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通电话

前几天跟母亲通话有开心也有忧伤。开心的是在东聊西聊中得知一些大弟弟和弟媳的事情让我倍感欣慰。

 

大弟弟和弟媳本来是在云南经营一个托运站，虽然辛苦但生意还可以，可是自从父亲生病他就主动放弃了云南的生意回到我们老家担当起做为长子照顾父母的责任。大弟弟从小叛逆让父母操了不少的心，没想到成年之后性格逐渐沉稳，特别是他完全继承了父亲孝敬父母的家风，在父亲生病期间对父亲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每天晚上父亲都等着大弟弟下班回来后给他洗澡，有时候大弟弟因为加班回来晚母亲想给父亲洗澡父亲都不愿意，一定要等到大弟弟回来让大弟弟帮他洗。

 

自从回到家乡大弟弟和弟媳就在我们当地的一个小工厂找了一份事做以留在父亲母亲身边方便照顾他们。

 

最近中国的小生意难做，大弟弟和弟媳做工的工厂没有订单，常常是做一天歇三天，于是弟弟弟媳就想辞工找别的地方做事，可是他们的老板拼命留他们，说你们俩别走，厂里有订单都给你们做，多做多得，如果没有订单也保证你们俩每个月四千块工资。

 

原来大弟弟弟媳做事做得好，做好的东西从来不需要老板检查也从来不会被退货返工，而厂里其他的人常常是货发出去了被退回来重做。

 

如今中国老百姓的活路是越来越少，底层民众除了自救和上天可怜真的没有别的出路，听到大弟弟和弟媳老老实实做人做事让我放心倍感欣慰。

 

让我忧伤的是母亲告诉我大姑姑不久前去世了，大姑姑是大爷爷的大女儿，是父亲那一辈里年纪最大的。大姑姑就嫁在隔壁村，我们从外面回来都是要从那个村经过。大姑姑对我们这些侄子侄女特别的热情，记得小时候特别害怕从大姑姑村里经过，因为一旦被大姑姑发现她一定要把我们拖住不让走，非得把我们拖到她家里塞一些东西给我们才让回家。不管是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是赶集回家的时候只要被大姑姑发现就会来追我们拼命拉住往她家拖，每次都要经历好一番拉拉扯扯。

 

大姑姑其实是个苦命人，她的苦命是她的两个儿子给她的。

 

她的大儿子新华哥哥娶了媳妇生了一儿一女，在孩子们还很小的时候他跟他的媳妇出去做生意，那时候中国大概刚刚改革开放，于是有私人开始买大卡车运货什么的，这些司机都是半路出家，驾驶技术根本就没过关，小时候常常听到车祸的事情，新华哥哥的媳妇就在他们外出做生意的地方被一辆大卡车压死了。记得她被运回我们家乡的时候因为年轻又死于非命只能把灵堂搭建在村外的江边。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我们放学的时候刚好要从那旁边经过，每次从那旁边经过都感到无比恐惧，那种恐惧的记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大媳妇去世后留下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大姑姑就把他们带在了自己身边。

 

她的二儿子娶了自己的同学，平时关系挺好的，结婚一年生了一个女儿，在这个女儿才刚刚一岁的时候，二媳妇一定要到深圳去打工，她二儿子不答应，于是就争吵了几句，没想到二儿媳性子刚烈竟然就喝农药自尽了。于是大姑姑把这个小孙女也带在了身边。

 

大姑姑养大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女儿，一把年纪后又担当起了养育三个孙子孙女的责任，让人欣慰的是这几个孙子孙女长大成人后都挺有出息的，也记得大姑姑把他们带大的恩情，对大姑姑姑父都挺孝顺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在跟母亲聊天中我才知道新华哥哥早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他的媳妇死于非命之后新华哥哥就再也没有振作过，大姑姑帮他带着儿子女儿，他每天稀里糊涂的混着，最后染上了喝酒的毛病，很多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去世的时候也是好几天不见他的踪迹，大家一番寻找最后在一个池塘里找到一个他。应该是喝醉了不小心掉进了池塘。

 

我听到他的事情感到很难过，我应该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应该是自从我出门上大学之后就没有见过他，可是很奇怪的是现在母亲突然提及他，他的样子在我心里竟然很清晰的浮现出来。我好像还能看到小时候他微笑的跟我们说话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些记录下来，是不是他在有意告诉我，写写他的故事吧，一个中国最底层最底层老百姓不幸又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