过。后来认识了菲儿，发现菲儿比我更早地在她的＂我和 teenager 女儿＂一文中详细解读了纪伯伦的这段＂论子女＂。最近在子乔的“为生命中的美而落泪” 中又欣喜地读到了她同样的引用。子乔说：＂儿子借我而来，使我的生命完成了最美丽的绽放。他终会离我而去，去完成他自己的生命进程。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不断地用最美的形式去完善着另一个生命。”
不禁感动文字的魅力，感动人性的共通。三个母亲都不约而同地用先知的智慧引导自己学做人母，学习在＂挚爱＂，＂奉献＂，＂不舍＂和＂接受＂等等的各种情感交织中找到最好的平衡。
菲儿的女儿自小学芭蕾，有天赋也有热情，一直坚持到现在，个人和家庭都有恒久的付出，和甜蜜的收获。看小姑娘的舞姿，看到美和感动。肢体的美也是一种语言，一种表达。除了芭蕾舞剧本身的故事，除了舞台光环的炫目，平日里每到兴致所在，随时来一个pose，都是对生活和世界的赞美。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是菲儿在＂久违了，南京路，外滩！（回国随笔）＂中贴出的小姑娘在黄埔江边尽情施展，有青春飞扬的动感的那张。背景是浦东的夜色。人和景都是充满蓬勃，和谐着挡不住的生命。
我也曾经幻想同样的美态在自己女儿身上呈现。大宝５岁，小宝４岁那年我们给她们报名了某著名舞蹈学校，开始学习儿童舞。孩子们很乖。她们不清楚舞蹈的意义，但是对爸爸妈妈给她们的安排，她们有完全的信任。春夏秋冬在每周的接送，等待中度过。我常常在孩子们练舞的时段去附近超市匆匆采购完一周的食品，再回来接她们。舞蹈学校每年安排两次汇报演出。每逢表演，孩子们还是开心的。租服装，梳头，化妆，出门，一阵忙碌，等我和先生坐在台下观看时，也有终于消停下来后的丝丝欣喜。
我们坚持了整整三年。孩子们也按要求回家练习劈腿，下腰。她们上课时，我也悄悄从门缝里看，老师很尽责地在帮助她们压腿，小宝配合得气喘吁吁，还是那么乖，乖得让我心疼。不久我看到其他后来的孩子们已经轻松地翻跟头，劈腿了，我家两宝还在努力，还在原地踏步，无怨地乖着。她们有明显高过同龄孩子的细长双腿，但好象不是为舞蹈而生的。
有朋友送孩子去俄罗斯人办的芭蕾学校，去学最＂正宗＂的芭蕾。我们的学校是华人办的，凭良心也是不错的。孩子们对儿童舞，民族舞和芭蕾舞都有涉足。我在观察中看出了孩子们的不同。有一个叫Kelly的混血女孩，对舞蹈那叫个热爱啊！每次来练舞，都是披萨啃了一半，往她中国妈妈手里一扔，一秒钟梳好头发，外衣一脱，就飞进去了。我从来没有在自己孩子身上看到这种纯粹的渴望，她们只是在尽力与妈妈合作，来完成任务。汇报演出时，台上群舞，我的眼睛除了跟踪自己女儿，更会被Kelly吸引过去，她简直是舞蹈的精灵，台上的红菱艳。她不知疲倦，每场舞都上。她偶然激情太过，打个趔趄都是美。再看我的宝贝，真努力啊，为了努力而努力的那种，我又心疼了。这一切先生都看不到。因为他除了自己的女儿，谁都不看。跟朋友们吃饭聊天，谈到哪个美女，哪个明星，人家也一概不知，再多问，人家就说：＂我有女儿，看别人干啥？！＂唉，这是一回事儿吗？！
孩子们渐渐大了，时不时开始流露出想中止学舞的念头。小宝说：＂将来有一天我遇到了真正的王子，难道我要在他面前翻跟头，下腰劈腿吗？他会喜欢这些？尽整些没用的！＂我们下不了决心，我说：＂咱学舞不为技巧，不为舞台。如果通过学舞，能让你平日姿态优美，仪象万千，也会帮助吸引真正的王子的呀！＂
于是我们温吞水般地继续着，直到后来的一个情景终于帮我拿定了主意。在最后一次汇报演出时，我在后台陪孩子。我看到其他孩子都在打闹，哄笑，只有我家小宝默默坐在一旁。那是一种，知性的拘谨，知性的落寞。我问小宝为什么不象其他孩子一样融入群体，她说：＂妈妈，这里不是我的地方。＂我这次真的触动了。我回想我每次去小宝的学校见老师，老师把小宝夸得呀，那叫眉飞色舞地夸，不合情理地夸，不professional地夸，使了劲地往天上夸！从幼儿园开始到如今，小宝经历了三个老师了，咋个个都这么爱心满满，激情充沛呢！老师说：＂我自己的孩子要这样就好了！＂咦，不是说西人不攀比吗？老师说：＂她有魔力，能让人不自觉地想往她靠近。＂老师说：＂她是我的私人主管，我忘了事，只要问她，她必提醒我！＂老师说：＂没有Concern, 完全没有，就是好，好，好！＂平日老师眼里的香饽饽到了舞蹈学校成了淹没到人堆里找不到的娃了。她努力也发不出多少光彩来。我知道了，那不是她的地方。
大宝善长逻辑数理。她自小听惯了对她外貌的夸赞，却从来不曾上心。她穿衣随意，懒得在镜子前消磨。朋友送的芭比娃娃一个个被"肢解"得七零八落，她不关注芭比的打扮，而是好奇她身体的组装。她学舞蹈用的是"理工女"的方式，我第一次看到天才班的快乐学生显出了"拙"，失去了原来惯有的"灵"。
小宝更重人文哲理。在迪士尼酒店，小宝发现了床头抽屉里的圣经，拿起来就放不下，从创世纪读起了。我们怕耽误第二天的玩乐，几次催她睡。后来玩环球影城换了酒店，晚上没有圣经了，她还失望。我并没有带她们去过教会。在群体舞蹈里做一个毫无特色的分母是小宝不能忍受的。
我跟孩子们一起说服了先生，停了舞蹈。其实我也并不肯定，在教育培养孩子的过程中，坚持抑或随性，扬长避短还是取长补短，究竟有无完全的孰是孰非。我只是从人生苦短来看，若非原则性重要的选择，就让孩子们跟从欢乐吧！人生是旅程，我们经过不同的风景，有的注定看过也就匆匆别过，有的怎么就有了触动而愿意把心留下。我们为父母的，也就是带她们去看，去经历，去寻找。将来她们更是需要独立地在自己的路途上继续她们的追逐梦想，探寻激情。相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舞台，是自己剧中的主角。希望我们的孩子们在自己的蓝天下开出独特的花，在自己的星空下发出绚丽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