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露怯”?让我用事实告诉您。
“您这叫怎么话儿说的。不知道没关系呀,您鼻子底下不是还长着嘴了吗,您可到是问问啊。瞅瞅,露怯了不是?要我说您什么好?您活脱儿就是一砂锅弯把----怯勺了您呐。”北京人习惯于把在某些事情上很无知,且因为无知而闹出笑话的人叫露怯。虽然都是露怯,但露怯和露怯却有本质的不同。有的露怯是因为当事人自以为是,不懂装懂而做出了令自己十分尴尬的事情。而有的露怯却是因为当事人不原意麻烦他人,也不愿意不耻下问,从而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不自知的就闹出了笑话。总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也不管出发点如何,露怯的结果几乎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即出了洋相又闹了笑话。
作为一个出生在东方大国的北方人,从小到大都和以棉花、丝绵甚至是驼绒填充的各种布面的、锦缎面的单薄的、厚实的被子有着千丝万缕的扯不断、理还乱的联系,尤其是到了寒冷的冬季。北方人的住所大多都有冬季供暖的设施搭配,关了门的屋子里永远都会有些热乎气儿。但是最能让人们在漫漫冬夜感到舒适、温暖、惬意和满足感的就要数那一床床有一定厚度、一定重量、絮着柔软棉花的、被面即轻柔又漂亮而且还禁踢又禁踹的被子了。大冬天的,虽然人人睡觉都得盖被子,但盖被子的方式却有所不同:有的人喜欢分量轻的被子,也就是棉花絮的相对少的被子,感觉那样的被子盖在身上才即轻松又随意,一床不够暖和还可以再加一床,哪怕是连加三床被子且被子的上面再压上自己的棉裤、棉袄乱糟糟一堆,那也还是随心所欲、见机行事、不循规蹈矩的一桩美事。而有的人则更倾向于既简单又务实的盖被子法则,用一床厚厚实实的絮着比一般的棉被要多许多棉花的大被子从头捂到脚,虽然分量的确不轻,躺在里面翻身倒个都不甚自如,捂的时间长了兴许还能憋出几滴白毛儿汗来,但那种被子盖一床是一床,用不着各种花式铺垫,也用不着层层加盖,真正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一种被子叫“鸭绒被”,就是把鸭子身上的细毛儿拔下来缝到两片布的当中给人当被子盖的物件儿。据说那玩意儿是洋人发明的,皆因为他们的地里长不出棉花,就只能用鸭子毛儿滥竽充数了。还听说那玩意儿要比老棉花轻多了,盖在身上就跟没盖一个样儿,比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的棉花套子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由此,一直都只是听说,却从没有见识过鸭绒被,以至于到了美利坚后许多年也还是倾向于买不知塞了什么东西的普通被子,尤其喜欢买一套一套的床上用品,因为单令儿着买太费心思,经常被Bed skirt、standard shams、flat sheet、 fitted sheet、Euro shams等等专业术语弄得不知所云。和文明古国代代相传的只用褥子、床单、睡单、被子、被罩(还是现代的产物)武装自己的睡床相比,洋人铺个床简直是繁琐的都没有了底线。
好像就是从大前年开始,偶然听闻一位牌友加球友家的床上居然也用上了鸭子毛儿的被子,而且说那东西确实是轻薄且温暖,非常值得脑袋始终顽固不化的人们一试。想来想去我动了心,觉得既然我们这拨儿人中已经出了头一个吃螃蟹的,而且不但没有被螃蟹钳子夹残废了反而还十分的享受,我为何不能大胆跟进也找机会享享鸭子毛儿的福呢?正好,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购物中心,里面就开了一家Bed Bath & Beyond的店。于是,三年前的春夏交接之际,我就去那里寻找鸭子毛儿被子去了。因为是头一次买鸭绒被,又因为店里的鸭绒被品牌繁多、种类齐全,而我又是一个不太喜欢因一点小事儿就张口问人的人,于是就一个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翻腾了好半天,在琢磨了几袋烟的功夫之后才最终看上了其中一款。
这款被子我当时一买就是两床,一床我们自己用,另一床则给儿子带去了东部。我给两床被子都分别套上了新买的细织全棉的被罩,一盖,果不其然舒服得很。春、夏、秋三季盖着此被还真是做过不少的黑日梦,只是到了冬天就觉得这被子并没有出现人们所形容的那股鸭子毛儿火一般的温暖。想想也是,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情?春、夏、秋、冬四季都盖鸭绒被,就冬天一个季节不甚称心绝对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鸭子毛儿也不能抵挡住中西部恶略的冬季寒冷,那正好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能在东西部一猛子扎下去就不挪窝儿的人压根儿就不是人----都是超人。于是乎,鸭绒被上再加盖另一床被子或者俄国纯毛毯就成了我们西式中用的特色,去儿子那里也见他做着同样的事情----在鸭绒被上加盖别的被子,可见他也感受到了这床鸭子毛儿被子不太暖和的事实。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意识到这床鸭绒被有什么不对劲儿,直到前些日子我们这里断电,直到我认为是时候再买一床暖和的鸭绒被为止。
为了寻找一床更暖和的鸭绒被,和三年前那次一样,我还是去了Bed Bath & Beyond,我还是一个人东翻西找看了好半天,只是这次和三年前相比,我更加的细心了。看了好几个牌子的鸭绒被,突然注意到有一款鸭绒被的包装袋上写着醒目的字样,
我茅塞顿开,似乎感觉到我所犯错误的严重性了。我赶紧又接着找,终于发现了我三年前买的那款标有“COOL&FRESH”字样的鸭绒被。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露怯啊!三年前的我当真没有注意到鸭绒被竟还有冷热之分??不由分说地,我赶紧买了一床“EXTRA WARMTH”的鸭绒被回家,把先前的那床不暖和的洗好收起来,把这床新被子套进了被罩,就等着晚上睡觉时试试它到底暖不暖和了。谢天谢地也谢谢我自己,试盖的结果果然和先前那床有着天壤之别,就是感觉又有些过热了。嗨,到底是人难伺候?还是鸭子毛被分轻重?到现在我也还默默地露着怯呢。由此想到,儿子还在受着冻,为人之母怎能只顾自己的冷暖而不管儿子的死活?正好,前几天去他那里,就顺便又去了当地的Bed Bath & Beyond店给儿子也买了一床同样的被子,第二天反馈回来的信息就是:我晚上都踢被子了,太热了!嘿嘿。。。看样子这回是真的买对了。
话说,每次去儿子那里,他们都要以东道主自居,领着两个乡下人进城闲逛的同时也顺便饱一饱口福。虽然我们吃饭都不是冲着名声和钱去的,却也由此品尝了不少城里人所谓的好吃的。这不,前两天又去儿子那边,四个人再次进城探访儿子将来要去做Fellowship的医院,走着看着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随即兴找了一家饭馆进去,坐下来准备吃午餐。不知道那家餐馆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里面没有一位就餐的人是胖子。坐下来等餐的那段时间听见紧挨着的隔壁桌子的两位女士谈的都是与出版和艺术有关的人和事。儿子自告奋勇地负责点菜,在匆匆征求了我们的意见之后就做主为我们点了各自的午餐。
因为我不太喜欢海鲜味的意大利面,儿子就给我点了一块鸡排。
因为先生既喜欢海鲜又喜欢意大利面条,儿子就给他点了一盘海鲜面。
每个人点的餐都上齐了,大家就开始无声的吃起来。我不厌其烦地先把整块鸡排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然后才往嘴里放。吃了第一口,竟没吃出任何味道,我有些惊讶,却没有吭声。又吃了第二口,还是没有吃出任何味道。我困惑了,不知这种既无咸盐的味道又无黑胡椒粉的味道更无辣椒的味道的“味道全无”的炸鸡排是不是纽约人最新式的即健康又时髦的吃法?但是,它确实是淡而无味的。鉴于餐桌上没有盐瓶子和胡椒瓶子的原因,我扭过头往身后边的吧台看去,希望能够发现小小的装盐粒的瓶子,却又失望的转回了头。我开始绝望地想到,纽约的厨子就是牛,而且相当地有自信,绝不允许乡巴佬儿式的添油加醋和不知品味为何物的客人把他们亲手做出来的菜肴搞得面目全非,哪怕那盘子里的食物的的确确是屁味儿没有。正当我索然无味的嚼着我那盘无味鸡排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先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先生在快要吃完他那盘意大利面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这面条儿太咸了,齁儿死人。”他接连喝了几口水,放下了叉子,像看毒药似的苦笑着盯着那盘剩了三分之一多的意大利面如释重负。“我的鸡排什么味道也没有。好像没有放盐。”见有人说话,我才说出了令我郁闷许久的事情。突然,我灵机一动,对先生说到:“哦,说不定厨师把该潵在鸡排上的盐粒儿又潵在了已经放过盐的面条里了?所以就造成了你的面条齁儿死人,我的鸡排没有盐的局面?”谁也说不好,我也只是猜测。再说了,这种低级的错误怎么可能发生在纽约大厨的身上?而且还是自信到不在餐桌上摆放调味瓶的大厨身上?到最后,尴尬的也只是我们这些谨言慎行的乡下人,明明是厨师出了错,却以为自己不够摩登。露怯啊!露怯!要是换作纽约客,估计早就唤跑堂的过来,让里面的自以为是的厨子重新再做两盘免费的菜端出来了。
到这会儿也没弄清楚,纽约的时尚和乡下的实用之间的区别反映在餐桌上是不是就是谁放盐罐子的区别?或者是不同种类餐馆之间的区别?
看见那瓶盐了吗?还有藏在它后面的胡椒瓶子?大众餐馆的标配就靠它们了。
不论怎样,反正我们这回是露了一把怯。我们的“无知”不是在着装上、不是在品行上、不是在言语上,而是在人人都会的吃饭这个问题上。估计以后再进纽约城吃饭得提前在口袋里装上小小的调味包,以防哪家厨子万里挑一的随机不往菜里放盐,我们也能照样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自己给自己当回大厨了!
作者:spot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