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时装业工作（五）

    
     我那短暂的试衣模特生涯，几个月之后就结束了。当然是因为公司找到了全职的试衣模特，也可能因为，我的胳膊比需要的尺寸短１英寸：（

      某一天，公司总裁G忽然把J叫到他的办公室。原因是有几件T－SHIRT卖得不好，有顾客抱怨FIT不对，J让我穿上看一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衣服穿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袖子长了一点。G指出了这一点。J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一般－＂让我量一下你的胳膊长度！＂

        原来，是我的胳膊比需要长度短一英寸。这也可能是很多亚洲人的特点。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有趣，不知道其中缘故和进化有没有关系。

         记得在北京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讨论过三大人种的身材特点。从黑人，白人到黄种人，身材曲线依此递减，手臂长度也依此递减。如果再大胆的比较一下，猿的手臂更长一些。可以推测，黄种人的进化程度是最高的。（只是从这种非常简单的比较中得出的结论，我没有很深的科学依据）。

         不知道女孩子的情况，倒是常常看到中国男人在国外买的衬衫，袖子长一截。可见，这样的人种之间的区别，还真的存在。

        在我开始工作之后不久，J就交给了我一个新的责任－－设计每个季节的色彩。

         时装公司里都是按季节来设计衣裳。那时J用的是四个季节－春，夏，秋和冬。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概念。每个概念都不同的一组色彩。所以，每个季节，我需要提供给J几组感觉不同的色彩。

        色彩，是你步入一个时装店里第一个直观的感觉。在我没有设计色彩之前，从不知道，色彩里面有这么多的学问。它通常都有很深的文化根源，而又可能是最抽象的东西。

        我虽然从来都不知道如何设计色彩，不过很乐意学习。J会给我她的灵感，有时候是一个城市，有时候是一种文化，有时候是一个艺术家，还有可能，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开始的时候，我很紧张。因为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所以买了很多颜色给J看。她会把颜色排列好，告诉我她喜欢哪些，不喜欢哪些，还要加上哪些。在那时候，我是第一次知道了，来自不同文化的，甚至于不同肤色的人，对颜色的感觉是这样的不同。

          J来自北欧。她喜欢冷调，发蓝的颜色。
 
          我来自中国北方，喜欢带一点黄调的，很丰盛的颜色。

          J喜欢冷冷的红。我喜欢暖暖的红。

          因为小时候的一些视觉经验，有一些颜色我很不喜欢。比如，粉绿（因为是医院，幼儿园和一些学校涂墙的颜色），墨绿（有些演出场所和大的会议厅里面的窗帘），深红（很多演出大厅里的幕布）。这些颜色，因为我小时候看到的时候，是用了便宜的材质，留给我很冷，很脏的印象。我无法想象它们用在美丽的衣服上面。

           但是这些回忆，J是没有的。所以我必须忘掉自己的中国北方的特殊记忆，把色彩看成抽象的东西。也就是说，如果粉绿在一组春天的色彩里显得好看，我就会忘记对它的偏见，把它放进色彩组合里。

           色彩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东西。

           慢慢的，我学会了四季的色彩。什么色彩穿了好看，会卖得好，什么色彩看着好看，但是永远卖不动。春天，淡淡的色彩，配上本白，会让顾客在一，二月份就有买新装的冲动。夏季，色彩变得浓烈，互相冲撞，仿佛可以闻到海滩和树林的气味；秋天，色彩最深，常常象自然那样，深醇如酒。冬天，雪的色泽，光亮的金属色，加上璀灿的，来自异国的亮丽颜色，才能让人们有购买的欲望。

            第一次感到设计色彩的快乐，是做一个秋季的设计。J的概念叫做＂缪斯＂，是来自亚洲的神秘女人。她要我想象日本的靛蓝为底色。上面铺上灿烂而雅致的亚洲颜色。我看到了漆器的红色，琉璃的金黄，蓝染的不同层次，青铜。。。。因为对这种文化的熟悉，使我对其中的色彩也可以娓娓道来。另一个概念是二十年代。二十年代的女性解放，使得她们可以穿直身的，没有紧身胸衣的丝裙跳舞。她们抽烟，争取以前男性才有的权利，因此我用了很多被时光做旧了的浅淡颜色，加上旧旧的金色，银色，还有男装的灰色。

            那一季，第一次站在我设计的色彩面前，向全公司讲解。我那还不怎么样的英语，即使准备了，也不太流利。紧张得喘不过气。J和G站在我的对面，对我鼓励地微笑着。现在我还记得他们的笑脸。我把心中所想，就那样讲了出来。

           那是第一次，我得到掌声。即使后来，这样的事已经算不得什么，第一次的记忆，也总是难忘的。

           设计色彩，是好玩的过程。而给每件衣服上颜色，则是更难，更枯燥的事。

          J的设计出来了以后，我要给不同种类的衣服做色卡。每件给几个颜色，都不能一样。上衣，裤子，T－SHIRT，感觉又自不同。每种布料，染色的效果也不一样。我常常拿了一堆色卡，在那里发呆。想不出更多的颜色，就猛吃巧克力。。。

         呵，想起那些和色彩打交道的日子，其实是学习了时装的入门课程。由于色彩的重要，J在做她的概念的时候，会带我去看相关的展览和设计师，我们也得以在一个概念形成的早期，深入讨论它的走向。比如，有一次J想以画家克里姆特为灵感，为了让我理解她的想法，我们一起去了纽约的＂新画廊＂看艺术家的原作。

        我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克里姆特的画作，那一次却看了很多，很多的大副原作。那样的视觉盛宴，让我的血都流得快了些。我拿个小本猛记颜色的名字。看完了，又马上去布店和毛线店把看到的颜色买下来。现在想来，这个有趣的过程，也算是对眼睛的一种训练了吧：）

         我渐渐地对色彩的设计驾轻就熟了，不再紧张了。在设计色彩的同时，我也在帮J做绣花和印花的设计。在这个领域，我得到的快乐，比设计色彩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