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撕裂了吗？

 

一、

 

2500万人的城市，按下暂停键，会乱。这在意料之中。

但时过月余，还乱成漏洞百出，还这么烂泥一堆。实属匪夷所思。

 

昨晚临睡，看到一个视频，江苏给上海捐助了一批蔬菜，由顺丰速运连夜送到上海。都分拣好了，一份一个箱子。但就是进不了社区。原因是，这些物资不是保供单位提供。前几天上海大雨，最后这批物资直接去了垃圾处理站。环卫大哥一边用铲子把烂了的蔬菜，铲进垃圾桶，一边摇头叹：太浪费了呀！

这哪里是浪费，这是在伤全国人民的心吶！一边是吃不上菜，买不到菜的上海人民，一边是田里抢收蔬菜的江苏菜农，一边是不计成本保供的企业，一边是用一句“你们不是保供单位”把这一切都抹杀了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的，一个东西。

 

就在今天，微博平台上，上海那些不会玩智能手机的老人，还处于极度缺物资的状态。

而隔壁的短视频平台上，大量位于青浦的菜农在反映，自家的蔬菜，进不了批发市场，大量的叶菜就在大棚里疯长，一颗都卖不出去。

与此同时，上海有关部门在开发布会，农委主任还在恳切的和公众说，上海全市已经抢种蔬菜8万多亩，其中绿叶菜面积5.8万亩。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上海的问题是没菜吗？还是本地和外地的菜，压根就进不来最后一公里，到不了社区居民的手里？高价菜、黑团购、普通人难以承受的跑腿费，是怎么产生的？真的不知道吗？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不会相信，2022年，在上海这样一个城市，全城静止后，2000多万人为吃饭发愁的危机时刻，物流有三分之一的运力，是在送莲花清瘟。在上海，送食物和送药，是两个运力，两个渠道。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大家普遍收不到蔬菜，连捐赠物资都进不了，但家家户户可以收到莲花清瘟，还两盒以上。

 

就在前天，上海的检察院发了个新闻。说检察官提醒上海广大团长，团物资要切实履行货物审查制度和防疫制度。否则可能要负刑事责任。

监督团长团购，没错。但也想问问，给梅龙镇2800户居民发“本来要运到工业炼油厂的废弃奶头猪肉”，发过期食用油的相关企业和基层政府人员，让各省市支援上海成吨成车的菜啊肉啊都烂在上海城门外的人，他们，要不要也负一些什么责任？是不是更应该被公检法“紧紧盯住”？

 

二、

 

这场防疫，好像把上海活剥了。

 

它如一面镜子。让我们看见，在全中国最富裕、最开明、最都市化的城市里，当它静止下来，秩序是混乱的，缓急是倒置的，漏洞是百出的，个人是无力的，集体是窒息的。

 

就在昨天，上海大学刘海波老师在朋友圈呼吁，说上海大学的学生们已经足不出户，被关在寝室里大半个月。大学寝室能有多大？六七人一间，这隔离已如监狱。监狱，还有每天放风的时间。这样关着，人的精神是要出问题的。更别说那些本身就有一定情绪障碍的学生。

因为要快速社会面清零，这几天，上海很多在家隔离的高龄失能老人，被一一接走，转去方舱医院。这些老人的子女晚辈，在微博求救。方舱医院什么都没有，而这些老人要么半身不遂，要么患有老年痴呆，都是要专人服侍的，转到一个医护管百来号人的方舱，谁给他们照料？有何意义？方舱接受的标准，是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啊。但是没用，如今，未成年小朋友要在方舱，90几岁瘫痪老人，也要进方舱。不是说阳性不该进方舱。但是对于那些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且具备居家隔离条件的人，是不是要特别考虑和照顾一下？

 

前两天，上海交响乐团71岁的小提琴手陈顺平先生，胰腺炎发作，120都送到医院了，不肯收。求告无门，最后疼痛难忍，于清晨跳楼自杀。昨天，复旦大学外文学院俞惠中教授，在家中发病，整整四个小时的全城求医，最后也没等来救治，最后在家中不幸去世。根据微博网友统计，自3月疫情以来，仅在微博上披露证实，上海死于疫情防控医疗次生灾害的人，就有近百位。而这样的事情，还每天都在发生。

 

两年多过去了，从号召众志成城抗疫，第一个“封城”的武汉，到当下正在经历“静止”的上海，我们的应对方式没有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各个城市地区，甚至暴露出的问题也很相似——物资供应不足、其他病人得不到救治，弱势群体没有绿色通道，中小企业和底层民众的呼喊不被听见。

 

上海还是幸运的，因为它相对被看见，民众也更有勇气表达。有多少人知道，在祖国的边陲，一个叫瑞丽的地方，自 2020年1月26日以来，已经经历了9次封城，城区封城时长160天。那些村寨，每个村口都设置了卡点严禁出入，很多人，已经二三百天没出门了。疫情2年半，这个小城，从常住人口50万减少到了10多万。这里，餐馆关着，市场关着，很多人失业，更多人逃离。剩下的，是那些想走走不了，想走没有路费和隔离费的人。而疫情之前，这里曾是云南的经济重镇，人均生产总值甚至高于云南省平均。

而瑞丽，绝对不会是个例。

三、

很多人为“清零”叫好。

各地政府，也把清零当成最高目标。能最大程度保护民众不被感染，最大程度拖延疫苗覆盖和特效药研发的时间，这当然是好，也是应该。但作为普通人，真的不要为一刀切的封城政策，叫好了。你的每一声喝彩，每一句“比一比”，都会产生一种微小的力量。更严厉的力量。

现在，各地真正要比的，是谁能在“民生”和“防疫”之间，找到新的平衡，谁灵机多变，谁以最小的社会代价防疫。把清零作为唯一目标和最高目标，就一定会有地方政府相互竞争。竞争的结果，一定是层层加码。最后，一定是所有人都陷入困境。

这是一个R0=9.5的传染病啊，它不是封城一个月，就能一次性消灭的。这是科学常识。根据兰州大学疫情预测系统和黄建平院士团队预测分析，奥密克戎将在2022年继续影响世界，新冠大流行将在2023年11月左右结束。那时，全球每天的病例将降至约3000例，可以认为大流行结束，届时确诊病例总数将达到至少7.5亿。

 

瑞丽四十万人，选择了拿脚投票。扛得住九次，扛不了第十次。你能扛几次，一个城市能扛几次，城市之下的那些底层民众、中小企业、个体户，能扛几次？根据清华经管和北大汇丰商学院的调研统计，若封城持续超过一个月，三分之一的中小企业，面临破产。若疫情封控超过3个月，三分之二的小企业，和三分之一的中上企业，都将陷入生存危机。普通人储备有限，企业也有生命，都不经扛的。

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要防疫，我们也要看见民生之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