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9
表哥去过容儿家后不久就是高考了。我和表哥都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参加高考。临走时大家约定只报考在北京的学校。
87年高考,全国的录取率是27%。舅母所在的重点中学,录取率达到了72%。苍天不负我们,我们三人都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北京的大学。表哥被录取到工学院学电子,容儿去了一家师范学院学中文,清静选了数学。
高考过后的日子像正午骄阳后捧在手里的冰淇淋,一眨眼就被我们贪婪地舔食一空。我唯一做的一件正经事儿是将多日的吹牛兑了现,把在北京时给容儿表哥和我自己设计的一组配套衣服,花三天时间做出来了。
那时我周围的亲戚们,都祈求能得到一件我设计和制做的服装。可以让他们在人群中出足风头。
我给表哥设计的衣服是深米色的,前胸,袖子,和裤腿儿都贴上了很夸张的带袢儿有扣儿的口袋。容儿的是一件淡淡橘红色的薄绸连衣裙,开了个大胆的深V领,旨在让容儿的性感暴露无遗。裙子的所有边缘都用表哥的深米色布料滚了边儿。清静自己的是一件米白色亚麻同款连衣裙。因为清静本身无料可暴,所以把领口改成了保守的小方领。裙子的所有边缘都用容儿的淡淡橘红色布料滚了边儿。
每件衣服单独穿出去都并不十分出格,会被淹没在北京街头的人潮中。但如果我们三人同时穿出去,在87年的北京街头,绝对拉风。结果风没拉来,倒拉来了一场祸。那是一年以后的事儿了。
进入大学不久,我就知道表哥和容儿热恋了。这让我既高兴,又担忧,还有一份抹不掉的内疚。这两个对生活有着截然不同追求的人,因为我的间接引导,成了彼此的初恋。如今爱的是一塌糊涂,我是把他们对生活的不同追求说破呢,还是不说破呢?下意识里我避免着和他们见面,希望有一天他们自己发现,而不是由我来泼这瓢冷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新的学校,新的生活,新的朋友,很快一年就过去了。暑假回家之前,容儿约我们聚一聚。我已推脱多次,这次实在不忍就答应了。容儿兴奋地提议我们三人都穿上我做的衣服,看看能亮瞎几对儿眼珠子。自从衣服做好后我们还没一起穿过呢。我当然是巴不得显摆显摆,看看效果了。于是约好周六晚上一起吃饭,就在离舅母家不远的一个小餐馆。隔壁是个舞厅,吃完饭可以去跳舞。
那是1988年7月9号,星期六。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在我脑子里一直都是一块块的碎片,多少年后我都无法把它们拼凑起来。但那个日子确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致死也无法忘记。
那天是我先到的。约的是六点,我提前五分钟到了。天很热,我占了个窗口靠近电扇的位置。客人们很快就陆续涌了进来,小餐馆里熙熙攘攘,人满为患。几次有人想过来搬走那两把留给表哥和容儿的椅子,都被我尴尬地笑着拒绝了。就在我觉得我快守不住了的时候,容儿和表哥来了。
哇,所有的人都眼前一亮。尤其是容儿,穿着淡橘红色的深V连衣裙,胸前波涛汹涌。不知是谁嘬了一声尖厉的口哨,我求救地向他们招手,容儿和表哥挤了过来。人们的目光也跟着追了过来,我们三人在一起更显眼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地无比迅速,混乱,糟糕,恐怖。我一直记不清楚顺序。只记得有人嘬口哨,有人叫:“嗨,哥们儿,俩漂亮马子呀?匀我们一个呗?” …… 然后表哥就和那几个人打起来了…… 表哥被人打倒在地…… 表哥抓了个摔破的啤酒瓶,挣扎着站起来时噗嗤一声插到了一个正在打他的人的大腿上…… 然后就是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的血…… 一生从来没见过的那么多的血…… 那个人的股动脉被表哥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