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玉树临风的男人们】先秦-刘安-杂
杂家,诸子百家之一,以博采各家之说见长,以“兼儒墨,合名法”为特点。
“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汉书·艺文志》将其列为“九流”之一。
杂家的代表人物,一是淮南王刘安,著有《淮南子》。另一是编撰《吕氏春秋》的吕不韦。
我们在说纵横家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鬼谷兄的思想已经综合了道家,名家,和阴阳家的思想。可见,诸子百家也是在互相学习。他们互相辩论,包容,争斗,融合。
其实,在鬼谷兄的《捭阖策》中,也有儒墨法家的思想。集中在第三篇到第十一篇。我只是通通略过,没有特别地着墨而已。
记得我在与陶三的交流中提到过,鬼谷兄擅长综合各家所长,但似乎不是一个开拓性的人物。
如果杂家也是一个类似于纵横家的流派,
我很想看看刘安与吕不韦是否能在总结的基础上,发展出一个新颖的流派。
任何一个学术流派或者宗教流派,都会不断进化。
后人总是在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地发展丰富。比方说,佛家就有释迦摩尼说的经,和各个流派的祖师写的论。道家也是如此,从老子,到庄子,到邹子,到鬼谷子,到张天师,在基础其基本教义的情况下,不断地演变。
所以,我曾经讲过,法轮功虽然开山祖师李大师常说一些不能自圆其说的傻话。
但是,作为一个宗教团体它已经成势。
李大师百年之后,来几个文化水平高些的二祖三祖四祖五祖,多写些论,屏蔽掉一些李大师的胡言乱语,或则想个办法给圆回来。法轮功是有可能成为大乘第九宗的。
以前大乘佛教只有七宗,因为显教不认可密宗。也说密宗是“附佛外道”,也就是邪教。
为什么?
- 密宗没有清晰的人间传承,是迷踪拳。
- 密宗的经典不是来自释迦摩尼,而是自称来自虚空,来自法身佛毗盧遮那佛。这个稍微有点智慧的人都知道是纯粹胡扯。一定是有个类似于耶稣的人自称得到了天父的旨意。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无论东方西方,玩法都差不多。
- 密宗有太强的婆罗门的痕迹。根本不像传统佛教。属于杂家,哈哈。
- 密宗在天竺兴起的时候,佛教在天竺基本上已经完蛋了,所以“密宗兴,佛教灭”。
但是时间一久,大家就慢慢接受了。大乘七宗就变成了大乘八宗。
我写这么一段,是想回应一下多多的一个观点。
她认为东方文化,特别是宗教,是闭环型的。而西方,是开放型的,大家在前人的基础上探讨,然后不断进步。
我以为,她的认知是不完善的。
东方的文化与宗教,一样是开放型的。
就算是独尊儒术,孔子的儒家与宋朝的儒家,就有极大的区别。
当然,任何一个流派,基本教义是一直不变的。和东方西方没关系。
比方说,基督教的上帝创造了世界。这个是不可能变的。《圣经》不可能变,但可以各自解读。佛教关于本来面目的认知,是不会变的,佛经是不会变的,但如何修行,大家有不同的法门。如何解读佛经,也是各说各话。否则,哪来这么对门派。
我们可以讨论东西方文化中开放的程度的不同。
但说东方文化是闭环型的,个人以为就极端了。
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就算防火墙再高,也封闭不了啊。
关于刘安与吕不韦,我们在说杨子居兄的时候提到过。
孟子,墨子,杨子打得不可开交。
孔子修礼,墨子非之。
墨子兼爱,杨子非之。
杨子全性,孟子非之。
刘安和吕不韦给他们做了总结。杂家吗,专干这个。
《淮南子·氾论训》:“夫弦歌鼓舞以为乐,盘旋揖让以修礼,厚葬久丧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兼爱尚贤,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杨子非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也。趋舍人异,各有晓心。”
《吕氏春秋·不二》:“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杨生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儿良贵后。”
刘安认为杨朱学说的精华是“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吕不韦兄则用了“杨生贵己“。
我认为,淮南子刘安才是杨子兄的知己。我当时说,我对能写出这句总结的淮南王刘安,立即充满了浓厚的兴趣。相比之下,吕不韦兄的总结,用广东话来说,就只能是麻麻嘚。
刘安(前179年-前122年),淮南王刘长之子,汉高祖刘邦之孙。
他当然不差钱。当时据说有门客数千人,堪比之前齐国之稷下学宫。
一般读书人聚在一起能干什么?著书立说呗。
《汉书·淮南厉王刘长传》记载:“作《内篇》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为《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余万言”。然而这部涉及范围十分广泛的文化巨著,留传下来的只有《内书》二十一篇,也就是我们看到的《淮南子》。
其实,作为汉高祖刘邦之孙,刘安兄应该已经不属于先秦的范畴了。秦相吕不韦才算是先秦。
《淮南子》也好,
《吕氏春秋》也罢,
记载评论的都是先秦诸子的学说与故事。就一起来说吧。
《淮南子·说林训》:“鸟飞反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其所生。“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这一句,说得非常的凄美。
读《淮南子》,一定不能忘了时空的变化。那已经是汉朝了。中国的文学衍化,已经是汉赋的时代。这一句,前面四个小节对仗极为工整。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兄长纳兰性德的一句词。
《采桑子·九日》:“佳时倍惜风光别,不为登高。只觉魂销。“
淮南王刘安,是位汉赋高手。
《淮南子·主术训》:“圣人之于善也,无小而不举;其于过也,无微而不改。“
《淮南子·人间训》:“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漏。“
《淮南子·人间训》:“积爱成福,积怨成祸。“
《淮南子·说山训》:“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君子行义,不为莫知而止休。“
《淮南子·说林训》:“食其食者不毁其器,食其实者不折其枝。“
《淮南子·说山训》:“美之所在,虽污辱,世不能贱;恶之所在,虽高隆,世不能贵。“
《淮南子·说山训》:“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
《淮南子·说林训》:“跬步不休,跛鳖千里;累积不辍,可成丘阜。“
从这些文字中,我看到的是一个儒雅的佳公子。
温良恭俭让,浓浓的儒家风范,修身与齐家,尽在其中。
作为世袭的淮南王,刘安必然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
同样,因为是世袭的淮南王,他也不缺逐鹿中原的雄心。
《淮南子·氾论训》:“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
《淮南子·说林训》:“逐鹿者不顾兔,决于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
不必法古;不必循旧,不争铢两之价。
作为个人,他可以温良恭俭让。作为王,他怎能忘了治国平天下。
什么是古法旧制?嫡长子继承皇位。安兄不臣之心,跃然纸上,由此,埋下了祸根,最终兵败身亡,自刎而死。
汉武帝是他的侄儿。想夺侄儿大位的还有后来大明的朱棣。
唯一的不同是,朱棣成了永乐大帝。刘安成了反贼。
而我,不是一个以成败论英雄的人。我的这个系列,以文学造诣与思想论英雄。文学与思想,才是一个民族的根本,它代表的是文化,是传承。帝王将相,皆过眼云烟罢了。
安兄能入我的法眼,当然不是因为他是淮南王,而是因为他的《淮南子·原道训》。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故植之而塞于天地,横之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舒之幎于六合,卷之不盈于一握。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横四维而含阴阳,纮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纤而微;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以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凤以之翔。“
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
凡是说宇宙,说生死的,都是出世法。
这一小段,包含了道家,名家,阴阳家,与纵横家的思想。
如果说,其他的是把这四家的思想换一种方式说出来,那么,这一句应该算是安兄自己的。
“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
这,就是达摩祖师说的“性在作用“。
性,是恒在,是作用,是无形。你只管用就好了。
“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滞,轮转而无废,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
“夫太上之道,生万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
“天下之物,莫柔弱于水,然而大不可极,深不可测;修极于无穷,远沦于无涯;息耗减益,通于不訾;上天则为雨露,下地则为润泽;万物弗得不生,百事不得不成;大包群生,而无好憎;泽及蚑蛲,而不求报;富赡天下而不既,德施百姓而不费;行而不可得穷极也,微则不可得把握也;击之无创,刺之不伤;斩之不断,焚之不然,淖溺流遁,错缪相纷,而不可靡散;利贯金石,强济天下;动溶无形之域,而翱翔忽区之上,遭回川谷之间,而滔腾大荒之野;有余不足与天地取与,授万物而无所前后。是故无所私而无所公,靡滥振荡,与天地鸿洞;无所左而无所 右,蟠委错蛲,与万物始终。是谓至德。“
“是故清静者,德之至也;而柔弱者,道之要也。虚无恬愉者,万物之用也。“
呵呵,陶三兄应该喜欢这几句。
这点妥妥的老子之道家思想,契合陶三兄的刀尖入水理论。哈哈哈。
什么是至柔至弱呢?
道家用水,纵横家用虚,佛家用空。
你想想看,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伤得了虚空?就算是恒星爆炸,虚空也毫发无损。虚空无所不包,整个宇宙,都在其掌握之中。
它就如同如来佛的手,你再怎么跳,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虚空,虽然已经很厉害了。但,还是可以破的。
破得了虚空的人,才是天下第一高手。
“夫形者生之舍也,气者生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一失位则三者伤矣。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守其职而不得相干也。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此三者,不可不慎守也。“
“是故圣人将养其神,和弱其气,平夷其形,而与道沈浮俛仰,恬然而纵之,迫则用之。其纵之也若委衣,其用之也若发机。如是则万物之化无不遇,而百事之变无不应。“
安兄这里提到了三个概念:气,形,神。
形和神,阴阳家和纵横家都提过了。气,庄子讲过。
《庄子·知北游》:“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后世的道家,中医,和武术,都特别强调气,其实,密宗的内法修炼,也特别强调气。
把气形神合在一起讲的,安兄应该是第一人。
安兄的另外一篇雄文是《淮南子·道应训》。
这个有点像佛经或者史书,记载的是各种对话。
太清问于无穷曰:“子知道乎?”
无穷曰:“吾弗知也。”
又问于无为曰:“子知道乎?”
无为曰:“吾知道。”
“子知道,亦有数乎?”
无为曰:“吾知道有数。”
曰:“其数奈何?”
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阴,可以阳;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
太清又问于无始曰:“向者,吾问道于无穷,曰:‘吾弗知之。’又问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无为曰:‘吾知道有数。’曰:‘其数奈何?’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阴,可以阳;可以窈,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吾所以知道之数也。’若是,则无为知与无穷之弗知,孰是孰非?”
无始曰:“弗知之深而知之浅,弗知内而知之外,弗知精而知之粗。”
太清仰而叹曰:“然则不知乃知邪?知乃不知邪?孰知知之为弗知,弗知之为知邪?”
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这是一段三人的对话,太清,无穷,无为,无始。
他们神叨叨地在说什么?
在说宇宙的本来面目。
其实,无为说得并没有错,只是,开口即失。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待无方。其实就是无数。
数字代表个体。有个体才会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对吧?
无数,就是要离开个体。
离开了个体,就离开了对立的两边,什么强弱,刚柔,阴阳,一下就釜底抽薪,没了。后来的禅宗六祖慧能说“不思善,不思恶”与这个是一脉相承的。
所有的对立,所有的两边,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个体。是相对于个体而言的。
请问,宇宙的本质,是个体么?
无穷无尽的宇宙,当然不是个体。所以,没有两边,没有善恶,强弱,刚柔,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来去。。。。
因此,无为说的,完全正确。
那为什么无穷会说:“吾弗知也。”?
而且,无始更加欣赏他的回答?
呵呵,你读过《五灯会元》就知道了。这个属于禅师之间的斗嘴。
既然本质上没有没有善恶,强弱,刚柔,阴阳,生死,有无,始终,来去。。。。
如果这些概念都没啦,那你还知道个啥呢?还有必要提什么可以强,可以弱,可以阴,可以阳?不需要说,没有必要说。脱裤子放屁。
你还在说,就说明你脑子里还有这些概念。
是故,佛曰,不可说。
是故,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孰知形之不形者乎?”故老子曰:“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
我们再来看看这一段《淮南子·说山训》。
魄问于魂曰:“道何以为体?”
曰:“以无有为体。”
魄曰:“无有有形乎?
”魂曰:“无有。”
“何得而闻也?”
魂曰:“吾直有所遇之耳。视之无形,听 之无声,谓之幽冥。幽冥者,所以喻道,而非道也。“
魄曰:“吾闻得之矣。乃内 视而自反也。”
魂曰:“凡得道者,形不可得而见,名不可得而扬。今汝已有形 名矣,何道之所能乎!”
魄曰:“言者,独何为者?”
“吾将反吾宗矣。”
魄反顾,魂忽然不见,反而自存,亦以沦于无形矣。
如果说,当安兄在说气形神的时候,他是在说性相用。
那么,这一段他是在说体。
体,性,相,用。安兄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厉害厉害,我觉得道家在安兄手上已经集大成了,整个理论体系非常清晰连贯。而且,有了如何养气等等的修持之法。
安兄之死,史书上说他是谋反不成,畏罪自杀。
民间传说则不一样。
淮南王刘安笃好神仙黄白之术,宾客甚众,其中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周、晋昌八人才高,称之“八公”。八公聚此炼丹,丹药方成,刘安吞服丹药与八公携手升天,余药鸡犬啄食亦随之升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神话亦广传今古。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集体吃毒药自杀,邪教,呵呵。
其实,这种集体自杀的事情不仅仅在道家的历史上发生过,佛教历史上也是如此。释迦摩尼曾经传不净观。直到现在,东南亚的许多苦行僧还在修这种法门。
佛经中常常提到尸陀林。也就是荒郊野岭的乱葬岗。修不净法门的人,会常常去尸陀林打坐,身上涂满粪便,缠上死蛇。久而久之,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厌恶,从而产生舍弃自己身体的心。
有一天佛陀起来,发现前来听法的弟子少了不少。
于是阿难告诉他,嗯,这个,这个,昨晚有许多人拿刀请别人把自己杀了。
这,就是佛门杀戒的由来。释迦摩尼制定了不杀生这个戒律的缘起就是这次事件。那,佛教是不是邪教,释迦摩尼是不是邪教教主呢?站的立场不同,得出的结论就不一样。
我是一名佛弟子,对我而言,释迦摩尼是南无本师释迦摩尼佛。
对你而言,我不知道,呵呵,也不在意。
从安兄的文章,我认为他是一个悟道之人。
我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一个悟道之人,会去谋反追求皇位。
在佛门中,特别是禅宗的西天二十八祖,多王子出家。比如说大家熟悉的达摩祖师。释迦摩尼本人也是太子出家求道。求道之人,多生出离之心。
不过,回头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出家还俗,都是入世。佛门密宗,不也追求政教合一么。
还有我自己,也在每天忙忙碌碌地挣钱。
安兄想夺了鸟位,也没啥。
安兄据说是中国豆腐和豆浆的创始人。
明朝罗颀在《物原》中提到前汉书刘安做豆腐的记载。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说:“豆腐之法,始于前汉淮南王刘安。”
哈哈哈,安兄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儿。什么事他都要弄一下,是个名副其实的杂家。
哎,我学得这么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看,应该也算是杂家。
其实,符合先秦和杂家这两个条件的,不是刘安,而是吕不韦。
吕不韦(前292年~前235年),卫国人。
不韦兄早年经商,累积了万贯家财。后在邯郸结识子楚,并以千金助其登上秦国王位,又献赵姬生秦王嬴政。
庄襄王元年(前249年),吕不韦被拜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
不韦兄登相位后,模仿战国四公子,招致天下志士,食客多达三千人。令食客把自己所学所闻著写成书,汇集而成《吕氏春秋》。
秦王十二年(前235年),秦王嬴政恐其叛变,吕不韦遂饮鸩自杀。
这杂家的代表人物,怎么都是自杀呢?
《吕氏春秋》,此书共分为十二纪、八览、六论,共十二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字。
书成,吕不韦將其公布在咸阳之城门上,公告天下,只要有人能在书中找出错误,增刪一字,就上次千金。这就是“一字千金”的典故。
有人说,
《吕氏春秋》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有组织按计划编写的文集。
上应天时,中察人情,下观地利,以道家思想为基调,坚持无为而治的行为准则,用儒家伦理定位价值尺度,吸收墨家的公正观念、名家的思辨逻辑、法家的治国技巧,加上兵家的权谋变化和农家的地利追求,形成一套完整的国家治理学说。
这个说法比较中肯。
但是,嬴政选择了商鞅的法家。
花了这么多心血编辑而成的《吕氏春秋》,没被大王看上,不韦兄的心情应该是郁闷的。
杂家,总的来说,是拿来主义。
把各家各派自己认可的思想拿过来,柔和在一起,丰富发扬。而各家自己不认可的那部分,就扬弃掉了。
比如,墨家的不攻。呵呵,秦国怎么会不攻。
比如,孔子尊周天子。但不韦兄却认为““今周室既灾,而天子已绝,乱莫大于无天子”。 这是赤裸裸地要取而代之。而对于治国,“有道之主,因而不为”。
嬴政却每天想着如何大有作为,铁血攻伐。
你说,他如何看得上《吕氏春秋》。
对于如何治国平天下,老实说,我没有太多兴趣。
无论是吕不韦还是刘安,都没有超出儒墨法名纵横。
我想看的是,《吕氏春秋》里有没有出世法。能够被区区在下称为玉树临风的人, 必须有过人之处。要么文采飞扬,要么思想璀璨。
《吕氏春秋》中的十二纪,是按一年之十二个月写的。
采用的方式是首先谈节气阴阳之变化,接着说一些上古先贤的故事,三皇五帝等等的传说故事。当然,说这些先贤的故事是为了做铺垫。
谈古论今,才是目的。
最终要阐述的,还是不韦兄自己的治国平天下之策。
比方说,《淮南子·仲冬纪》:“是月也,日短至,阴阳争,诸生荡。君子斋戒,处必弇,身欲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阴阳之所定。”
这个明显就是说的节气变化,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
三教九流,我们还剩农家没有看,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从农家拿过来的。
十二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然,它记载了一些别处没有的上古故事,从史书的角度,当然有它的价值。而且,一些其他流派早已遗失的文章书籍,在《吕氏春秋》中也有记载。譬如我们接下来要讲的农家。
八览的第一篇名《有始览》,我以为是《吕氏春秋》中最出彩之处。
为什么?
因为它有出世法。
“天地有始,天微以成,地塞以形,天地合和,生之大经也。以寒暑日月昼夜知之,以殊形殊能异宜说之。夫物合而成,离而生。知合知成,知离知生,则天地平矣。平也者,皆当察其情,处其形。”
“极星与天俱游,而天枢不移。冬至日行远道,周行四极,命曰玄明。夏至日行近道,乃参于上。当枢之下无昼夜。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众耳目鼻口也,众五谷寒暑也,此之谓众异。则万物备也。天斟万物,圣人览焉,以观其类。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雷电之所以生,阴阳材物之精,人民禽兽之所安平。”
凡是说宇宙说生死的,都是出世法。
那不韦兄的出世法说得怎么样呢?小弟的评价是三个字:不咋滴。
怪不得他对杨子的学说的评价是“杨生贵己“。
不韦兄的出世法彼刘安兄差远了。而他引以为傲的入世法呢,也没有被大王嬴政看上。
但是《吕氏春秋》依然是一本值得一读的书,因为它记录了历史。它应该是中华历史上继《春秋》,《左传》之后的第三本史书。
《吕氏春秋·纪·季冬纪》:“士之为人,当理不避其难,临患忘利,遗生行义,视死如归。”
《吕氏春秋·纪·仲冬纪》:“审知今则可知古,知古则可知後,古今前後一也。”
《吕氏春秋·览·有始览》:“知美之恶,知恶之美,然後能知美恶矣。”
《吕氏春秋·纪·季秋纪》:“水出于山而走于海,水非恶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
《吕氏春秋·览·审分览》:“治天下之要,存乎除奸;除奸之要,存乎治官。”
《吕氏春秋》中当然有许多闪烁着智慧的火花的金句。
但我必须要说,通读下来,并没有给我一种惊艳的感觉。
小弟以为,所有的这些加起来,也不如刘安兄的一句话,“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
为什么?
它说明安兄的思想没有禁锢,是开放性的。
读《吕氏春秋》,不韦兄让我想起了两个人。
一个是唐密八祖,同时也是东密开山鼻祖的日僧空海大师。
第二个是藏密黄教格鲁派的开山祖师宗咯巴大师。
他二人有一个特点,就是记忆力超强,说法开示,言必称经典。总是不断地引用哪本经哪本论哪一章哪一段。
引用名人名言,目的是为了增强说服力。
偶尔用用还行,但如果不断地用,那就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吸收前人思想中的精华,当然没有问题,但一定要有自己的创新。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大清,中华文化中的主流思想是,祖宗之法不可变。能够在这样的主流环境中,说出“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 ,就特别的清新和难得。
他,是一个思想自由的人。
他,是一个极善于学习的人。
他,是一个悟道之人。
他,虽然卷入了政治斗争而成为失败的一方,但无损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因为,一个悟道的人生,是一个完美的人生。人世间的成败,都是过眼云烟。在佛门禅宗的历史上,也有两位祖师,被国王砍了头。耶稣,也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但他们依然是圣人。
淮南子刘安,是我心中玉树临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