笋话

博客


正是芦笋季节。老鼐每次去买菜,就搬一堆芦笋回来,白的绿的都有。我说你买那么多干嘛,他说:这季节转眼即逝,过几天就没了,咱们要抓紧时间多吃、猛吃、吃到怕。

削芦笋皮是个耐心活。今年天冷,芦笋们都细胳膊细腿,于是要削的就更多。芦笋不是一个圆胖东西,所以我的小托飞刀也无法施展,只能一刀刀傻削。每次削芦笋皮,我就问老鼐:你是不是故意的?买了芦笋让我全神贯注削皮,这样我就没空找你麻烦了。

老鼐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说:你提醒我了,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下次我再多买点。

不管是白芦笋还是绿芦笋,我的做法只有一种:斜刀切片或者小段,蒜茸炒。可惜女儿不吃辣,否则还应该用干辣椒爆锅。白芦笋的口感不如绿芦笋,所以我会在里面加一点点balsamique醋。前几年我还按西式方法做白芦笋,就是水里煮软了以后配蛋黄酱吃。但最近我发现还是炒最好。法式有个头盘方子是用白芦笋加奶酪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捣成泥,我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

芦笋这个东西,在出国之前我是没吃过的,这再次证明了我是一个见识浅陋的吃货。我在中国吃过的笋只有两种,其中一种名叫莴笋。

莴笋当然跟芦笋一样,是与竹子无关的冒牌笋。可我觉得莴笋的名字比莴苣好听。我很喜欢这东西,切细丝凉拌、切片炒、或者切滚刀块煮排骨或火腿汤,生吃则脆甜、煮熟了则软糯,都好吃得不得了。而且看上去绿油油的,赏心悦目。北方人吃的“油麦菜”我一直觉得就是莴笋叶,这个发现很颠覆我的世界观,因为我从小到大吃过的莴笋,叶子都是摘掉喂鸡的。

我吃过的另一种笋当然就是正牌竹笋了,不过这正牌笋里也分出好几个档次。我小时候,因为地理环境的限制,没吃过新鲜竹笋,只吃过干笋,泡发了之后煮排骨或者煮肉。这个东西当时也算是难得的山珍,家里不常吃。办红白事宴客的人家,八道菜里却必然有一道排骨煮笋。这干笋与所有干货比如干海带、干蕨菜一样,必须用大油大肉来制服。油乎乎的肉汤里捞出一筷来,啊呀,除了好吃还是好吃。所有用这种方法烹制的干货我都爱吃。

后来我吃过的新鲜笋,都是细胳膊细腿发育不良的样子。我怀疑这跟我们云南的海拔有关,太高了,不管是破土的还是没破土的笋,统统长不胖还是怎么的?反正我在云南没吃过大胖鲜笋。反而是在北方那种我一向误以为蔬果贫乏的地方,我吃到了胖乎乎的冬笋。没剥开时简直就像一只小脚一样大小,剥开后切丝炒肉,真好吃,那鲜脆而有嚼头的口感,缠绕齿颊,久久不绝。

我的理想一餐是:妈妈做的排骨炖笋干,妈妈做的冬笋炒肉丝,妈妈做的凉拌莴笋,为了赶外国时髦,可以再加个妈妈做的蒜茸糊辣子爆炒芦笋。就着这些菜,甩两碗白米饭下肚,喝点淡啤酒,青岛燕京哈尔滨啤酒都行,最好是纯生。

这一餐吃完后,我的幸福感指数保证立刻提升四五十个百分点。

只是不知这幸福感到底来自于“笋”还是来自于“妈妈做的”。如果是来自于“妈妈做的”,又不知是来自于妈妈的厨艺还是妈妈的心意。

思亲如果只是思菜,那我的境界确实已经低到口腹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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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托宝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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