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的诱惑 (42) 生日哭着快乐
这是一个用了三种面粉做的圆形的分层蛋糕,白黄黑三色相间。在蛋糕的上面,点缀着绿色和蓝色的creme,绿色的一边有三个小点,蓝色的一边是七个。建京没插蜡烛,但我已经恍然大悟。我三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他特意做的同样的蛋糕,只是那时他是用粉色和紫色点缀出的数字。自从我认识建京开始,我今天第一次忘记了他的生日!我端着蛋糕,手臂有些发软。我没有勇气扭头朝建京的方向看。蛋糕是完整的,没有人动过。如果这只是我上班下班平常的一天,我完全可以切两块蛋糕,坐到建京身边去,说对不起,然后哄他和我一起吃一起笑。但是,我今天没有这个心境。我唯一所能想到的,就是我这些天怎么会让自己堕落到如此的程度。我居然可以安心地忽视建京,不在意地诱导吴小明,还与此同时,堂而皇之地以为自己不过在无辜地演出别人的戏剧。然而,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再也唬不了自己。我早些时候被吻过的嘴唇,现在端着蛋糕的双手,虽然都像在梦中一样虚幻,却都是真实的。我的生活不是随心所欲的小说,必然的情节发展不会因为我的刻意回避就逃过跃然纸上。我切了块蛋糕,独自坐在餐桌旁边,细细地咀嚼。盘子里这么一小块儿好东西,竟然吃得我满眼是泪。建京一直背对着我,我知道他并没有看进去电视里演着什么。我把缺了一角的大蛋糕重新放回烤箱,一声不吭地上了楼。我该怎么办?今天,明天,今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办?我在浴缸里闭目很久,大脑转得天昏地暗。有多少人在幸福中在热恋里会想到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又有多少人在和爱人伤害彼此之后知道应该怎样去弥补?我承认我对这两个问题同样地无知。如果我还爱着建京,那我是不是就应该知道怎么找回我们这一路不小心丢了的东西?如果我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是,如果我不再爱建京,那我为什么只是嘴里说着离婚,可从来没真正想过合法离婚的第一步该做什么?一向以聪明自诩的我,此时却只有自卑和自嘲。真正的聪明人绝不会是我这样的傻瓜,他们懂得怎样拥有幸福的生活。建京37岁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生命的三分之一。这样的数字,没法不让我震撼。这13年里,有一大半的时间,我们是快乐的。不是说我们没有伤心过,没有丧气过,但我们结婚五年还像恋人那样快乐地去欧洲旅行,七年仍然因为终于决定放弃试图怀孕而深情相拥。这样想想,我和建京越走越远,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这两三年里发生了什么?或者,我应该问,这两三年里没发生什么?之前我们一帆风顺,然后毫无准备地经历了世纪转角的大起大伏,但我们都牵手走过来了。这几年是不是过于四平八稳了?难道我们的这只小舟经历了沉浮,仍然保持着惯性,再也不会再风平浪静中把握方向?我找不出我和建京走到今天这步的具体原因。如果我能确定地指出我们哪天哪里出了问题,修正它也就不成问题了,我想。是的,我不想放弃,如果我可以让爱回来。太多的投入,太多的回忆,我无法放弃。生活在远离家人的异国他乡,除了有限的几个朋友,我和建京就是彼此全部的爱人和亲人。我们共同的这个家让对方、让自己这份漂泊的感觉可以有个依靠的港湾。我忽然好想让建京抱抱,我睁开眼睛,看着浴室墙上睡着的步话机。这个步话机是我们搬进这个大房子不久建京特意为我装的。因为我洗澡的时候总是扯着嗓子喊他要这要那,以前住一室一厅的公寓并不觉得,可是这个楼上楼下地,搞不好我就叫不着他,只好自己光着身子水淋淋地跑出来取东西。建京就安了这个,一边在浴室里,另一边在楼下厨房,这样只要他在家,就可以随叫随到。今天我没忘什么东西,但是,我按了讲话键。“建京?”我小声说。大概太小声了,他没有反应。“建京——”这次我像平时那样叫他,可我分明听到自己拖长的尾音有些颤。还是没有回应。浴室的排风扇嗡嗡地转着,那是我能听到的唯一声音。我抱住双肩,往热水中沉了沉身子,冷得有些发抖。我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我好怕它永远也不会再浮起来。忽然,浴室门被很大声地推开,我闻声像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回头看。“又忘了什么?” 建京一手拉着门把,问。我忍不住哭了。建京惊愕地看着我,眼里顿时充满了怜惜。“抱抱我,”我哭着说。建京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犹豫着抱不抱,还是怎样抱。我张开手臂,啜泣着等着他。建京明白过来,迅速地脱光了衣服,抬腿进浴缸来,搂住了我。我终于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不哭,不哭啊,” 建京用他的大手帮我擦眼泪,“谁欺负我们小薇了?”“没有,呜呜,我,没有,”我在哭声中语无伦次地说,“生日快乐,呜呜——”建京开始吻我的脸。他被我的滑稽样子逗笑了。“有这么哭着说快乐的吗?”他用手指敲敲我的脸蛋。这一夜,我和建京很快乐。我们在浴室里做,回到床上做,从他的生日一直爱到第二天。我们都精疲力尽的时候,共享了一块儿蛋糕,我说:“等我去欧洲出差,你跟我一起去渡假吧。”
戳这里 Claim your page
来源: 文学城-谷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