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侣4:新股东是个红二代,罗博触电死。
应东南北要求,谢董主持召开会议,由东南北做专题报告:《后SARS时期的金实银行经营策略》。东南北在报告中分析SARS肯定会对新增贷款产生冲击,预测二季度住房、汽车等个人消费贷款增长将大幅减少,其中可能对房市冲击最大。另外,受SARS对个人收入增长以及外出练车、看车等活动的影响,未来一段时间汽车消费需求的增长还可能减缓。私营和个体企业的贷款需求显著下降,工业短期流动资金贷款增长将放慢。
东南北正在演示报告,两个陌生年轻男人轻轻走进会议室,和谢董、柳行点点头后坐下。东南北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银行盈利空间收窄,利润减少。SARS不仅仅冲击了银行存贷款业务,也明显影响了中间业务的拓展,从而导致商业银行盈利空间收窄、利润减少。不良贷款增多也会导致银行正常利润被侵蚀。因预防SARS银行增加额外开支,加大了银行管理成本。”
东南北顿了一下,看看看柳行转头问谢董:“关于上面这部分,我们是否需要讨论?”谢董看了一下大家,有的副行长和部长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讨论价值,我把这些环境因素都罗列出来,便于我们理解战略制定方向、”东南北笑着说,“那我把这部分说完后大家休息一下,回头讲我们的战略调整。”
东南北继续讲了两点:一是企业还款能力变弱,银行不良贷款率会上升;二是企业受损的不确定因素增多,银行信用风险贴水加大。
会间休息的时候,东南北随柳行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坐下后他说:“柳行,我讲这些大家也不感兴趣啊,完全不像我讲薪酬方案和股权激励方案时反应热烈,我看老季直耷拉头,秃顶正对着我。”
“正常,‘节后综合症’。”柳行“哈哈”大笑着说,“还有我们长期在这光说不练,大家都有点疲态,最重要的是你前面讲的都是宏观概念,不懂银行业务的听不出来门道。”
“谢董旁边那俩人谁啊?”东南北说。
“老谢说是股东单位搞调研的。”柳行说,“不过最近一波波的投资人倒是总来,要投资金融企业的人很多,都认为金融企业是提款机。”
“那我用不用忽悠一下那俩人?”东南北笑着问柳行。
“别把自己人忽悠迷糊了就行。”柳行说。
返回会议室后,东南北继续讲SARS带给银行业的挑战与机遇。企业和个人交易方式的改变,带动了电话和网上银行业务空前发展,将促使银行更加注重网络完全、优化网络使用体验,未来依托网络将产生新的服务需求。互联网银行的出现将极大地改变银行传统的经营、组织、业务开展模式,对银行业的创新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提出巨大挑战。
讲完当前货币政策的走向后东南北又讲了基本的应对策略,包括扩大贷款范围、鼓励金融创新、增加银行资金运用渠道、拓展中间业务、扩大银行盈利空间如开办电费、水费、煤气费、交通违章罚款等生活费用支付的代理业务。
最后,东南北看了柳行一眼缓缓说:“所以我建议在第三版也就是用来给我们管理团队和全体员工应用的公司发展战略中加入互联网内容,甚至直接打出全球第一家‘互联网银行’的旗号。”随后洋洋洒洒又脱稿讲了半个多小时。
所有参会人员都有明显反应,柳行低着头笑了一下。
散会后,柳行和东南北边走边说:“‘互联网银行’是你突发奇想吧?”
“也不算吧,柳行不是说过要做一间‘不一样的银行’吗?再说逻辑上应该说得通的吧?我不是还筹建过深行的互联网金融部嘛。”东南北说,“我们现在的股东实力还不如深行当年,监管又那么严格,能通过创新产生的差异竞争力有限,那你说我们凭什么能吸引客户、打开市场?”
“先拿牌照吧,牌照本身稀缺,拿了牌照就可以引进战略投资者了。”柳行说,“到时候你再忽悠大金主。”
春风产业园区厂长来电话说宿舍旁边那间房子也空了出来,秦弦立即赶过去签署了正式合同,找了几个钟点工把现场全部清理好。东南北、风哥一起按照早就画好的图纸开始和工人们一起装修,断断续续干了一个多月,主体工程基本完工,秦弦清退了工人,最后只有东南北一家人和风哥、风嫂一起每天到现场修修补补。
东南北拧完最后一颗螺丝后把所有工具都收拾好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天井的透明天棚,兮兮正在天棚下拖着拖布走来走去,水桶只剩半桶水,地面上都是水印。
秦弦站在天棚下仰头看了一下说:“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漏雨?”
“我有意留了几条缝,就是为了让雨水滴下来,多有意境!”东南北说。
“估计干‘豆腐渣’工程的人都和你一样说法。”秦弦说,“顺着墙可以,别滴到客人头上就行。”
“兮兮,你这是擦地、洗地、还是玩水?”东南北看着兮兮笑着说,“你看鞋子都湿了,有没有进水?”
兮兮用力地跺了几下脚,鞋子里传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她“呵呵”笑着没回答。
“赶紧放下拖布!把袜子脱了晾上。”秦弦和兮兮说。
“我再玩一会儿。”兮兮说着看了看东南北,他眨了下眼睛朝里间扬了下头,兮兮不情愿地放下拖布。
风哥从唱片厅走出来,拍了两下手掌听了听说:“哎,声场不错!小弦,有没有考虑在这里做音乐会?比在房间里有感觉。”
秦弦跟着拍了两下手掌听了听说:“还是有点回响,不过墙上挂上画就很完美了。”
“是挂画还是挂照片?”东南北说,“我觉得原来那些破烂景象很有意思,有一些我用黑白胶卷拍的照片,很有年代感。”
“挑几幅也行。”秦弦说,“这个地方我最喜欢了,你们觉得叫‘雨棚’怎样?能看到雨、听到雨、还漏点雨的天棚。”
“名字无所谓,不塌就行。”风哥说。
房间里苏大、小欧和风嫂正在用纸板夹着棉絮往墙上钉,屋顶正中间挂着一整卷的海绵。兮兮趴在墙角的一个小桌上画画,光着脚。风哥拍了几下手掌听了听,满意地点点头。
“我说你们也太不地道了。”苏大回过头说,“说好是来看场地,我们以为都装修好了准备开业,没想到是来干活的,早说我穿一套工作服来啊。”
“早说你还能来吗?”风哥笑着说,“今晚搞不完就加班,明天继续。”
“晚上请你们喝酒。”秦弦说。
晚上大家一起坐在雨棚下喝酒,苏大问:“你们准备怎么弄?什么模式?”
东南北大体讲了一下,苏大听完点点头说:“可以尝试一下。不过你们只卖小弦的两张唱片有点单薄吧?其中一张还是翻唱的。香港‘风潮’和台湾‘雨果’出品的唱片都很好,发烧级音质,我觉得你们可以进一些过来卖,但不要卖流行歌曲,只卖纯音乐,保持腔调同时还没有人声唱片和小弦的唱片竞争。”
江浦林突然出现在雨棚门口,他朝大家点点头然后问秦弦:“咖啡?方便吗?”
“方便,你先坐,马上就好。”秦弦说着站了起来,兮兮光着脚跟秦弦一起走进了吧台,踩着小凳子看她制作咖啡。
江浦林默默喝完咖啡后在小桌上放了二十元现金悄悄离开,过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大半袋咖啡豆递给秦弦说:“你们的咖啡豆……试试这个,不过不要混在一起。”
秦弦站起来接过说:“谢谢!谢谢!不好意思,不太懂,尽快改进。”
回家的路上,秦弦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办?怎么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什么都没想好先生个孩子,这又什么都没想好先注册了公司开了店。”
“都会好起来的。”东南北拍了下秦弦的手说,“兮兮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秦弦扭头看了一眼兮兮,她歪倒在座椅子上睡得正香。
“兮兮天天和我们这么熬夜好吗?会不会影响发育?”秦弦说。
“她和我一样很快入睡,睡眠质量好,睡眠时间也够。”东南北说,“这就是熏陶啊,接触的都是艺术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她上幼儿园之后就不能跟我们混了。”秦弦说。
“不上幼儿园也行。”东南北说,“跟我们混比在幼儿园里学到的多多了。”
又过了一周才把店里所有细节都处理完,兮兮趴在七度唱片厅正中间的大桌子上安静地画着画,东南北和秦弦、风哥、万山河坐在雨棚下面面相觑。
“明天开业?”风哥说。
“开呗。”秦弦说,“怎么开?”
“门打开就行。”万山河说,“挂个Open的牌子?不然人家以为这里是个人工作室不敢进呢,下午我一走进来也是这种感觉。”
“没必要,爱进不进,进来我们也不用说‘欢迎光临’。”风哥说,“这就是我们的调调,也让客人感觉自在。”
“你们男人的思维都一样,从不考虑柴米油盐。”秦弦说,“我恨不得站在门口吆喝。”
“秦弦同学,你们有没有适合放在汽车里听的音乐?”万山河说,“我这次出差过来是考察下上海的汽车保险市场,实际上我们全国的车险市场都很好,但是竞争也激烈。我分管销售,我想是不是搞个办理车险送唱片的促销活动?”
“我操!天上掉馅儿饼啊。”东南北说,“什么叫适合开车时听的音乐?啥音乐都适合。但是要有个名头,比如唱片封面名字就叫汽车音乐,就像好莱坞的公路电影一样,没准我们是全国首张汽车音乐专辑呢。”
“对对!”“秦弦大声说着冲着万山河一笑,“你真是我们的财神爷!开业大礼!你觉得多少钱一张合适?”
万山河笑着说:“你这个老板娘当得真称职,一听说有钱赚就兴奋起来。我还没想好,但是既然是赠送,不可能太贵,数量可能会很大。”
“那也行,我们印得越多成本越低。”秦弦说,“我们也可以放在店里卖。”
“曲子都好说,我们挑些不同风格的音乐合成几个专辑,调下音平就行。”风哥说,“版权的事情可以和唱片公司沟通,一次性支付些版税。”
“设计上要使用汽车元素,文案也得写得煽情点。”东南北说,“我在音乐网站上看到一篇标题是《那些老去的男人和他们魔鬼般的情诗》的文章,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其实作者就是罗列了罗大佑、李宗盛、陈升等几个词曲作者和他们代表曲目。”
“这些事情东南肯定擅长。”万山河说,“但是专辑封面一定要有我们公司LOGO。”
“那都没问题,你们想印上《毛主席语录》都行。”东南北说。
“哎?专辑叫《在路上》怎么样?英语是On The Road,不是On The Way。”秦弦说。
“完全可以。”万山河说,“分堵车时听的、开高速时听的、一家人在郊野度假时听的。”
“要不要搞张车震时听的?”东南北说。
“‘车震’是什么意思?”秦弦说。
“这个只能熊猫演示给你。”风哥说。
因为股东的资质问题,银监会驳回了金实银行开业验收申请。
柳行起身换坐在沙发上泡起了茶叶,东南北坐到柳行旁边,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慢慢冲洗着杯子。
“我一直担心这个问题。”柳行喝着茶说,“谢董知道几个股东的财报做假,也知道其中三个股东背后是同一个实际控制人,但是他一直不去会里做工作,他认为都是走过场。可能他们都习惯走过场了,但是新一届国家领导人都换了,肯定有些地方会不一样,走过场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这很麻烦,换股东容易,但得重新排队吧?这个过程变数很大。”东南北说,“班子成员也都得换,所有程序要重新走一遍,而且我们员工的心态肯定会受很大影响。”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柳行说,“咱俩问题不大,不管谁是股东都得用专业人士。”
“我不担心这个问题,我就是觉得时间都浪费了,毫无意义。”东南北说。
“钱就是用来花的,花出去就有意义了。”柳行说。
“柳行当时为什么决定辞职?”东南北说。
“职场里不是有个‘猴屁股’理论吗?一棵树上爬满了猴子,往下看全是笑脸、往上看全是屁股。越往上屁股越少,但是越大、越臭,越让你忍受不了。”柳行说,“当你终于爬到最顶端的时候,树一摇,掉地上摔死了。”
“无解了。”
“你说过‘往前是冷漠,后退是寂寞’,但哪有几个能像你一样说坠落就坠落?你当总监的时候不在实施‘金手铐’计划吗?给各级管理干部无息贷款买房、补贴购车、鼓励他们各种高消费,打高尔夫球、出国旅游,设置各种专享福利,目的就是把他们套牢,只有拼命工作才能维持所谓生活质量,拼命工作也为资本家创造了最大利益。如今我们都被铐住了,你还敢坠落吗?”
东南北摇摇头说:“这也是商品社会的实质,无限地放大欲望,不然哪有消费?我买房的时候看了无数楼盘,其实房间里面都差不多,但是区域、地段、位置、房型、周边医院、学校、餐饮娱乐配套等总是有很多说法,目的就是通过制造差异刺激大家需求。很多地产商的广告以生活方式为诉求点,暗示消费者如果不住这种房子,幸福感就会差很多。”
“社会价值观都是以物质化为标准衡量幸福感,反而淡化了家庭幸福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们又没有强迫你买。”
“我要是一个人绝对不买房,有家就不一样了,再说租金也是笔支出。我倒不是一定要追求豪宅,但是面积要够大,最好有小院,农村都行。”
“对了,你告诉丁薇先别辞职。”
东南北应了一声。
一周之后谢董和一个副行长先后不告而别,又过了一周,董事长秘书召集开会。东南北到达会议室时,椭圆桌前已经坐了四个人,其中两个是曾经调研过的两个年轻男人,他点点了头远远坐下,过了一会儿柳行和其他两名副行长陆续到齐。
坐在正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问柳行:“都到齐了?”,柳行点点头。中年男人环顾了一下说:“我今天代表新董事会过来看望大家一下,另外呢我想听听大家对目前状况的认识和银行正式开业后大家准备怎么个搞法?大家畅所欲言。”
柳行、副行长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出声。
“要不先从柳行开始?”中年男人看着柳行说。
轮到东南北发言时,他站了起来说:“我的发言可能有点长,如果大家不能忍受,就举个手。”
“我觉得银监会驳回我们开业验收申请的事情有点……滑稽,对,是滑稽。不是银监会滑稽,是我们滑稽。”东南北说,“我们太像道家了,‘无为而治’,这和我曾经挂名总经理的一家实业公司名字一样,那家公司的名字就叫‘无为’,除了等着业务上门,确实什么都不做。”
“你可以坐下说,我仰着脖子有点难受。”中年男人说。
东南北坐下后看了下中年男人和柳行继续说:“中国社会始终运行着两套规则,显规则和潜规则,当大家都熟知潜规则之后,潜规则就是显规则。我说‘滑稽’的意思是我们都是长期在两套规则里游离的人,我们经常被‘潜’同时‘潜’着别人,但是为什么在‘拿牌照’这件事情上我们突然‘无为’和‘清高’起来?既没有按照银监会的明文规定严格执行,也没有采取有效手段确保当权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行欠了下身刚想说话,被中年男人伸手制止,朝东南北扬了一下头。
“既然我们不是国有的,没有显赫背景和社会资源,指望不上天上掉一个巨大的馅饼,那我今天就放开了讲讲怎么剑走偏锋?”东南北说。
随后他从中国经济运行的理论原理开始说起,简单概述了宏观环境、中观环境到行业内竞争格局,最后他说:“我的解决方案是打破行业边界、打散传统模式,以超限战和游击战方式四处出击、遍地开花、知难而退、见好就收、踏雪无痕,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泛金融混业经营的商业帝国。提高资本运作能力,以参股、控股、交叉持股方式布局、联动,将各种资本金、贷款、拆借资金、信托计划、保险资金、债券、民间借贷、员工合股基金等所有资金最大化利用,实现‘蛇吞象’。但这一切经营行为既不能明显突破现有法律框架,不违犯监管规定,不留下处罚证据,我的意思是在边界奔跑。”
“具体到经营,可以完全委托职业经理人团队,甚至引入全套经理人团队,通过‘类承包’协议、股权、期权、对赌协议建立、约束和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合作,而不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但是整个运作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像‘中情局’,凡是世界各地的重要政治事件,总有‘中情局’的影子,他们或者提供资金、技术、情报,或者提供武器,或者扶植一个亲美的领导人建立新政府,进行‘颜色革命’。私人银行、家族信托、养老保险、互联网金融、财富管理、产业基金、融资担保、小额贷款、典当、拍卖都大有可为。用什么来打通这些行业边界?用资本、用权益,用那只看不见的手操控。”
“这是一个圆圈,从哪里开始都一样,最后还会绕回来,然后继续绕下去,只要一直能绕圆。具体我不讲了,等于自爆行业黑幕。但是为什么别人能做而我们不能做?我们有限的几个鸡蛋放不到更多篮子里,我们必须把鸡蛋打散变成鸡蛋花或者兑上水蒸成鸡蛋羹。如果处罚的话也不会第一个处罚我们,如果全行业都一起处罚,我们等于没受处罚,重要的是我们赢得了机会。只要我们跑得足够快,监管都追不上我们。”
会议结束后东南北随柳行一起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刚一进门,柳行就说:“你这发言太让我意外了,和你平时完全不一样,受啥刺激了?”
“憋的呗,破罐破摔呗。”东南北笑着说,“那个人是谁啊?”
“新股东,姓吴,可能任董事长。”柳行说,“据说是个红后代。”
“我操,就是不一样,我估计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东南北说,“他的主业是什么?”
柳行哈哈大笑了半天才说:“东南,你纯粹是个艺术家,你刚才的长篇大论全忘了?什么叫主业?资本运作才是主业。什么是最高境界?空手套白狼才是最高境界。”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东南北说,“很多都是我硕士论文里的内容,有些是我和柳迪的博导聊天时接触到的一些观点,还有和万山河深入地聊了一下金融行业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受到的启发,至于美国那些东西全是和同学在网上聊的。他不是说畅所欲言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瞎逼逼吧。”
“不过我观察了一下,那个红后代听得一愣一愣的,肯定被你忽悠得够呛。”柳行说。
“这周末空不?”东南北说,“下个场吧?老宋一直约,总拒绝也不给旧部下面子啊,再说昆山离得也近,咱俩现在刚好没事儿。”
“你现在多少杆啊?”柳行说。
“我好久没打了,但是我觉得高尔夫球主要打心态,我以前还是太浮躁了。”东南北说,“不过我有神勇木杆垫底,只要铁杆精细点,我不信搞不过柳行。”
“高尔夫球不在于一杆两杆打得好,关键在于你不要打烂一个洞。”柳行说,“我以前在招商局做船长时行业内有个说法,不管你船开得多好,只要有一艘船沉掉,你这辈子就完了。”
“太有道理了,柳行检验一下我是不是一个好船长。”东南北说。
“好,不赌杆数,就赌洞。”柳行说。
打完最后一洞,东南北从球袋里拿出电话看了一眼,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顺手回拨过去,接通后,董事长秘书说:“吴总想和你聊聊。”
“周末啊,小姐。我在外地,只能周一了。”东南北说。
周一一上班,董事长秘书就通知东南北到原谢董的办公室。东南北推开办公室的门,吴总坐在大班台后面看着他走近说:“你有心和我一起工作吗?”
“好。”东南北说。
“你不问问工作内容和你的责、权、利?”吴总说。
“我认为那是一个行政命令。”东南北坐下后说,“我现在问。”
“我们是一家刚成立的投资公司。”吴总说,“准备投向金融业,目前金实银行是我们第一个投资目标,我想你来主持这个项目。你的工作关系暂时挂在筹备组,但你直接进入投资公司董事会,担任董事会秘书,在陆家嘴办公。等银行正式开业后,你挂名副董事长,但是主要工作还是在投资公司。我们还会筛选保险公司尤其是人寿保险公司、证券公司、信托公司、小额信贷公司、资产管理公司等投资标的,同时我们准备自己发起成立新金融机构。”
东南北点点头说:“为什么是我而不是柳行?”
“我是这么定的。”吴总说。
“好。”东南北说。
东南北正站在陆家嘴的新办公室落地窗前出神地望着黄埔江上的轮船,响起两下敲门声,他回头说了声“进来”。前台一推门,丁薇微笑着出现在门口,东南北和丁薇同时快走了几步,拥抱了一下。
“你的气质大变。”东南北放下手臂端详着丁薇说。
“师父是说我老了吗?还是胖了?”丁薇说,“生完小孩,我就怎么也瘦不回去了。”
“美艳少妇范儿。”东南北说。
坐下后,东南北问:“家庭生活怎么样?”
“有孩子还能怎么样?”丁薇说,“师父呢?”
“我也有孩子了。”东南北说,“你怎么打算的?没想过去深行上海分行?”
“分行哪有职务空缺?”丁薇说,“不过我还是想和师父一起共事,有没有职务都行。”
“我先相信吧。”东南北说,“我很少和你聊过职业风险,但是我想负责任地提示你一下。虽然我们银行开业没什么悬念,但是很不正规。这个拟任的法人代表是我老板的一个远房亲戚,董事长暂由我老板兼任,但他不懂银行管理,也无心经营企业,他是玩资本运作的。他不太欣赏柳行,所以柳行做董事长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必须留任柳行,毕竟还是要正式开展业务。柳行的位置会很尴尬,人事、财务权力都收在我老板手里,其他几个副行长也不大把柳行放在眼里,第一次没通过验收后,深行过来的几个部长都陆续走掉了。”
“感觉柳行怎么像孤身战斗在敌人心脏?”丁薇说,“他怎么不跳槽?”
“哪有那么多银行总行一把手职位?”东南北说,“他这步确实踏空了,不过收入很高,先混着吧。”
“师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看起来不错。”丁薇环顾着办公室说。
“老板说过开业后让我做副董事长,他可能想让我看着柳行他们班子,我的角色很尴尬。”东南北说,“我现在角色也很模糊,名分上是投资公司的董事会秘书,实际上我只是老板的一个谋士,不担任任何实职,手下一个兵都没有。我在起草泛金融控股集团战略模式,还不时接到任务去考察目标企业、制定谈判策略、规避法律风险。他还经常拿一些画让我看或者让我找些画,估计他是去送礼。现在比筹备银行时忙多了,经常出差。虽然工资暂时没变,但是我不时能偷听到他们谈论的股票信息,跟庄炒点股票,收益倒还可以。”
“师父人到中年有点唠叨了。”丁薇笑着说,“师父觉得我该怎么办?”
“我最怕人家问我这个问题。年轻的时候我会不假思索地巴拉巴拉一阵建议、规划,但后来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人家想要什么。你也是一样,我们很少在一起谈心,我可以说几乎不了解你。但是如果你确定了想干什么、达成什么目标、如何平衡风险和收益之后我会尽力帮你实现。我不再强求别人改变,尽量成全。”
“先谢谢师父,毕竟是师父,像自家人一样。我就想工资高、活少、离家近。”
丁薇说完和东南北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要不做回你老本行?银行那边原来的董事长秘书辞职了,现在空缺,需要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不仅上传下达,还得追踪我老板布置的任务。我老板不经常在办公室,时间上会相对自由,开业后我兼任那边副董事长,也跟我算在一起工作。”
“董事长秘书?你们老板什么样人?”
“红后代,其他未知,我也懒得打听。他经常跑北京,要是带着你一起,你还可以顺便回家看看父母。”
“拉倒吧,别顺便把我给‘潜’了。不过这个岗位也挺适合我,他不常在最好,至少我不用加班了。”
“那我给你推荐一下?”
“好,我决定了,让师父费心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潜’你啊?你不从就行了嘛。能成为被‘潜’的对象不仅证明她确实有魅力,最主要的是她意志不坚定。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不是啦,师父。你知道罗博的事儿吗?我听说他几天死在监狱里了,触电身亡。大家又说起他为什么进的监狱,好像就是因为知道了牛董太多的秘密。”
“啊?你听谁说的?消息准确吗?”东南北大惊失色地说。
“芳姐说的,我调到总行国际部后,芳姐知道你是我师父,一直和我挺热络的。芳姐还说牛董很仁义,给了罗博家人不少钱。如果当初真是牛董把他送进去的,我觉得牛董太伪善了。”
送走丁薇以后,东南北立即打电话给柳行求证,柳行说他也是刚听说。
“太意外了!太可惜了!”柳行说,“他应该差不多要出狱了,快五年了吧?”
“嗯。”东南北应了一声。
东南北回到家,秦弦正在打包东西,地板上靠着墙堆着打包好的纸箱,床上摊着冬天的衣服,秦弦边折叠边说:“这下好了,我们有独立衣帽间了。以后你的衣服和我的分开放,要穿什么你自己拿。这些冬天的衣服几乎没穿又得收起来了。”
“好,我来收。”东南北说,“这些时装基本上都不能穿了,又回老样子了,成天都是衬衫、西装、大衣。”
“多买几套时尚一点的西装,不能总穿那几套行服啊。领带足够了,有三十几条,都是名牌的,我帮你都卷在一个盒子里了,你一看花色就知道是哪条。你的鞋也是太多了,扔几双吧。”
“我那些文件和书籍都放哪了?标记好,有的东西暂时不用可以不拆。”
“你自己打包那些箱子我都没动,标记‘东’的是我打包的,标记‘北’的是你打包的。我看搬家后还是全拆掉,把箱子扔了。”
“不急着扔,万一过一段又要搬家呢?”
“打死我都不搬了。这个房子我很满意,我准备住一辈子,然后当成祖屋留给兮兮。”
“好房子哪里都有,我看美国同学发的照片,室内好多个房间,客厅挑高有两层楼那么高,还有几个篮球场那么大草坪,车库里至少能放两辆车,还能堆壁炉用的柴火。”
“我不喜欢明火壁炉,烟呛得嗓子难受。”
秦弦离开后,东南北打开浏览器,按照时间顺序搜索了过去五年多的一些国家大事、几个政府高官的从政生涯和一些国外媒体的报道,还有深行过去五年的关键事件和重要成绩,全部复制下来放到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然后打开聊天软件,给余光发了个消息。
东南北坐在电脑前盯着聊天软件的界面,不时活动下鼠标唤醒屏幕。
电脑忽然发出“滴”的一声,提示有新消息,同时余光的头像在闪烁,东南北赶紧点开,看到他发过来的信息:“我计划这个圣诞节带老婆孩子一起回趟中国,感受下中国传统文化,要不然孩子彻底变成‘老外’了。”
“你回来后立即通知我,无论如何得见一面。”东南北回复说,“要不我去雪城找你,弄辆车拉着你们去滨城看冰灯,要不你们来上海,我带你们去看江南古镇。”
“一定!”余光回复说。
吃完饭,阿姨忙着收拾桌面,兮兮在打包好的箱子上爬来爬去,秦弦看着兮兮说:“老公,你说咱别墅装修完就通风两个月甲醛能全散掉吗?”
“这你也焦虑?我们因为怕甲醛才选择尽量使用实木,胶合板材因为使用胶水所以甲醛含量最高,但我们用得很少。”
“涂料呢?是不是应该用进口那个名牌的?不过确实贵好多。”
“涂料问题不大,水性的,有甲醛含量也很低。”
“我就怕兮兮小,抵抗力弱,网上说得可厉害了,严重的都有可能导致癌症。”
“网上的东西都是真真假假的,把甲醛危害说得那么夸张的都有利益驱动,要不让你买环保板材、环保涂料,要不就是提供你高价去甲醛方案。要不我们再多等一个月?”说完东南北笑了一下。
“都收拾成这样了,搬家公司都定了,怎么再等?你说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的,你不是也都是网上看的吗?你怎么辨别真假?”
“我看逻辑,我正反方对比着看,我还看发布者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平台?只要你有心,总能看出破绽。我不是一直在帮姐夫搜索那些文学家、艺术家的史料吗?尤其口述的记录,我发现太多细节和原来官方公布的根本对不上。”
“兮兮又要打疫苗了,你说疫苗会不会有假?”秦弦说。
“疫苗不可能有假,不然天花、乙脑、水痘等不都爆发了吗?”东南北说。
“你说那个地沟油多恶心?这些人都怎么想的?”
“你就别想了,我们只要坚持在正规大超市里面买名牌产品,尤其是国外进口的,就能躲过绝大部分潜在危害。你要是实在担心,就只能移民了。”
“我喜欢稳定。七度刚有点人气,我的音乐事业也才开始。”
临搬家前一天,东南北开车拉着一家人赶到新家把房间彻底清扫了一遍,玻璃都擦得锃亮。秦弦不时地嗅着味道,最后决定还是买些吸收甲醛的植物回来。
三个人到附近的花鸟鱼市场买了一些绿植放满了汽车后备箱,然后回到市场继续逛。逛到宠物区时,兮兮在一个卖狗的档口前看着笼子里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挪不动脚了。小狗竖着一双足有它脸那么长的耳朵,睁大了有点突出的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兮兮,不时站起来挠着笼子。
兮兮看着东南北说:“爸爸,你看它好可爱!我想带它回家。”
“不行,我们没有精力养。再说狗的寿命很短,它死的时候你会很难过。”东南北拉着兮兮往出走,兮兮挣开了东南北的手,脸几乎要贴在笼子上和小狗对望着。店主走出来,把小狗拎出笼子说:“这是纯种吉娃娃,全世界最聪明的狗,长不大的,爱干净,也不吵闹。”
兮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下吉娃娃幼犬的头,回头看看东南北和秦弦,闪着泪光。
东南北和秦弦交换了下眼神径直朝外走去,秦弦和兮兮说:“妈妈也走了,你最好自己跟过来,不然找不到我们了。”随后转头追上东南北一起往外走。
直到快要走出宠物片区,东南北问秦弦:“兮兮跟上来没有?别回头看。”
秦弦说:“不知道,好像没有。”
两个人闪到了一个档位后面,探出头远远看到兮兮还在笼子前看着吉娃娃幼犬。
“怎么办?”秦弦问。
东南北伸出手虚握着拳头说:“石头、剪刀、布。”
第一局东南北输了。
“三局两胜。”东南北说。
东南北又输了一局,他握着拳头看着秦弦说:“赢的去,父亲表现威严,母亲表现慈爱。”
秦弦白了东南北一眼,转身走了回去。
兮兮低着头、嘟着嘴快步地走在前面,不时用手背抹下眼睛,经过东南北身边时也没停留,径直往前走,东南北紧走几步跟在她后面。走着走着兮兮突然停住了,左右张望着,东南北超过兮兮走在了前面,兮兮又很快超过了他重重地踏着脚步。
第二天搬家公司装好车后,东南北告诉了司机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后就带着一家人开车先走了。到了新家后,一进门,东南北看着秦弦笑了下,秦弦说:“兮兮,帮妈妈去一楼洗手间拿块抹布过来。”
“哎!”兮兮爽快地答应着跑向一楼洗手间,一推门兮兮就惊叫起来:“妈妈!爸爸!”随后提着一个小小的狗笼子兴奋地跑了出来。
“妈妈!它——”兮兮话音未落脚底一绊,摔了个跟头,小狗笼子也跌出去好远,小狗“嘤嘤”地哀鸣着,兮兮迅速爬起来抱过笼子,紧张地看着它。
“兮兮,你要好好照顾它,它和一你样弱小,经不起摔打的。”秦弦蹲下来说,“我和爸爸怕它身上有寄生虫,也怕它随处大小便,不赞同你养狗。但是我们搬新家了,你今年也要上幼儿园了,所以妈妈还是同意了。你要教育它懂礼貌不能乱叫,看住它大小便,还要定期给它洗澡,不要随便带到外面,外面不干净,可能有死老鼠,它吃了会中毒死掉的。”
兮兮不住地点头,迫不及待地把小狗从笼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小狗的头,不时扯扯它直立的大耳朵,小狗不住地扭动身体,舔着兮兮的手。
“它好乖,好可爱。”兮兮说。
“你给它起个名字吧。”东南北坐在地板上说。
“它不是叫吉娃娃吗?”兮兮说。
“吉娃娃是品种,就像沙皮狗也是个品种,就像你是小孩,但不能管你叫小孩,你有自己的名字。”东南北说。
“那就叫娃娃吧。”兮兮说。
全部收拾停当后,东南北和秦弦站在窗前看着兮兮和娃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秦弦靠在东南北肩上说:“老公,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好幸福。”
东南北揽着秦弦的腰说:“你再也不会失眠了。”
“但愿。尽快带娃娃去打疫苗。”
“店主不是说打过了吗?”
“我觉得他说的是假的。所有狗都打疫苗得多少钱?”
把各个空间的画都挂完后,东南北问秦弦:“晚饭吃什么?大厨出山。”
“我的口味你还不知道?海鲜、粤菜,反正清淡就好,一定不要做多啊!海鲜一定要配米饭。”秦弦笑着说。
“我要吃烤鸡翅!”兮兮抢着说。
“不能吃,太多激素了。”秦弦说。
“两个。”东南北替兮兮向秦弦争取。
“四个。”兮兮说。
“三个,成交。”东南北说,“那就再煲个排骨汤、清蒸一条鲈鱼、炒个花甲、烫个青菜。”
“青菜还是炒吧。”秦弦说,“千万不要做多。”
“兮兮,爸爸教你做饭好不?”东南北说。
兮兮看了看笼子里的娃娃没说话。
“做完饭你再陪娃娃玩。”东南北说。
“好。”兮兮说。
秦弦和阿姨笑着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