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没了” 炮火下 一场全球粮食危机正在逼近
上个月，一枚俄罗斯导弹袭击了乌克兰首都基辅以北的农场。 IVOR PRICKETT FOR THE NEW YORK TIMES最近的一个早晨，一位农民正在他的地里干活，邻居打电话告诉他，他的仓库遭到了炮击。他冲了回来，发现仓库着火了，他的一名农工躺在地上，弹片嵌进头部。
“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毁灭，”48岁的农民尤里·古马年科说，“全都被炸成了碎片。”
古马年科说那位62岁的农工被送去了医院，但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古马年科的四辆拖拉机有三辆被毁，他的仓库屋顶也遭到损坏。他本指望能卖掉的小麦和许多种子都没了。
“我一辈子在我的农场种地，”他说，“现在什么都没了。”
过去六周里，俄罗斯的炮弹摧毁了乌克兰的城市、房屋、医院和学校。但战争也深入到乌克兰的肥沃平原，这里被称为欧洲的粮仓。战争导致无法收割，摧毁粮仓和农作物，并给一个在生产世界相当一部分粮食的国家带来潜在的毁灭性后果。
乌克兰农业副部长最近表示，自战争开始以来，该国已经损失了至少15亿美元的粮食出口。由于国际制裁，作为世界主要粮食出口国的俄罗斯在很大程度上也无法出口粮食。
尤里·古马年科的农场的一个仓库在上个月遭到炮击后。该仓库位于乌克兰第聂伯罗附近。 YURIY GUMANENKO
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负责人警告说，这两种情况结合起来正在造成一场“自二战以来我们从未见过”的全球粮食危机。
在乌克兰，仓库里堆满了无法出口的谷物。俄罗斯封锁了进入黑海的通道，这是乌克兰主要的出口路线。货运列车面临后勤障碍，卡车运输受到阻碍，因为大多数卡车司机是18至60岁的男性，他们不被允许离开该国，无法将出口农产品运出边境。
乌克兰还禁止了一些粮食出口，以确保有足够的粮食养活本国人民。
周二，农业部表示，俄罗斯炮击摧毁了六个大型粮仓。农民们说他们面临燃料和化肥短缺的问题，他们的一些农工已经奔赴战场。
战争致使一些农民被赶出他们的土地，炮弹和火箭炮摧毁了他们的机器，炸伤了他们的农工，导致他们的牲畜死亡。
“我的农场变成了废墟，”乌克兰北部城市切尔尼戈夫附近的卢卡希夫卡村的农民格里戈里·特卡琴科说。“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他的农场在最近某天晚间挤奶时遭到炮击。一枚火箭炮击中了挤奶间，农工们跑到另一栋楼避难。袭击结束时，特卡琴科的农场已被夷为平地，地上躺着数十头死去的奶牛和小羊羔。
上个月，在乌克兰基辅附近的田地里，一名农民在播种季节开始前耕作。 SERGEY DOLZHENKO/EPA, VIA SHUTTERSTOCK
农场——他的牛、仓库和机器——是他毕生的心血。乌克兰处于苏联统治之时，特卡琴科曾在集体农场工作，2005年，他买下了约六公顷的土地和七头奶牛。这些年来，他把经营规模扩大到了约1500公顷，奶牛变成了170头，另外还种植了玉米、小麦、向日葵和土豆。
“我们几十年累积下的产业，”他说，“他们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毁光了。”
农业用地占到了乌克兰全国面积的70%，农产品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0%，是乌克兰最重要的出口产品。乌克兰是全球玉米和小麦的主要出口国，也是葵花籽油的最大出口国。
该国农业部副部长塔拉斯·维索茨基上周表示，目前，乌克兰有1300万吨和玉米和380万吨小麦无法通过正常路线（主要是海运）出口。
乌克兰南部城市赫尔松的一位农民说，他的农场里积压了1500吨谷物和1000吨玉米。
在赫尔松西北方向640多公里的切尔尼戈夫附近，伊万·雅库布在俄军占领该地区后逃离了他的农场，他的仓库里还留有100吨玉米和小麦。
在一些战斗激烈或是被俄军占领的地区，农耕已经不可能进行。
2月，黑海沿岸的尼古拉耶夫港。乌克兰几乎所有产品出口需要经过的港口都被完全封锁。 BRENDAN HOFFMA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农民们也在担忧这个春季可能无法播种，导致下季作物也面临风险。周四，乌克兰总理丹尼斯·什梅加尔表示，政府预计今年春耕作物将减少20%。
俄军在一些农田布设了地雷，炸毁机器，并摧毁燃料储备，乌克兰当局声称此举就是为了扰乱耕种。
“我不确定是否还会播种，”来自赫尔松地区布拉霍达提夫卡村的农民亚历山大·基里奇申说。“他们告诉我们，每一辆开到野外的车都会成为靶子。”
雅库布逃离了切尔尼戈夫附近的农场，他仍然习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他会泡好茶，但却用不了他的拖拉机，也不能给他的土地施肥，为播种葵花籽做好准备。在俄军占领下，他的土地仍处于休耕状态。
“虽然买了种子，但却不能把它们种在地里，”他说。“我只是个农民，只想种植人们需要的产品。”
在受战争影响较轻的地方，农民已经开始播种，但由于港口被封锁，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进口也被暂停，许多农民缺少燃料、化肥和种子。上个月的一项政府调查发现，国内农民所拥有的燃料仅为春耕需求量的20%。
上个月在基辅，志愿者们向老年人和有需要的人分发食物。战争加剧了粮食不足的问题。 IVOR PRICKETT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乌克兰农民和私人土地所有者协会的第聂伯罗地区代表阿纳托利·盖瓦隆斯基说，他手下的粮食运输司机和谷物升降机操作员都去打仗了。
乌克兰政府暂时免除了农业劳动者的兵役，但仍有一些人选择参加战斗。盖瓦隆斯基说，妇女和儿童现在都在地里帮忙。
乌克兰各地的农民都展现了极大的韧性和决心，愿尽一切努力播种，为百姓和军队供应粮食。
特卡琴科的农场在上个月的一次俄军袭击中被毁，在那之前，他一直尽可能在田里劳作，为乌克兰士兵和当地百姓提供肉类、牛奶和土豆。
每天晚上，他和妻子、女儿、以及六个孙辈就在存放土豆和腌菜的地窖里睡几个小时。
“这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农场，我们的村庄，”特卡琴科说。“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要和自己人待在一起。”
一块标志牌警告称，乌克兰涅任市附近的这片农田有地雷。 ARIS MESSINIS/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农场遭到袭击后，他们选择逃走，但上周一听说俄军撤退了一段距离，他们就又回来了。
“我们的土地就是我们的，”他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只要有机会，大家都会尽快回来干活。”
古马年科在第聂伯罗附近的农场已被摧毁，袭击发生后，他花了几天时间在废墟里搜寻，看看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以便尽快开始播种。“如果不及时播种，就没有收成了，”他说。他表示自己可能找不到大豆种子，但朋友们会给他其它豆类种子。
“他们可以朝我们开枪，但我们会继续干活，”他说，并补充道，“我过不了别的日子。我生来就是个种地的，死也要死在地里。”
Valerie Hopkins对本文有报道贡献。
Valeriya Safronova是时报风尚版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