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山日记（12）之4月6日

四月六日

今天的日子，有点提心吊胆。凌晨睡觉前，突然感觉嗓子有点痒，喉咙不舒服，于是开始犯嘀咕。床上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嗓子越来越痒，干咳了几下才舒服些。咽喉痒，干咳，哇，这些症状怎么都凑到了一起！想到这些，我脑袋轰地一下疼了起来，于是回想这一天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有没有置身险境。

还别说，周日这一天还干了不少事情。一早起来，我去了趟Lowe’s买了水泥、钢筋和砖块，打算给孩子的画室修一个台阶。这个活儿已经盘算很久了，由于新冠疫情，一直没敢去购买材料。眼下病毒围城，孩子只能呆在家里，除了学习，就是玩电脑、手机和IPad。台阶修好，画室就算彻底完工了，再网购一个画架，有望把孩子从虚拟世界拖回现实世界了。

Lowe’s和两周前大不相同。首先，营业时间比以前缩短了。在玻璃大门上贴着告示，7天全部晚上7点关门。和平常相比，周一到周六提前2个小时，周日提前一个小时关门。在Lowe’s的花园购物区前放了一个小亭子，有一个员工站在那里，顾客需要先通过小棚子才能进购物区。戴口罩的顾客不少，大概占三分之一左右。看到别人戴口罩，我也不再犹豫，戴上了口罩和穿上了手套，走向那个小棚子。站在棚子边的Lowe’s员工拿着一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好像是个检查员。我站在他面前，等待他检查。没成想，他什么也没做，就告诉我可以进去了。我有点儿纳闷儿，猜想是不是戴了口罩就可以豁免体温检查了。

Lowe’s里面，顾客们很自觉地拉长与他人的距离。看着人们在买花，麦草，买化肥，买泥土，我心里暗想，真有必要为这些东西出门儿吗？我没资格批评别人，因为我要买的水泥砖，也不是生活必需品。搬了6块水泥砖到购物车上，我来到付款台前，看到地上画出了几个大方块儿。顾客们一人站一个方块儿，就能确保6英尺的社交距离。买完砖，我又开车到Lowe’s的另外一侧，买了三袋子50磅的混凝土，一袋子60磅的水泥沙灰，还有一些钢筋，盘算着修台阶应该够用了。

回家的路上，途经Carol Woods老人院门口，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先生，颤颤巍巍地沿着Weaver Diary大马路边上的步道遛弯儿。这个老人院面积很大，应该有不少的住户。很多地方的疫情爆发，都是从老人院开始的。我有些忧虑，心里默默地念叨，这个老人院一定要把预防工作做好呀，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回家之前，顺路到朋友家里，修好了停电的线路，并检修了一下冰箱。

到了家里，戴上以前用剩下的N95防尘口罩搅拌混凝土，心里有满满的负罪感，好像是我从医护工作者那里偷来的口罩一样。扎好钢筋，开始浇筑水泥。三下两下，台阶做了不到一半，水泥就用完了。没办法，我只能快马加鞭，着急麻慌地又去了一趟Lowe’s，再买了4包混凝土。好在这次水泥总算够用了，浇筑完台阶，再把水泥砖砌好，大功告成。

活儿干完了，除了成就感，还有罪恶感。心里没完没了地琢磨，这出门儿买建材，算不算在给社会添乱。毕竟台阶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修，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闲下来查了一下微信，教堂山守望互助群的一个消息让我害怕。真是怕啥来啥，消息称Carol Woods老人院的一位员工，新冠病毒检测为阳性，已经在家隔离。消息还称，老人院已经通知了与这位员工有接触的人。到Carol Woods网站上查了一下，关于应对新冠疫情的通知，还是三月初发布的呢，完全没有跟进现状。很希望确诊的那位员工，早一点儿恢复健康，而那些与他接触过得人，都尽早得到检测的机会。为老人院忧心，更为我们自己担心，毕竟我们住的Timberlyne小区，和Carol Woods只有一路之隔。

夜里嗓子不舒服，吓得我头疼，一幕幕回放周日里的分分秒秒。想来想去，不应该出问题呀。戴口罩、戴手套、喷酒精、洗手、洗脸还有洗澡，能想到的我都做到了呀。吓得睡不着觉，我只得想办法安慰自己，分析其它可能导致喉咙发痒的原因。院子里有一颗树，新近开了很多花，是不是花粉过敏？拌水泥的时候，一些粉尘粘在头发上，最终被吸入了鼻孔？或者是晚上瓜子吃多了？都有可能。突然间，我想到了一点，心里豁然一亮。新冠病毒发作，会让人失去味觉。我把一双才穿过的袜子提到嘴边，提鼻子深吸一口气。袜子真臭！我心里有点释然，看来我的味觉还在，心里放松了一大半。安全起见，还是把屋子的空调通风口堵上，又戴上一个口罩，才勉强睡去。

今天早晨起来，头还是有点儿疼，嗓子还是有点儿痒。我赶紧戴上一个口罩，给朋友打电话，看看有没有类似症状。朋友笑我一惊一乍，说我不是花粉过敏，就是水泥过敏，毕竟我是个资深过敏人士。家人看我带着口罩，也是不明就里，听我解释后，都笑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我的确是个胆小的人，提出继续检测。至于检测材料嘛，家里就有。豆豉鲮鱼罐头是我的检测盒。不是说新冠感染的典型症状是失去味觉吗，如果我吃不出鲮鱼的香味儿，豆豉的咸味儿，那就悬了。

打开鱼罐头，香味儿扑面而来，我的嗓子一下子不那么痒了。吃了一块，只觉得豉香浓郁、鱼味无穷；再吃一块，还是那样好吃！这下我更加放心了，三口两口就把一盒罐头吃完了，吃得胡子上沾满了油。我用餐巾纸清理胡子，完全忘记了嗓子的不适，开始胡思乱想。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讲吃西餐的礼仪，说刀子怎么用，叉子怎么用，汤要怎样喝。现在一想，大人们其实也不懂得西餐为什么那样吃，只是照葫芦画瓢学洋人。之所以有那么多西餐礼仪，肯定是因为洋人们喜欢留胡子。如果不走那些套路，必然会把肉汤沾到胡子上，弄得满脸墨墨迹迹。

胡子上的油刚擦干净，疑心病又开始犯了。于是戴上口罩，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电话会议已经成为联系同事们的主要手段。一天到晚，一通电话之后，是另外一通电话。窗外阳光和煦，我插上耳机在园子一边遛弯儿，一边参加八国联军的讨论。我们说什么建议，老派儿的欧洲人都会有意见。我们提出要用Zoom开展国际视频会议，英国人就说Zoom有安全问题，会把会议全程录像。其它几个欧洲小帮派，赶紧附和说Zoom会把录像发到中国。Zoom会不会真的那样做，我不知道。但是我隐约感觉，可能是因为Zoom的老板是个华人，才让他们有这样的顾虑。想到这里，难免叹一口气，难道生在中国，竟成了海外华人的原罪？

温暖的阳光慢慢驱散心里的疑云。杜克大学的L教授和太太出来散步遛弯儿，刚好从我家门口路过。教授的打扮跟宇航员差不多，黑墨镜下是一副大口罩，基本上把脸都遮住了。要不是他太太站在一旁，我都认不出他了。教授太太说，我和L教授成功减肥，成为Timberlyne小区的两条闪电。这样的表扬非常中听，我和L教授都哈哈大笑。由于CDC松口，在美国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戴口罩了。下次出门儿，我也要戴上口罩。哦，错了！我还是能不出门儿就不出门儿吧！

睡觉前，看了一下新闻。美国今天新增30,324个确诊病例，总数超过36万8000人。今天的确诊病例比昨天多，但未必是形势进一步恶化，很可能是把周日没来得及统计的数字加上来了。英国的首相Boris Johnson进了ICU，希望他能挺过来。全民免疫是一盘大棋，一步没走好就可能崩盘，希望帮Boris代班的Dominic Raab，能够帮英国人赢下这一局棋。

提心吊胆的感觉不好，还是少出门儿

Lowe's的防疫措施

自己浇筑了一个水泥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