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姑娘，你落你的叶，我盖我的被

女儿打电话来，说要给她学校宿舍的小床做被子，天变凉了。
这事她妈妈上半年就跟我提过，我这个号称女儿奴的父亲说是女儿无小事，终究还是忘到脑后勺去了。可能因为当时还是春夏之际，南宁又热得早，不急着用，就没放心上，但等到突然用得上的时候，就知道火烧眉毛不好受。
早前已经打听到妹妹家附近有一家棉絮店，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出门骑上小电车直奔而去。果然还在，门也开着，告诉老板床的大小和在什么地方用。很快褥子、被子连带床单、被套都定下用量和尺寸，交了款出门，特别嘱咐老板，我一分钱没跟你讲价，所以你也别给我少一点的用料。
明天下班就能拿货，然后寄过去，不影响女儿中午睡个暖和觉。
说起天变凉了，我现在挺讨厌秋天。以前说喜欢，纯粹是装文雅。我现在虽坚持写东西，但不把自己当纯粹的文人。他们都爱吟风弄月无病叫唤，我承认曾经有过，现在也偶尔多少为之，但总体上写的算是真情实景。
以前我写秋，基本逃不了落叶和清冷，寓意着离别和伤感，多了就那样，俗套没新意，还在变相传播负能量。跟我看过的宋词差不多，不是危楼独倚就是庭院深深，再不就是古道西风和残月兰舟。其实相当部分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古代能有如此闲情雅致那一定是在吃饱穿暖之后。或者也可以说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一样，同样是树上掉了片叶子下来，有人就开始同情哀怜，你看大树孕育了树叶，但树叶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多么悲悯无奈。殊不知连大树都是土地孕育的，掉下来不过就是叶落归根罢了，这个根可不是树根，比它大多了去。
古代处死犯人一般秋后问斩，也是顺应了一个天道轮回。人头就好比树叶，落也要有个时候。唯一不同在于，树没了叶可以继续苟活，来年还能长新的，人没了头就只能就此打住，没法再生。但我们的那个家伙往往又是不怎么怕冷的，再冷的天都得露在外面。造物和万物都是件挺好玩的事情，秋天让人的身体变凉变僵，但脑袋里的思维和意识异常活跃，夏天再毒的太阳都没这个效果。
人讨厌一个东西或事情还可能是在脑子里留着一些不好的回忆。女儿想要被子，就有人给她弄好寄过去。有人当年从北方南下读研，天真的以为冬天不会冷到哪里去，便把厚点的被子要么扔了，要么寄回家。谁知那个秋冬特别冷，褥子和被子都是薄薄的一层，又没钱买新的，把为数不多的厚衣服搭上面都不管用。真不是卖惨，差点因为过不了冬辍学回家去了。我其实应该那样做的，重庆的秋冬虽然也冷，但顶着火炉和山城的名号，心里都能暖和点。
我也不怀念北方屋里有暖气的秋冬了，那样更让人折磨。稍有点冷气吹进衣领和裤脚，就想着盼着开暖气，偏偏学校又不是傻子，就咱交的那点住宿费，还想享受星级酒店待遇，上哪儿说理都不行。我那时读书也不行，没事就在教学楼的走廊一头，天天看学校锅炉房旁边的烟囱，啥时候开始冒烟。煤场也不小，里面堆的全是煤，黑压压的，比我家厨房后面那屋里存放的多了不知几十上百倍。我不喜欢做饭用煤，隔不了多久就要把下面的煤渣用桶挑到外面垃圾场去倒了，赶上我爸没空，这活就是我的，硬着头皮也得干。倒是烧煤可以取暖，这个时候坐在灶炉烧火前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我家有段时间养了一只猫，只要它在家，除了吃食，天冷了基本上都是在里面猫着。
有天俺家的猫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我爸还放下手里的活和脸上的面子，在村里和马路上大声喊它的名字，有人搭理但没有效果。没多久，我也走了，去北方上大学，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早个二十来天。二十来天跟二十来年也没什么差别。谁要是活得没心没肺，就跟神仙在天上差不多，天上一日，地上刚好就一年。
关于今年的秋天，暂时想到这么多，也就只能写这么多。最后啰嗦几句，昨天终于把自个床上的空调被，换成了真正的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居然还有点热，一个人，秋天，热，我仿佛明白了，不就是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而且我还真是个自带发热体，身边没人给予光热，远方还有牵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