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老太的自杀故事

昨天已经年届八旬的表姐来走亲戚，看望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年龄没她大，但是辈分高。表姐来是看望她的老舅、老舅母。
一起来的还有表姐夫，参加过抗美援朝。他去朝鲜是在1952年，时年17岁。算起来，今年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表姐夫的耳朵已经有点聋，跟他说话声音小了听不见。走路虽然没有颤颤巍巍，但是也有些不太利索。
但是他们坚持来走亲戚，一年两次。春节一次，临近中秋再一次。之所以来走亲戚，是因为他们有个信念，亲戚需要常走，若不常走，即使父母兄弟，也就渐渐疏远了。
嘘寒问暖的时候，表姐夫会打听或者谈起他熟悉的一些战友或熟人。当然，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比如他提到大宋庄的一位老战友，本来想去探望的，结果行前电话联系，人在市医院手术治病，全家都在那里，于是不能成行。比如他问到这边邻村的孟宪生，那是在去年或者今年春天去世的。
孟宪生生前是个讲究人，做过赤脚医生，所以很讲卫生。老伴在五年前去世后，他不愿再呆在村子里，于是在县城租房住。反正他儿子很有钱，而他会到处找人打扑克。死后被运回埋葬。
表姐谈起正在給她们建的新房子，一栋别墅，三层楼。拉起围墙，有个小院子。为他们建房的长子特别交代，院子里不要养鸡。
表姐喜欢养鸡，还喜欢养鸭、养鹅，吃蛋方便，新鲜。但是儿子不许，不许就不许吧。表姐比较随和。
也是为了养鸡，邻村的一个老太太就没这么配合。
那个老太太也已经八十多岁了，脾气还有点倔。
新建的房子，新修的院子，新下的命令是不许养鸡。但是老太太不听，偷偷摸摸买了三两只。你不让养，是怕鸡屎遍地，污染环境。老太太自有主意，弄个鸡笼，苫上塑料薄膜总可以吧。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儿媳妇的利目法眼，对老太太的大胆妄为当场喝止。脸色就不大好，口气当然也不够温和。
于是老婆婆那脆弱而敏感的心就受到伤害，泪向心里流。老太太就有些想不开，寻个借口，便托人把她运到当地的著名风景区，一个水库那里。表面是去游玩散心，其实是为了投湖自尽。
谁知道不去还好，去到那里一看，熙来攘往，游人如织。老太太老胳膊老腿，本来走路就不利索，寻找偏僻的角落竟而不能。心里说，眼见得在这里是死不成。你想啊，你那里扑通一声跳下去，还没沉底，肯定早有人见义勇为給捞上来。捞上来再问你为何要寻短见，到那时如何好讲？死又没有死掉，反落得众人耻笑。罢罢罢，老太太就只好打道回府。
回家后关上房门，这下子总算安静了。老太太就继续实施自杀计划。怎么办呢？喝农药吧，百草枯、克百威，禁售的，允售的，家里都有。端药在手，老太太又动了心思。就这么死了，值不值？
是啊，值不值，本来就是快死的人了，就为了两只鸡，满打满算还能活几年呢,自寻短见实在何必！
这么一想，老太太就把药放下来。放下来之后出门聊天，遇到老姐妹就说起来。一边说还一边露着豁牙嘴哈哈大笑。
我听这些时也在大笑，大笑之余又有些为之难过，生活生活，生而不易，活得随心者能有几个？
2020年9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