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女孩辛露(71.伤归)
京京的这通电话,让我终于分辨出了她的感情。
友情是动机,但不是全部的目的,——我在她忧心的长叹里,听出了她对金的绵绵的牵挂。
京京,你是不是弄假成真,爱上金了?——我想那样问,但终于没有。——爱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带着激情和盲目,——恋爱中的女子,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失明人。
京京照例是直筒子脾气,见我欲言又止,便直奔主题。——她说露露,咱俩这蕾丝边儿的质量,可一直是没说的,超结实,这回不会因为金的前嫌和我的“插足”,就打褶儿破裂了什么的吧?
我说京京,你胡说些什么啊?!
“露露,那我可就跟你掏心掏肺地说话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说瞧你那点儿出息。
她听了,就小女生一般地嗫嚅着,说露露,不瞒你说,我第一次在你的病房里见到金时,就为之眼睛一亮;第二次跟他一起喝咖啡时,他冷静机敏的谈吐,又让我耳目一新;再后来,在医院里再次遇见他,望着他郁闷远去的背影,我则是心里一疼,——露露,对我来说,金的身上有种特殊的吸引力,是这些年来,我在我周边的那些学音乐搞艺术的男生身上,所从来没有感觉到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一亮,二新,三疼,三步跳之后就进了爱河?”——我笑了,轻松快乐起来,——爱情是世界上最健康的传染病。
“虽然爱河还没有最后跳成,但露露,我能感觉到金的觉悟和待我的诚意。”——周姐顿了顿,轻声地说:“他后来告诉我,他来北京创业的这段日子中,与其说是劳累和酒精让他犯了病,不如说是贪念和欲望毁了他的身体。——他说只要他能熬过这一关,就一定会娶我,然后本本分分地做好本行,给我个家,让我从此有个可以停泊的港湾,无忧无虑地安心创作。”
我听着,心中有股热流在涌动,却嘴硬,偏要拧着劲儿说话。我说京京,你就美吧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咯,——我担心的是,犀明他一旦知道你为了我,不惜一切地做了小偷,拿走了他至关重要的东西,会不会就跟你翻脸啊?”
不想周姐就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露露,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今天我回来之前,听到纪英英给金来了电话,为证据丢失一事大骂金,并威胁他说,如果他不给她一定的赔偿金,她会把他告倒律师协会去,让他们吊销他的执照。
那后来呢?”——我着急起来。
“金当然是四两拨千斤喽,——他说纪老板,听你这样说我很难过,但请不要忘了,细究起来,你因生意不好一拖再拖而至今还没付给我的启动费,早就让你违约在前,使我们之间的委托合同自动失效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即使现在那些证据不被人偷去,我也完全有理由不按时出庭,你看着办吧!——露露,当他说到‘被人偷’那几个字时,竟然还瞄了我两眼,当时把我吓得呀,汗毛直竖!”——京京一边说着,一边嘿嘿地干笑了两声。
我说京京,你就不知愁吧你,看来金对你的行窃之事,心里早就有数了!——我告诉你啊,你可得长性点儿,别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三天两头的耍脾气得罪他,否则,我可不是你,——会为了朋友行侠仗义,到敌人的身边卧底去。
不想她就长吁了口气,说京京,一个想把肾都捐给对方的女人,还能爱得不长性吗?!
“你说什么?!捐肾?”——我惊叫,——分贝之大,堪比高音喇叭,让周围的吧虫们“迅雷不及掩耳”。
线路的那端,周姐因奶奶的插拨而挂了电话。我慢慢地合上了手机,静静地坐在那里。
服务生姐长姐短地回来了,手中捧着一杯鲜红的草莓沙。——他说姐,给你这杯新鲜的“红粉佳人”,平日里都卖10元,看在姐你今天够意思的份上,打个八折给你,再加上刚才上网的两块钱,你那10元的押金就足够了。
我笑笑,说谢谢你老弟,让我占了便宜。
服务生走了,我吸了口甜甜的梅汁,然后晃动着杯中的冰沙,暗暗地说,——是的,犀明,谢谢你放了我一马,让我占了便宜。——祝你早日康复,更愿你被我伤碎了的心,能像这杯中的碎冰一样,在京京那“红粉佳人”一般的美好和甘甜中,慢慢地融化。
……
那天半夜的时候,欧终于有了消息。他发来了短讯,说他人都平安,只是刚刚从边远的地区回到省城,手机才有信号。他说他几分钟前已跟小杨通了电话,知悉了一切,等司机打个盹儿后,就会启程,连夜往北京赶。
他在短讯中最后写道:露露,答应我,让我明晚一到京,就能看到你,好让你陪我吃个热乎饭。——本来想马上给你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可现在太晚了,怕打断你的梦,就忍住了。 杰
我读完后,赶紧打了一段话,把纪和金这边撤案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他。然后又附了几句,说犀明犯了老病,据说他这次发得挺重,有肾衰竭的征兆,是京京告诉我的。——杰,就像前边我说的那样,犀明现在是京京的男朋友了,能不能看在京京与我的情份以及她这次挺身救我们的份上,停止对金的报复吧,算我求你了。
我写完了这些,就犹豫着明天下午同欧见面的事。半晌后,我终于狠了狠心,飞快地在后面的括号里加了几个字:“杰,我睡前忘了充电,电话快没电了,不再打过去,安顺为盼。”——我写完字,抬手就把短讯发了过去,然后咬了咬牙,关了手机。
我扔了电话后,僵尸一般地向后倒去,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良久,我对着灰白而空茫的天棚吁了口气,心里默默地说:杰,对不起,给你惹了这么多的祸。——再见了,我会在远方无时不刻地为你祈福,愿你逢凶化吉,一切归顺,——再见了!——我无声地告别着,任双眼浮生的水雾结成泪珠,灼热地流淌下来。
……
第二天早晨,我梳洗完毕,来到楼下,想跟收发室的韩大爷打个招呼,却发现里面没人,——好像他早知道,我这个招呼不过是个告别的前奏,不大受听。
我乘着地铁来到了火车站,在人山人海的旅人中踽踽前行。十几分钟后,我终于站到了北京到湖南的售票口。
我伸头,对着里面的售票员说:“我想买一张到长沙的火车票,是明天下午的621次。”
“明儿下午?——你没看见都没人排队了吗?——春节以前的票到昨天为止,全部售光了。现在只有初五以后的车票,你买不买?”——她爱理不理地问。
我犹豫着,却不想忽然就有人凑到我的身后,小声地对我说:“哎,妹子,我有票,明儿下午的硬板,不贵,要的话就跟我来。”
我回头看了看,就跟着这个瘦高的票贩子来到了转弯的墙角处。
他拿出票,笑嘻嘻地管我叫老妹儿,说看样子你还是个学生吧,原价加五百,算了。
我说啐了一声,说我不是学生,是北漂,——是常在火车站这里漂来漂去的那种北漂,——早就知道这里黑票的行价,你别唬人了。
他说那加三百怎么样?
我说那就让它烂在你的手里吧。
他说那就二百吧,就当跟老妹儿交个朋友了。
我抬腿就要走。
他说别这样啊,老妹儿,看在哥领你走出这么远的份上,别让我白辛苦啊!
不想白辛苦,那就加三十吧,——我说着,就随便指了指远处,说看到那些民警了吗,你也不想惊动他们是不是?——春节越来越近,你们的处境也越来越难,不如见利就走吧!
“三十,才挣了三十,这哪儿还叫黑票,这叫白捣腾!”——票贩子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一边把票拿递了过来。
我也开始往外掏钱,可先掏出来的却是电话,——若不是打开了背包,我根本就无法在嘈杂的人群中,听见它振动的声音。
“二叔,是你呀?——怎么突然来了电话?”——我接听,有种莫名奇妙的紧张。
“露露,你-----,你能不能马上回来一趟,你------,你爸爸回来了……”——他有些结巴。
“爸爸回来了?!——他-----,他不是在湖南吗?”——我问着,心里却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虚慌地跳个不停。
“唉,说得就是!——可能是身体顶不住了吧,他突然就回来了,——据我的一个在车站值班的老朋友说,那天你爸他人下了火车后,还没走到检票口,就突然倒地,晕在了站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