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暴雷后的年轻租客：40度不敢吹空调

租在广州城中村，40 ℃的夏天不敢吹空调 每次缴电费，李帅（化名）都头疼。他刚大学毕业，从老家来广州打工。因为参加工作不久，收入并不高，底薪 4500，加上业绩提成，综合月收入在 6000 左右。 李帅和绝大多数的外省人一样，来到广州的第一站，因经济拮据，只能寄身于城中村。他一个人住，租了个单间，房东很热情，操着一口广式粤语跟他说：” 押二付一，月租 700，水费 5 块一吨，电费 1 块 5 一度，每月卫生费 10 块，外加宽带费每月 50 块。” 这个单间没什么好的，面积只有 20 平，空间很小，很逼仄。但胜在便宜，加上离地铁站只有 10 分钟不到的路程。李帅还是决定租下了它。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广州的夏天，电费竟然会比房租还要高！ 广州的夏天很热，最高气温常常超过 40 ℃，不开空调，晚上根本无法入睡。在住进来的第一个月，李帅对电费没有概念。以前住在家里，或者住在学校，一年到头也不用交多少电费。但在广州的城中村，电费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是多汗体质，特别怕热。在广州的夏天，只要他一回家，就一定得开空调。他说：” 在广州，夏天没有空调，会热到蒸发的。” 可是，等到缴房租那天，拿到单据的那一刻，他人都傻了。 ” 怎么会要 1300 多？” 房东告诉他：” 你电费有 600 多啊。” 李帅看了一下，单据上真写着电费 625 元。李帅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月的电费竟然会超过 600 元，他的房租才 700 元，这电费都快赶上房租了。 李帅怀疑房东作假，自己又跑去核对了一下电表，可电表上的读数并没有错。房东说了一句：” 电费 1 块 5 一度，不会错的。” 这时，李帅才恍然大悟。较正常民用电，电费翻了快三倍。交了房租后，李帅忍不住跟同住一个城中村的朋友吐槽起来。可朋友若无其事地道：” 别纠结了，全广州都是这个价，深圳也一样。” 李帅一时无言。在路过一个超市时，李帅毫不犹豫地进去买了一个大号风扇，空调真心吹不起了。 李帅在知乎上写了个提问：” 广州城中村的电费 1 块 5 一度，你们夏天敢吹空调吗？” 不到一个小时，李帅就收到了 100 多个回答。有网友说：” 深圳程序猿，月薪 2 万，已婚两娃，吹不起空调。” 也有网友说：” 广州城中村的电费真是打工人不可承受之重。” 自那以后，李帅严格管理自己的空调时间。睡前开一个小时，把室内温度降下来后，李帅就只吹风扇。作为一名租客，无力让房东按正常电价收电费，只能自己勤俭节约了。 据 ZAKER 新闻了解，有市民曾在广州发改委的官方网站上留言反映城中村电价虚高，电费乱收的现象。 市发改委回复：总表用户如采用用量分摊方式解决公共用量及损耗的，同一周期内收取费用总和不得高于缴交费用，并定期向分表用户公布分摊与缴费情况。如被收取高价水电费，可保留相关票价等证据，向市场监管部门投诉举报，可拨打政府服务热线电话：020-12345。 但时至今日，在广深的城中村里，电价虚高这一现象并没有得到解决，租客合理交电费的权益仍然没有得到保障。 58 同城上的房子好便宜，可是一个我都不敢租 王小军（化名）最近想换一个房子住，他来广州 3 年了，工资也从 5000 涨到了 1 万。他不想再蜗居在一个狭小的城中村里。他向来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但今年，他交上女朋友了。他可以对自己抠搜，但不能让女朋友和他一起吃苦。 他寻思着，在地铁站旁边换租个好一点的房子，为他的爱情挪一个新窝。哪怕贵一点，他也愿意。但新房子不好找，他周一到周五上班，晚上经常加班到九点，回来就 10 点以后了，只有周六和周日才有空去看房。 在看房前，他先在网上找房子。但找来找去，都不太满意，要么就是太贵，要么就是离地铁站太远，要么就是房子太老太旧，没有阳光。他想租一个阳光通透的房子，握手楼，城中村他是不考虑了。可但凡离地铁站近一点的小区，房租都在 3000 以上，算上水电费，综合房租直奔 4000 去了。 这个价格对王小军而言，还是太贵了，贵到他都有些泄气了。可直到他打开一个神奇的网站—— 58 同城，他的信心就又都回来了。在 58 同城上，他看到好多位置好，小区环境好，价格还便宜的房子。像有个他很中意的小区，里面有一套一室一厅，他在别的平台看，标价押三付一，月租 3600。可在 58 同城上，同一个套房，标价竟然低到 1500，还只要押二付一。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王小军在线联系了租房中介，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很快，中介就打来电话，两人约好晚上 8 点半看房。怕错过这么好的房源，王小军在 6 点就准时下班回去了，还约上了女朋友一起去看房。 回去后，他先是联系了中介，然后提前赶到了小区附近等待。中介有点姗姗来迟，但王小军也是耐着性子等。中介来了后，就说带王小军去看房。王小军怀抱着激动的心，跟着中介走去。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怎么去的方向离预定的小区越来越远？ 王小军怀疑地问道：” 怎么？这套房不是在某某小区吗？” 中介说：” 我们在这个小区的房子已经租完了，我带你去另一个房源看看，那边的房子也很好的。” 王小军怕价格贵，问道：” 价格比这边贵吗？” 中介说：” 不贵，那边环境比这边还好，价格一样的呢。” 大概走了 10 分钟，王小军越走越感觉不对劲，因为中介带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城中村。然后，中介指着一栋握手楼说：” 就在这里了。” 王小军感觉自己被骗了。小区房和城中村的房能比吗？难怪标价这么低。可来都来了，王小军还是跟着中介上去看了看房源，比预想中差了很多，不仅没有阳光，就连走廊都是漆黑一片的。王小军的心凉了半截。 王小军有一种深深的被欺骗的感觉。在这次经历后，他再也不敢相信 58 同城的租房信息。一分钱一分货，这世上哪里便宜占啊？他只怪自己贪便宜，白白浪费了时间，还被女朋友当傻子骂了一顿。 58 同城上的虚假信息混乱，像王小军这样的事件并非孤例。但相比于轰动一时的 ” 柬埔寨血奴案 “，王小军还算是幸运的。他只是在 58 同城上租房，没有在 58 同城上找工作。 对一个平台而言，虚假信息对用户带来的伤害是难以预估的，也是难以支撑一个平台持续良性发展的。58 同城上的虚假信息对消费者已经造成了重大欺骗性行为，这也是 58 同城最被消费者所诟病的地方。 小陈 95后 互联网长租公寓用户：从蛋壳到自如 幸好 2020 年广州的冬天并不寒冷，不然的话，小陈就要度过一个停电，没有热水的冷冬了。 几个月前，在疫情的催化下，早已千疮百孔的长租公寓开始陆续暴雷，青客公寓、友客公寓等多家地方长租公寓都出现了严重问题，媒体对长租公寓乱象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揭示，新闻上时常能看到因为平台跑路，租户被房东赶出家门的报道。 但身为蛋壳公寓租户，小陈并不觉得相同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彼时，蛋壳是美股上市企业，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少房源，比暴雷的其他长租公寓实力要强得多，他有理由相信自己不会 ” 无家可归 “。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年 6 月蛋壳公寓 CEO 高靖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蛋壳公寓已经几个月没有支付合作方的工程款了。 10 月起，各地蛋壳公寓开始陆续暴雷，合租群已经有人开始讨论什么时候搬家。不过，身在广州的他还暂未受到具体影响。 几天后，隔壁小哥搬家了，并且也劝他早点搬。小陈不是没考虑过，只是当初为了每月能便宜两百多元，他的租房合同是年付，一次性支付了近两万，并且这还是蛋壳公寓和微众银行合作的租金贷——只要合同没到期，他就必须按时还款，不管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现在他还只住了刚半年，现在转租恐怕也没人敢接手。” 怎么也得把这笔钱住完吧 “，他想。 真正的考验马上就到来了，11 月初，房子突然停电、停水了，问了物业才知道蛋壳已经两个月没有交水电费了，这时他开始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给蛋壳打客服电话，问问能不能终止合同。但是一连好几天，官方客服电话都无法接通，只有蛋壳公寓 App 里的机器人客服告诉他不可能。 半个月后，房东终于来了，房东也没有收到最近两个月蛋壳公寓应该支付的房租。 虽然做好了被赶出家门的准备，但幸运的是，房东并没有对他咄咄逼人，而是告知他在找到新房子之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当然，期限是一个月。 对小陈来说，房子好找，但背负的租金贷才是甩不开的麻烦，” 总不能住着新房，还要还之前房子的租金贷吧 “。 几天后，事情终于迎来转机，微众银行发布公告称，租金贷用户可以直接解除贷款合同，用户无需继续还贷即可结清贷款。合同内剩余款项微众银行将直接向蛋壳公寓追偿。 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小陈觉得可能是蛋壳公寓涉及人群实在太过广泛，所以才有不同于其他暴雷公寓的完美方案。 另周围人意外的是，小陈找的房子依然是互联网长租公寓平台——自如租房。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从一个坑跳入了另一个坑，但他是这么解释的，” 之前我也找过其他房子，但是那些房东都是租前把你当上帝，租后爱理不理。有一次马桶坏了，打电话让房东找人来修。房东一口答应，但是压根没人来，最后我又催了好几次，维修师傅隔了四五天才来。其他东西也差不多，反正房子租出去他就不管你了。” 小陈说，” 虽然长租公寓有暴雷风险，但是蛋壳房子如果有问题，直接在 App 上就可以预约维修，师傅准时上门。而且每半个月，都有保洁上门做清洁，这是其他房东不会有的。” 和当初选择蛋壳一样，他也认为自如是大平台，并且背靠链家，实力更加雄厚，也没有听说创始人有什么问题，所以最后综合考虑还是选择了和蛋壳同类型的自如。 不过，蛋壳倒下后，自如明显有了涨价的底气。 以前长租公寓为了竞争客源，优惠、打折时常会有，但现在自如几乎完全取消了这些优惠。并且在一些相邻地段，房租的差价也开始显现。 最后小陈的房租比蛋壳贵了近 300 元，但其实两者直线距离只有不到 500 米，交通环境也差不多。 好在住的过程中，他没有再遭遇那些烦心事。只是去年年底后，自如通知他房租要涨价了，今年每个月要多交 100 元，不同意的话就搬走。虽然涨价并不是不能接受，但他非常讨厌这种不可置否的通知，”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他说。 小陈最后接受了涨价，” 没办法，打工人的命就是这样，你能怎么办 “。 据《2021 年 10 城毕业生租房报告》，90% 的大学毕业生需要通过租房解决居住问题，预计每年有八九百万毕业生涌入租房市场。对这些涉世未深的 ” 互联网土著 ” 来说，便捷的长租公寓依然是优先级很高的选择。 在经历了长租公寓连环暴雷的一年后，2021 年 4 月，国家六部门联合发文重点监管长租公寓，从七大方面彻底禁止了租金贷、房租金水平等租户反映较多的问题，蛋壳公寓成为此次监管的反面例证。 虽然过去的行业乱象逐渐被清理，但越来越贵的房租正在成为年轻人新的烦恼。数据显示，2021 年，成都、杭州 2021 年个人租金上涨 27%，北京、广州、上海、深圳、武汉、天津等上涨超 15%。 ” 如果明年还涨价，到时候我可能考虑找其他房子了 “，小陈最后说。 租房是无数年轻人从学校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可在租房市场里，却存在着一个又一个的消费陷阱。城中村的虚高电价、租房平台上的虚假信息以及长租公寓的爆雷跑路、都可能对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一发暴击。 年轻人要学会保护自己，可租房市场乱象的整治，才是让房租市场健康良性发展的关键之所在。保护年轻人的租房权益，应该引起社会更大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