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3:红螺寺,不得不说的叹息
《回国聚会3:红螺寺,不得不说的叹息》
若敏
看到刀刀摄影师拍摄的红螺寺秋天的银杏树,颇为心动。金黄色的叶片随风起舞,将大地铺就了最美的色彩。红墙蓝匾黑窗是背景。银杏树叶的黄是温暖的,美丽而欢快,令人向往。
(网络照片)
不知为什么,对银杏树的黄色一见钟情。刚刚到美国,在俄亥俄州辛辛那提大学医学院工作,校园里有一棵大银杏树,每到秋天,黄叶悬挂在枝头,翘首期盼,微凉的秋风一吹,黄叶就婀娜多姿地飞舞飘落。每年都会在树下合影。搬到亚特兰大后,在河边公园里发现了一棵大银杏树,与母亲一起坐在铺满黄叶的树下聊天,天南海北,亲密无间,我们望着恰河上的小船,那一刻安详静谧,仿佛时光停下了脚步,真美。如今,物是人非,又到秋季,脑海里美好的画面闪现。
这次回北京参加高中聚会,还没有到深秋。自然看不到北京最美的秋色。上午在雁栖湖观景,因为领导要检查,停车场关闭,我们不得不离开。刚刚开到路口,就看到红螺寺的指示招牌只有3公里,很近,赶快问敏妹,红螺寺如何?敏妹的回答,颇让我吃惊,她说,路过红螺寺很多次,可是从来都没进去过。我便提到了红螺寺的银杏树,由此,敏妹就转向朝红螺寺开去。
下车后,得知可以微信扫描买票,价钱不菲。中国大陆微信支付十分方便,二维码一扫,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这一点不得不佩服。大约是周间的缘故,红螺寺的游人不多,红螺寺的牌坊刚刚刷过油漆,看起来很新。
红螺寺景区位于北京市怀柔区城北5公里的红螺山南麓,距北京市区55公里,景区总面积800公顷。红螺寺始建于东晋咸康四年(公元338)年,原名“大明寺”(明正统年间易名“护国资福禅寺”,因红螺仙女的传说,俗称“红螺寺”)。“御竹林”、“雌雄银杏”、“紫藤寄松”被称为红螺寺三绝景。
(照壁后面是御竹林)
走进大门,首先看到的是“御竹林”。山门前的这片竹林据说是元代云山禅师所栽植,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据《怀柔县志》记载:清康熙32年(公元1694年)圣驾红螺寺降香,看到这片翠绿的竹林倍感新奇,即令身边的官员清点竹子的数量为613株,临走前叮嘱寺内的僧人和当地的官员要对竹林善加保护,以便他常来观赏,后来人们就称这片竹林为“御竹林”。竹林郁郁葱葱,可是竹林里摆上熊猫的雕塑,让人有出戏的感觉。
往前走,有一个红螺泉,并不大,却有一个红螺仙女的雕塑,加上附加的一些人文景观,比如两个巨大的红螺,设计上缺乏美感,在佛教的园林里,有点格格不入。我拍照时,刻意避开这尊雕像,这种人为的加工,其实打破了佛教寺庙应有的氛围。我想到京都和奈良的寺庙,那种园林设计应该是保护古迹所要借鉴的,而不是这种随意添加一些不恰当的人为风景。
走过红螺泉,有阶梯通向红螺寺的主建筑群。红螺寺坐北朝南,依山势而建,布局严谨,气势雄伟。它背倚红螺山,南临红螺湖,山环水绕,林木丰茂,古树参天。红螺寺处于红螺山山前的千亩苍翠的古松林之中,形成一幅“碧波藏古刹”的优美的画卷。
据说红螺寺建于东晋年间,是我国北方最大的佛教园林,有“南有普陀,北有红螺”的说法,自古便是北京地区拜佛祈福的圣地。红螺寺分为两部分,一为大殿附近的红螺寺主寺区和五百罗汉林,另一片是山顶的观音庙。传说观音庙求子极为灵验,红螺寺求姻缘特别灵验。所以,寺庙里烟雾缭绕,不少人在烧香拜佛。
走上台阶进门,是我心想之,心念之的古雌雄银杏树。他们坐落在大雄宝殿前,东边的雌树清秀矮小些,西边的雄树高大粗壮,这棵雄的银杏树,树龄在1100年以上,树高30多米,整个树的围度达到7米之多,虽逾千年但生机不减。每年春天雄树开满淡黄色的小花,秋天不见果实,而雌树每年春天不见花开秋天却果实累累,人们觉得它们象天作一双、珠联璧合的夫妻,所以也称他们为夫妻树。
我围着两棵银杏树转了一圈,想象着秋天的美景。这一带还有些一些古刹的韵味。解放后红螺寺一度被易为学校,寺庙的核心建筑大雄宝殿于1972年被拆毁,集中存放在殿内的大量文物、法器、佛经等尽数丢失,文物保护区大部分建筑也因年久失修而破旧不堪。红螺寺景区是从1990年开始进行保护性的开发建设,逐步修复修缮了殿堂、罗汉园、观音寺等,大雄宝殿也是后来再建的,好在银杏树还是原装。
在大雄宝殿后三圣殿前的院落西侧,是“红螺三绝景”之一的紫藤寄松。这景是一棵平顶松和两口藤萝构成,这棵平顶松高约6米,枝分九杈,两棵碗口粗的藤萝如龙盘玉柱一样爬满了整个枝头,而且松藤并茂形成了一把天然的巨伞,遮荫面积近300平米。每年5月初,满架的藤萝花就象一串串的紫玛瑙坠满整个枝头,如一片紫色的祥云浮在殿宇之间,浓郁的花香飘满整个寺院。9月份已经看不到紫藤,围绕着紫藤寄松,是红色的祈福布条,密密麻麻,很难看到藤松的全貌。元代《红螺山大明寺碑中》曾记载:“微风夜听金锒铛,诸天卫法藤萝旁”,此景至少已有800多年的历史了。俗话说:“藤缠松,松难生”,而红螺寺中的松藤却和睦相处了800多年,藤不离松,松不辞藤。紫藤寄松没有被破坏,十分幸运。只是祈福的红条,如果有专门的地方置放,而不是围着树,是否看起来更和谐一些?
我没有再往山上走,在大殿的背面看到的一尊观音雕像,让我有些失望。与安详平和的观音像不同,无论色彩和表情,都让人无法接受。我很难理解红螺寺的人工造景,拼凑密度,不求美感,令人遗憾。
红螺寺佛家苑林应该独具古朴、庄严的禅境之美。茂林修竹,珍花异卉,松柏翠竹掩映下的红墙绿瓦与苑林融溶合一。红螺寺独占地理风水之妙,具足自然环境之美,可如今眼前红螺寺里的一些雕像,画蛇添足,让人不解。古建筑寺庙蘊涵累積了很多前人的智慧和审美观,呈現出一種高雅和幽靜的氛围,從中體會到建築代表一個文化集大成的表現。如果需要重建殿堂和塑像,也应该考虑周全。让真正懂得美学设计的人而为,这种人为的添加,破坏了原来红螺寺应有的美感。
由此,想到曾去过的罗马、巴黎和爱丁堡,把新城建筑在古城外面,保护老城应有的风范。看到修复中的红螺寺,不由得想起梁思成为保护北京古城所付出的努力。
1948年底。建筑学家梁思成将他亲手绘制的《全国文物古建筑目录》交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并在地图上标出北平城重要古建筑的位置,他强调:北平为世界现存最完整最伟大之中古都市,全部为一整个设计,对称均齐,气魄之大举世无双。2个月后,北平和平解放,城内的古建筑被完整的保留下来。这些古建筑基本保持了清末的原样,堪称最美古都。他曾提议,在北京周边建立新城,然而被否决。
4年之后的1952年,北京这座有3000余年建城史,860余年建都史的历史文化名城开始被陆续拆除。城中那些承载着历史,历经数百年炮火巍然不倒的建筑,却在拆除中永远消失了。中华门,1417年建,1959年拆。地安门,1420年建,1954年拆。崇文门,1436年建,1965年拆。东直门,1439年建,1969年拆。还有气魄宏大举世无双的北京古城墙,也被毁灭殆尽。如今这些古老的建筑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个个相应的地名,依稀提醒着当世的人们,这里曾经伫立着一个宏伟的城楼。
梁思成,为了保护古建筑不惜以死相谏,但仍挡不住行政命令的推进。几近绝望的梁思成跪抱城砖,仰望苍穹,悲声痛诉:“在北京城市改建过程中,对于文物建筑的那样粗暴无情,使我无比痛苦;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一块肉,剥去外城的城砖像剥去我一层皮。” 他无助地抱憾:五十年后,历史将证明我是对的。可悲的是,50年后的今天,城市早已淹没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甚至连梁思成故居也被拆除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1930年到1945年间,梁、林夫妇走遍了国内15个省、200多个县,考察测绘了200多处古建筑,河北赵州桥、山西应县木塔、五台山佛光寺等就是通过他们的考察,才被世界认识,并加以保护的。我在2016年去山西看过应县木塔,非常震撼。保护得不错。1942年梁思成开始着手编写《中国建筑史》,两年后完成。这是我国第一部由中国人自己编写的比较完善、系统的中国建筑史。梁思成因此被英国科学史家李约瑟教授称为:研究中国古建筑的宗师。梁思成和林徽因对中国古建筑的贡献,功不可没。
古建筑一定不能毁于战争,这是梁思成始终如一的想法。抗战末期,梁思成向美国驻重庆办事处联络官布朗森上校说明了保护日本京都、奈良古建筑的重要性,他说:“上校先生,要是从我个人的感情出发,想到四万万中国人蒙受的深重灾难,我是恨不得马上炸沉日本四岛的。然而,一种职业与历史的责任感,让我马上冷静下来。日本的古建筑不仅仅是某一个民族的,而是全人类文明结晶具体象形的保留,我图上所标注的地方,保留着东方最古老的建筑。像奈良的唐招提寺,法隆寺,那是全世界最早的木结构建筑,一旦炸毁,那是永远无法补救的。”最终美军听从了梁思成的建议,在对日本进行大轰炸时,有意避开那些古城,使得奈良的古建筑得意完整保存,直到如今。
梁思成虽然保护了日本的古建筑,对自己中国的古建筑却无可奈何,无法一一保全,只能看到它们一个个地变成一堆瓦砾。
清华大学一位教授说:“北京没有毁于战争,没有毁于革命,而是毁于建设。”美国前总统卡特说:“我们有能力建无数座纽约曼哈顿,但永远没有能力建第二个北京。”德国历史学家说:“我们现在有的,你们将来都会有,而你们曾经有的,我们永远不会有,你们也不会再有了。”
林徽因曾斥责时任北京市副市长的吴晗:“你们真把古董拆了,将来要后悔的!即使再把它恢复了,充其量也是假古董。”据统计,我国目前人造仿古景观投资已超过一万亿元以上,然而这些建筑,就如梁思成夫妇所说,充其量不过是假古董。如果能够按照原样复制,也无可厚非,如果别出新裁,画蛇添足,缺乏美学讲究,就有些过分,不如不建。
拆除真古董,建造假古董,无论世人怎么评说,那些承载着悠悠岁月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岁月沧桑,物换星移,它们曾经伫立在那里,见证着历史的变迁,直到被拆毁的那一刻。想到这些,不仅扼腕叹息。而红螺寺里的假古董,让我有不得不说的遗憾。
感谢敏妹的陪伴,完成了北京之行的另外一个心愿。我应该不会再去红螺寺,想到那尊观音的塑像和画蛇添足的建筑,就有些不自在。也许与想象中的落差太大,作为北京周边的名刹,如此修复,有些意外。
(参考了网上的资料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