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读《爬楼梯指南》时我们在想些什么

1.

onedayoronelife：2020-08-26 22:48:02
可是我读《爬楼梯指南》时想，这真无聊。他是出名了，自然有人寻章摘句，为其吹捧。换了个网友写，谁会看？看了的人会不骂其无聊？我总觉得科塔萨尔就是会玩花样，技法大于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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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无兴趣讨论一下？

网上没搜到这篇小说，自己动手敲了一遍，好在字数不多，含量题目才596字。

这是饭后闲聊，不会有章法，说哪里算哪里。

这算是科塔萨尔所有作品中最不起眼的一篇小玩意儿了，若非@onedayoronelife 说它无聊，我根本想不起谈论它。极偶然的契机吧。

有事了，走开一会，大约半小时后再聊

《爬楼梯指南》是他的短篇小说集《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中以《指南手册》为题的系列小说之一。
吐槽一下科塔萨尔作品的译文，个人对范晔的翻译不感冒，喜欢陶玉平、林叶青等人的翻译。
范的语感差了一些，陶、林更简洁得体。

要想深入地考察一部作品，大概要做点准备工作吧，了解一下作者的身世和时代背景，把产生作品的土壤搞清楚。
任何一部作品都不会无中生有，都会和作者的特殊经历和时代分不开。

当然，这是一篇小玩意，应属于偶尔兴致之作，没有那么重大的背景。
但稍微也有一点。
1，科塔萨尔自小多病，造成很敏感，有锐利的思想触角，能洞察极细微的生活场景；
2，时代背景，拉美文学爆炸主将，反传统，不走寻常路的写法；
3，具体到某一篇作品，不能孤立地看待，要联系到同期的其他作品作整体观照。就像画家审察一幅画，不但要用放大镜细察其内部线条结构，还经常需要走开几步观察整体效果。。

咦，发照片怎么发不出来？

这篇《爬楼梯指南》，从传统意义上来说，算不得一篇小说，没有人物，没有事件，没有六要素，哪里称得上小说？
说是散文好像又不是。
难以归类。
可是，谁又规定小说不可以这样写呢？
伟大的天才总是善于打破各种规矩，拓展出更宽广的疆域。

从科塔萨尔的《跳房子》可知他最拿手的就是形式创新。
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呢。
写就是了。
天才自身就是规矩。

我最早读《克罗诺皮奥与法玛的故事》的开篇《指南手册》的时候，第一直觉告诉我这家伙是个诗人，后来查了他的简历果然写过诗，早期以笔名出过一本十四行诗集。
你可以瞧一眼他在《罗马灭蚁指南》中许多美妙的比喻。吸引我读了好多遍。那简直就是诗的语言。

具体分析这篇短得不像话的《爬楼梯指南》，最大的特征是陌生化的处理方式。
这是一种特殊的视角。
也是一种了不起的创新技法。
用一种初来人世的婴儿的目光打量和叙述一切。纯物化的叙述对象。人和物弥合了所有的区别。一本正经的荒唐。
造成了一种无厘头的幽默效果。
记得我读到”请特别注意，（爬楼梯时）不要把脚和脚同时抬起“这句时，不由拊掌大笑。简直幽默死了。哪里无聊了？有聊得很呢。

对于这种在一个主题下的系列小说，我不知道专业评论家们如何命名，而我赐给它们的名称是”拼盘小说“。
这种”拼盘小说“中的个体也许意义甚微，但组合一起就显示出壮观的效果来。
就如一棵小树不起眼，但一棵一棵，许多棵，无数棵，站到一起，组成了森林，就有了非凡的气势。

《爬楼梯指南》与同系列的《哭泣指南》、《唱歌指南》、《恐惧方式的指南及示例》、《三幅名画的欣赏指南》、《罗马灭蚁指南》、《给手表上发条指南》等组成了一个有关日常生活方式的方阵，与紧随其后的另一系列《奇特职业》发生关联。《爬楼梯指南》微不足道，在组成科塔萨尔的艺术殿堂里，只充当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瓦片。然而自有它的作用和一份贡献在内。

我上面说过这篇小说的最大特征是陌生化处理效果，另一个重大特征是表现出来的游戏心态。就是纯粹好玩。
他曾说过：”对我来说，文学是一种游戏。……游戏有两类，一类就像足球，其本质只是消遣而已，还有一类，则是意义重大、着重其事的游戏。……文学是一场游戏，但它是一场可以让你毕生投入的游戏。你可以为了玩好这场游戏去做任何事。“
想来这篇小小的《爬楼梯指南》大概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消遣性游戏。

当你抱怨这篇小说不像小说的时候，可以参考科塔萨尔的这段话：”（我的写作）是彻头彻尾的混乱无序、杂乱无章。我的写作没有章法可言。“
他可以称得上文学上的自由主义，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一笔在手，天王老子靠边。
这算是一种超级自信吗？

这篇作品里最后那句也顶有意思，”很容易就能离开楼梯，用脚跟轻轻一踩，把台阶固定在原处，确保在下楼之前，它都不会从那里挪开。“
请问它（楼梯）怎么从那里挪开呀？
顽童的趣味。
顶级的幽默。

科塔萨尔的自信，从他下面这句话也可以看出一二。
他说：”对我来说，短篇和长篇可以从任何地方着手写起。“
好像他本身就是一个活水的源头，随便打开一个小口，就能源源不断地流出。

科塔萨尔不喜欢充满形容词和修饰语的浮夸长句。他年轻时受教于博尔赫斯，后者曾教给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文风要简洁。
范晔的译文有点咬文嚼字了，不够简洁，所以不怎么喜欢。

废话说了一箩筐，其实我想告诉@onedayoronelife　的就一句话，这篇《爬楼梯指南》最大的启发就是陌生化的用笔方式。这是值得留意之处。想发个逐段细评的图片，发不上来，算了。

同系列的《给手表上发条指南》也可以说是一篇哲理散文诗。
无法归类的好处是可以任意归类。

读小说多了，越来越不喜欢那种太像小说的小说，有点假。
而现在更喜欢那种不太像小说的小说，更逼近生活的真实。
我们谁都不喜欢被欺骗。
哪怕小说也不行。

想一想把《爬楼梯指南》这样平常之极的题目指定给我们会怎么写？就会明白科塔萨尔的不凡之处了。
更使我相信了那句话：小说不在于写什么，而在于怎么写。
同样一双眼睛看同一世界，有人只看到虚无，有人却能看到五彩斑斓。

最难模仿的就是想像力。
你脑子里的想法谁也偷不去。
技术则是末流，
习而可得也。

三鸟兄的话促我产生思考：文学的功能到底是什么？我们普通作者能做的是什么？文学有意义吗？

话题越大越虚。

想来文学的功能应该是娱人和自娱。千万别谈教育。谁有病啊。
我们能做的，经常不由自主。
文学只对个体有意义。于国于人类，骗鬼去吧。
突然记起若干年前亲聆一位大咖的话：文tan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还不如hei she hui。这话是当着许多人讲的，震傻了我。后来一想，全对。

形式大于内容？

就是一个小段子啊。

有争议，有碰撞，才有更多思考。好事。
允许和欢迎不同意见。

我们的阅读，
虽然读的是别人的作品，
最终收获的，
只与自己的深度有关。
有如深井汲水，
太短的绳子是打不到水的，
太长的绳子呢，
也只会把桶子浮在水面上而无法舀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