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出国前国内还以住带电梯的高层为奋斗目标,住平房的城市居民基本没有了,连城中村的都是二层楼,还没有院子。
当年我们家有机会收一套一层楼的单元房,收是冲着楼前面的那个小院子。以前单位的楼房前面那一片基本上是一楼的福利,里面种点花花草草,或者能结果子的树。
我家看中的那个小院子里面有一棵无花果树,应该有十几年的树龄了,每年树上都会结不少无花果,经常人从院子旁边走过,对果子的眷恋却一直流连忘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那个一楼的单元房改到我家名下,单位的领导换了,换了个原籍南方某地,长期在东北锻炼的异乡人。
这位仁兄可能长期远离家乡,对故土的思念一直埋在内心无处抒发。过去因环境受限,只能默默承受,好不容易换到了一个自然条件不同的地方,立马开始对家属院进行改造。
我现在想想也挺奇怪,那么大一单位的一把手,不是应该多关注一下公鸡打鸣,母鸡下蛋这种与国计民生联系紧密的事情吗?怎么会盯着改造鸡窝这种离GDP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呢?
家属院里面消息灵通人士都说是这位拍板改造,改造内容一是重新铺路,据说是按机场跑道的标准来铺的;二是路两边种上他们家乡的一种树,四季常青,春天会开一种白色的小碎花;三就是零星土地统一规划铺上草皮。
结果就是我心心念的那棵无花果树被刨了,还没等我家入住,原本极有可能属于我家的小院子也被征收了。当时特别遗憾,顺带的我对那位领导也很有意见。当时还有人说这位领导顾家,出差老给太太买礼物,我觉得就是他顾家给整的,他要不顾家保不齐还不会一来就折腾我们那个大院。
出国后终于有机会有一个不会被重新规划的院子,结果发现我住的这地儿太冷,无花果树不适合室外种植。对于只想拥有一棵无花果树却无法实现的人,院子太大就像考试的时候想做填空题结果偏偏是个论述题一样,准备不够充分只能重新补考。大院子的痛苦这里就不再提了,总之我家后来再看房子,院子大绝对不再是个加分项了。
不过当时我还是在当地农夫市场的一家印度人那儿买到了一棵小无花果树,听人指导种在一个大花盆里,春夏秋放室外,冬天搬室内。后来想挑战一下树的耐寒性,第二年冬天没搬进来,无花果树挺过去了,到了第三年冬天太冷树没坚持住,给冻死了。春天来了我还给树浇水,可惜树枝越来越干枯,临到了只能挖出来放到纸袋子里回收了。
我很羡慕住在热带的朋友,很羡慕他们可以把蝴蝶兰绑在树上,还能开得天真烂漫。而我恨不得把蝴蝶兰当成祖宗来养,可是它们说挂就挂。也很想念曾经的小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而我只能去超市买进口的无花果。
也有朋友室内盆栽无花果树比较成功,不过我现在越来倾向于入乡随俗,南橘北枳,到哪座山唱哪首歌了。比如说我家是在zone6,选择适合zone6及以下的枫树种在院子里,养植起来事半功倍。如果是为了圆一下思乡之情,那我选择的腊梅或者桂花,或者栀子花就只能室内养植。这些在故乡明明是大脚的乡野姑娘,到了这边却偏偏养成裹了脚的阁楼闺秀,多少失去了原有的风情。
《河殇》里面有一段一直都在我印象里,是说到两个老华侨开放后从国外回到家乡,临走头一天晚上抱头痛哭,走的时候带走了一捧故乡的土。叶落归根好像是我们文化的血脉,走得再远都走不出这个情怀。虽感动,却并不喜欢这种沉重,现在的我更喜欢苏轼的:“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