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四角恋爱

托小猫学校里的四角关系让我想起拉辛的《安德罗马克》。

Racine的剧作，尽管是悲剧，但总能找出两情相悦的一对：Hippolyte 和 Aricie，Bérénice 和Titus，都是相爱的。之所以不能有情人成眷属，多是造化的原因。

但《安德罗马克》却很有些不同。这部悲剧里的情节，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Oreste aime Hermione qui aime Pyrrhus qui aime Andromaque qui aime Hector.

用浅显的中文写出来就是：李来福爱李翠花，李翠花爱赵麻子，赵麻子爱王二嫂，王二嫂爱王二哥。

很明显，除了最后两个环节之间互有往来以外，这基本是一条爱的单行线。而这条单行线的终极目标王二哥（赫克托耳），却已经被赵大勇（阿喀琉斯）杀死了，于是造成了这一串连环错爱完全无解，整条线上的每个人都是痛苦的。

赵麻子是赵大勇的儿子，他父亲在特洛伊城杀死了王二嫂的丈夫之后，自己也被吴富贵（帕里斯）一箭射中脚跟而死。王二嫂带着幼子成了赵麻子的俘虏，被赵麻子带回伊庇鲁斯国。拉辛这部戏的开头，是李铁柱（阿伽门农）的儿子李来福代表希腊到伊庇鲁斯来出差，向赵麻子索要王二哥的儿子，要带回希腊去处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避免他将来长大了后为父亲复仇。

赵麻子已有未婚妻李翠花，可是却钟情于女俘虏王二嫂，在这个节骨眼上趁机以王二哥的儿子为要挟，向王二嫂逼婚。而希腊特使李来福呢，却偏偏对赵麻子的未婚妻李翠花（也是他李来福的堂妹）爱得发狂、旧情未断，不得已出这一趟公差，内心里也是纠结得很。

之后跌宕起伏的细节就不多说了，简而言之，王二嫂为了救儿子，不得已答应了赵麻子的求婚。李翠花妒恨交加，让李来福去杀了负心汉赵麻子为自己出气。李来福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傻乎乎地竟然遵从了，在赵麻子的婚礼上杀了他，然后到李翠花面前来邀功，却没想到李翠花翻脸不认，痛骂他是背信弃义的谋杀犯。李来福懵了，说：“不是你坚持让我杀他的么？”于是李翠花一叉腰、嘎嘣脆地说出了以下的传世佳句：

Ah ! fallait-il en croire une amante insensée ?
Ne devais-tu pas lire au fond de ma pensée ?

（女人为爱痴狂的昏话岂可信？
你难道就不能揣测我的内心？）

接下来一大段话，大意是：“我让你杀你就杀了？我嘴上说要杀他，心里爱他爱得不得了呢。要报复他，我自己会报复，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你难道不会三思而后行么？你难道不会多问问我么？好端端的英明神武的一个国君就这样被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给杀害了。你这个叛徒、刽子手，滚回你的希腊去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然后李翠花就跑到赵麻子的尸体旁边自杀了。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一点儿没错。整部戏里最冤的显然是位于单行线起始点的李来福，不仅没人疼，还冤得岂有此理，冤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拉辛老师惊才绝艳，描写得细腻而出神入化。本来凄切断肠的一出悲剧，因了李来福的冤大头惨境，竟然生出一点点喜剧色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