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口味上随我妈,打小儿就特别喜欢吃混沌。就算搁到面食里头横向比,面条什么的
不用说了,同带馅的饺子包子,那也是偏爱混沌多一些。小时候副食紧张,想吃了没处
买啊,只能问家里要。倒是不麻烦,和好面以后,翻来覆去的擀成一张特别大的面饼。
擀面杖我小时候老觉得跟自己个头差不多,后来上大学有回特意翻出来看,其实也就一
胳膊长。擀面这事儿是个力气活,还记着我妈背弓着,两个胳膊撑圆了那架势。擀的差
不多了,把整张面皮卷在擀面杖上,用刀一划,就成了坍在案板长长长的一溜几层面皮
儿。如果实在懒的和馅儿包混沌,直接切成菱形的小块下锅,回头下点儿菠菜什么的也
是一碗连汤带水的。有时候皮儿多馅少了,剩下的几张我妈也这么干。一直不知道她到
底就是喜欢吃那个还是怕糟践东西。
切混沌皮儿就是拿刀划几下就成。我妈喜欢切成梯形。回头包的时候,把馅儿靠窄的那
头儿放,稍微卷起来点,再掀起两边儿一捏,一个胖乎乎的混沌就包好了。因为宽的那
头冲外,煮好的混沌有漂亮的大裙边儿。包混沌这事儿技术含量不高。我小学都没上呢
还,我妈就教我包,刚开始筷子用的不熟,夹起来有多有少,包出来的混沌大大小小的
,我妈说这叫“爷爷孙子辈”,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可她每回看到我包的大大
小小的东西必提这茬儿。直到我后来熟能生巧,包的又快又好,她也没什么机会提。当
时我还真不觉得自己是跟她置气,但是回头想想好像是有点刻意证明一些什么的劲儿。
要说技术要求高的,比如包饺子就轮不到我上台面了。家里大人无论是和面醒面掐剂子
擀皮儿和馅儿包煮盛都比我利索,没什么多余动作,比方说包,一挤一捏就好了,我光
捏那个边儿得捏半天,谁看了都替我着急。做还别去说,连吃饺子我都落后,那玩意儿
太烫。尤其我爷爷家讲究煮出来的一定要汤汁饱满,那个肉馅一定要加水。煮完了如果
咬的角度不合适,会有一股汤汁飞溅出来。那时候我老跟我妈抱怨,饺子煮熟能吃就行
了呗,干嘛弄这么烫。不过家里人吃饺子要么蘸酱油,要么蘸白醋,只有我蘸陈醋。我
奶奶老说我这人打小就“隔路”。
家里做的混沌馅没什么特别印象,可能也就肉馅加葱吧。肯定没吃过荠菜的。第一次吃
是大学以后的事儿,印象很深。我长到十岁出头了,才跟父母第一次去外公外婆家探亲
。先坐火车,然后坐船,然后再火车,最后在山区只有长途汽车能到。一路颠簸,很不
容易。不过当时年纪小,到处看看光景,倒也不觉得苦。在妈妈的老家迟到路边摊做的
混沌,当地叫扁食或者肉燕的,实在记不清了。就是前面有人提到苏州小混沌的那个做
法,一堆肉馅在案板上放着,一个姑娘家的,右手持竹签,挑一点点肉馅,在一摞混沌
皮儿上一蘸,拈起一张,在左手心儿里一裹,一个混沌就包好了。我还是叫这个混沌,
顺口。味道也是记不太清了,好像汤满鲜的。那个包的过程很俏,印象深刻。
后来上大学遇到苏州来的,聊起混沌。伊说那不就是小混沌的典型做法么,问,什么是
大混沌,答,就是菜肉混沌啊。觉得“鸡同鸭讲”literally 的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