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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创,一个朝代从兴盛到衰落《破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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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创,一个朝代从兴盛到衰落《破城记》

听见世界说
1楼
第一章 揶揄戏
醒春阁侧殿的小门儿被等在外面的宫人推开,一队穿着粉衣红裤绿鞋把脸涂成白色不见眉眼准备表演揶揄戏的丑奴儿涌进侧殿。
揶揄戏源自净德宗,其心胸狭窄,好妒忌,疑心也重,到晚年时期,养了一帮丑奴儿,常当众表演他或揣测或让人探查的大臣内宅私事,羞辱折煞不少大臣,乃至他死后,大臣没有悲切哀悼者,百姓也暗暗拍手称快。
后逐渐演变成嬉戏之戏,每逢宫宴必定上演,逗得宾客无不东倒西歪哈哈大笑。
“叮!”
醒春阁大殿西北角穿舞剑蝶补子的女官敲响手里的铜铃,细细碎碎的说话的人都安静下来。
“未明郡主到。”
丑奴儿还没出场,门口倒是有寺人唱喏起来。
永昼殿下嬉笑,“正主来了,还不快登台唱戏!”
坐在永昼殿下对面的元兮殿下瞪了那发愣的女官一眼,女官连忙敲铃催丑奴儿出场。
今日是元兮殿下请宴,来的都是宗亲国戚家的公子小姐,因着他平定了边境流寇,天子封他盖世侯,更准许他在王城加盖府邸纳妾三人。
那些丑奴儿边跳边唱,讲的是一个弃儿的故事,这天下弃儿何其之多,讲它倒也无妨,可偏偏唱词里有这样一句“……六岁鸦府见贵人,七岁便克死了收养亲……”
这在座的谁不知道长寿王喜欢养乌鸦,所以他的府邸又被人称作鸦府,未明郡主是长寿王在战场上拾来的弃婴,入长寿王府时刚好六岁。
长寿王是元兮殿下、永昼殿下的王叔,天大的封号也抵不过短命,未明郡主入府不到一年长寿王便因病去世,这件事,是未明郡主的痛点。
那些丑奴儿自顾自地唱跳着,作弄出各种各样的丑态,扮做唱词中弃儿的丑奴儿还作势要脱衣服散头发,明明是极好笑的戏场,却没有人敢露出笑意。
未明郡主带了一把剑进来,剑鞘上用银丝绘制着王城北侧善水的水域图,那一水里从来没有溺死过生命,像是有灵性一般。
未明郡主径直从表演的丑奴儿中穿过,把剑放在元兮殿下面前的桌子上,“听说你封了盖世侯,这是与你的贺礼。”
元兮殿下拔出剑刃,这剑呈黑绿色,双刃加血槽,长约三尺,宽约两寸,刻有鱼鳞纹,说不上有多好,只是看起来怪怪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阴阳怪气地问未明郡主,“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以为你不会来,就没让人给你设座,我听说前几日天子把凫地进贡的玄铁赐给了你,你做了什么宝贝,可否拿来让我开开眼?”
大殿中央表演的丑奴儿们还在高声欢唱,“……转眼便到花嫁期,可怜无人踏门楣,小女我虽然无姿色,却有家财和万金……”
未明郡主侧耳听着,脸上有一丝笑意,“这曲调新颖未曾听过。”
忽然拿起桌上的剑猛然砍向元兮殿下,元兮殿下躲闪不及,头上的发冠被剑气劈开,头发散落很是狼狈。
“我请了这天下最有名的铸剑师,把玄铁和青铜融合在一起铸剑,如今你这把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好好配带着。”未明郡主把剑插回剑鞘内。
元兮殿下气的胸膛一上一下地鼓动,他瞪着未明郡主,抓起未明郡主送给他的剑,不知道是要丢出去,还是要拔出剑。
大殿内的鼓乐声停止,丑奴儿们缩在一起,宾客们或抓起手边的纸扇,或意欲起身,或张嘴要喊人……
“噗嗤,哈哈哈……”未明郡主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笑的元兮殿下有些莫名其妙。
“你笑……”元兮殿下脸涨得通红,本来想嘲讽未明郡主,现在反倒是他有些恼羞成怒。
未明郡主却从钱袋里拿出一个木制发冠和一条银色发带,摁住元兮殿下的肩膀让他坐下,三抓两抓梳好了元兮殿下的头发。
后退几步打量打量,又向前靠近元兮殿下,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净德宗留下的东西我没要,不是我的东西,我不屑。”
元兮殿下有些惊愕,“你没要?!”
未明郡主站直身子,“揶揄戏编排的不错,只是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丑奴儿的装扮,告辞。”
大殿内的人纷纷站起身,“恭送未明郡主。”
长寿王去世后,未明郡主交由当时不受宠的西宫娘娘照料,待净德宗去世新天子登基,如今那位西宫娘娘是正宫太后,未明郡主虽然称郡主两个字,本身受的是长公主仪仗。
未明郡主出醒春阁拐进去万福殿的长廊,等出了长廊转过一片荷花池,太后正坐在凉亭里剥莲子吃。
“太后,未明郡主来了。”立在一旁的宫人连忙回禀,未明郡主已经大步走过来。
“夏季当吃些莲子,养心安神。”未明郡主笑着依偎着太后坐下。
太后拿给她一个莲蓬,“你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我听说醒春阁有宴会,你可要去坐坐?”
“刚从醒春阁出来,是元兮做东,他不是得了盖世侯的封赏,我进去的时候正在演揶揄戏,正唱六岁鸦府见贵人,七岁便克死了收养亲。”未明郡主开玩笑地告诉太后。
太后神色一怔,抬起头看向凉亭内的宫人,示意她们出去,拉住未明郡主的手,“元兮那孩子……”
“我知道他只是开玩笑,”未明郡主看着太后笑,“我也没说我生气,您别多想,怎么说不也是因为我夺了他们该得的赏赐威风才如此,没关系。”
“哦,”太后心善,总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叮嘱未明郡主,“你既然来宫里了,一会儿去见见国君,请个安道个福,也去看看东宫西宫两位娘娘。”
未明郡主起身,“我记着呢,平日我不进宫请安,来一趟,肯定是都要见过,既然见过您了,那我就去见天子了。”
太后张了张嘴,不知道想说什么,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那你去吧!”
未明郡主行礼退下,依旧绕过荷花池去走长廊,穿过假山时忽然身影一晃,人不见了。
趴在假山上的人连忙四处找,一双素色缎带绣鞋出现在他身后,“吓!小的叩见未明郡主。”
“元兮让你来的?”未明郡主回到路上,偷看的寺人连忙低着头跟上去。
身后的人不回话,未明郡主也不为难他,“你回去告诉他,我向来不和他争什么,名也罢,财也罢,不过是存放在我那里,让他只管安心。”
那人挠挠头,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回到醒春阁一字不落地学舌给元兮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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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第二章 星图
“小的叩见未明郡主,”正在御书房院子里打扫的寺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扫帚,“天子去了司天台,知道郡主进宫,特地让小的转告郡主,可前往司天台见天子。”
未明郡主发愁地朝司天台的方向张望,那地方,为了方便观察星象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地方,爬上去都要老半天,“我知道了,你且去忙。”
未明郡主刚走到司天台门口就看见跟在天子身边的寺人喜庆在跟什么人说话。
“喜庆寺官,这是在聊什么高兴的事?”未明郡主招呼喜庆。
跟喜庆说话的人走了,喜庆哈着腰跑过来,“参见未明郡主,郡主您不要总拿小的打趣儿,您叫小的喜庆都是抬举小的,天子和三位典正在行星司,天子很生气。”
“三位典正都不会恭维人,说话有时候又不太好听,跟他们说话,脾气再好也会生气。”未明郡主边说边往台阶上走。
司天台台阶有两百多阶,会武功的侍卫们通常一盏茶的功夫就上去了,对于不常走远路的未明郡主来说,一个时辰内能爬上去就不错了。
未明郡主往上爬了三个台阶便停下了,“喜庆。”
“郡主您说话。”喜庆赶紧跑过来。
“给我来一杯茶先,从万福殿走过来我已经累掉半条命了。”未明郡主有气无力地一屁股坐下来。
“啊呀郡主怎么能坐在地上,”喜庆赶紧把手帕拿出来铺在地上,“您坐这个,那台阶上走来走去的有土。”
未明郡主摆摆手,“没事,去端茶吧!”
“砰”地一声,一个茶壶在刚刚爬上司天台的未明郡主脚边炸开,茶壶从行星司飞出来,紧跟着传出来的还有天子充满怒气的声音。
“孤给你们一个月时间……”
“咳……”未明郡主本来想假咳嗽一声,不过被口水呛到,真的咳嗽起来。
天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去见过太后了?”
“是,从万福殿过来的,先去了御书房,他们说您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未明郡主进屋,三位典正脸色都不太好看,白色的幕布上绘着四幅星图。
“天一、天枪、天棓、天矛和盾星动摇,星光芒角很大,是世乱兵起之象,”方典正介绍着幕布上的第一幅星图,“这是连续半个月来都出现的。”
“月犯于五帝,祸福已成,是群下相从而谋,共同作乱的现象。”徐典正介绍第二幅星图。
“荧惑星陵犯营室宿,对人君不利,最后一幅星象木星与土星会合,有内乱和饥饿发生,人君不可发动战争,战必败。”
常典正面无表情地拉开行星司正墙上最大的幕布,上面画的是争明和击碎之象,太白昼过午位辰星相伴于侧,加上之前的四副全都是乱世兵马之象。
“都在我朝上空?”未明郡主不解,兵马战乱之象怎么会多个出现在一个国家上空。
“微臣观越楚、我朝、朝鹿三国星象,皆在五幅星图之中。”方典正解答。
“兵乱之象常有,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观云气如何?”未明郡主又问。
三位典正没有说话,天子伸手指天,“但见太白星起紫薇星落,只是不知道这星象指的是我卫风还是朝鹿、越楚二朝。”
“可见昭明星?”未明郡主问的星象可以显示出起兵之地。
三位典正纷纷摇头,“不曾见。”
未明郡主紧皱眉头,“若是不见昭明星又不曾有主星光芒圣于紫薇,那这灾祸何起?”
三位典正不言语,天子郁结,未明郡主便笑道,“虽以星象占卜祸福,但向来事在人为,天子任人唯贤、爱民如子、国而忘家、德隆望尊,是普天下最仁厚的君王,又怎么会有人要反天子!”
方典正点点头,“郡主说的是,星象占卜不外乎求的是心安意顺,如此灾象同时出现,许是我等占卜出错,又或者是天际将乱,与人无忧。”
天子脸色好了一些,问未明郡主,“可是入宫来参加元兮的客宴?他要是为难戏弄你,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元兮殿下心地不坏,只是大约觉得我抢了天子与他兄弟二人的关爱,时间长就好了嘛,”未明郡主撒娇,“我巴巴地从万福殿走过来,又爬到这司天台上面来,腿都要断了,要去见两宫娘娘,天子把软轿借我坐坐如何?”
天子露出笑意,“自然可以,这样,我和你一起去,这些日子忙于朝政,也有些冷落两宫了。”
天子去哪儿喜庆便派人早早知会过,东宫娘娘盛装打扮带着全宫人在宫门外迎接。
软轿落地,未明郡主从轿子里跳出来,天子坐在紧随其后的竹椅上。
“见过东宫娘娘。”未明郡主先行礼。
“叩见天子,叩见未明郡主。”众人高呼。
天子下竹椅,“这么热的天不必等在门外,都快起身。”
人群齐整整地起身退列两侧,东宫娘娘上前搀扶天子,“君上有好些日子没过来,想来是朝政过于繁忙,君上年事已高,应当让殿下们为君上分忧才是,妾亲自下厨做了冰梨膏,君上可要多吃一些。”
“父王。”永昼殿下从殿内出来,手里端着一碟几乎全是碎冰的冰梨膏。
天子假意怪东宫娘娘,“他自幼肠胃不好,怎么让他贪凉吃这么多,不是最讨厌医阁的汤药吗?”
东宫娘娘依偎着天子的胳膊,亲昵地笑道,“今日天气炎热,君上便允他多吃一些便是,吃完这一碟就罢。”
“未明郡主可要尝尝我母后做的冰梨膏?”永昼殿下笑着伸出盘子,却又把盘子收回去,“你在醒春阁连杯茶都没喝上就那么急匆匆走了,我替兄长向你赔不是了。”
“怎么?郡主跟元兮殿下吵架了吗?”东宫娘娘连忙关切地看着未明郡主。
未明郡主取下挂在腰间的木扇扇风,“我急着去向太后请安,所以没有喝茶,况且我不太爱那些热闹,永昼殿下怎么也离席了?宴会不是要开到晚上吗?”
“外面灼热,父王母后,咱们进屋说话。”永昼殿下笑着让开路。
屋内角落里放了冰桶,一进门立刻感觉凉爽起来,宫人盛了冰梨膏给天子和未明郡主,未明郡主示意宫人把冰梨膏放到桌子上。
“郡主怎么不吃?快尝尝,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得空做了就让她们给你送到府上去。”东宫娘娘拿出手帕给天子擦汗。
未明郡主只稍坐了坐便起身,“甜食我素来吃的少,我见永昼殿下喜欢吃,我这份就有劳永昼殿下代劳,我凉爽了一些,就不打扰东宫娘娘和天子浓情蜜话,还要去别处请安。”
听闻未明郡主要去别处,东宫娘娘略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永昼殿下拿过棉帕擦手,“嗯,我也该走了,今儿说好要陪兄长喝个痛快,母后,你让人送些冰梨膏去醒春阁,让兄长也尝一尝。”
“那好,我和君上就不留你们了,出门让寺人打上凉篷,别热着。”东宫娘娘叮嘱,未明郡主和永昼殿下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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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第三章 好戏登台
“郡主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我母后。”永昼殿下和未明郡主步行朝西去,醒春阁和西宫娘娘的住处在一个方向。
“又不是我母后,我为何要喜欢她?”未明郡主反问。
永昼殿下打量着未明郡主的神色,“可你对太后很亲昵,对西宫娘娘也很亲昵,你应该知道后宫掌权的是我母后,是东宫娘娘。”
“天子为储君时曾有娥主玉好,此女温柔贤淑、才高八斗,是名声颇高的才女,只可惜在天子登基之前她与人私奔,至今不知死活。”未明郡主说的是天子做储君时的发妻。
永昼殿下点点头,“这我知道,你说起她做什么?父王如今可是极其厌恶她的名讳。”
未明郡主耸肩,“我如天子厌恶玉好一样厌恶你的母后。”
“你放肆!”永昼殿下怒斥,伸手猛地推搡了未明郡主一下。
未明郡主被他推得后退几步,满不在乎地耸肩,“殿下总是像童龀小儿一般,就不能成熟一些,无论天子、两宫娘娘或是你我之流,都不是好人,或者殿下觉得自己是好人?觉得自己也喜欢身边所有的人吗?你怕是忘了,几日前你才因为一个地奴没有及时躲避你而杀了他一家十二口,我又为何要喜欢东宫娘娘呢?”
“那不一样。”永昼殿下急头白脸地解释。
未明郡主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一样?同样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人,有什么不一样?我就是讨厌东宫娘娘,我想,你也会有讨厌她,不,你会有恨她的那一天,道不同,我先告辞了。”
今日七月初七,该是民间乞巧节的日子,西宫娘娘又在中贺宫后院儿烧纸,火盆里已经堆起厚厚的纸灰。
未明郡主从宫人手里要了三支香插在火盆前的地上,“每年烧一次,娘娘你不烦吗?再说,万一娥主没死呢?”
西宫娘娘低着头专心搓开纸钱,“那样最好,这有什么可烦的,等你日后有了同生共死的姐妹你便能明白我和娥主的这份感情。”
未明郡主陪着待了一会儿,烟火味太大,她鼻子受不了,跟西宫娘娘告别便走了。
一圈儿折腾下来未明郡主饿了,一早入宫只在司天台处喝了一杯茶而已,转身去御膳房,里面的人正忙着准备晚膳。
“叩见未明郡主。”
“嗯,”未明郡主冲他们摆摆手,“忙你们的,分个多余的人给我盛些粥送到院子里去,我饿了。”
未明郡主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抬头望月,今日月色显的有些清冷。
“郡主请用膳。”御膳房里的人动作很是利索,未明郡主不过才坐下片刻,吃食就端出来了。
未明郡主歪头打量着月亮,从钱袋里取出一块水滴形水晶石,透过自上而下贯穿的小孔看月亮,在月亮边缘出有一星图。
“看见了吗?”未明郡主把水晶石递给来送餐的人,“贪狼隐匿在月影之中,成帝隐,这位即将出世的大人物,连天都在帮忙。”
“郡主在司天台不还说事在人为,占星且求心安,怎么才几个时辰,自己反倒忧心起来。”
未明郡主侧目,送餐的不是御膳房的人,见他穿一身墨色绣白色星象图便知道他是司天台的人,“不在司天台来这里做什么?”
“司天台春官司方止见过未明郡主,”司方止将水晶石放下,“三位典正肚子饿了,差遣我来取饭菜,郡主懂星象?我以为只有司天台的人懂这些。”
“却不见得天下能人异士尽收天子门下,”未明郡主笑语,“我在司天台不曾见过你,春官不是方典正的儿子幸识在做?”
“幸识又离家出走,我来顶几天,我在方典正府上求学,算是方典正的门生。”司方止有问必答,倒是老实的很。
“我还以为方典正要把学识都带进棺材里去,怎么肯收下你做门生?”未明郡主很是好奇。
司方止说道,“我先与幸识熟悉,后来才进方府,方典正极爱他的结发妻子,方夫人身有顽疾,我恰好认识一位名医,一来二去,方典正便默认我做他的门生了。”
“这么说方典正还没承认你是他的门生?”未明郡主戏谑地看着司方止。
司方止挠挠头,“虽未承认,但也不曾反对我跟着他。”
未明郡主笑着摇摇头,“也就是你脸皮厚,那些脸皮薄的早被方典正给训跑了。”
“司方春官,饭菜得了。”
御膳房的人知会司方止,未明郡主把水晶石收起来,对司方止说道,“你去忙,我吃罢也该出宫了。”
“是,司方止告退,郡主慢用。”
“也就是你能跟下贱奴才聊得火热。”司方止刚刚离开,元夕殿下便从御膳房里走出来,他一脸不屑地看着未明郡主,抱着胳膊似乎看了一场好戏。
未明郡主喝了一大口粥,嘴巴被撑得圆滚滚的,像贪吃的小孩子。
“哈!”未明郡主咽下嘴里的粥故意发出声音,元夕殿下果然露出厌恶的表情,“司天台的春官,天子赐的官位。”
元夕殿下坐下来,“你不知道?他是地奴,方幸识的地奴,是方典正从一群做苦力的地奴里挑出来的,因为他会观星。”
“你想说什么?”未明郡主拿起一个包子掰开,里面是马蹄莲肉馅儿的。
元夕殿下拿走未明郡主手里一半儿包子,“他骗了你。”
“那又有什么,你也曾经骗过我。”未明郡主只吃了包子馅儿把面皮儿都丢下了。
元夕殿下微微叹了一口气把面皮儿拿过来吃掉,“那不一样,你和我是亲人,他什么都不是。”
未明郡主不赞同元夕殿下说的话,但也没有反驳,拿了一颗葡萄直接丢进嘴里,嚼了几下把葡萄籽吐了出去。
元夕殿下把整盘葡萄挪到自己面前,开始剥葡萄皮,“不想跟我说话?”
未明郡主拿出水晶石放到桌子上,抬头指了指月亮,“贪狼星藏在月亮里,即将发动一场战争的帝王隐匿在黑暗里,星光和月光交织,事情已经没办法避免。”
“我不懂星象,也不了解它,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元夕殿下看着那块形状奇怪的水晶石。
未明郡主又拿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与越楚和朝鹿的狩猎就要开始了吧?希望你这次可以拔得头筹。”
“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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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第四章 狩猎
为保证三朝交好,每年八月初,卫风、朝鹿、越楚会分派皇子或千岁亲王参加为期一个月的乘风林狩猎,乘风林不属于任何一方,所以狩猎选在这里最合适。
乘风林西北侧有一片空地,行军大帐已经搭建起来,参加狩猎的人据守着各自朝堂边界的方向,大约背靠本朝心中要安稳一些。
“你是未明郡主?”
未明郡主倒背着手站在路边,前方隐约可见追逐骑射的人群,回头看了一眼问话的人,是越楚的世子桑拓,“是。”
侍卫牵来马请世子上马,桑拓拉住缰绳问未明郡主,“你不去狩猎?不会骑马还是不会射箭?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帮你猎来。”
未明郡主笑着摇摇头,转身回卫风的营帐里去了。
元兮殿下瞧上一只雷纹猫,那猫儿生的是真漂亮,像是裹携着雷电落在地上的乌云,不只是云兮殿下瞧上了,朝鹿那位公主也看上了,俩人催促胯下的马追着雷纹猫跑入乘风林深处。
“喵!”
那只雷纹猫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来,找到一根树枝蹲坐下来,悠闲地晃着它的尾巴。
“有些不对!”云兮殿下手摸向绑在马鞍上的斩月剑,是未明郡主送他那一把,斩月是他起的名字。
朝鹿公主握住手里的马鞭,“这里太安静了!”
“咻……”清脆尖利的口哨声急促短暂地出现,一群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把云兮殿下和朝鹿公主团团围住。
“冲谁来的?”朝鹿公主问。
云兮殿下拔出斩月剑,“不管冲谁,另一个能逃脱干系吗?”
黑衣人包围过来,那只雷纹猫优雅地舔着爪子看着这场争斗。
“快去乘风林深处,有刺客。”
大帐外吵吵闹闹的,一名都尉冲进大帐,“禀郡主,云兮殿下和朝鹿行香公主遇到了刺客,侍卫正护送二主回营地。”
“让宋医令过来侯着。”未明郡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声。
大帐很快又被人掀开,元兮殿下和行香公主被人簇拥着走进来,二人衣着虽然有些凌乱,但没受伤。
“不是说周围很安全,钱中在哪儿?让他滚过来见我。”元兮殿下大发脾气。
行香公主也冷着脸,“胡统领!”
“殿下。”
“公主。”
负责巡视乘风林的二位一前一后跪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元兮殿下狠狠踹在钱中的胸口,元兮殿下本身就会武功,现在又在气头上,这一脚很重,钱中霎时脸就白了。
行香公主脾气相对还好一些,“胡统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那些刺客给我抓回来,把那只雷纹猫也给我抓回来,一样也带不回来,你就没必要再穿着这官服,下去吧!”
朝鹿的胡统领默不作声地退下,桑拓和越楚皇子煜前来看热闹。
“见了刺客?”皇子煜隐忍着笑意问。
朝鹿太子蔺冲进来,一件紧张地看着行香公主,“哪里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未明郡主用木扇敲了敲桌面,“宋医令,带钱掌卫下去,别伤到了。”
云兮殿下白了她一眼,“我没用多大力气。”
“营地还有多少护卫?”未明郡主忽然问。
桑拓指了一下门外,“都去搜寻刺客了,我们的人也去帮忙了。”
门帘晃动,一行黑衣人舞着刀剑冲进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太子蔺怒不可遏,奈何手无缚鸡之力,他怒气冲冲地躲在行香公主身后,全无气势。
这大帐里太子蔺、世子桑拓、未明郡主三人不会武功,其他三人一边护着不会武功这三人,一边险险抵挡刺客。
好好一座大帐,被打斗的人拆的七零八落,这些刺客很怪,人多他们立刻隐匿,任凭你挖地三尺也寻不到踪迹。
这一通折腾下来,个个没有了狩猎的兴致,全都老老实实缩在自己的营帐里。
第二日一早,未明郡主在营地附近寻草药,一只雷纹猫跑过来亲昵地蹭着未明郡主的裤脚。
“我就说这雷纹猫怪怪的,这下抓到正主了。”行香公主带人围住未明郡主,那只雷纹猫看势头不对跳上树跑了。
回到营地,行香公主大声喊道,“都出来,刺客主使抓到了。”
众人正在帐篷里憋闷,听闻刺客抓到了,纷纷出来查看,皇子煜看了一大圈儿,“刺客主使在哪儿?”
行香公主指着身后的未明郡主,“昨日狩猎我就觉得奇怪,那只雷纹猫像是故意把我和云兮殿下引过去的,我们和黑衣人打斗的时候那只雷纹猫一直没有逃跑。
还有黑衣人围袭大帐,这位郡主又莫名其妙地问营地还有多少人,像是故意告诉什么人攻击的时机。
我对她存疑,派人跟着她,果然见昨日那只雷纹猫跟她亲近,那些刺客必定是她指使的。”
“不能吧!”桑拓不信,“未明郡主是卫风的郡主,这样挑拨离间与她能有什么好处?”
“行香从不随意诬陷她人,所说一定是事实,元兮殿下,你要如何处置这个女人?”太子蔺把问题丢给元兮殿下。
“你不说点儿什么?”元兮殿下问未明郡主。
未明郡主提着她的草药筐,“行香公主这话说的真是有条有理,以后办案不需要大动干戈找凶器找证据,只单凭猜测就可以结案。”
“那你如何解释那只雷纹猫与你亲昵?”行香公主质问。
未明郡主不说话,一只晕头的野鸡跳进未明郡主怀里,未明郡主抱住野鸡,“动物与我亲近我要怎么解释,难不成,那咬人的蛇虫鼠蚁,蚊虫蛾蝇也都是我指使豢养的,那我可要发达了,随便让它们去威胁恐吓人,我坐等收赎金不就成了。”
“伶牙俐齿。”行香公主高高扬起手,这一巴掌打下去,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未明郡主笑着也不躲开,巴掌没落下来,被桑拓抓住了,他不悦地扔掉行香公主的手,“你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别人,未明郡主虽然是郡主,但据我所知她的仪仗是长公主的仪仗。”
未明郡主放走那只依旧蒙圈的野鸡,“行香公主不也是伶牙俐齿,只是身为一国公主光有伶牙俐齿可不够。”
行香公主气愤地转身不再看未明郡主,太子蔺把行香公主拉到身后,“舍妹心直口快,并无坏心,还请未明郡主见谅。”
“那些刺客恐怕还没走远,既然狩猎不成,不如诸位到我卫风王城小坐,我让人备下酒宴,咱们开怀畅饮也不必担忧有刺客入门。”元兮殿下邀请越楚和朝鹿的皇子。
皇子煜谢绝,“诸位也知我朝国主身体孱弱,既然不能狩猎,我等还要回朝把持朝政,就不叨扰云兮殿下和蔺太子了。”
行香公主听到邀请很是欢喜,太子蔺却扯了一下她的袖角,微微摇头,“我朝中也还有事,就不逗留了,告辞二位。”
行香公主幽怨地看了一眼太子蔺,移步元兮殿下近处,“此次狩猎不能尽兴,兄长又着急还朝,拂了元兮殿下的美意,殿下可千万别生气,等过几日闲着了,行香一定登门拜访。”
元兮殿下笑着还礼,“几位慢走,恕不远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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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鹬蚌相争
长寿王府,未明郡主正在院子里喂猫,元兮殿下带着钱中急匆匆地闯进来。
“你养的?”元兮殿下瞥了一眼那只丑不拉几的猫。
“野猫,偶尔来我这儿,怎么了?”未明郡主察觉出钱中面上的忐忑不安。
“你说!”元兮殿下忍着怒气。
钱中皱着眉,嘴角向下撇,像是不愿意开口。
“钱掌卫但说无妨,我这人最是嘴严。”未明郡主宽慰钱中。
钱中的头垂的更低了,“日前在乘风林那些刺客像是江湖上一群名唤无依客的杀手组织,没人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只知道他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臣私下里去查了查,是无依客不假,只是他们不肯透漏雇主是谁,但他们告诉臣,目标是元兮殿下,他们会一直刺杀殿下,直到任务完成。”
“一群江湖人而已,杀了他们不就没事了。”未明郡主出主意。
钱中摇摇头,“无依客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威望,他们不只是接单杀人,这很复杂,臣只能说,不能动无依客。”
“那就招安?”
“呵!”元兮殿下冷笑,“他连无依客里的人都没见到,就找到个跑腿的,去哪儿招安。”
“你既然找我来给你出主意,我就知道两个办法,招安或者灭掉。”未明郡主无奈。
元兮殿下示意钱中,钱中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臣也有些江湖朋友,这是雇主给无依客的信,请郡主仔细看看,是否熟悉。”
未明郡主翻动信纸,“字我是认不出来,只是这落款的小戳儿我倒是认得,你确定这是买凶雇主的信?”
“臣确定。”
未明郡主叹气,“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宫里的,别的我怕说错冤枉了人,你细看小戳儿边沿,是极细的鱼鳞纹,早些年宫里兴起的花样,如今用这个的怕是没几个了。”
元兮殿下收起书信,“我大概知道是谁,只是找你来确认一下,既然事情明白了,那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元兮殿下和钱中离开没多久,宫里来人,天子召见未明郡主。
天子在正德宫召见未明郡主,刚进门就看见东宫娘娘身边的宫人和永昼殿下身边的侍卫都在院子里跪着。
绕过那些人进屋,天子背对着门站着,未明郡主行礼,“天子急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未明郡主,我自做了东宫娘娘,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为何这样害我呀!”东宫娘娘哭哭啼啼地扑上来,又被永昼殿下拉回座位。
未明郡主一脸茫然,“我如何害你了?”
天子不悦地瞥了东宫娘娘一眼,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纸给未明郡主,“你认得这枚印章吗?”
未明郡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看见坐在她右手边不声不响的元兮殿下,未明郡主犹豫地看向东宫娘娘。
“你说认不认得这枚印章,只是让你看看,没什么大事。”天子挤出一丝笑容。
未明郡主点点头,“自然是认得,这是宫里的印信,得是好几年前了,兴起鱼鳞纹的图样,奉造寺奉命刻印,毁了不少玉石才刻出这样细的鱼鳞纹。”
“妾虽有印章,但那封信不是妾写的,永昼我儿和元兮殿下同生同长,虽是异母兄弟,但在妾心里都是妾的孩子,妾绝不会像信中所说,收买人行刺元兮殿下。”东宫娘娘声泪俱下,哭的那叫一个悲切。
元兮殿下玩味地看着东宫娘娘,“同生同长?东宫娘娘怕是记错了,余十岁便搬出皇宫住到了广义侯府上,虽然每日进宫请安,似乎从来没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
余十四岁上战场,永昼十四岁在做什么?他身子羸弱,余事事谦让关照,可也因为这个,没少替他背黑锅,东宫娘娘你可知道,前年去青楼是永昼的主意,祭祖夜醉酒也是永昼的主意,余,有说什么吗?
余是真心拿永昼当兄弟对待,东宫娘娘拿余当眼中钉肉中刺吧!”
东宫娘娘咬牙切齿,搅动手中丝帕,“若是拿永昼当兄弟看待,你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说着上前抓住未明郡主的手,“未明郡主你信我,我从未写过什么信,你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明白我对不对?你娘!我知道你娘是谁!!”
“胡言乱语,把这个妒妇拖出去,褪下东宫命服押入大牢。”天子呵斥,即刻有人上前捂住东宫娘娘的嘴把人拉出正德宫。
永昼殿下匍匐在地,“儿永昼愿替母后受过,但求父王留母后一条性命!”
“父王,错不在永昼,如今儿臣只愿不再被人追杀便是。”元兮殿下为永昼皇子求情。
未明郡主想了想,指着门外问道,“我是长寿王养父从战场拾来,东宫娘娘又怎么会知道我娘是谁?”
天子将未明郡主推到门外,“为了活命她定是在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去找太后或者西宫坐坐。”
“那永昼殿下何判?”未明郡主不走,“钱中说无依客不死不休,怎么才能救下元兮殿下?”
“孤年轻时也曾行走江湖,知道些门道,你不用担心,去吧!”天子关上门,未明郡主不好再推开,只得压下心中疑问去看望西宫娘娘。
西宫娘娘正在院子里做珠花,“方才听得吵吵闹闹的,出什么事了?”
“东宫娘娘被关进大牢了,有人刺杀元兮,天子和元兮追查说是东宫娘娘指使的,”未明郡主拿起一朵明黄色的珠花,“娘娘你平日不是不喜欢这鲜艳之色?”
西宫娘娘嘴角噙着一抹笑容,“那是平日,今日心情好,就喜欢这明亮的颜色。”
“娘娘,”打扫屋子的宫人从褥子下收拾出来一堆废纸,“娘娘,这些是不是送到弄尘巷烧掉?”
西宫娘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自己写着玩儿的,又不是天子写的,你拿个炭盆烧掉就是。”
“哎!”宫人答应着先把废纸堆在地上,人去屋里找火折子和炭盆。
未明郡主跑过去翻看,“西宫娘娘这是写的什么?烧掉做什么,写了这么多,西宫娘娘,你这字写的跟东宫……”
“哎呀!”西宫娘娘忽然大叫,手上破了一条口子,把手下的黄色绢纱霎时染成了红色。
未明郡主赶紧丢下那些废纸跑过来,先用手帕裹住西宫娘娘的伤口,“西宫娘娘,怎么破了这么大一条口子!做珠花这些事还是让她们来,英儿,快去叫宋医令来,西宫娘娘扎破手了!”
一名宫人匆匆出门去找御医,另有一名宫人拿来炭盆火折子把废纸抱到角落烧掉,西宫娘娘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废纸,直到都烧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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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第六章 桃花劫
天子不会把家丑张扬出去,东宫娘娘也只是囚禁在了冷宫里,永昼殿下离开王城,对外说是远行,倒不如说是发配,那里远在边疆之地,身边只带了一个看守他的地奴。
行香公主说会来拜会,她真的来了,不过是孤身一人还扮成了男子,未明郡主一开始没认出来,直到这个在跳出来拦路的人开始说羌语,那是朝鹿一个小城的方言。
“行香公主?”未明郡主诧异地问眼前的人,并冲身后蠢蠢欲动的影卫摆摆手,“你怎么这幅样子?”
行香公主见未明郡主认出来她,立刻拿出公主的架子,“在乘风林的时候我不都说了我要来拜会,谁想到你卫风边界那么多屁事儿,我就换了男装溜进来了,我饿了。”
“唔,我正要去见元兮殿下,你……要一起去吗?”未明郡主本来打算晚些时候再去见元兮,只是她不愿意带着行香这个外人去医舍。
“当然,先给我换一身衣服。”行香公主满面喜色,未明郡主点点头,当然要换妆容,她现在乍一看像街上的流浪乞丐。
永昼殿下的府邸加盖三进门更名盖世侯府,元兮殿下把里里外外的人都撤换成了他自己人,昨日吃酒,他正倒在寝室休息。
“元兮殿下我来拜会你了。”行香公主大大咧咧地进门,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家。
侍女听到声响连忙起床,行香公主已经推门进来,她惊讶地看着元兮殿下床上只穿着亵衣的女子,脸上的欣喜转为愠怒。
未明郡主等在回廊上,不用说也知道她瞧见了什么,“行香公主,还是到厅中等元兮殿下起床吧!”
“她是什么人?”行香公主转身面向未明郡主,伸手指着屋内一脸惶恐的侍女问。
未明郡主浅笑,“太子蔺没有床奴吗?”
“我以为元兮殿下是正人君子。”行香公主气呼呼地叫嚷。
“有床奴就不是正人君子了?”未明郡主觉得好笑,“元兮殿下又不是庶民,不可与人无媒苟合,他是殿下,想爬上床的又何止这一人。”
行香公主咬咬牙,冲进屋里把侍女推搡出门,砰地关上房门,元兮殿下的管家顿时目瞪口呆,“这……这算什么?!”
“桃花大运。”未明郡主笑语。
管家黑着脸撞开门,几个老妈子把衣服脱了一半儿的行香公主抓出来关进客房。
元兮殿下被行香公主吵闹的声音惊醒,很是不高兴地问道,“发生何事?”
未明郡主端着茶壶推开房门,“有人对你投怀送抱,让张管家关起来了。”
元兮殿下赤脚下地,拿走未明郡主手里的茶壶,“若这投怀送抱的人是你,我很乐意。”
“是行香公主,”未明郡主撩走飞到眼前的头发,“我要去医舍,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解决了。”
“慢走。”元兮殿下目光转向传来吵闹的厢房,神色中隐匿着晦暗不明。
医舍在城南郊外,是名医木成林的地方,怕被人打扰,医舍外有一片竹林迷阵,外人需要药童引路才能走进去。
未明郡主穿过外围树林,一只雷纹猫正在竹林外等着她,雷纹猫冲未明郡主摇摇尾巴,步履轻盈地带着未明郡主穿过竹林。
“取续魂丸来,再去看看未明郡主怎么还没有到,我可是没办法了,这人死在这里我又要换地方住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木成林在嚷嚷什么,木成林的大徒弟前胡双手血淋淋地从西厢问诊处冲出来,急匆匆地行礼。
“未明郡主来了,人命见危,郡主赎罪。”说罢冲进东厢房去翻找药丸。
未明郡主进问诊处,屋内弥漫着血腥气,绕过屏风,床上躺着一个脸色煞白的熟人——司方止,未明郡主仔细察看,见司方止右脚脚腕有蛇咬的痕迹,伤口处已经发黑还流淌出黄色脓水。
“什么时候受的伤?”未明郡主撸起袖子从胳膊上解下一只手指大小的玉剑,然后用玉剑切下司方止伤口处的烂肉,那玉剑不是寻常的东西,割下烂肉之后,新的患处结出一层乳白色的霜似的东西。
“巳时钟响时送来的。”木成林脸上全是汗,手中不停用银针封住病人的穴位,这种毒发作的太快了。
“续魂丸来了。”前胡嚷着冲进来。
未明郡主瞥了他一眼,“你做的续魂丸里有五灵脂,会加速毒性流动,知道是什么蛇咬伤的吗?”
“他倒在竹林里,是引路药童发现的,但是没有看见蛇爬行的痕迹。”前胡说道。
司方止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未明郡主叹气,拿过一个空碗,掰断手里的玉剑,从里面倒出来一些淡紫色的液体,“取三钱雪水,三钱竹叶酒,一钱蛇草汁。”
未明郡主说着那边有人就把东西寻来了,东西都配进玉剑里倒出来的液体里,木成林把司方止扶起来,那半碗药敷在伤口上一半,喝下去一半,霎时间司方止的脸色便红润起来。
那掰成两截的玉剑在未明郡主手中化成一堆泥状的东西,未明郡主把这堆东西敷在司方止的伤口处用白布裹好,“七日内不许他沾荤腥,半个月内不许沾酒,一个月内不可行房事,三天内只能喝米汁。”
木成林挠头,“只是此人是一个外人,不方便留在医舍养伤,不如未明郡主好人做到底,送他回家去吧,他家里人定然比我们照顾的尽心。”
“你只是抠门而已哪里来那么多借口,”未明郡主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拔掉司方止身上的银针,“司天台的春官,没有家人,去我那儿人多嘴杂,先留在你这里养伤,我付你银子。”
“有人付钱那就好说了,前胡,把客人抬到后院客房好生伺候着。”木成林喜笑颜开。
未明郡主解下钱袋都拿给木成林,“不够再去我府上拿。”
木成林诧异,掂着那个钱袋,“这里有三十多两,郡主……何时也开始巴结宫里的人了?”
“巴结?”未明郡主点点头,“就权当做是巴结。”
怕司方止夜间高烧,未明郡主晚上留宿在医舍,忙碌了一天,医舍内的人都早早歇息去了,未明郡主挑亮灯花儿坐在摇椅上晃悠着。
“这是哪里?”
未明郡主扭头一看,司方止已经坐起来了,把手边的茶杯递给他,“医舍,你被毒蛇咬伤了,谁送你来的?”
司方止喝水润喉,声音清脆了一些,“只是隐约听见扬之水这三个字,大约是过路的人,郡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取一些常用的补药,正好遇见木成林他们救你,方典正那里我替你去知会,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未明郡主合上眼睛休息。
司方止看了一眼包扎的胖乎乎的脚腕,“那就有劳郡主了。”
“大名鼎鼎的扬之水都肯救你,我帮这点儿小忙算得了什么。”
未明郡主打哈欠,一个人扑过来,是神采奕奕的木成林,“你说谁?扬之水?在哪儿?在哪儿?那可是我最佩服的人!”
“我是说扬之水的人救了他,没说扬之水在这里。”未明郡主白了木成林一眼,木成林一脸失望地走开。
“这位扬之水是?”司方止没听过扬之水的名号。
未明郡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等伤好了自己去问方典正,哈!困死我了,你既然醒了,就不陪着你了。”
“郡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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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第七章 打一架吧
王府的门房一大早就来找未明郡主,宫里来旨意请未明郡主进宫,未明郡主倒是不着急,晃悠悠地回府换上朝服,还吃了些粥。
天子身边的喜庆一脸焦急地在明圣宫的台阶上走来走去,一抬头看见由远及近的未明郡主的轿子,赶紧撩起衣服下摆跑过去迎接。
“郡主您可来了,这永昼殿下刚被发到边地,元兮殿下又闹出这样的事情,天子气的都要昏过去了。”
喜庆掀开轿帘儿一愣,未明郡主不在轿子里,绕着轿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儿,“郡主呢?”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明圣宫北侧传出来,未明郡主牵着两匹马出现在大殿前。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喜庆赶紧上前去帮未明郡主牵住马。
未明郡主理正朝服,“看你这幅样子就知道天子绝对生气了,当然要提前找好让天子开心的玩意儿。”
宫人推开殿门,天子阴沉着脸在批阅奏折,元兮殿下玩世不恭地面壁站着,未明郡主没想到行香公主会在,惊讶地打量了她一下,轻手轻脚走到桌案前,天子正在批阅凫蜀涝灾的折子。
“这凫蜀年年涝灾,北枳年年旱灾,若是可以把洪水发往北枳,两地的灾害就都解决了。”未明郡主轻声语。
天子放下手中毛笔,脸色缓和了许多,“虽然是个计策,但两地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若是挖河开道,劳民伤财,两害相权取其轻,还需要有个更好的法子。”
行香公主冲未明郡主挤眉弄眼,未明郡主装作看不见她的小动作,抬手指窗外,“今日云遮懒阳,下有微风,天子可要去策马游城?”
“哦!你学会骑马了?”天子笑着绕过桌案走到门前,瞧见门外的两匹马,“这两匹都是烈性子,你刚学会,喜庆,给郡主换匹温顺的马来。”
未明郡主走到元兮殿下身后踢了他小腿肚一下,“这东西我可学不会,我也不爱学,让元兮殿下陪天子去吧,我和行香公主等您回来,您二位谁先从墙上跑回来,我这夜明珠就是谁的!”
“哼!”天子不屑,“国库里多的是这东西,孤还用得着要你的。”
元兮殿下揉了揉腿肚子,低声埋怨未明郡主,“你还真下力气踢我?!”
“谁让惹天子生气,我告诉你,你是要赔罪的,不许赢过天子。”未明郡主细语。
天子听了二人的话翻身上马,已经策马跑下台阶,未明郡主推搡了元兮殿下一把,“还不快跟上。”
瞧着二人走远,行香公主这才从屋内出来,“你们的天子真是好不知趣,怎么说我也是朝鹿的公主,干晾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只是个公主,你偷偷潜入我卫风王城,是可以以罪论处,若非看在你是公主的份儿上,现在你便已经是阶下囚。”未明郡主倒背着手看着远去的天子和元兮殿下。
行香公主跳上汉白玉围栏,“你这样瞧不起我,那就和我打一架,赢了,元兮殿下归我,输了,你要给我做三年奴隶。”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又为什么拿元兮殿下做赌注?”未明郡主质问。
行香公主不悦地看向别处,“还不是他说这天底下只有你这般聪颖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谁说?元兮殿下?”未明郡主忍不住笑了,“他那是逗你玩儿的,我是长寿王也就是元兮殿下叔公的养女,论起来,他应该叫我一声堂姑。”
行香公主半信半疑地从栏杆上跳下来,“是这样吗?”
未明郡主示意喜庆,喜庆答话,“可不就是,咱们未明郡主按理说是长公主的身份呢!”
行香公主这才笑起来,“那我以后就称你堂姑,我和元兮殿下的事情,还要靠堂姑多多帮助,日后婚成,定当重谢堂姑。”
“你若真是喜欢元兮殿下那就让你父皇来求亲,何必这样降低身份?”未明郡主想着怎么把行香公主劝走。
行香公主撅起嘴巴,“若是我父皇肯来求亲我何必偷着跑出来呢。”
“你偷着跑出来?朝鹿王不知道你在卫风?”未明郡主略略吃惊。
行香公主连忙捂住嘴巴,小孩子气地摇晃着未明郡主的胳膊撒娇,“还不是越楚皇子煜去我朝提亲了,我讨厌他,嫁给谁都行,反正不能是他。”
“哦,你也不是真心要嫁元兮殿下?”未明郡主疑问。
行香公主娇羞地撇过头,“谁非要嫁给他了,我只是想着这样可以躲开越楚的皇子煜。”
“咴……”
元兮殿下回来了,他跳下马背把缰绳丢给喜庆,“父王在南城和直隶公说话,让我先回来。”
“越楚若是有心和朝鹿联姻,行香公主这样跑出来就是坏了大事,到时候你父皇随意下一道旨意,在派人抓你回去,你想反悔也不成了,我劝你还是快回朝鹿,探听清楚情况才好应对。”未明郡主思索一番告诉行香公主。
行香公主咬住嘴唇,“可我在朝中没有能商议事情的亲近之人,回去以后谁能帮我?”
“自然是有的,我听说你朝鹿公主众多,但受宠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谁不盼着能有出头之日,你想不到可以拉拢的人吗?”未明郡主戏谑地看着行香公主,“总是有的吧!皇子煜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又是越楚未来的储君,这样的好事,你不愿意,别人也不愿意?”
见行香公主被说动了,未明郡主这才对元兮殿下说道,“这里没我的事了我便去两宫和太后处请安了,稍候出宫。”
“我会告诉父王,你只管去。”
未明郡主来的不巧,两宫娘娘陪着太后去南山寺礼佛去了,未明郡主便径直出宫回了长寿王府。
“玉带?去哪儿忙了?”未明郡主进府不见有人出来,便站在院子里喊管家的玉带,府上人并不多,一个门房,一个厨娘,两个打扫的小厮和长寿王在世时留给她的婢女玉带。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关门的人未明郡主却不认识,“你是谁?”
正厅左右中三扇门全部打开,七八名男子鱼贯而出分列两侧,玉带她们在屋内边厢站着,正门一左一右的客椅上对坐着两个人,司方止,世子桑拓。
“司方止叩见未明郡主。”司方止趔趄着起身行礼,未明郡主冲他点点头。
世子桑拓放下茶杯,“未明郡主,乘风林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呀!”
“你们不来,我自然无恙,把我府上的人都看管起来做什么?”
未明郡主上座,世子桑拓冲他的人挥挥手,人都分散到院子里,厨娘她们也从屋里出去了。
“这么说行香公主还真跑到郡主你这里来了?”世子桑拓笑眯眯地问。
“原是来了,不过她要回朝了,你找她的话就去朝鹿宫城等着便是。”未明郡主笑语。
“哦,是吗?这路上耽搁的时间长了些,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未明郡主了,等我朝皇子煜和行香公主的婚期定下来,一定再登门送贴。”世子桑拓笑着起身告辞。
他的人却抓住司方止要一并带走,未明郡主疑惑,“你带走他做什么?他难道没有表明身份,卫风司天台的春官你不好随便带走吧!”
“也不是要带这位春官大人离开,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他。”世子桑拓意味不明地看着未明郡主。
未明郡主看看世子桑拓,又瞧瞧司方止,须臾露出笑容,“你让他们下去,有什么事情,咱们俩私下里商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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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第八章 三分定数
“你想要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屋内只剩下未明郡主和世子桑拓,门窗都紧闭着,影卫慢慢拔出喂过毒药的暗器。
“我要同扬之水谈一谈。”世子桑拓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你也知道扬之水?”未明郡主意味深长地笑。
“自然是知道,天下第一谋士的名讳又岂是虚妄,我……皇子煜有事想请教扬之水,听说未明郡主跟扬之水曾见过几面,想请郡主引荐引荐。”
“扬之水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可找不到,况且,有你这样求人的吗?”未明郡主看向门外。
世子桑拓满脸歉意,“这也不怪我,我初来,你府上人说郡主你去了医舍,寻去医舍又说回来了,我手下有几个脾气不好的闹腾起来,是医舍的人把他推出来的,说郡主认识他,我便又带着他来这里等着郡主。”
“哦!这么说,你一开始就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认不认识扬之水,而并没有想带走司方止?”
“一个地奴,我带他回去做什么,我府上这种下等奴隶多的是。”世子桑拓没有注意到未明郡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要说这扬之水真是神人转世,竟然早知道你会来,我原来不知道这锦囊是留给你的,可现在来看,就是给你预备的。”未明郡主说着从身后的花瓶里拿出一个麻布做的荷包。
“给我预备的?”世子桑拓惊讶。
未明郡主把荷包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扬之水从我这儿离开时曾说,过了狩猎期会有人不请自来,让我把这锦囊给来人,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里面。”
世子桑拓半信半疑地打开锦囊,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是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半晌,世子桑拓才长出一口气,“扬之水是个厉害角色,这每一步都算的分毫不差。”
把锦囊的信收好,世子桑拓径直冲出门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人也随着离开。
“多谢郡主再次救命之恩。”司方止进来拜谢。
未明郡主挑挑眉,“对了,医舍的人可告诉你这几日的避讳了?”
“哈?”司方止一下子没听懂,脚腕处传来一丝疼痛,这才连忙回答道,“告诉了,前胡小郎中还给我拿了一些养身伤的药。”
“嗯,你也回去吧,折腾一天,怪累的。”未明郡主闭目养神,司方止行礼退下。
行香公主要回朝鹿,元兮殿下让人备下马车,还给她派了四个会武功的随从。
太阳挂在城楼房檐上休息,它要一跃爬上正当空。
行香公主咧着身子往城里看,“未明郡主真不来送我吗?”
元兮殿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纸扇,“她把人情看的比纸薄,今日就算天子在这儿,她也不一定会来,你快些走就是。”
“那你送送我,好歹你我同桌吃饭了几日,也算有些缘分。”行香公主撒娇。
元兮殿下见行香公主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样子,只好点头应下,“说好了,我就送你到迎客亭,我还要回去选美妾入洞房呢。”
再往前走二里地就是迎客亭,行香公主故意逗元兮殿下,扯着马的缰绳不让马儿跑起来,“我渴了,我要喝茶。”
“行囊里有水壶。”元兮殿下自顾自地走。
行香公主干脆从小马,“我不要喝水,我要喝茶,要不然咱们回去喝杯茶再走!”
“你不是已经想明白要回朝鹿,这是闹那一出?”元兮殿下侧身问道。
行香公主抓着马的缰绳,“只是回朝以后再不能像现在这般自在,你也是皇家儿女,应该理解身不由己的滋味。”
“救命啊!”官道旁边的树林中忽然传来呼救声。
“哪儿跑!你个下贱胚子喊什么救命,你是老爷我的地奴,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一个五六十岁穿着绸缎衣的老头儿用树枝抽打着一名抱头乱躲的妇人,妇人看见官道上的行香公主和元兮殿下,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姑娘,公子,救救我吧!这贼老汉要打杀我了!”妇人哭嚎着扑了个空,行香公主躲回马背上。
“怎么回事?”元兮殿下皱着眉问。
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腕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小妇人只是迟答应了他一声呼喊,他就要打杀我,求二位善贵人把我从这贼老汉手里买下来吧,当牛做马也好,走卒脚力也罢,都比他动辄打骂的好啊!”
“行了,”行香公主厌恶地呵斥那妇人,对老头儿说道,“你也是,定是你平时善待她,如今让她一口一个贼老汉地称呼自己的主子,你手里的家伙是泥捏的不成,狠狠训斥一番,她还敢不成?”
“算了,为着一个地奴生气真是晦气,还不带着她滚,要教训也等我走远了。”
行香公主和元兮殿下策马离去,挥着树枝的老头儿冲他二人的背影指了指,“瞧瞧,自以为是主子的人迟早要走背字儿的,行了,我以后不打骂你了,咱们回了。”
“哎。”妇人擦去眼泪,冲着远去的两个人啐了一口痰,不足一钱重的一口水把地上愣是砸出一个小坑。
远远瞧见迎客亭,元兮殿下扭过头还没张开口,就觉得脖子上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口,整个人倒栽葱地跌下马背,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郡主,郡主,出事了!”城卫府府正钱不离火急火燎地冲进长寿王府,扑通一声给未明郡主跪下。
未明郡主吓了一跳,“你有话就说,给我跪下做什么?”
钱不离哆嗦着手,“郡主,这事儿下官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钱不离稳了稳情绪,“今日临过午时,有人去西城城司报案,说是迎客亭外发现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这可是大案,下官一听说这事儿就亲自带人过问去了。”
“嗯,这不挺好的,知道亲力亲为了。”未明郡主漫不经心地夸奖钱不离。
“坏就坏在这些尸体上,”钱不离一巴掌拍在他自己的大腿上,“原以为不过是江湖人士自己寻仇打杀的,可是谁承想在那四具男尸上搜出了盖世侯府的牌子,那女尸被砍的七零八落,分不出是谁,地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下官在衣服渣里找到一块朝鹿的换牌。
下官一想这有问题呀,下官就去了盖世侯府,那门房说元兮殿下送朝鹿的行香公主还没回府,走的正是西城那条路,下官……”
未明郡主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瓢,“元兮殿下的人?在现场可曾见元兮殿下?既然是送行,他们是乘轿还是骑马?”
“下官的人在迎客亭附近的密林里寻到两匹马,看样子是那公主和元兮殿下的坐骑,只是到处找不到殿下的身影,莫不是……凶多吉少?!”
“这个时候还猜测做什么,”未明郡主着急忙慌地朝外走,“把尸体都运回城卫府,不许对外声张死的是谁,把你城卫府和四处城司的人手都撒出去,务必找到元兮殿下,你赶紧换上朝服进宫禀奏,如今永昼殿下不在王城,元兮殿下若再出事,天子定活剐了你。”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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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第九章 祸起萧墙
未明郡主匆匆进宫,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值守在太和殿门外的寺人低声行礼,“叩见未明郡主。”
屋内天子听到动静,朗声问,“谁来了?”
喜庆从屋内探出头来,瞧见是未明郡主笑语,“可说呢,这未明郡主就到了。”
未明郡主进屋,天子有客人,是皇子煜,天子笑语,“来的真是时候,这是越楚的皇子,你应该是见过的,他带了礼物来见元兮,我已经让人去盖世侯府传他,你先来见过这位皇子。”
未明郡主倒背手站在门口,“认得认得,在乘风林时见过,桑拓世子没来吗?我记得你兄弟二人关系很亲近,常常醉酒在营帐外。”
“哈哈哈,未明郡主快不要取笑我了,桑拓父亲病了,他回家去了,我来其实是为了朝鹿的公主,”皇子煜忽然提起行香公主,“我父皇说我年纪不小了该娶正妻了,我便带了珠宝去朝鹿提亲,行香公主被我吓得离家出走了,我父皇已经为我选定正妻,我是来道歉,请她回朝鹿去的,未明郡主可曾见过行香公主,在乘风林时她常常说起你,言语中多是崇拜之意。”
未明郡主皱眉,总觉得皇子煜不安好心,“她回家去了,女扮男装拦了我的路,待了几日就回家去了。”
“那真是不巧,”皇子煜摊开两手微微翘起嘴角,“不能亲自向行香公主道歉了,只能等她回朝鹿再说了。”
“天子,城卫府府令钱不离在正阳门外求见。”门外的寺人回禀。
“宣。”
“是。”
“看来天子有朝政大事,我是否要回避左右?”皇子煜连忙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回避的地方。
“不……”
“既然如此,请皇子煜陪我去外面走走如何?”未明郡主示意,“来宫中许久,还不曾好好看看这太和殿的风景。”
“好,我方才便看见那汪荷花池了,见有鱼儿跃出水面吃花,甚是新奇,你我一起去看看。”皇子煜欣然答应。
钱不离慌里慌张地跑进太和殿,一不小心还差点儿踩住自己的衣服下摆摔倒,“臣,城卫府府令钱不离叩见天子。”
天子放下刚刚拿起的《君子论》,“寡人平日一年半载见不到你一次,你似乎比寡人上次见你胖了不少,寡人的城卫府是个闲散差事吗?”
“臣不敢,臣只是容易发胖,”钱不离擦着一个劲儿冒出来的汗水,从袖袋里拿出奏折,一不小心还手滑了,趴在地上把奏折捡起来,“臣,臣有事启奏。”
“你人都在这儿了,就跟寡人念叨念叨吧,你也没什么大事。”天子纯粹拿钱不离当个乐子。
钱不离朝门外张望,刚才进来是看见未明郡主了,郡主应该已经跟天子说过一遍了吧!“回天子,城西郊外迎客亭发现五具死尸,其中四人是元夕殿下府上的家奴,另外一名女子面目全非,但身上有朝鹿的官牌……”
钱不离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他悄悄抬起头打量天子的神色,天子面目表情地看着窗外,“此事还有谁知道?”
“臣,得知此事后禀报了未明郡主。”钱不离缩着肩膀,看样子,未明郡主好像还没有告诉天子。
“她如何吩咐你的?”
“未明郡主吩咐臣封锁消息,不准外泄死者身份,然后进宫禀告天子您。”钱不离琢磨着,不明白未明郡主怎么没告诉天子。
“那就照未明的吩咐,下去吧!”
“可是死者?”钱不离歪着脑袋看天子。
“找个坑埋了就是。”天子重新拿起《君子论》研读。
钱不离摸摸自己的脑袋,找个坑埋了?见天子不再搭理他,钱不离默默退出太和殿,下了台阶转身奔未明郡主。
见钱不离过来,皇子煜识趣地躲开。
“郡主,下官想请教您一个事儿。”钱不离一脸不爽。
“说。”
“方才天子跟臣说‘找个坑埋了就是’,恕臣愚钝,臣不知道天子是什么意思。”钱不离脸上带着悲伤以及一些愤怒。
未明郡主点点头,转身走到荷花池处伸手去摘荷花,“你要阻止我吗?”
“?”钱不离疑惑,“臣不会,郡主只是摘花而已。”
未明郡主没有摘那一朵荷花,一尾金鱼从池水中奋力跃起,张大嘴巴咬了荷花的花瓣,粉嫩娇艳的荷花变得残缺起来。
未明郡主又指着水里的鱼,“我要捉它上来煮了吃,你要阻止吗?”
“虽然是天子的鱼,但若是未明郡主想吃,臣想天子也会答应的。”
一只猫身姿矫健的跑过来,是太后养的,它看了一眼站在池边的人,找了个好地方趴下来,看着水里的鱼。
未明郡主又指着猫,“那我现在要宰了这只猫,你要阻止吗?”
“这猫虽然爬在岸边却没有吃鱼,郡主何必为难它,赶走就是。”
说着有侍卫过来呵斥走那只小猫,未明郡主笑着又问,“那我现在要除掉这个人,你要阻止吗?”
钱不离大惊失色,“只是因为一只猫?!”
未明郡主摇摇头,“那现在你对天子的话明白了几分?虽然那些死掉的人很可惜,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找到他们的主人,你以为这位皇子煜是来做什么的?早不来做客晚不来做客,偏偏有人失踪有人死亡他就出现了,过来看热闹?幕后主使?几个人的生死和上万百姓的生死,孰轻孰重?”
钱不离惭愧,“是臣思虑浅薄了,让郡主笑话了。”
“天子是以天下为重,你是以城中百姓为重,所受职权不同,自然想法也不同,钱大人不必羞愧。”未明郡主劝慰钱不离,钱不离道谢离去。
“你对阶位低的人倒是很平易。”见那个说话的官员离去,皇子煜走过来说道。
“阶位高低只是为了不让这些有权利的人互相打起来,不代表你就一定要蔑视他们,进去吧。”
殿内天子正在读书,见未明郡主和皇子煜回来,便说道,“元夕不在王城,去他千岁王叔家里去了,越楚皇子你来的不巧,诀儿,你带皇子煜到我卫风王城四处走走看看,也见识一下我朝的风土人情。”
“是。”
“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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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第十章 永昼殿下回城
未明郡主不太出门玩,并不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好玩儿的,若是依着她的意思,找个地方坐着喝茶,最好没有什么唱戏唱曲的过来打扰,只是不能让客人跟她似的干枯地坐着,思前想后未明郡主伸手叫过来一个寺人。
“郡主您吩咐。”
“去司天台把司方止叫来,方典正若是不放人就说是我借的,让他陪着一位贵客去城里转转。”未明郡主打着小算盘,陪客人这事儿交给司方止,她就能回府上歇着了。
皇子煜用扇子指着那个一溜儿小跑的寺人,“卫风天子不是让郡主陪着我吗?”
“我也没说不跟着,”未明郡主略有不悦,“只是我也不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好玩儿的,找个人来问问。”
“嗯。”皇子煜只当做未明郡主真是这样想的。
城南有处枫亭湖,岸边生满了枫树,有那个精明的,置办了行船,收拾的干干净净,让那些公子小姐乘船游湖,可自己划船也可让船家划船。
船上只备着简单的茶水和一些时令水果,想吃别的,可以直接靠着岸边买,有许多小吃摊位都摆在湖边,既可以玩乐又不至于饿肚子。
未明郡主坐在船头一脸欣喜地看着湖水,这湖好清明,都能看见水底的鱼儿和水草。
“郡主可要吃些东西?”司方止一边划船一边问。
未明郡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要吃莲叶羹和冬瓜饺。”
未明郡主的头发滑落在水里,一只胖头鱼摇着尾巴冲上来,咬了一口头发,发现不是吃的,一甩尾巴,泼了未明郡主一脸水。
未明郡主也不生气,手放在水里逗弄那只胖头鱼。
司方止找到卖冬瓜饺的走户摊位把船划过去,“两份冬瓜饺,”又问皇子煜,“煜公子要吃什么?”
皇子煜坐在船尾,“我和你们一样就好,我对吃的不计较。”
“走户,一共三份冬瓜饺。”
莲叶羹的正好就在旁边,又要了三份莲叶羹,拿好了吃食,把船划到湖心去,司方止收了船桨,让行船随着水流随意飘动。
拢共只有三个人在船上,一位船头,一位船尾,司方止便坐在船舱里。
一竹排靠近,上面坐着三个人,一个拉胡弦儿的老头,一个敲鼓划水的汉子,还有一个唱曲儿的十五六的姑娘。
“公子、小姐,要听些什么吗?评书趣谈、戏文小曲儿,奴家都会一些。”那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皇子煜,依着她往日的经验,一些公子哥反倒会心软点些曲子。
皇子煜只管低头吃,动也不动,倒是未明郡主打量了唱曲儿的人几眼,“会唱词曲民谣吗?”
“略懂一些。”
“南风歌,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未明郡主用筷子头击打着碗沿做节拍,“依着这个调来唱。”
“是。”
轻灵的语调响起,船上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听,未明郡主拿了一锭银子丢在唱曲的姑娘脚边,“嗓子不错,只是不够语调欢喜,唱几遍就去吧!”
“哎。”
划水的汉子收了银子,又唱了四五遍这才划走竹排,不多时又在别处响起了那软软糯糯的嗓音。
“我明日走。”皇子煜开口。
未明郡主淡淡嗯了一声。
不比其他船只的欢声笑语,三人各忙各的,至停船靠岸互相之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天边渐有秋意,元兮殿下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生死不明,天子的兄弟们派遣了自己的儿子们来王城,美名其曰安慰天子,天子思量之下召永昼殿下回城。
朝臣们都知道让永昼殿下回城只是暂时为了压制那些躁动不安的亲王,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在成门外恭候。
“那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竟然当真没人来恭贺爷回朝,这未来储君一日不定,爷您就一日还有希望,日后定要好好教训这些人。”
永昼殿下的随从杂子儿唠叨着,永昼殿下掀开轿帘苦笑,“这话你莫要说,让人听见再传到天子耳朵里,我又要多一道罪过。”
“啊!”杂子儿吓了一跳,“不说了不说了。”
“也亏得他忠心,前前后后跟着你,不过是嘴上没有把门儿的,”未明郡主笑着从一旁走过来,“旁人不来,我却是要来的,回来就好。”
永昼殿下大受感动,跳下车深深弯腰,“往日对你多有偏见,还请你见谅。”
“殿下说笑了,杂子儿,你叫杂子儿对吧?”未明郡主问牵马车的人,“曾听永昼殿下说过你的名字,你拉着马车去我府上,我吩咐过他们了,我陪殿下进宫。”
“多谢未明郡主,若是大幸福至,小的一定好好报答郡主。”杂子儿也有些感动。
未明郡主捂起嘴巴笑,“我可受不得你主仆二人的答谢,好了,你去吧,我和元夕殿下进宫去了。”
杂子儿拉着马车离去,元夕殿下和未明郡主说笑着往宫门去,值守的侍卫看见元夕殿下还有些惊讶,连忙上前一步行礼,“见过元夕殿下,见过未明郡主。”
此宫中刚刚下朝,诸位大臣正朝太和门走来,瞧见元夕殿下都是一愣,见了旁边站着的未明郡主,互相看了看,拱手行礼,“见过元夕殿下,见过未明郡主。”
“走吧!”元夕殿下不愿见到这些人。
未明郡主却拦住他,“出宫几日怎么脸皮薄了,你是殿下,该受着,也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天子的儿子可不会随随便便成为堂下臣。”
元夕殿下起先还有些难为情,过了一会儿神色便安然起来,从前那份威严气势也逐渐拿捏起来。
天子还未从议政殿离去,元夕殿下和未明郡主先后进门,元夕殿下撩起衣摆在进门处跪下,“儿元夕叩见父王。”
未明郡主不好绕过元夕殿下进门去,只好在门外行礼,“见过天子。”
天子并不应答,翻看了一下手里的扳指,瞧了瞧门外的天气,打开扇子扇了几下风,接过茶杯喝了几口水,打了几个无聊的哈欠。
未明郡主垂手站着,见天子不注意便悄悄往门后挪,等看不见天子了,小跑到旁边的围栏上坐下来,两父子闹矛盾,真不知道她在跟着掺和什么。
天子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正要抬头唤未明郡主,一看门口只剩下跪着的元夕殿下,“起来吧,好在你是太后教导长大的,若是由你母亲,现在你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可知寡人为何召你回来?”
“孝顺父王,兄恭弟爱,福祝太后,尽善百姓。”元夕殿下撇去自己会成为储君的可能性,这些话让天子很受用。
“嗯,不错,出门几日有长进了,”天子这才下龙椅走到元夕殿下身边,“看起来身子比在宫里时精瘦了,今日下朝早,你跟寡人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是。”
天子和元夕殿下说话未明郡主在门外听的清楚,听见他二人要出来,赶紧跳下栏杆,结果跳错了方向,朝着栏杆外跳了下去。
还好未明郡主一爬到栏杆上,便有护卫注意着她,见她忽然朝外面掉下去,赶紧去捞,总算在人落地之前接住了,一脸惊魂未定地问,“郡主如何?”
未明郡主倒是一脸淡定,“挺刺激的,你武功不错哦。”
“未明?”天子唤。
未明郡主拎着裙摆往台阶上跑,“在这里在这里,我刚才不小心翻下去了,天子的护卫身手就是好,唰地就把我给接住了,要不然呀,我可得在床上躺些日子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吓到没有?”天子关切地问。
未明郡主嬉笑,“没事没事,平日求着他们带我去房顶上跳下来试试,一个个都不肯,今儿我自己试着了,可比荡秋千刺激多了。”
“你呀,来,和余一起去向太后请安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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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第十一章 两虎相争
银蛟军巡视王城周边时捉到了一群流寇,在这些人手里救下来一群等待被买卖的地奴,还阴差阳错地找到了元兮殿下,那些流寇正要把他贩卖到达官贵人家里去做家奴。
宋医令来看过了,元兮殿下身体没事,天子喝退屋子里的人,“你留下。”
天子叫住了混着人群要溜出去的未明郡主,未明郡主关上门靠着墙站着。
“哗啦……”
桌子上茶壶杯碗你推我挤地落在地上,听得门外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天子忍着怒气咬牙切齿地问元兮殿下。
元兮殿下扶着床柱坐起来,“儿那日送别元香,在迎客亭处被人用毒针迷倒不省人事,儿醒来后武功被废,落在那帮流寇手中,儿实在没有脸面再见父王。”
元兮殿下抱头痛哭,天子皱眉,并不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寡人的细作来报,朝鹿行香公主失踪了,那日所获尸体或许是她,寡人对外说你不知她的去向,你自己记好了,别失口惹出什么大事。”
“元兮殿下这些日子想来也受了不少委屈,能活着回来就好,天子也是关切殿下才如此气急。”未明郡主说道,天子不言语算是默认未明郡主说的话。
元兮殿下擦去面上泪水,“儿多谢父王关怀,父王教诲,儿谨记在心。”
“嗯,”天子起身要走,叮嘱元兮殿下,“你好好休息,过几日身体好了也别出门乱走。”
“恭送父王。”元兮殿下挣扎着要下床。
未明郡主打开门目送天子离去,对元兮殿下说道,“永昼殿下回来了,你迟迟没有消息,亲王们安耐不住,把儿子养子什么的都往城里赶,天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早料想到了,我那些叔叔伯伯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过是我父王仁义才留他们的命在,若是太祖在世,他们头七都不知过了几遭了。”
元兮殿下脾气秉性有些像太祖,这也是天子看重他一些的原因。
未明郡主点点头,“你歇着吧,我也走了。”
“去忙什么,陪我坐坐,许久不在家中,感觉有些生疏了。”元兮殿下指着凳子示意未明郡主坐下来。
“说什么胡话,你休息,我走了。”
杂子儿虽然是个粗人,可在他主子争帝位这件事儿上他比谁都心细,元兮殿下刚一回宫他就知道了,就算永昼殿下被赶出去了,可还是有跟他交好的人透消息。
他也知道天子跟元兮殿下促膝长谈了好一会儿,也知道未明郡主在场,若是说谁能帮永昼殿下夺得帝位,这江湖上还真有一号人,那个名满江湖传的沸沸扬扬的神人——扬之水。
杂子儿带着一百两金鱼儿挑着一盏点着蜡烛的白灯笼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
这是江湖上说的跟无依客见面的方法,无依客可以找到任何你只要付得起价钱的东西或者人。
虽然大白天点灯笼有点儿傻,可是为了主子的前程,杂子儿愿意丢这个脸。
“哎哟,小心着点儿。”杂子儿揉着胸口。
刚才有个人急匆匆地撞过来,吓得杂子儿赶紧护着灯笼,一摸怀里,那一百两黄鱼儿没了,但多出来一个手指头大的竹筒。
杂子儿狐疑地吹灭灯笼走到墙根儿下,打开竹筒倒出来一个纸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认得的不多。
永昼殿下还住在他从前的寝宫,杂子儿进屋关上门,“主子,给您看个好东西。”
杂子儿把竹筒拿出来,把纸卷倒出来。
永昼殿下看完纸卷儿上的字脸色有些奇怪,“从哪儿来的?”
“奴才按着那些人说的挑了盏白灯笼站在闹市处,银子被人摸走后就多了这个,对主子可有帮助?”
永昼殿下握紧纸卷儿,“倒是有一些帮助。”
也不知道那个多手多脚的,把都烂成一堆的女尸送到了朝鹿皇宫,若是寻常女尸最多让朝鹿皇生些气,偏偏这女尸身上有一块朝鹿的官牌,官牌背面刻着一行香二字,又不巧的是,那女尸堆里带着一块盖世侯府的家奴牌子。
朝鹿大军压境,逼着卫风天子给一个交代,大将军冯齐带兵对峙,双方僵持不下。
“天子,恕老臣多言,只是老臣听说,似乎元兮殿下已经找回来了?”丞相小心翼翼地问。
“若是元兮殿下已经回城,还请让元兮殿下现身说个明白。”有人开始扇风。
此事发生的太快,知道元兮殿下回城的除了宫里的寺人宫人和银蛟军并没有外人。
天子哀叹,“想寡人一向委重元兮那孩子,谁承想他一去不明,生死不知,如今又有那奸佞之人污蔑与他,寡人甚是痛心啊!”
天子哭的情真意切,大臣们不好逼问天子,纷纷出言安慰。
“天子莫要急坏了身子。”
“还望天子保重龙体。”
“天子虽去元兮殿下,但好在永昼殿下还在宫中,天子要宽心啊!”
“天子节哀,保重龙体。”
……
这些朝堂上的话,自然有人学舌给两位殿下知晓,元兮殿下在院子里跟未明郡主下棋。
“这永昼跟我可是越来越生分了。”元兮殿下漫不经心地说道。
未明郡主落棋子,“只是下面的人瞎嚷嚷,天子又迟迟不肯言明谁是储君,你二人多半也是互相猜忌。”
“虽是如此,我却没害他不是?可他却不一定了,先是他生母雇杀手为他清除屏障,这又不巧有人把行香的尸体送回朝鹿,我左右细想全都是针对我的,让我怎么不多心。”
“那元兮殿下可想要储君那个位子?”未明郡主按着棋子问。
“说不想是假的,我有一腔壮志总要有个可以施展的地方,永昼他太软弱,镇不住朝堂上那班人的。”
“将,”未明郡主赢了,“一心不可二用,保命还是储君,你可要想想清楚。”
“再来一盘,这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元兮殿下恢复棋局。
未明郡主摆摆手,“今日胜负已分,不和你在这里打发时间了,我还要去城外采药,告辞。”
“那就不送了。”
杂子儿等着未明郡主从元兮殿下宫里出来才回去,“主子,未明郡主又去找元兮殿下下棋了,要奴才说,您也多跟未明郡主亲近亲近,这明眼人可都知道,天子拿未明郡主当女儿看待,说不定立储君也会听未明郡主的意见。”
“我同她关系本来就不好,我也不想去看她的脸色,现在朝野之上我的威望已经高过元兮,谁是谁非,天子会拿捏清楚的。”永昼殿下说道,他只要在这几日内把元兮从宫里逼出去,扬之水说的对,父王再仁慈也不会把手里的帝位交付给叔伯兄弟们,这正是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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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第十二章 生死无常
王城形式还算安稳,不过边地出事了,主将冯齐被朝鹿杀了,据朝鹿使臣说,皆因冯齐自己想放火烧军营趁乱逃跑,结果被救火的兵丁当刺客给砍杀,边地大军虽然没有溃乱,但谣言已经四起,迟早要出大乱。
冯齐一死,各地藩王也有异动,不但有集结兵马之象,还频繁上奏施压,请天子尽快给朝鹿一个说法,免除百姓无妄之灾。
元兮殿下跪在天子脚边,“父王,此事只能儿出面才能平息,请您下旨,让儿去边地见朝鹿皇帝吧!”
“虽然行香确实死在我朝,可事实摆明刺客是冲着她去的,与你并无关系,你这样前去,边地又没有了冯齐镇守,寡人怕你凶多吉少啊!”天子担忧是对的,此时朝鹿皇,怕是生吞活剥元兮殿下的心都有了。
“可是藩王异动,儿若不出头,就怕他们联合起来逼宫,到时更是追悔莫及了,父王听儿一言,让儿去边地。”元兮殿下跪求天子。
难得出宫走走的太后也在,她老人家叹气,“虽说这一招凶险万分,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尽早安抚朝鹿,免得藩王起祸事兵灾,那才是得不偿失。”
“诀儿,你有何意?”
天子忽然喊未明郡主的名字,吓得未明郡主有些懵,“啊?”
“元兮要去边地,你有什么想法?”天子重复问题。
“元兮殿下该去,”未明郡主解释道,“朝鹿只说见到了行香公主的官牌和元兮殿下府中的奴牌就一厢情愿认为人死了,也认为人是殿下杀的,可这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官牌奴牌可以被人盗走,况且女尸面目全非,谁可以咬定就是行香公主,我看,元兮殿下早该去,咱们又不理亏,躲着干嘛!”
“只是行香若是没死,人又在哪儿呢?”太后不解。
天子眉头展开,“是了,我朝不理亏,元兮不也是失踪了数月才阴差阳错被银蛟军救下,只要咬定行香公主没死,朝鹿也无可奈何,我也是昏了头,早没想到这一点,好,元兮,你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去边地。”
“是,父王。”
玉带抱怨人太少收拾屋子太麻烦,未明郡主一早便去城北奴市转悠,打算买几个女婢回去。
“见过未明郡主,您怎么还亲自来奴市,怎么不让下人来?”是永昼殿下身边的杂子儿。
未明郡主揣着袖子,“是我用的人,自然我亲自看过了才放心,你这是?”
“永昼殿下分了府邸,好些个地方需要人,小的也是来买奴隶的。”杂子儿笑着说道。
“嘿,老实着,怎么又不老实了,我抽你啊!”
未明郡主身后第三个摊位处有个灰头土脸的奴隶扯着拴在脖子上的铁链冲未明郡主比比划划,那摊主怕伤到人,抽出一根短鞭没头没脑地打起来。
那奴隶也不躲,直勾勾地看着未明郡主,嘴里着急的啊啊地。
“怎么是个哑巴?”未明郡主拦那气恼的摊主。
摊主见未明郡主穿着华贵,身后还跟着随从,连忙满脸堆笑地停手,“这是来的路上捡的,本身就是个哑巴,不过您放心,没打坏,她身子骨硬实,当个杂役绰绰有余,您看……”
未明郡主尴尬地笑,“我府上清闲,用不着杂役,你问他,”未明郡主指在身后站着的杂子儿,“他是永昼殿下府上的,要买很多奴隶,你好好说说,这可是个大主顾。”
未明郡主转身要走,那奴隶着急又扑上来,被摊主一脚踹回去,“老实点儿。”
未明郡主疑惑地回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似乎是朝鹿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杂子儿一指哑巴,“她我要了,再给我挑几个能干活的好手,往后,少不了光顾你的摊位。”
“哎,好嘞,您放心,我这儿的都是身体健硕抗打抗骂能吃苦的,绝对亏不了您。”
杂子儿带着买下来的六个奴隶,外抬着捆绑起来的哑巴往回走。
到了府上,都洗漱干净换上干净衣服,一个个看起来都还不错,那哑巴起先不肯洗漱,后来自己想明白了,洗干净出来一瞧,这容貌确实不像是卫风人。
杂子儿问她,“你识字吗?”
哑巴不屑地点点头。
杂子儿找来纸笔给她,“我问你写,叫什么名字?”
“朝鹿公主行香,该死的奴才,快去通报你家主子。”
杂子儿一看纸上的字吓了一跳,慌忙盖起来,叫来管家把其他人先带下去,领着哑巴去书房先永昼殿下。
“主子,您看看这个。”
杂子儿进门,把哑巴写的字给永昼殿下看,哑巴自己也晃荡着进来了,吊儿郎当地往椅子上一坐,也不用招呼,自己那杯子倒水喝起来。
“你真是朝鹿公主行香?”永昼殿下问。
哑巴点点头,杂子儿说道,“她是个哑巴,奴才寻思,这一国公主不能是哑巴吧!”
哑巴一听这话,抓起茶壶扔在杂子儿后背上,砸的杂子儿哎哟一声,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你打我的人我不和你计较,只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假的,你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永昼殿下笑着问。
哑巴走过来,抓起桌上的毛笔刷刷地写起来,“送我回朝鹿,两朝接壤处的官吏都认识我。”
“这……呵呵呵,”永昼殿下哭笑不得,“你当是小孩儿过家家,你让我送你去,我便送你去,万一那官吏不认识你,我岂不是落了个大笑话。”
哑巴思索片刻,又写道,“未明郡主认识我,你朝元兮殿下也认得我,虽然我如今面部有伤,但只要你叫她二人过来对质,一验便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杂子儿扶着桌子爬起来,“那刚才在奴市上未明郡主也在,她可没认出来你。”
哑巴瞪杂子儿,在纸上描画,“那她是不是觉得我眼熟,觉得我像朝鹿人?”
杂子儿挠挠头,“这倒是,我就是听未明郡主这样说才把她买下来的。”
永昼殿下一拍手,“哎呀,我怎么忘了它。”
永昼殿下踩着椅子从书柜顶部拿下来一个盒子,永昼殿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画卷,“这是去年画师画的狩猎图,特地给我送来了一副。”
杂子儿拉开画卷,画面右下角拉开弓箭正要射杀一只梅花鹿的正是朝鹿行香公主。
哑巴兴奋地指着画上的人,永昼殿下仔细分辨,“眉眼之间果然相似,你真是行香公主?”
哑巴连连点头,永昼殿下思索片刻,“我虽信,天子却不一定相信,这样,你今日先住下来,等我得空闲,直接带你去两朝边境处,让朝鹿的官吏出来认认你。”
哑巴又是点头又是作揖,感动的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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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第十三章 螳螂捕蝉
夜色渐深,风在屋外呜呜地嚎叫,玉带用木落熄灭蜡烛,屋子里立时陷入黑暗当中。
府里的人都在黑暗里支棱着耳朵仔细听着,厨娘攥着剪刀,门房抱着一根闲置的大门闩。
“咔哒”一声,风中夹着半声惨叫,放在墙根儿底下的老鼠夹抓住‘老鼠’了。
借着朦胧的月色,五个黑衣人落到院子当中,他们直奔未明郡主的卧房,这般胆大包天的徒众连迷药也不放,舞着刀刃冲将上来。
跑得快的那个手刚摸到房门肚子上就被捅了一刀,拿刀的是银蛟军四品都尉余意,“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院子里乒乒乓乓打起来,屋子里的烛火又慢慢悠悠亮起来。
“玉带,出去瞧瞧怎么了,别又是野猫来府上打架,好好的花草都让它们糟蹋了。”
“是,郡主。”
房门打开,玉带吓得差点儿晕过去,“天呐!你们是什么人!”
余意连忙让人把尸体都拖走,“玉带姑娘莫怕,在下银蛟军四品都尉余意,傍晚在城外巡城时偶然见有人跟踪郡主,在下开始以为是郡主的暗卫,却见那人跟踪了一段距离离开去见了一个人,回禀了天子,是天子让我来保护郡主的。”
未明郡主裹了披风出来,“跟踪我的人去见了谁?”
余意有些为难,“这……”
“郡主问你话就老实回答。”玉带呵斥。
余意往前走了两步,想起身上沾染的血污又退回去,“永昼殿下。”
天色渐亮,余意的人已经把院子的痕迹都收拾干净,那些人都留着活口,他们口中的毒药也被取出来了。
太后的贴身宫人端来火盆放在未明郡主身边,太后体弱,每年深秋便生上了炭火,太后一脸严肃地坐在主位之上,生气的右手在不自主地发抖。
西宫娘娘也从她的寝宫出来了,她紧紧握着未明郡主的手,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神里透出绵绵不绝的担忧。
“永昼殿下到了。”喜庆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说道。
永昼殿下是聪明人,一看这架势他便明白了,他这局赌输了,面如死灰地跪下,“儿永昼见过父王,见过太后,见过西宫娘娘。”
“你眼里还有寡人这个父王吗?”天子冷笑着反问。
永昼殿下垂着头,“父王在儿心中是首位,儿心中怎么会没有父王。”
“哀家问你,你为什么派人杀诀儿,她规规矩矩的,哪里惹到你了?你们这些个皇子殿下,要护卫有护卫,要兵权有兵权,吃穿不愁,锦衣玉食,她孤身一人,怎么会妨碍你们!”太后厉声斥责,天子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永昼殿下抬头扫了未明郡主一眼,“未明虽然与我并不亲近,我却拿她当妹妹看待,从小便是,她机灵可爱聪颖,是众多皇亲中难得让我欢喜的人。”
“那你为何要害她!”太后抓起手边的茶杯丢过去,不偏不倚地砸在永昼殿下的额头上,顿时鲜血如注。
未明郡主下意识想过去为永昼殿下止血,西宫娘娘摁住了她,并冲她摇摇头。
“你不说,哀家替你说,喜庆,把尸体抬上来。”太后没有入宫时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
宫卫抬进来一具满是泥土的尸体,尸体上没有盖白布,是具女尸,穿着破旧的满是补丁的麻衣。
“你真以为能瞒得住吗?这是谁还需要哀家说吗?”太后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看着永昼殿下,“你和元夕这些年的小动作,哀家知道,你们的父王也知道,怎么闹是你们的事情,但现在牵连了诀儿,氶訷你说,该怎么处置你的好儿子!”
“祖母,”永昼殿下忽然这样喊太后,神色凄惨地抬起头,“永昼是您的皇孙,您何时这样关心过永昼呢?”
太后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关心则乱,还是因为永昼殿下那一声祖母。
“永昼,你个王八蛋。”元夕殿下忽然出现,并狠狠给了永昼殿下一拳。
“你没走?”永昼殿下吐出被打掉的牙齿。
“走了,幸好我那脚力慢的要死,父王的人又把我叫回来了,绑架我那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元夕殿下居高临下地看着永昼殿下。
“我……”
“一定是你,”元夕殿下径直绕过永昼殿下坐下来,“东宫娘娘不就是个例子,你比东宫娘娘厉害,她没能害死我,你还囚禁了我几个月,还栽赃嫁祸,让人以为是我杀了朝鹿公主,你这招,哼,高明。”
永昼殿下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既然没什么想说的那就滚吧,滚回夷地,永世不得再回王城。”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天子并不想致永昼殿下与死地。
太后瞪眼,“氶訷!”
“太后,”未明郡主红着眼圈,“我这不是没事,就这样吧。”
“诀儿!”西宫娘娘心疼。
未明郡主挣脱西宫娘娘的手,扶住永昼殿下的胳膊低语,“别担心,起来吧。”
永昼殿下越过未明郡主去看天子,天子正在和元夕殿下讲话,永昼殿下站起来,掸掉膝盖上的土,跪的时间太长,迈开步子的时候趔趄了一下。
这一屋子的人,有厌恶的,有憎恨的,有挑衅的,有不屑的,有可怜的,可是没有一个在意他的,永昼殿下想,当初其实不该回来,在夷地他都要适应了,就那么活着不是挺好。
“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肉包子!”
“鱼肉花糕,豆腐花糕,红豆花糕,各种花糕嘞!”
“糖葫芦……”
“可以……”宗永昼犹豫着抬起手。
卖糖葫芦的走户扛着草靶子从宗永昼身边走过去,丢给宗永昼一个白眼,穿的衣服比他的还破,肯定买不起。
“你不能吃甜食的,”未明郡主穿着男装从旁边一家小店出来,“你总是装作喜欢吃你母亲做的冰梨膏,杂子儿说,你回去以后都要吃上好几天的汤药。”
“你来干什么?”宗永昼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一边吃一边说。”未明郡主早就等在这里,这里离王城八十里,是宗永昼山穷水尽的地方。
宗永昼也不和未明郡主客气,“杂子儿那个奴……他真是多嘴。”
“玉好的故事我没跟你讲完,”未明郡主捧着茶壶,“她是跟一个男人离开的,但不是私奔,玉好怀了孩子,喜脉刚刚号出来,府里就有人容不下她了。
她吃的东西里开始有毒药,穿的衣物开始被麝香浸泡过,身边的侍女也接二连三地失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玉好不能再留在府中。
知道那时玉好的丈夫在哪儿吗?他带着新欢在替太祖考察民情,那个新欢也是个薄命女子,府里的人根本没让她活着进府。
带玉好出逃的是一直对玉好有好感的一个人,天下虽大,可要想不被人找到,只能去一个地方,极地,被卫风、朝鹿、越楚排挤奴役之人的栖身地。
玉好顺利生下一个女儿,取名诀,三年后玉好去世,六年后诀被当作地奴,和一批地奴送上战场,那批地奴都死了,诀活下来被长寿王收养。
入府不到一年,长寿王病逝,无知的人都在说是诀克死了长寿王,只是外人却不知长寿王是中毒,一种很慢性的毒素,需要好几年才会发作,知道谁下毒吗?
太祖,天子,为什么?都说净德宗疑心重,心胸狭窄,太祖比之更甚,你觉得太祖是如何震慑那些藩王的,每一年,所有藩王的孩子集中到乘风林进行一场比试,得胜的佼佼者通常就消失了。
天子没那样做,可天子就是好人吗?那些毒药,不只是在长寿王这里,所有藩王的后代都有人按时按量给他们下毒,你见过世子郡主有年过十九的吗?”
“你是玉好的女儿,你是……”别的话不知道宗永昼听没听进去,但是这个重点,他听进去了。
未明郡主笑,“是,我与你确实有血缘关系,所以太后才那样护着我,所以西宫娘娘才厚待我,所以天子对我另眼相看,甚至纵容我。”
“你说的那些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天子做得出来,都没关系了,我已经是一介布衣了,除了还用着天子的姓氏,我跟天家已经没关系了。”宗永昼坦然一笑。
未明郡主拿出钱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不少银两,“够你走到夷地,置办房屋还会有富裕的,从今以后,你我也是陌路人了。”
宗永昼拿起钱袋,没说什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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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世界说
14楼
第十四章 厄运难逃
“救命啊!救命啊!”
凄厉的呼救声把睡在破庙神像后面的宗永昼唤醒,他掀开身上的稻草探出头看,因为错过宿头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
映着白雪皑皑,一个只穿着单衣的女子跌跌撞撞跑进破庙,她慌里慌张地一头扎进屋里,大气不敢出地躲到供桌下面。
“我们大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自己乖乖地出来,我们大爷还能怜惜你几分,要是被我们抓到,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紧随着女子的是一群打手,边叫嚷着边拿着棍棒翻找着往屋里来。
“你是什么人?少多管闲事,滚滚滚!”其中一个打手抬头见房顶上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便不耐烦地叫嚷起来。
“力哥,有些不对劲儿啊!”打手们围在一起,破庙的残垣断壁上站满了拿着武器的黑衣人。
“杀。”站在房顶上的人冷冷开口,杀手们冲将进来,不待那些打手动作便割破了他们的喉咙。
房顶上掉下来一根火折子,满地的茅草顿时烧灼起来,宗永昼把那逃难的女子从桌子底下拉出来跑到院子里。
“你们是冲我来的?”宗永昼把女子挡在身后。
房顶上的杀手飞身落在宗永昼面前,“是。”
“谁派你们来的?太后?天子?还是宗元兮?”宗永昼心如刀绞,万万想不到,父王尽然连最后的活路都不给他。
为首的杀手低声笑了,“错。”
杀手的剑贯穿宗永昼的心口,那女子也难逃厄运。
宗永昼躺在地上,嘴里咳出鲜血,为首的杀手把长剑在手里挽出一个剑花,左手比剑一指宗永昼,嘴里吐出两个字,“越楚!!”
未明郡主的右眼皮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跳,到今儿这都一天功夫了还没停下来,玉带歪着脑袋瞧,“郡主,您要不给您自己抓点儿药,甭管为什么跳,这跳起来没完也不行呀!”
烛火忽然发出一声爆响,把玉带吓了一跳,赶紧把烛台端到远一些的地方,未明郡主瞥了一眼窗外,干干净净的地上不知从何处吹来一朵白色的花朵。
“没事,不跳了,”未明郡主起身关上窗户,“不早了,去睡吧!”
“哎。”
夜里未明郡主睡的有些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像是在床上烙饼,听着玉带呼吸渐重,批了雪貂皮的披风掩门出去。
今日夜间无风无雪,月色清明,后院的梅花香夹杂着一丝烈火灰尘的味道飘来。
未明郡主乘着月色朝后院儿去,天边渐生灼灼火光,人群喊叫之声也越发清晰。
“咚咚咚……”
前院儿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半天不听人开门,未明郡主又去前院,门房屋前有酒气,像是又喝醉了,拉开门闩,“谁?”
门外的人隔着门拱手,“小的城卫府书录,着钱大人的吩咐来通禀未明郡主,盖世侯府走水,火势太大恐烧将过来,请未明郡主离府暂避。”
未明郡主打开门,门外确实是跟在钱不离身边的人,“不用担心我这里,把全城能找到的水车都调过来救火,那盖世侯府里有人住着。”
书录迟疑了一下,不过是些下人,后又一想,这郡主可真是宅心仁厚,连忙应声,“北城、南城的水车已经来了,正在救火,郡主宽心。”
“在我这里都闻到火灼之味,我怎么放心,这样,你带路,我和你去看看。”
未明郡主反身关上门,同那书录匆匆赶到盖世侯府,永昼事情败露以后本要把永昼交出去,只是不知道天子和元兮殿下商议了什么,那行香的尸体消失无踪,元兮殿下也在他自己的府中躲着不见人了。
火势凶猛,引燃了不少临近的人家,未明郡主一咬牙,让三方水车先救民宅,又让姗姗来迟的东城水车破开府门冲进去灭火。
盖世侯府后花园有片人工荷花池,里面的水足够用来灭火,只要能把水车送进去。
郡主下了命令,东城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冲,好在有惊无险找到了那片荷花池,大火至天亮才全部熄灭,民宅并无大事,钱不离让书录查看登记,官府偿民宅修缮之银。
盖世侯府烧的只剩下三分之一,遍地灰烬余烟,差官搜寻,整个府邸无一人幸存,尸体抬出来摆在还算完好的后宅,全都烧的跟木炭一样,也辩不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仵作正在验尸,钱不离忙到现在还没露过面,未明郡主打个喷嚏,抬头看见玉带。
玉带跑过来,连披风也没穿,眼圈儿红红的像是哭过,见了未明郡主埋怨道,“您来倒是跟我们知会一声,被窝冰凉,屋门虚掩大门又没关,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我都要去刑律司报案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未明郡主好奇。
玉带让开,门房垂丧着脸站在她后面,“郡主,您也是的,这让玉带差点儿没活吃了我。”
“还不是你喝酒听不到敲门声,我正好听见了就过来这里了。”未明郡主笑道。
玉带挽住未明郡主的胳膊,“我正往刑律司走呢,听街上人说昨儿夜里盖世侯府走水,钱不离钱大人和郡主都来救人,我这才赶紧过来,既然火都灭了,咱回吧。”
未明郡主低头看见鞋面上又是泥又是灰,裤子上也东一道西一道的,“我没事,你给急坏了,我呀,跟你们二人赔罪,我得进宫去,你们回家吧。”
“那换身衣服再去。”玉带拉着不撒手。
未明郡主摇摇头,“你们回吧,说不准得留在宫里,做好饭你们就吃,不用管我。”
天子不在宫中,未明郡主转了一大圈儿,没人知道天子去了何处,未明郡主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感业寺,天子不信佛理,但是从前的娥主相信,娥主是被一座无名野寺的老僧接生的,所以娥主的母亲和娥主佛心虔诚。
未明郡主脚染污泥地又赶到南城外的感业寺,感业寺今日闭门谢客,守门的僧人见是未明郡主来这才放行。
感业寺有一棵上百年的银杏树,如今是初冬,树叶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僧人还没有清理掉在地上的厚厚一层金黄色的落叶。
“平都镇传来急信,永昼在昨日夜间遭人刺杀与一处破庙身亡,一同死的还有一些地痞无赖,和被永昼从无赖手中救下的一名女子,”天子昂头看着树顶,“今日一早,又有急信入宫,盖世侯府夜间走水,府上的人都死了。”
未明郡主低着头瞧着鞋面上的泥土,烟油浸入了丝线里,怕是洗不掉了。
“你为何不愿意和我相认,我是你父王。”天子不解地问。
未明郡主抬起头,“我父是长寿王,天子是知道的。”
“是因为你娘的事情吗?当年的实情你不肯告诉我,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寻觅不到真相,你让我如何为你娘做主。”天子很是无奈。
未明郡主面色平静地看着天子,“现在并不是让天子闲情逸致观赏树木的时候,应当尽快派人接永昼殿下尸体回城,把两位皇子的丧讯广传卫风,解决与朝鹿兵戎相见之事。”
“那样诸位藩王又要送他们的儿子进京了。”天子叹气。
未明郡主隐忍着怒气,“固守江山是为了让天子的儿子稳坐江山吗?这天下的百姓又算什么?那些战死边关的将士又算什么?天子,您还记得自己是天子吗?”
“寡人……”天子震怒。
“那就请天子好好做你的孤家寡人,本郡主,去迎接永昼殿下的尸身回城,去把元夕殿下烧焦的尸体找出来,去发丧讯,去解决边关战事,天子,就好好守着你的王座吧!”
未明郡主愤而转身离开,天子叹气,倒背着手继续仰头看着那棵掉光叶子的百年古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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