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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之写食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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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之写食主义

孔雀珠玉
1楼

目录
深圳写食主义:
☆ 桂林米粉
☆ 柳州螺蛳粉
☆ 福建沙县小吃
☆ 肠粉
☆ 清粥小菜
☆ 湘粉人家
☆ 四川豆花
☆ 河南羊肉烩面
☆ 陕西老安家
☆ 淮南王牛肉汤
☆ 成都牛王庙面馆
☆ 湘攸风味餐馆
其它写食主义:
☆ 广州的农家风味烧鸡
☆ 舌头的快乐旅行—大理小吃记
☆ 是鸭子,千万不要来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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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楼
☆ 桂林米粉
来到深圳后,才知道了桂林米粉。曾经看过一篇《深圳晚报》上的小文,说桂林米粉如此张扬地在另一个城市的深圳满地开花无孔不入也算是奇迹。
我一直很困惑桂林米粉店的老板是否都受过统一的VI培训,因为所有店在形象外观和内部布局上有惊人的一致,这种店面形象的高度一致性应当让中国很多致力于做品牌的商家不好意思。
深圳的桂林米粉店都仿佛不愿意起一个专门的名字,都简洁地叫桂林米粉店,就象丽江的狗都叫黑黑灰灰或翠花;店面都不大,十来平米甚至更小;都有被固定在地面的颜色恶俗的塑料桌椅,最大限度地切割出尽量多的位置;两面墙上都镶着巨大的镜子(我痛恨在吃饭的时候被明晃晃地照出饕餮的样子,这是我对桂林米粉店意见最大的地方);都没有菜单,但墙上镶有一面巨型的漆成红色的菜单;收银台都是一张没有经过任何设计的小铁桌子。
我公司附近就有一家桂林米粉店,味道很不错。每天下班后,我经常去这家店解决我的晚餐。
它租的是临街家属楼的一层,由于地基本来就高,为了方便客人,它只好搭上几层水泥做的高高的台阶,由于每一层的台阶太高,每次去我都感觉象是攀爬进去的,非常狼狈。这几层太高的台阶应当大大破坏了它的风水,它的生意并不好,我每次去都只有一两个人或者彻底没有人,我很担心它分分钟会倒闭我就再也吃不上这里的粉,但奇怪的是它就是不消失,虽然生意清淡,但它仍然矗立在那里。
作为果腹的饭食,桂林米粉是个不错的选择,价钱便宜,上饭速度高效,又有仿佛羊肉烩面般结实的一碗。一大碗热热地端上来,白嫩嫩的米粉浸在鲜美的汤中。米粉上层可以躺着鱼丸、牛肉丸、猪肉丸、牛肚,或者叉烧,还点缀着零星的酸菜、蒜沫及红艳的油炸花生米。为维生素计,每碗粉里总可以捞出一条甚至两条青翠的生菜。在六块钱的容量里,有份量有速度有蛋白质有维生素,性价比相当高。米粉入口滑滑的,让舌头有妥贴的舒服,这种舒服根据你点的粉的不同,就有不同的方向,如牛肉味的舒服或者鱼丸味的舒服。我每次吃粉都要加上黄色的桂林辣椒酱,它的辣性极具张力,蔫蔫的偷偷的辣,后劲十足,给这碗粉带来了十足的生猛。
记得今年过年后一段日子奇冷,那日下班后,冷风裹着细雨让我瑟缩成枯叶。我一路狂奔冲向那家桂林米粉店,要了一碗叉烧粉。不出两分钟,热腾腾的粉上来了。我先喝一大口汤,暖意盈怀,再吃一大口粉,腹中和美。这时再恬然地望望对面站台上冷成一团等车的芸芸众生,自已的温暖映衬着他们的寒冷,幸福感更加弥漫。在热气的氤氲中,我忽然想,如果以女人来比食物,那么桂林米粉就是老婆:素面朝天,老实巴交,非常节俭,但又在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迅速带给你温暖,如此妇人,为何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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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楼
☆ 柳州螺蛳粉
虽然同是一省所出,但在深圳,与大名鼎鼎的桂林米粉相比,柳州螺蛳粉一直是寂寞的:桂林米粉满大街招摇晃过市,但我很难看到柳州螺蛳粉的门面。
与柳州螺蛳粉的亲密接触发生在我偶然去华强北SHOPPING后的饥肠辘辘。我拎着大包小包走在振华路上,忽然看到恩维商业广场前方伸出一条小路,路名颇有军事化的神秘感:“三号路”,这里小店林立。我看到了一个小店上灰头土脸的招牌:柳州螺蛳粉。
这家店非常小,二十来平米的地方镶着些塑料桌椅,内里灯光黯淡。入口处的收银台后坐着个眼镜架在鼻尖上的银发老太太,严肃的神情,古旧的穿着,仿佛从三十年代小说里剪切下的人物。这老太太决不媚俗的气度和这里拥挤的食客让我初步判断此地有真味。
我点了一份螺蛳粉,一份煮螺和两只鸭掌。我原以为螺蛳粉中会有很多螺蛳遨游水间,没想到就是一碗清汤中的一团粉,飘着若干条长长酸笋。服务员告诉我这份汤是螺蛳和排骨熬就,已得螺蛳真味而去除螺蛳之形。我盯着它发了会呆,大象无形,别看是小小一碗粉,倒也浓缩了中国哲学的大智慧。我轻啜一口汤,果然鲜味不与寻常排骨汤可比,带着螺蛳鲜味的清香在舌尖跳来跳去,滋味良久不去。我以前只知道川湘鄂赣的人以辣为食中至美,不知道广西人也爱辣,更没想到柳州螺蛳粉竟然可以辣得如此生猛。我素来不怕辣,却被汤中火烧火燎的辣折磨得七窍生烟,眼泪汪汪。但也怪,辣得我血脉喷张后,每一个毛孔忽然有深呼吸的畅快.
此时两只鸭掌和一小碗煮螺端了上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南人对禽类的掌寄托了较厚的深情,我是到了南方才第一次吃到凤爪和鸭掌。在方寸之间的骨头上牙齿辛苦地跑来蹭去,却只能拽下来丝丝缕缕塞牙缝的肉,所需的细致和耐心确实不是豪放的北方人所具备的。这家小店的鸭掌更绝,不知道采用什么独家工艺,鸭掌的皮肉竟然有油纸伞半透明的润泽外观。我啃着这外观奇怪的鸭掌,忽然想起张爱玲小说中关于油月亮在天空中润润地晕开的字句。在碗中,与鸭掌相依相亲的长长酸笋入口有些不张扬的酸臭,再咀嚼就有脆和辣让口中的鸭掌肉增加了清爽和力量。我一边想着张爱玲,一边在刚刚好不让人讨厌的酸臭中体会油纸伞的韧劲,不亦乐乎。
对于炒田螺的认识,始于我中学时看的一部连续剧《公关小姐》,那时才发现原来还是南方人在美食方面的想象力比北方人奇绝,竟然可以把这黑乎乎的小东西做成一盘不贵却美味又能让人消磨时间的菜肴。虽然吸溜半天,腮帮子的运动时间大于牙齿与螺肉的纠缠时间,但快感就在这慢捏螺蛳、轻啜巧吸和最终俘虏螺蛳的过程中。这里的煮螺不可思议地便宜,高高尖出来的一碗螺蛳竟然只要五块钱,还有比这更划算的吗?
因为是初次前来,为了所点不虚,我要的份量大大超过我胃的承受量。我躲在一大堆盘盘碟碟中埋头啃鸭掌奋力吸螺蛳自己都觉得形象不妥,但这里每一样小食的味道真是好,虽然撑得要命,除了那碗巨大的粉,我竟然几乎吃完了。这家小店很牛,一定要求点完菜就付款,更牛的是当我要外卖单时,那个银发老太太竟然说“我们不送外卖。”我倒吸一口冷气:一个这么不起眼的小店,一个这么破的门面,一方面食客云云,一方面坚持不送外卖,在竞争激烈的深圳,这需要怎样的自信和舍得的气度,为了这一点,也有必要去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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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4楼

☆ 福建沙县小吃
虽然还是不知道沙县在福建什么地方,但我知道这个县的人民是自信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小吃,以极小的店面,恶劣的装修,非常弱小地站立在深圳林林总总的食肆店铺中,能非常团结地打着形象统一的招牌“福建沙县小吃”,且骄傲地以“蒸饺王”自居,姑且不论其口味如何,这样的自信每每引起我的敬意。
我公司不远的地方就有这么一家骄傲的福建沙县小吃店,因为它实在太小太破,从前,我没有走进去的冲动。但当我偶然在那里吃了一回“天麻猪脑汤”后, 隔了很久后第二次进这家店时忽然听店员问我“还是猪脑汤”吗?我愣了,虽然只是一份猪脑汤,竟被他们清晰地记录在脑海里,并以对待VIP客户的认真精神进行资料备份。我是个容易感动的人,他们的真诚打动了我,以后,我成了那里的常客。
那里招牌的蒸饺与我们北方的饺子完全不同,小老鼠的形状,顶上被细细地捏出花纹。不象是饺子,更象是泥人张捏出的小玩意。由于一直架在笼上蒸,客人点了蒸饺后旋即小笼就端上桌,省去了在东北饺子馆点完饺子后等待店家慢工出细活时的眼冒金星。饺子馅儿似乎只有一种纯肉的,不象北方饺子内容的花俏。蒸饺的面韧韧的,肉的口感很细腻,蘸着迷你碟子中的陈醋吃迷你的蒸饺,一口可以塞两个,别有一番乐趣。
这里的拌面非常有特色,伙计用一双北方炸油条时用的巨大的筷子搅动锅中细长的面,三五分钟出锅,其上浇以浓浓的花生酱,再洒一些细细的酸菜沫。上桌后,食客一定要趁热呼呼搅拌这团面,让花生酱、酸菜沫和面滋味相融,每一口面才会有花生的浓香和酸菜的清爽。如果稍有松懈搅拌动作不够快,面一旦冷却,立刻板结一处,基本无法下口了。别看小小一碗面,却贵乎神速,吃时要求眼到手到口到,绝不能含糊。
我最爱的还是沙县的各种炖汤。它们用统一印有“沙县小吃”字样的直径八厘米的小盅盛着,虽然器皿非常粗陋,但店家的品牌和VI意识很值得肯定。炖汤品种繁多,有据说是养脑安神的天麻猪脑汤、养胃健胃的莲子猪肚汤及补心的香腾猪心汤。炖盅层层叠叠排在大蒸锅中,要慢火蒸五六个小时,才能走出清淡中见深长的汤味。我最爱吃天麻猪脑汤。到了南方,我的胃变得极其勇敢,以前在北方根本不敢碰的猪脑到这里都可以坦然一试。猪脑被炖得绵软,口感很滑,后味有蛋白质特别的香,天麻片入口有淡淡的麻,点在汤中,让其味道非常特别。这份汤外观清洌,内里滋味百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一次喝了这份安神汤,我那天晚上睡眠格外好。 后来,一旦我前一天晚上没睡好觉,在第二天的头痛中,我就象想念救命稻草般地想念天麻猪脑汤。
我走过几家福建沙县小吃店,非常奇怪掌勺的基本上是男人。我不知道是地区文化使然还只是一种巧合。看着这些穿得并不光鲜但还算整洁的男人在大锅前地下着馄饨、搅着面条,再手快如飞地将点料轮次撒向碗中时,他们的细致和专注在夕阳的润泽下总让我动心。就象那次我坐德国汉莎航班时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乘务员在收拾完毕后一丝不苟地将抹布叠得方方正正带给我同样的感动。我忽然想,嫁人就嫁这样的,他不用很帅气,但他很细致;他不用很有钱,但他很温和。累了一天回家后,如果有一个男人正安静地在锅台前给你下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绵长琐碎日子中有这样一个人相随,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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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5楼

☆ 肠粉
我来南方前,从来不知道肠粉是什么。第一次听到它的名字,觉得很恶俗。但让我感兴趣的是肠粉的做法,竟然与陕西做凉皮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其前身都是一些糊糊(前者是米糊糊后者是面糊糊);进行升华的地方都是一个高度五六厘米的金属容器,(前者是方形后者是圆形;前者是蒸后者是煮)。
记得在北方的夏天,我酷爱吃凉皮。因为喜欢所以钻研,最终掌握了做凉皮的整套工序。我中学时曾经包揽过家中做凉皮的重任,其口味有很高的美誉度。当我突然发现了肠粉和凉皮之间若有若无的亲缘关系时,我对这种食品产生了好奇,从好奇到小心尝试,到最终喜欢上肠粉。
几年前,我家楼下有一片临时建筑,那里居住着众多城市底层的人们和由这些人们辐射出的一整套相应的生活系统:五元理发店,六块米粉店,十元日常用品店,还有一家每天早餐提供肠粉的小吃店。
那时候,我经常早上去吃那家的肠粉。两条圆胖胖的粉薄且韧,半透明,软软地偎在雪白的盘中,冒着氤氲的热气。加鸡蛋版本的肠粉就在雪白中巧妙地融入了清新的黄色;简单版本的肠粉就是素洁的白净。最神奇的是这家的酱料,不知道有什么祖传秘方,味道好极了。淡淡的酱汁上飘着点点翠翠的香菜叶,均匀浇在肠粉上,香浓微咸。入口后,绵软的触感加上香咸的口感,让人迷醉。这盘肠粉散发着具有穿透力的吸引,让我几乎每天早上都准时坐在那张破桌子前,说着同样的话:“老板,来盘加蛋的。”
这家的生意出奇得好,桌前坐满了人,店门口还排满了等着打包的人。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等,做肠粉的小伙子都不会手脚慌乱,他的表情淡静自然,麻利地演绎着颇具观赏性的的流程:双手如飞地抽笼屉、刮肠粉、舀粉汁、洒肉沫、磕鸡蛋、再上笼屉。整个作业一气呵成,有行云流水的酣畅自如。我暗暗回忆了自己做凉皮的流程,发现还是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
很可惜,那片临时建筑最终被拆除了,那个小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妙的肠粉,让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为了弥补这一美食黑洞,我后来遍寻深圳一些体面点的肠粉店,希望口味有出其右的。我曾在大酒店吃早茶时品过肠粉,也曾在东门的某肠粉王吃过加入牛肉沫的豪华肠粉;还在前些日子偶然发现的华发路上的华X肠粉店吃过它的招牌肠粉,但都没有找到当年的滋味。
光鲜豪华的场所不一定就能产生美好的事物,外表粗陋的地方往往躲着一些未知的美妙等着有缘人去发现。
虽然再也吃不到那家的肠粉,但从这次的遗憾中突然悟出了上面的道理也不枉那盘肠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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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6楼

☆ 清粥小菜
我是A型血,人说这种血型的人循规蹈矩每天总走同一条路总反复吃同样的饭。果然,我每天早上准时八点出门,总会到附近同一家小店吃同样的早餐:一份熬得很浓糯的白粥,一个上海人最长于做的菜心香菇包子,一只茶叶蛋、一碟萝卜干雪菜叶二合一的小菜。
小店只有七八平米,囿于简陋,夏天只有呼呼山响高悬项上的电风扇。所以这样的早上汗汗地坐在一群穿着翠绿色保洁服阿姨中的我颇难以怡然的心情享受早餐,但怎么说还有那可爱的粥让我忘记身外种种的不堪.
这个小店的粥、小菜和茶叶蛋都很好吃。我喜欢浓浓的发粘的粥,入口有种滑滑的温暖和充实;我讨厌潮汕地区那种水是水米是米两不相亲的粥,喝那种粥时我总象在喝不纯的米汤。
这里的茶叶蛋总是热得烫手,我在剥皮的时候总是被烫得吸溜吸溜的,有时一着急索兴连皮将其破成两半,再把内容婉转地掏出来。可能因为茶叶蛋的热,所以它的卤香味被演绎得很浓厚。最妙的是蛋煮得一点都不老硬,蛋黄很可爱,咬起来嫩嫩绵绵的有粉状的沙感,不象东门一些小店门口大盆里盛的茶叶蛋,有黄色化石的坚硬。
最爱这里用以佐粥的小菜,据说是独家密传。它用直径8厘米的小碟盛着,油浸着切成丁的腌萝卜和一些雪菜叶子,些许的香油点淋其上让萝卜干有光泽的外观。将爽脆的小菜铺在厚厚的粥上,囫囵而下,粥的香软包裹着萝卜干的蔫脆和雪菜的咸香,口口都是至美。
每次吃完热乎乎的早餐,我准时在八点十五分离开,走着相同的路去不远的地方钻入定期给我带来钞票的写字楼,加入一群象鱼缸里的小鱼一样黑乎乎窝簇在电梯口的人们中间,冲上楼,打卡,落座。
早餐对于我非常重要,因为它的香浓是一天美好的开始。当我偶尔没有睡好觉心情沮丧之际,早餐有扭转乾坤的作用,可以让肠胃迅速将愉快的信息传向大脑,让我在慢慢激扬起的情绪中应对日复一日的繁重。
我有一个酒肉朋友,我们在一起经常聊吃的,平时一打电话就说哪儿有什么好吃的如何如何。此兄有一酷爱:当出差有美食之地时,在享用美味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说正在吃某某美味以及它如何美味,让远隔千里的我徒叹奈何。他告诉过我很多次一个叫“蓝与白”的饮食连锁店,说那里清粥小菜,很家常很好吃。他说过无数次请我去“蓝与白”吃饭,但不是我没空就是反之,凑不出共同的时间。于是每次“什么时候去蓝加白?”已经成了我们打电话例行的结束语。于是乎,“蓝加白”的清粥小菜总是住在不远的未来,而附近小店的清粥小菜却天天忠实地温暖着我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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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7楼

☆ 湘粉人家
我家附近有一爿很有特色的湖南风味餐馆“湘粉人家”。 这里的内部装修很拙朴:用的全是原木的桌子,憨憨拙拙的。椅子都是藤编的,柔韧舒服,可以将身体很妥贴地容进去。最妙的是这里的灯,长方体的,日本风格的,糊着米白的麻布,边缘穿走着粗犷的针脚。麻布每一面写上一个拙朴的字:湘-粉-人-家,低低地悬垂在头上方四十厘米的地方,罩出一方温柔。 服务员小姐都戴着乡土的蓝印花的小围裙,头发上也环着同色系的蓝印花的小方巾,跑来跑去时有清新的风带过。
这里的菜牌也做成与整体形象圆融为一的土褐色,仿佛是从桌子里长出来的。每个菜名前都标注着若干小辣椒,从一个到三个,明示其辣味指数,方便对辣椒有不同抵挡能力的食客的胃。
为了最大化地扩大顾客群的范围,这里的本土化工作也颇周到,推出很多没有一点辣味的菜式,如胡萝卜肉丝等等。这样的菜名前就没有小辣椒。但我个人感觉,来“湘粉人家”却不吃辣,几乎等于入宝山空回手,糟蹋了风景。
盛饭的容器非常有趣:是一个微缩了很多倍的木桶,就这样粗糙不经装饰地咄地一放,让我想到来这里吃饭的岂不是都成了“饭桶”?
木桶里装着很结实的米饭,上面扣着厚厚的菜,饱满得呈弧形供起来。最棒的还是它的菜式,根据你点的不同有烟笋炒肉丝、萝卜干腊肉、辣味鱼块、红烧豆腐、雪菜肉沫等等。这里的菜大多偏辣,饭上面点缀着红和绿的尖椒段,出其不意地袭击着味蕾,让人吸嘘有声,但又痛快至极。上层的菜汁已经渗入了米饭中,下层的米饭也很香浓。最底层还垫着一层荷叶,让人在臆想中米饭应该带有荷叶香。
这里的小菜很便宜,用客家餐馆里装米饭常用的小瓯盛着,素菜只需三块钱一份,清爽可口。尤其是凉拌苦瓜,切成薄得透明的小片,上面再躺着几丝红辣椒,目光接触后感观首先兴奋起来了。入口有淡淡的盐味,苦味已经稀释成了清清的爽。酸萝卜也不错,白萝卜被切成四方块,泡得浮表有些软,还发出小小淡淡的臭味。但据我一位正宗的湖南朋友说,这才是最地道的湖南泡萝卜的味道,所以它臭得有理。酸萝卜入口后先是酸味拥挤而来,紧跟着就是牙齿爽脆的快感,和着此地相对油腻的饭菜,一个美丽的补充。
这里由于装修风格拙朴自然、菜式鲜美,上菜速度快而引来了汹涌的食客。下午六七八点钟都很难找到座位。我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知道了这里,后来, “湘粉人家”几乎成了我的食堂,
来深圳好几年了,从最初只感受到它的冷漠和坚硬而不喜欢它,到现在从点滴中感受到了深圳的可爱和生动从而开始把这里真正当成家。喜欢深圳的N个理由中就有一点:在这里你可以吃到全国各地的美食和小吃。这里五光十色移民文化将各地美食一并携裹而来,让我们这些俗人在大饱肠胃的同时感受着生活在深圳别样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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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8楼

☆ 四川豆花
引起我注意这种食品的是它的名字,它勾起我无限的想象,以为这是用豆子做成的美丽如花的食物,我并不知道所谓的豆花原来与小时候吃的豆腐脑是一家的。
小时候,每天早上,我爱去路边摊吃一个老头卖的豆腐脑。豆腐脑盛在一只圆墩墩巨大罐子里,为了保温,罐子的盖子上蒙着厚厚的棉套子。铲豆腐脑的是一柄与木杆垂直的圆圆的金属片。那老头拿到我的五毛钱后,总小心地滑开盖子,用铲子地将雪白颤动的豆腐脑一下下削出来,一层层堆在碗中,成一圆满的小山。其上再浇酱油、醋、淋香麻油、铺上芝麻花生,点几片香菜,一份营养丰富的早餐就成了。冬天,那个小城的大马路边尘土飞扬,寒风咧咧,穿着棉袄棉裤肿得象个树袋熊的我和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一起坐在小矮凳上,呼噜噜地吃滑嫩的豆腐脑,竟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快意无比。
来到了南方,就远离了豆腐脑,对家乡和逝去时光的想念中总会象FLASH中的飞来的图片一样突然飞过对豆腐脑的想念。没想到,这份长想在四川豆花中得到了寄托。
长城大厦一号楼的对面原来有家店就叫四川豆花,(现在那家店已经被夷成草地)。记得那时,每个星期五的六点多,颠泊一个半小时后从核电站返回深圳,在长城大厦一号楼下车后,腹中空空的我经常走进这家四川豆花店解决晚餐。
一碗泡在水中的豆花,外观粗糙多孔,不似豆腐脑细腻温润柔软,浸透在盐、辣椒油、蒜沫和香菜叶中的一碟配料油光可鉴(当然也可以吃加糖的豆花,但我拒绝这种奇怪的吃法,没有体验,无从写起。)吃时,小心地用筷子夹起一大块豆花,轻轻放在点料碟上,筷子拨弄豆花,让伊周身在五颜六色中打个滚,直到雪白的豆花轻裹上红红的油雾,豆花入口,辣辣的咸,软软的香,麻麻的刺激。
与豆腐脑相比,四川豆花可以发挥食客更多的自主权。豆腐脑是二合一的,端上桌时豆腐脑和调料已经水乳交融,食客没有再发挥的余地,只有照单全收。而豆花和配料是单独出现,你可以选择配料是甜还是咸,在你于配料碟中滚动豆花的过程中,可自主决定配料与豆花搭配的浓度,如此,任何一口豆花与前一口的味道都不是复制的,口口都是新体验。
我一直觉得成都是个惬意的城市,生活节奏很慢,遍布茶馆,盛产奇奇怪怪的小吃,人民以吃喝玩乐为人生要义。记得看过一篇文章,罗列一生中希望完成的五十件事情,其中之一就是要去成都的夜市吃小吃。我虽然没有去过成都,但可以想象在一个盛产大眼睛白肤美女的城市中,坐在人声扰嚷的夜市摊上,用很少的钱一家一家吃着象豆花一样美妙的小吃,眼睛和口舌都会多么快乐。
所以,为了豆花,我也得去成都的夜市吃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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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9楼

☆ 河南羊肉烩面
我有一半河南人的血统,但客观地说,我总感觉河南人在美食方面的想象力非常差:除了下汤面条就是做糊辣汤,都是让嘴巴在似是而非中感受稀里糊涂的温暖,到肚子里只有咣里咣当的水饱,除此,再没有特别之处。
只有一样河南的风味让我非常喜欢:羊肉烩面。虽然面食的正宗之地在山西和陕西,但不知为什么,羊肉烩面却被河南人发扬光大了。
在一只粗大的几乎可以把脑袋都伸进去的碗里,层叠着三公分宽的面,尺度可与陕西的裤带面媲美。巨型的羊肉豪放地浮在或者埋在面中,再浇以浓白的羊肉汤。吃时一定要将嘴张得奇大,才能将又长又宽的面辅以大块的羊肉塞入。烫烫地入口后,羊肉的鲜香搅拌在烩面的滑韧中,让舌头、牙齿和鼻子同时感受到鲜、香、暖之美。
我曾遍寻深圳,发现河南餐馆很少,不知道是不是河南人不善于还是不屑于做这营生?所以多年前在郑州马路边的大排档捧着一只豁了牙的大碗享受过正宗羊肉烩面的我,很久都无法再次体验这美味。
两年前,我很偶然地来到滨河路,在以前的香江家私城旁边,我发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餐馆,它灰土土的招牌不经任何设计地写着“河南羊肉烩面馆”,没有可以差异化的和VI相关的文字和LOGO。小小的羊肉烩面馆只有十来平米,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装修。穿着邋遢的店老板坐在桌着打着呵欠,爱理不理地打理着生意。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要了一碗羊肉烩面,没想到这碗面鲜香浓美而热烈,非常得正宗的真传。它唤起了我关于羊肉关于烩面所有美好的记忆,让我长想至今。
后来,酷爱搜店的我在美食云集的华发北路发现新开了一家开封风味餐馆。其店面仍然不够整洁,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凡深圳的河南餐馆,都不重视形式的干净,店中很难有窗明几净的快感。仿佛河南人更愿意去扫天下而无暇扫一屋。但还好,这家开封餐馆的装修是河南餐馆里难得的精装版。
于是,我怀着发现新大陆的心情,随朋友兴致勃勃地去那里。我没有吃那里的烩面,只要了羊杂汤,很遗憾地发现汤又冷又油腻了,纠结在胃里堵堵的,我一边渴汤后背一边出冷汗。更要命的是服务员的态度懒懒的,她们对每一句请求的反应总要有几分钟的时差。那里的桌子同它们的羊肉汤一样油腻而冰凉。那里模仿陕西风味做的所谓“锅盔”其实不过是加厚了一点点的死面饼,让在陕西生活了多年的我气愤它的盗版。
滨河路那家小店太远,虽然美味但我再也没有去过了,而且我很怀疑它已经不存在了;华发北路的开封餐馆虽然近在咫尺,但由于第一次的不愉快经历,我再也不想领教。
于是,河南羊肉烩面大部分时间只能镶嵌在我的记忆中,寂寞地飘着羊大为美的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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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0楼

☆ 陕西老安家
我初来深圳时,一个在此地工作的大学同班同学请我去“陕西老安家”吃饭。大学时她是我的班长和宿舍舍长,能干的她一直是懦弱的我羡慕并暗暗嫉妒的。
我在海南一个破单位工作了三年后,投奔了深圳。我在老安家见到了更加优雅的她,如此仪态万方地坐在我对面,她非常有尺度感地笑或者不笑,听着我语无伦次的讲述。
那一天的羊肉泡馍是什么味道,我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她美丽的坐姿、优雅的笑容和我被逼仄到了角落的自信心。
不知觉中,我来到深圳也已经好几年了,就象一棵树一样,也长出了叶子,根系伸向了各个角落......
我很奇怪在这个门面换得比衣服都要快的城市里,老安家可以如此红火地坚守这么多年。它最初在中航苑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搬到了华发北路。我前些日子去那里时,皮肤很白的老板娘一如当年地留着披肩发,她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改变,让我恍惚以为时间是停顿的。
在深圳的陕西餐馆有不少,但象老安家这样正宗的不多。在这里,你基本上可以吃到没有南方化的陕西风味。当侍者端上羊肉泡漠时如此倔强地送上一小碟辣子酱佐以几瓣糖蒜就可以看出它的不屈从于当地人的口味习惯。
老安家的凉拌胡萝卜丝是我最爱的一道菜:胡萝卜被切得象头发丝一样细,拌以酱油、醋、香油以及其它一些奇特的调料,再覆上两丝形状写意的香菜叶子,放在雪白的船形的瓷盘中。红、白、绿的颜色组合再加以入口后得各种调料之美后的细细的爽脆,口口都是至上的享受。而且这道菜才八块!
出于我的考证癖,我细细考量了老安家同也很有名的位于巴登街的“陕西韩记”的口味差异,发现老安家的肉夹馍更加正宗。它的优势是白吉馍的口感,老安家打出的白吉馍微脆的皮下是较有弹性的面,不似很多餐馆所谓的肉夹馍象发面饼一样软塌塌的,也不象韩记的白吉馍硬得咯牙。但客观地说,与陕西最正宗的相比,老安家肉夹馍中腊汁肉显然缺少油润之气,可能是他们担心太多肥肉会吓跑南地注意卡路里的女士,有意做了调整,但这一改变却让其肉夹馍逊色不少。
老安家的羊肉泡馍基本上保留了正宗的味道。但这里不象西安最地道的老孙家羊肉泡馍馆要求食客自己掰馍,它是直接端上来一碗泡在羊肉汤中的机器切好的整齐划一的小馍块。虽然这节约了食客大量的时间,但我再也没有了在西安冬日的寒气中慢条斯理地将馍掰成米粒大小的乐趣。且据正宗的陕西人说,馍粒的大小与泡馍口感的好坏是成反比的。我知道的夸张点的版本,最好吃的羊肉泡馍应当是被掰做细如米粒。但估计只有在悠闲的陕西,悠闲的人们才有这样悠闲的心态把大圆馍琢成米粒!吃羊肉泡时一定要就着糖蒜,它呈米黄色,因为浸泡在放了糖的醋中,口感酸甜爽脆。馍粒、羊肉和糖蒜在口中混和时会有合成后奇特的香味。虽然吃糖蒜的直接后果是回家后说话再也不能吹息如兰,但在美感和味感之间,我宁肯放弃前者。
老安家是这个城市的陕西人或者是与陕西人有关系的人们的集散地。在这里,我经常可以听到浓重的陕西口音,可以看到一个陕西人教同桌的非陕西人吃某某一道菜的步骤。这些年,我经常去老安家。有时是请朋友吃饭,有时是被请,有时就是一个人去。我去那里,其实不是单纯为其口味,只有我知道,那里是我专有的一个符号,一个初来深圳时一无所有的符号。
现在,当我在老安家和一群朋友吃饭时,在杯盘的叮当中,在人声鼎沸中,我也可以优雅地坐着,非常有尺度感地笑或者不笑,一如我当年的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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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1楼

☆ 淮南王牛肉汤
我有搜罗美食店的癖好,每隔一段时间腹中空虚时,我就会去华强北转悠转悠。我的目标锁定在以下几个方面:新开的门店;店面装修有特色;是风味小店而不是大店;很多店虽然灰头土脸,没有光鲜的外表,但如果卖的是非常有特色的小吃,一并会纳入我的目标。
那日行走在华发北路,忽然发现侧面横出一条小路,路口挑出一个大大招牌“XX食街”,我穿过无数兰州牛肉拉面、潮州粥、川湘风味的招牌,固定在一个气势如宏的招牌上“淮南王牛肉汤”。王者风范的招牌俘虏了我的好奇,让我的脚踩过坑坑洼洼的路面,走过一家又一家外观邋遢的小店,来到了淮南王的势力范围。
这是一家门面不到十平米的小店,两层。店外铺了几张圆桌,若干圆凳,在暮色中有一些民工模样的人在搭伙吃着小菜配米饭。我落座,很狐疑,实在无法把这个不起眼的小店和淮南王联系在一起。
店老板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方头方脑总是憨憨笑着的男人,他腰间别着人民币塞得乱七八糟的小腰包,跑东跑西地招呼着客人。他的殷勤待客和他漂亮的双眼皮一样引起了我的好感。他递给我一张过了塑但已经皱巴巴的菜单。在他的隆重建议下,我点了这里最招牌的淮南王牛肉汤。
一团细白的粉丝乖顺地躺在碗中,粉丝间潜藏着细细的牛肉丝,点点香菜浮游汤间。据老板说,乖乖,你可别小看这碗貌似平常的汤,在里面有秘而不宣的药材点缀,既可强身,又有提味的奇效。我凑近汤碗轻闻,小时候非常熟悉的地道牛肉的鲜味不折不扣,扑面而来。轻啜一口汤,舌头在牛肉和香菜混和后相互提升的鲜香中愉快着。用筷子挑逗着长长的粉丝,辗转全部入口,吸溜吸溜咬,弹性很好,温软,和美。
单喝汤,虽说鲜香,但会觉得胃中空乏。与淮南王牛肉汤相配而食的是这家小店自制的电烤烧饼。这些圆白的家伙从电烤炉中走出来,长椭圆形,薄薄的,内层点有花椒粉之类的香料。烤饼外脆内软,发面粉本身的香气燎绕之后又冒出花椒粉的余味,两种香味交错往返,象层层叠叠不断高扬上升回旋往返的曲调,让味觉意乱情迷。
汤入肚,饼也吃得七七八八,虽然旁边的桌椅和桌椅前的人们远远谈不上赏心悦目,但坐在晚风轻吐的暮色中,肚中的舒畅让这一切都有晕轮效应的美好。
我开始与老板攀谈,问他此汤名称的来历。故事很老套,云当年的淮南王刘安在饥困落魄之际偶然来到一处农舍前,闻到难挡的香味。主人与他一碗,他喝后发现此汤奇香,大不同往。等到刘安时来运转之后,他念念不忘的汤的名声也随之大震并冠上了他的名号。
历史上的刘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有些稀里糊涂,但因为他的大力推广,让险些散失民间的一碗鲜汤流传到现在,一直走入我的胃中,让我在这个起初郁闷的黄昏意外飞来了很好心情,基于此,还是要好好感激这位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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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2楼

☆ 成都牛王庙面馆
发现这家面馆来自于原本的郁闷,那天我兴冲冲去新闻路的湘粉人家吃晚餐,没想到人民如潮涌,站着等位的人也黑压压。我很好的心情被汹涌的食客全部击退。腹中饥饿,四顾可以替补的餐馆。忽然看见一个秀气的招牌:“成都牛王庙面馆”。有些江湖气的豪侠字号引起了我的兴趣。
这家面馆非常隐蔽,藏在一处高层住宅楼的底层,必须要走入楼洞后方可发现它的踪迹。它门脸很小,一扇对开的门,紧紧关着,如果不是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内里攒动的脑袋,我几乎犹豫要不要进去。
桌子和椅子都是原木的米色,不经任何装饰。椅子是多年前常见的没有靠背的细长腿向外撇开的长方凳。正对着收银台是一方大大玻璃镶着的字号:“成都牛王庙面馆”。不知出自哪位江湖人士的手笔,字迹左突右撇,非常乖张。
虽然我没去过成都,但这里的气氛与我想象中的成都一模一样:市井,平实,浮动着嘈嘈的人声。穿着对襟卦子的服务员飞来飞去,端茶送水;食客们面前多有一大碗面,闷头海吃。
我点了两道名字奇怪的菜式:婆婆凉粉、家常脆绍面和我久未品尝的豆花。婆婆凉粉卖相非常漂亮,一片一片奶白的米豆腐成火山堆一样严密地围成一个圆,火山堆的中间是调料。整盘粉浸透在细腻的辣油中,红得让人心惊肉跳。小心夹起一片米豆腐,一面是火焰的红,一面是凝脂的白。送入口中,滑腻如二八少女的冰雪肌肤,随后麻辣的冲感在口中东奔西走,先滑又辣,辣完又滑交替刺激着味觉,妙不可言。
家常脆绍面是这里的特色主打,我的考究癖发作,很希望知道为什么叫脆绍面,但无解。所谓脆绍面,就是将肉松放入汤面中,这种奇怪的组合并没有带来绝美的口感。可能是口味关系,我并不喜欢这里太韧的黄色细面,咬在嘴里象咬一捆麻绳让我沮丧。一大团肉松浸在汤中,入口后是象在扯一团鱼网让我费尽力气。这碗面我只吃了一小半,得出的结论是不能总相信商家推荐的主打菜。
我怀着新的憧憬去品那小小碗的麻辣豆花,更让我失望。这家竟然将所有的调料和豆花混沌一处,它没有了清爽宁静的外观,我也没有了夹着豆花点蘸着调料的游戏快感。其口味更是恐怖,既没有北方豆腐脑的鲜香,也没有四川豆花的辣美,总之是一团奇怪的难吃。
如果不是那份婆婆凉粉拴住了我的胃,我想我不会再怀着新的期望去吃第二次。但柳暗花明,发现这一家其它菜的好是次弟而来的,我不断地去,每次都有欣喜的发现。
在我看来,成都牛王庙面馆最好吃的是婆婆凉粉、凉面、川北凉粉、凉拌毛肚和夫妻肺片(当然还有其它我没吃过的)。虽然我在很多地方吃过凉面,但味道没有出其右的。窃以为,四川人对面食的创举在于大胆将花生仁和芝麻投入面碗中,将吃面和嚼干果巧妙二合一;更大的创举是在凉面中放入少少的糖。当裹着芝麻酱的淡褐色面条缠绵被送入口中时,面的软,芝麻酱的香,花生和芝麻的脆再萦绕着丝丝的清甜,我的天,还有比这更妙的吗?
这里的小菜最便宜只有五元,且比例甚众;最贵不过是二十块的姜葱鸡。我和一个朋友曾经海点了一桌子的菜,结帐时竟然只有四十二元。美妙的小吃,不贵的价钱,干净的桌椅,悠闲的环境,可口的茶水,白肤的美女,人生到了这个份上,好象应该挺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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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3楼

☆ 湘攸风味餐馆
那日,与一友闲逛笔架山。暮色四合,腹中如鼓,于是四觅果腹之物。一抬眼,发现公园一隅猫着家湘攸风味餐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我的概念里,攸县是个盛产出租司机的沃土。深圳出租司机仿佛只来自于三个地方:东北(以黑龙江居多),广东(以茂名居多)和湖南(基本上都是攸县)。攸县的司机把深圳的人民币哼哧哼哧输送到家乡,礼尚往来,也把攸县的特色菜悄无生息导入到这个城市。
餐馆的门面不大,老板是个剃着超短小平头、样子威武的攸县男人。他淡淡地招呼着客人,适度的距离感拿捏得很好,不会热情得让人受不了。
餐馆内食者寥寥,客人基本坐在户外。在巨大的高山榕下,歪斜地排出几张简易的桌椅。坐在餐馆门头灯箱青黄灯光里的食客,脸上仿佛涂了一层闪光金属粉,个个象天外来客。
青灰的暮色和着远处大草坪细细的清香,加之高山榕肥厚的叶子、长长的气生根葱茏地罩住我们,使这里简陋桌椅顿生诗意,让我竟然联想起巴黎夜晚的露天咖啡座。
我们要了三份很乡土的菜,就着软塌塌的一次性塑料杯喝茶水。这里上菜速度奇快,服务生风一般转来转去,菜齐了。盛菜的是粗糙的大碗而不是盘子。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策划,每只碗边都有一个或数个缺口,乡土、贫困得毫不含糊。他们端上一只巨大的盛满米饭的塑料盆,咄地放在桌上,管饱吃。
我以前一直以为湖南菜的关键词就是又油又辣,到这里才发现原来湖南最乡土的菜不放太多油。因为油放得节俭,这里的酸菜炒腊肉入口有些涩涩干干的,后味反而清香,藏在菜中的小尖椒时不时冲撞舌头,热力四射,又辣又香。这里的菜与我吃过无数次的湖南菜都不一样:外表更少装饰,口感更加粗糙,味道更加质朴真实,就象一个穿蓝印花布衫子的乡下丫头,虽没有见过世面,但憨憨得让人喜欢。
时不时有灯束闪过,一两辆私家车从远处滑来,停在餐馆门口。下车的人三三两两,他们熟门熟路地与老板打着招呼,拉出椅子抬屁股坐下,不用看菜单,点出一串菜名。看来,这个地方早已名声远播。它虽然不施粉黛地窝在角落,但绝不乏慕名的食客,
四外很空旷,空气凉凉的甜,偶尔可以听到稀疏的人声。我们在晚风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这样不可思议的静,这样清香的草味,这样拙朴的桌椅让我忽然有强烈的时空错移,我说:“怎么搞的,我们是不是在湖南的一个小镇子?”
相视一笑。原来,只要用心寻找,在这个烦乱乱的城市核心地带,不用走远,在一个偶然撞到的角落竟然可以体会到湖南某个小镇的口味和风情,地道、乡土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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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4楼

☆ 广州的农家风味烧鸡
是不是遗传基因作怪,我们家两个孩子都有搜罗美食的爱好。哥哥说他发现了广州一个很有特点吃烧鸡的地方。一个晚上,他开车拉着一家人直奔过去。
我没想到那地方如此远,哥哥在食不厌精方面比我还有毛病。 车拐来拐去,沿着新广从公路长驱,在太和收费站前不远,立着一个庞大的牌坊,这里可巧妙避开收费站。穿过牌坊,沿着粗凹颠簸的沙亭岗村路进入这个村。没有人,小村已沉睡,路两旁,田地广大,树木森森。有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筑,是村里的祠堂,青灰的砖,古雅的雕梁画栋。
这个村仿佛不欢迎外人,路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减速坎。我们前面有几辆粤A牌的车扭扭地移动。哥哥说,“可能和我们一样,也是去那附近吃的。”广州在吃,名不虚传。
曲折走完沙亭岗村路,向右拐,转九太路,行不远,路左侧有一串串内打光的广告灯箱,第一家叫“荔明珠烧鹅烧鸡”,就这里了。
这是一户农家大院子,种着很多荔枝树,有几条或卧或走的狗爱理不理地撩了我们一眼。院子边搭着几个蒙古包式的大简易棚,棚四周垂着藏蓝的布幅。夜的广州,已有深深的凉意,竹棚内,很冷。哥拉着我去看烧鹅烧鸡的场面。沿路有很多装水果的木箱,高高地堆着,这就是烧鸡用的柴。我看到久违的砖砌的大炉台,有三个灶口,一个灶口里有熊熊的火直窜空中。这是烧鸡的第一道程序,烧炉膛。在这个过程中,师傅现杀鸡,将其放入加了很多调味料的盐水中腌。十来分钟后,火止,将柴扒出炉膛,架着铁钩的鸡被悬在炉膛边的铁环上,炉膛内的高温和热气烘烤着一丝不挂的鸡。我听到吱吱的鸡油掉在膛底的声音,看着一团团白色热气冲涌而上。雪白肌肤的鸡渐渐变作微黄和脆黄,丝丝的香气油油地漫开,润着夜色。
回到棚子里,我们点的其它菜已经上来了,炒田螺,尖椒炒鸡杂等等。我不停地吃尖椒驱赶着寒意,跑这么远,又这么冷的天,就是为了一只鸡,如果它味道一般,不知道哥要怎么向父老交待?
那只被久久期待的鸡端上桌了,它外皮金黄,被细细地斩开。取一条白话中称为鸡臂的鸡腿,未入口,就有淡淡柴的烟熏香飘在齿前。小心地咬,在外皮的脆响中,混和各种香料味的恰到好处的咸味四外走动。再咬,我的天,很多年没有感受这么细嫩的鸡肉了,不是饲料鸡粗麻布的口感,不是45天就结束生命的鸡劈柴的坚硬,而是在农村广大天地里自由跑来跑去、自主抓虫子的土鸡妙不可言的口感,软,细,香,润,象玉镯倏的滑过美人裸臂时玉镯本身的快感。
可能因为在海南几年我吃了太多文昌鸡,吃伤了。出海南后,我对鸡没了兴趣。但今天,土土炉膛里烤的土鸡土土的口味再次点燃了我对鸡熄灭多年的热情,我一口气吃了很多。在忽然变得爽爽的晚风中,一家人风卷残云地消灭了这只鸡。我身上已有温温的暖意,再吃一碗黄鳝煲仔饭,口口都是和美。
哥说,最妙是夏天的晚上,在这里坐在荔枝树下吃烧鸡,边看星星闪烁,还可免费摘荔枝。鸡香果香狗吠声,夜色清新,果如此,不辞常作岭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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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5楼

☆ 舌头的快乐旅行—大理小吃记
大理的小吃非常多,在这里的每一天,舌头过得都很舒服。
我每天早上从客栈出来,总会碰到一个胖胖的阿姨烤乳扇。她介绍这是用牛奶做的,大理有名的小吃,两块钱一个。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张又宽又薄的乳扇,上面涂以甜酱,扯着它悬在燃着煤球的小炉上方,均匀地烤熟。之后,将热热的乳扇一边固定在筷子顶劈开的缝里,另一边慢慢卷成松松的筒状,就好了。
乳扇的滋味很象味道最淡的奶酷,香香的奶味。口感很韧,牙齿要和它不断撕咬挣扎才能扯下一块。吃到有甜酱的地方,奶香再混以淡淡的玫瑰香,非常享受。每一天,我走出客栈时,路过阿姨身边,经常买一个边走边啃,一天总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来大理前就知道饵块,也从图片上见过它圆胖胖的样子。我到了古城的第二天,对于它美妙滋味才有了深刻了解。那个早上,我四外寻找吃早餐的地方。在复兴路北段一家红色的古屋里,一个老太太正在一盆炭火前烤着什么。我看了招牌,烤饵块。听她介绍,将蒸熟的大米捣烂,再揪成团团,擀出薄薄的饼,就是饵块了。取一张饵块放在炭盆上的铁架上,它一片一片陆续鼓出大泡泡,再翻转。烤熟后,在薄饼状的饵块上抹以酱料,洒以绿豆芽,点些酸菜沫,卷成筒状,就是烤饵块。如果要吃更复杂的,就在里面再裹一只油条,就是所谓一套饵块。我觉得这是大理版本的天津煎饼果子。我每天都会吃一套饵块,外层的饵块口感软腻,内里的油条香脆,两种不同口感不同触感在各种滋味里相与融合,互通有无。舌头总象在做美妙的游戏。
最有意思的是,烤饵块是一项全民参与的活动,在老太太炉前排队等待的人经常自已动手,轻车熟路地烤自己那张饵块,酱料和调料全是自己动手卷裹,看他们一气呵成的动作和咽口水时一脸的满足,是件有趣的事情。我听说大理人民非常热爱烤饵块,几乎不可一日无此君。在法语中形容一种很难熬的局面会说“漫长得象没有面包的日子”,而我想,在大理,这句话可以改成“漫长得象没有烤饵块的日子。”
与烤饵块相配的是豌豆粉糊糊。第一次看到这黄黄的糊糊,我还以为是玉米粥。老太太给我盛了一碗,中间窝着花生沫,象地图图形一样铺着些酱料,再淋上不可或缺的辣椒油。小汤勺送金黄的糊糊入口,怎么与我小时候喝的油茶有惊人一致的口感,滋味深浓绵厚,有些麻,有些香,有些辣,有些说不出的愉快。吃一口烤饵块,再喝一口豌豆糊糊,这样的早餐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心情立刻明朗起来。
离博爱路与玉洱路相交的路口不远,有一家专卖喜洲破酥的小店,每天都有很多当地人在排队等待。我去喜洲时也看到卖这种破酥的,但我没有尝过。既然那么多当地人对这圆圆的饼子趋之若骛,它的口味一定差不了。那天早上,经过激烈的斗争,我决定放弃烤饵块,排在他们后面等破酥。那个小白脸象干干的小核桃一样的男人在烤炉前不紧不慢地翻烤着破酥,两排六个饼,正变做金脆。破酥的上面坐着一团猪油,正在滋滋地融化。他老婆在大案板前熟悉的揉面团。做破酥的面一定要和得非常软,揉面时还要在里面再裹一小团猪油。这样软的面再加上猪油内外双修的润泽,出炉的喜洲破酥当然焦黄松软,入口即化。一块历破酥只要一块钱,它让舌头在松软中打滚舒展的同时,也让胃在一上午的时间都有愉悦的饱满感。
每天晚上,我象准时报道一样去人民路上一家叫“洪源餐馆”的白族风味餐馆解决我的晚餐。大厨是个非常麻利的女人。自从我第一天晚上偶然在她家吃了很香的酸菜炒肉片和素炒芝麻菜后,我立刻决定将这里做为我在大理的食堂。那里好吃的实在太多,最隆重推荐的是酸辣木瓜鱼,砂锅豆腐,砂锅鱼,这里的鱼都是洱海的鲜鱼,嫩极,香极。还有炒各种野生的菌子,及素炒很多闻所未闻的野菜,至于味道到底怎么样,你去大理时亲自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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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6楼

☆ 是鸭子,千万不要来南京
林语堂写过,“中国的解剖学之所以这以不发达,或许因为面对一条鱼时,中国人很难做到客观冷静,他们的注意力总会集中到思考是将其清炖还是红烧更加美味上。”
如果将这个说法推广到南京,可以演绎为,面对一只活生生的鸭子,南京人看到的经常不是完整的鸭子,他们会在脑海中快速将其拆解成鸭头、鸭颈、鸭舌,当然还有鸭血。
来南京前,早就知道鸭血粉丝汤,它的名气之大,竟使我把品尝鸭血粉丝汤当做来南京的任务之一。
夫子庙是南京的步行街,听南京的朋友说,这里是南京版的东门。在一片市井繁华中,商铺林立,小吃云云。那里最漂亮的是夜晚,人影攒动,灯火如海。我于是选择夜晚去,这里果然充满了闹哄哄的快乐空气。很多皮肤粉粉的女孩子穿着时髦的衣服,被搂在某个男人的怀里,手里举着大串的糖葫芦,抱着一袋糖炒栗子,或者大口地舔着冰琪琳甜筒。走到哪里,天下的女人都差不多。
这里很多商铺都在卖鸭血粉丝汤,据他们说每一家都是最正宗的。但有些店家几乎没有生意。我偶然看到一处拐角处,一个不大的门面,透过大玻璃,里面食客汹涌。我知道这一家错不了。
交了四块钱,我拿到一张微小的破纸片,被要求送到小窗口前,耐心等待并自己端汤。离开了深圳,就开始怀念那里的服务,比较之后才知道,原来在那里,我们有时是可以当当上帝的。窗口前,拥挤着七八个人,有一个操广东口音的老兄竟然一口气要十六碗,他身后坐着一群讲广东话的游客。我眼前一片发黑。但为了这臆想中最最正宗的粉丝汤,我强忍住一阵紧似一阵的饥饿。
透过脏脏的小窗口,我看到一口又深又大的铁锅,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建筑工地上工人们熬沥青的大锅。这口锅里是满当当的老汤,一个女人背对我站着,她右手拿着个深深的漏勺,左手麻利又机械地取一团粉丝,放在其中,在热汤中忽悠一涮,就取出,倒入碗中。再飞手从一排碗中取出鸭肝,鸭血块、油盐等一应调料,洒在粉丝上。最后她总会问一句“要不要香菜?”如果要,就再撮一把香菜沫。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到了南京,在吃饭时经常被问起要不要香菜,就象我们在深圳吃湘菜时,要被迫向服务员详细划分出自己需要微辣,中辣,还是特辣。最后,她将一勺浮游着油炸豆腐干的浓白老汤浇在碗中,一碗鸭血粉丝汤带着全部的热力和香气端上来了。
我眼冒金星,狂咽口水,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端着那碗让人愤怒的汤从我鼻下晃走,终于等到了我的汤。
我深吸一口气,打量这碗来之不易的汤,它在白腻中飘着香菜的绿色,点缀着鸭血的深紫色,又有油炸豆腐泡的淡金色,从色彩角度很有审美价值。轻挑一筷细白如发的的粉丝,口感滑且津道。鸭血也是滑滑的软嫩,而豆腐泡则需要用尽力气撕扯。汤非常清香鲜美,让我联想到羊杂粉丝汤,但它又没有后者燠燠的膻味,如果不吃羊肉的人想体验鲜的感觉,鸭血粉丝汤倒是个不错的替代。
我等待这碗汤花了二十多分钟,让它消失只用了五分钟。非常满意地离座时,我并不后悔那痛苦的等待。出这家店门后,我又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店,很多都在打鸭子的主意,板鸭、盐水鸭、还有卤鸭头、腌鸭掌、盐水鸭颈、鸭舌头。我路过一家小店,大大的牌子上写着鸭肫泡饭。我眼前晃满了四分五裂的鸭子的块体,它们被深思熟虑的南京人在煎炒烹炸中研究到了极致。那一刻,虽然我刚刚一碗鸭血汤下肚,但我突然良心发现,开始为作为生物个体的鸭子感到不安,如果我懂鸭语,会告诉它们,记住了,千万不要来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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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7楼
后记:
平日没什么高雅的爱好,就喜欢搜罗美食,而且从来不齿去华美堂皇的大店,专喜欢去那些又偏又破的小店.因为相信"世之奇美风景常在险远."碰到哪一家小店有奇特之处或绝美之菜,我会写邮件告诉朋友们,谗得他们也去吃.记得我写的第一篇是<湘粉人家>.就这样边吃边写,忽忽也有不少篇了.
后来想,把这些文章汇集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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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8楼
女人吃吧吃吧不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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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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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小五是一部不错的片子,是不是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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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19楼
很喜欢老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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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深圳最好吃陕西餐馆是巴登街的韩记.那里的哨子面很棒.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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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0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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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1楼
不知为何我总是不太愿意相信北方人对于食物的品味。
哈!佛分南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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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2楼
要么就北京豆汁儿那样儿.看了半天,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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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吃过豆汁,是一个地道的北京人建议我一定尝尝,但我实在无法接收淡绿汤下奇怪的味道.
但看过很多三十年代文人写的文章,他们久居北京后,嗜喝豆汁成瘾.这真是种奇怪的东西,是不是就象臭豆腐在某些人来说是至爱,而大部分人只愿掩鼻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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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3楼
是不是贾樟柯的《小武》。
是的,我今天才知道是这两个字,见笑了.
听说很好的一部电影.
我没看过小五,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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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搞错了,你也不可能看过小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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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4楼
乳扇是否就是云南十八怪中的“牛奶做成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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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听的版本是"牛奶做成片片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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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5楼
作者:河汉清且浅 回复日期:2005-4-16 22:21:05
写得真诱人呐!
我也喜欢美食,可惜写不出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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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那还是因为你没有吃到一定的量.继续吃,会有感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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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6楼
烤鸡那篇仿佛曾经在广州的某报有幸阅读过。再遇作者。。。幸会。
有登出来吗?我不知道这件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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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7楼
螺蛳粉没吃过
我也很奇怪,这个东东在深圳也很难找到.
只好去柳州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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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8楼
不是南方都市么。。。。。
仿佛快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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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可是没搞错,这篇是我去看十一月写的,怎么就有快两年了?
还是你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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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29楼

岐山臊子面----深圳写食主义之十三
如果不是因为去"家乐福"买一瓶橄榄油,我永远也不会发现这家卖岐山臊子面的小餐馆.我从梅林一村的家乐福出来,腹中空空,肯德基、必胜客光鲜的门面里虽然蚕蠕着黑黑的食客,但那里引不起我的味觉冲动.我四外闲逛,穿过马路,来到一座农民房密集的城中村,后来才知道这里叫河背村.暮色下,这里走动着光着膀子的男人,穿着棉印花睡衣的女人,路边撒开的餐桌边是张大嘴巴剔牙时一脸满足的食客.同深圳许多城中村一样,这里是最写实的市井。一条窄窄的路两侧的招牌上跳动着全国各地的风味:湘攸大碗菜,四川麻辣烫,潮汕砂锅粥,河南烩面,兰州牛肉拉面……在丰富多彩的选择中,我开始迷茫,直到看到一个小小的招牌“西岐人家”。
在深圳,以陕西风味见长的餐馆不少,比如名气大的陕西老安家,名气没那么大味道却更好的“韩记”,还有名气和味道都一般的东方陕西风味。但这些餐馆里,鲜吃到正宗的岐山小吃,如臊子面,以及制作工艺极为复杂的擀面皮,即便有,味道也离题万里,每每让我觉得这些陕西餐馆有欺世盗名的嫌疑。
我怀着一线希望走进这家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店,老板是个清瘦戴眼镜的小伙子,很安静地坐在柜台后。一个围着脏脏围裙,讲一口醋溜陕西普通话的小服务员迎上来,端上一只豁了口的茶杯。
据书中记载,岐山臊子面历史悠久,清代已经很驰名。以薄、筋、光、煎、稀、汪、酸、辣、香而闻名,用精白面粉、猪肉、黄花菜、鸡蛋、木耳、豆腐、蒜苗等原料和多种调味品制成。面条要用手擀成,要面薄条细、筋韧光滑。做臊子是先将猪肉切成薄片,入热油锅烹炒,同时加入生姜、食盐、调料面、辣面和陈醋炒透即成。把豆腐、黄花菜、木耳炒好为底菜,鸡蛋摊成蛋皮,切成棱形小片,加切小的蒜苗做漂菜。
而我小时候吃妈妈做的臊子面时,一直听成是哨子面,我无法理解面条和吹的哨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面条里为什么要放哨子?还是吃完了面哨子会吹得格外响?那些炎炎的夏日,在声嘶力竭的蝉织成的网中,当我将妈妈自创的混和着肉丁,豆腐丁,胡萝卜丁、土豆丁的“哨子”浇在白嫩嫩的面条上时,我还是在困惑这些问题。
那碗被期盼已久的臊子面上桌了,岐山臊子面讲究宽汤面少,即汤一定要大大压过面。在一碗混和着猪肉丁、西红柿、木耳、黄花菜,豆腐丁的颜色语言格外丰富的汤里,若有若无地飘动着细长透明的手工擀面条。挑起一簇面,它又软又韧地在舌头上打滚,再吹开一层白气,轻啜一口汤,很浓的西红柿酸里跑动着各种味道和感觉:木耳的脆,黄花菜的弹,猪肉的香,豆腐丁的软。让这一口面里混和着各个声部味道的大合唱。
家乡在美洲的西红柿怎么也不会想到,它会在陕西受到这样隆重的对待。离开了西红柿,陕西人似乎就一筹莫展。一碗面,或者一碗羊肉泡馍的汤里总是隐着伊红艳的身影。山西人喜欢醋的酸,而陕西人就嗜好西红柿的酸。而我那天发现,在陕西,对西红柿使用最凶猛的似乎是岐山人,那碗臊子面汤里的酸味指数让素来好酸的我竟然有些承受不了。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深圳太多陕西餐馆里的岐山臊子面都进行了合理的艺术加工,味道离正宗越来越远,实在是因为正宗臊子面汤里的西红柿酸味不是所有肠胃都吃得消的。
最让我惊讶的是碗里的面,又薄又细,透明晶莹,尺寸整齐划一,仿佛用最精密的刻度尺量出来。我反复问那个讲醋溜普通话的服务员:“这是手擀的吗?”她说是的时候面无表情,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挑着这团又细又长洁白如玉的面,简直不忍破坏。对于制造这件艺术品的厨师,我充满了敬意。
天黑了,食客渐塞满每一个空位。虽然这里如此偏僻,但看得出回头客很多。听口音,他们多是陕西人,他们熟门熟路地和老板打着招呼,要一份臊子面或者擀面皮、肉夹馍,在充满家乡感觉的空气里,安静地享受着疲惫了一天后的晚餐。
那个斯文的老板有时和食客用陕西话打着招呼,有时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一脸满足的客人在这窄小的空间里乡情得到释放。我忽然有些羡慕这个男人:把家乡的一碗面搬到遥远的异乡,静静地守在小店里,等待着一个个老乡找来;在这个小天地里,每天可以和来来往往的人讲着家乡话,看着他们在自己的一碗面里满足而快乐。所谓的成就感中,这也算是一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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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0楼
这地方,我坐车经过,呵呵,没想到内里有这样的小乾坤:)回来了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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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武汉辣鸭脖子----深圳写食主义之十四
我看过池莉一本小说,名字想不起来了,讲一个叫来双扬的女人在武汉的吉庆街开了个卖鸭颈的小摊.每个夜晚,涂着好看指甲油,抽着烟的来双扬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一片市井嘈杂中,以极度妩媚极度蛊惑的姿态卖着鸭颈。我实在无法将一条鸭脖子和一个女人致命的吸引联系起来,这个情节的突兀让我对未曾吃过的鸭脖子产生了深刻印象。
与鸭脖子的第一次接触要感谢原来公司一个前台,家在武汉的她回家休假后拎回几斤鸭脖子,放在前台。下班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小段模样黑黑的鸭脖子。这个白皙的丫头如来双扬一般妩媚地坐着,微笑地看着每一个人吃后的反应。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啃着,丝丝的肉到了嘴里只有无究无尽的辣,后味又有些奇怪的混和,咸的,麻的,香的,味觉在很短的时间内还没来得及反应,鸭脖子已经泯于无。
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却什么也吃不到了,这一小段鸭脖子果然如妖媚女人的吸引,从此以后,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它。
几年前的莲花山脚下,有一大片临时安置区,很多两三层的粗陋房子排过去。我在海南工作时的同事阿君她和老公刚来深圳时住在那里。他们楼下,有一个卖武汉小吃的摊子。在一盏红艳的灯光下,一个脸和手都肥腻腻的阿姨守着一只油汪汪的玻璃匣子,卖热干面和武汉辣鸭脖子.我每次去看望阿君时,都要上几条辣鸭脖子,登上破破的楼梯,来到他们同样破破的房间.我们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流着汗, 一边啃鸭脖子,辣得唏嘘有声,一边就着啤酒,吹牛说笑。
后来,安置区被摧枯拉朽,代之以一大片美丽的草地,我再也没有可能穿过那个临时安置区的大门,走过海一样广的大叶榕树荫,来到那盏红色的灯下,用几只鸭脖子换来一个晚上的开心。
我以为再也吃不到正宗武汉辣鸭脖子了,沮丧了很久,直到我发现突然有一天,深圳的很多小街象撒胡椒面似的撒开了卖武汉精武路鸭脖子的小摊。每个小摊长得都差不多,都是一只不大的玻璃匣子,笼着红色灯罩的灯打在黑亮的鸭脖子,鸭头和鸭肫上。在灯光的修饰下,这些被卤得黑乌的家伙散发着红亮的吸引,每每让路过的我停下来,伸出五块钱,说:“来只辣的鸭脖子。”
我不能接受不辣的鸭脖子,在我看来,是鸭脖子而不辣就象是一个女人虽美却缺少了最重要的神韵。我遍寻深圳各个小摊里最辣的鸭脖子,在一个美食家朋友的推荐下,找到华强北华神火锅城对面一个小杂货店门前的鸭脖子小摊。那里的的鸭脖子果然辣得极其生猛,让回家后细细品尝的我眼冒金星之余不得不倒了一大杯红酒压住层层上蹿的热力。不料原来是解救车薪的杯水,下肚后却与鸭脖子发生了奇怪了化学反应,让口中丝丝缭绕绕的鸭肉味化之以酒的热力和缠绵,层层上升,层层交融,这有如催化剂般的红酒让我第一次体会了原来辣鸭脖子可以有这么撩人的吃法。
日复一日,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根可怜的鸭脖子进了我的肚子,她象慢性毒药侵蚀着我,让我在她面前抵抗力为零。鸭脖子香,辣,刺激,又滑溜溜,难以把握,你在她身上费了很大的力气,每次都只能品到一点点,她就芳踪全无,让你不断地设想与她下一次的见面。她挑逗着你,撩拨着你,却永远不可能让你吃饱。当我有一天突然发现鸭脖子真的如妖媚的女人一样,于无形中蛊惑人心,麻醉意识,让人斗志全无时,我不得不决定得赶快戒掉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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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2楼
:)
很油很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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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3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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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4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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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5楼

为了那梦中的肉夹馍---深圳写食主义之十五
那日做一怪梦,我去山地小国不丹旅行,那里风光大不同,一路奇闻不断。我见到了最古怪的椅子,最大号的水果,我竟然还与不丹国王亲切交谈。最后我被隆重宴请,席间突然飞出一只油润欲滴的肉夹馍。它象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占据了整个画面,温软白胖的白吉馍飘着细细的香,最绝的是里面夹的肉沫一层一层又一层,高度竟与麦当劳的巨无霸尺寸相当。油亮的肉沫带着诱人的闪光勾出我所有的想像。我正要张口,突然-----
“隆隆……”
不远处工地上施工的机器发出怪兽的轰鸣,它撕碎了我的好梦,让就要到嘴的肉夹馍不翼而飞,一个多么好的早晨打了水漂。
下午我窝在家里看深圳一个叫文哥的伙计写的美食文章《知味分子》,看得我口水奔涌,忽然又想起那只让人郁闷的肉夹馍。我不能让这一天在懊丧中度过,我起身,冲下楼,坐车直奔巴登街,来到非常熟悉的陕西韩记餐馆。
深圳比较成气候的陕西餐馆有老安家,东方陕西风味,韩记和原来位于华发北路上的三圆食府,后者已经刚刚被无所不在的湘菜馆接管了。在这几家里,老安家的名气最大,但口味并不是最好。东方陕西风味里只有一些可以圈点的菜式,但它开了好几家体面的分店。奇怪的是这韩记,它几乎所有的菜和面食的味道最正点,但它只在偏僻的巴登街开了一家不大的店。只有一些精益求精的餮友知道吃最正宗的陕西风味得去韩记。
巴登街在老市政府斜对面,虽然是条又烂又小的街,但它名气颇大,因为它曾经是相当繁荣的红灯区。每到夜晚,大量价钱不贵的女人就浓妆艳抹准备开始一天的生计。虽然红灯区最终被取缔,但这条小街似乎总弥漫着浓浓的暧昧和肉欲。这使我每次去韩记吃饭时,总有几乎是冒险的快乐。
已是六点半,奇怪的是食客并不多。长着标准陕西脸的女服务员将我引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刚刚塞下我一个人。我可以躲在这里大吃大喝而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我要肉夹馍时强调一定要放多多的肥肉,脑海中再次浮现梦中肉夹馍的油润欲滴。我在西安念书时,经常去学校附近一家菜场边开的小餐馆吃肉夹馍。在陕西它被称为腊汁肉夹馍,单从名字就可以看到油亮的肉汁,闻到扑鼻的香气。因为馍里夹了大量肥肉,并浇些许卤肉的老汤,咬饼时甚至可以享受到喝灌汤小笼包时扑滋出油的快感。可是到了深圳,腊汁肉夹馍被简化成了肉夹馍,在老安家和东方陕西风味吃的版本都是干硬的一只烧饼里胡乱塞些瘦柴柴的肉,口感就象八十岁的老妪形容枯槁。
他们飞快地端来了那只被期待的肉夹馒,第一眼看上去,很油亮的内里,滋滋地滴着油,我知道他们果然放了许多肥肉。虽然尺寸不可能象梦里的那样巨无霸,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轻咬,软而韧的白吉馍还渲着热气,温软地夹着厚厚一层油汪汪的碎碎肉沫。入口后馍的软,肉沫的香,汁水的滑腻混和叠加,层层地传输给味觉一浪又一浪的舒服和满足。
如果吃肉夹馍不配一碗凉皮,就象看大好的风景而没有美人作伴。据说陕西正宗的凉皮分汉中凉皮和秦镇凉皮两大派,前者的特点是软但并不津,后者胜在津但口感并不软糯。我不知道韩记的凉皮的属于哪一派,但我知道的是它的面皮温软白腻,切得细长均匀,最妙是凉皮的点料,酱油香醋花椒香油和油泼辣椒面及几丝绿豆芽的混和,之后还有一种我怎么也吃不出的深浓的香。而且这样一碗尤物竟然只要四块钱!
我咬一口肉夹馍,再挑一缕白软的凉皮,两种滋味一唱一和,交相呼应。我兴之所至,又要了份只要五块钱的份量很足的凉拌腐竹,在旁边一对情侣惊讶的目光里闷头大吃。
走出韩记,饱涨涨的肚子让心情变得无比美好。大街上人来人往,各行其道。很多人拎着巨大的月饼盒子,匆忙赶回去与某某人团聚。虽然天空一片阴云,但我没有忘记,今天是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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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6楼

潮汕砂锅粥----深圳写食主义之十六
对于梅林那个地方,我非常有感情,因为我曾经在那里租房住了两年多。那里遍布街巷的小吃点、便宜的大排档、任何时间都人潮如涌的街市总让我觉得梅林是个充满烟火味和人情味的地方。
所以,当我的同事、在揭阳长大的妩儿告诉我在上梅林那里有家好吃得不得了的潮汕砂锅粥时,我欣欣然和她去了。到了才发现原来那家店就在离我当年租的房子不远的地方,梅村路上。而且就在我当年经常光顾的年纪客家王的对面,它深埋在一条被夹在农民楼的小巷深处。
这家店的简陋让我吃惊,老板可以任由它没有任何装修地素面朝天。最让我佩服的是,老板竟然懒到连名字都不愿意起一个,门头一面小小的白底灯箱上,只是写着“潮汕砂锅粥”。
晚上七点多,店里还是空荡荡。但妩儿告诉我,这里主要做夜宵生意,到了晚上十一二点,食客如云,连空位都找不到。一个这样偏僻的小店,又如此不愿意涂脂抹粉,竟然可以客似云来,看来它的味道一定大有不同。
在店外的若干塑料大洗澡盆里,蠕动着许多待下锅的可怜家伙:鳝鱼、螃蟹、九节虾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鱼。妩儿用象蒸烂的糯米一样软而粘的潮汕话问着老板各种问题,最后点了黄鳝九节虾粥。将黄鳝和九节虾各取半斤放在粥里旺火烂滚,据妩儿说,这样二合一的粥,口感和味道互有补充,比单纯加一种料奇特很多。
我到了南方才不得不承认,南方人在饮食方面的想像力比北方人宽广很多。我在北方所喝过的粥,只是大米粥,小米粥,绿豆粥,红豆粥或者是包谷面糊糊。当妈妈顶有想像力时,不过是往粥里扔一些红枣或者红薯块。到了南方,才发现原来各种肉类都可与粥同煮,甚至连我认为只能用来凉拌的皮蛋竟然也可以在猪肝的陪衬下,让粥有粘而绵长的口感。
这家店真牛真专一,只卖砂锅粥,没有任何小菜作陪。等粥的时候,我只有对着桌上一套功夫茶具发呆。还好有妩儿十指纤纤,动作娴熟地为我表演泡功夫茶的技艺,让我的眼睛没有那么沉闷。
半个多小时后,那只已经被煮得底部乌黑的砂锅带着气势汹汹的热气和让人惊异的香气端上桌。红亮亮的虾以及斩成小块的黑乌乌的鳝鱼在沸腾的小泡泡下游弋翻滚。老板将一碗香菜倒入粥中,又留下两碗奇怪的点料,离开了。
妩儿说,喝潮汕砂锅粥,最好将里面的肉块或者鱼块配上普宁的黄豆酱同吃,这种微辣的酱可以让肉的口感更加醇厚。黄豆酱呈棕黄色,粘稠,带着发醇的黄豆特有的燠燠味道,但因为有恰到好处的辣,这种燠味并不让人讨厌。当红亮的虾滚了满身的黄豆酱入口后,虾肉的香嫩后出奇不意走出黄豆酱的咸和辣,让味觉惊讶且兴奋。黄鳝的肉更加鲜嫩,它滑腻得仿佛晶莹的果冻,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跳动在舌上时颤颤的柔软。如妩儿所说,两种肉类下在粥里,让味觉忽尔是虾的津韧,忽尔是黄鲜的温软,就象身体轮流在冰与火间穿梭往复,刺激痛快。
这份粥就象吸水的海绵一样,将鳝鱼的鲜和虾肉的香全部融化于内,我们吃了不少鱼块和虾肉后,最后喝粥,满口都是带着肉香的粘软绵长。那几根香菜恰如其分的点缀,让粘粘的粥突然有了清新爽口的力量。就象一间热热的桑拿房的门突然打开,吹进一股凉凉的风。
吃着这锅粥,不知为什么我会想起元朝学者赵孟之妻管道升写给他的那首“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槨。”
管夫人的这首缠绵至极的词成功地阻止了丈夫想纳妾的念头,如果管夫人当年有幸吃过一份潮汕砂锅粥,她会不会灵机一动,改变词中把一块泥捏来捏去再调和来调和去的比喻,而用潮汕砂锅粥作喻呢?因为,与那用水调和的泥相比,这锅粥里的米和肉的相融胶着又滋味相渗,那种缠绵婉转和温柔深长岂不更能形容夫妻间的情意相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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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7楼

东 北 饺 子----深圳写食主义之十七
到了深圳,发现满大街都是东北饺子馆。它们店面一般不大,装修风格多是浅浅的木色系,店头是褐色的楷体字,店内打光是温和的桔色。每次进门后再被说话亲切嗓门贼大的东北服务生招呼着,总以为回到了自家屋里。
莲花路金色家园旁边就有一家这样的东北饺子馆。它占着一栋农民房的一层和二层,装修得一丝不苟,再加上地板上铺着与麦当劳一模一样的地砖,使这个居于恶劣农民房底部的小餐馆竟然有非常怡人的环境。
我曾经上班的公司离那里很近。经常在下班后,我就溜达到那里,换着花样地点一份饺子,再加一道凉菜,一面小口小口地喝一壶香茶,慢条斯理地消磨一个长长的黄昏。
我不明白东北饺子的皮怎么可以这么薄,几乎薄如层纸,夹起一只饺子,透过雪白晶莹闪着水气的皮儿,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馅的颜色,韭黄的浅黄或者芹菜的绿……他们为饺子配一碟加了酱油醋和蒜沫的点料,但我更喜欢要一碟纯醋的点料。因为将咬开一个小口的饺子点入小碟中,让一点香浓的醋渗入馅中,再咬饺子时,肉馅的鲜味会被提到很高的地方,就象乐曲中单独出现的细细的高音,一直向上走,飘到让人找不到的高处。
至少在饺子馅的内容方面,东北人的想像力是全北方人民里最好的。在我因为吃多了老爸做的饺子而变得僵化的概念里,饺子馅就是白菜的、芹菜的、韭菜的、萝卜的、豆角的、茴香的,豪华版的就是纯羊肉或者牛肉饺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东北人民可以将这么多内容填入饺子里:酸菜、西红柿、大辣椒、玉米、西葫芦和菠菜……我看东北饺子馆的菜单时,思维总可以得到了极大的开阔。
我第一次吃菠菜肉饺子时,当翠绿叶子中包裹的肉沫被雪白的面皮携裹着送入口中时,一种从未经历的菜的嫩软和肉的鲜香袭击了我,让我愣在那里。因为我无法理解总是被妈妈炒得烂乎乎的我小时候极不喜欢的菠菜和肉沫搭配在一起,再裹在一层面皮中,就可以有这样奇妙的味道。菠菜馅的翠绿极大地刺激着视觉,馅儿香软的味道直冲胃部,内心突然有轻轻一漾的激动。
象一道闪电打中了我,我爱了这份菠菜馅饺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每次去那里,总是要一份菠菜馅饺子。后来在店员的强力推荐下,我才发现,原来很多馅都有与众不同的口感和美感,比如酸菜馅,玉米馅。这些馅入口时都新奇怪异,随之的口感都是我从未体会的各各不同的鲜美。东北人让传统意义上饺子的内容发生革命,让我对饺子所有僵化的概念在一顿饭之内倾覆。我想到一句广告词可以用于东北饺子:“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酸辣汤的正宗产地是哪里,难道是东北吗?因为东北饺子馆里推出的酸辣汤非常地道。河南的糊辣汤名气很大,它似乎与酸辣汤是同一宗。但前者给我留下的印象不过尔尔。一次,我和同事在这家东北饺子馆聚餐,其中一人点了酸辣汤。饺子还未上时,一大碗花花绿绿的酸辣汤上桌了。勾了芡粉的一碗浓汤里面浮着各种菜蔬:西红柿、青辣椒、木耳、白菜、黄花菜……这些色彩鲜艳的菜被切成细细的条状,它们与肉丝火腿丝团结在一起,在辣椒胡椒和醋的陪伴下,成就了一份内容丰富颜色养眼的汤。汤入口后,我已经没有了具体可拆分的感觉,只感到辣、麻、酸、脆、爽、粘和烫。这么多的感觉同时冲击过来,让人一下子有些发傻,意识变得模糊。显然,其他人同样被盛在大海碗里的酸辣汤征服,一刹时,席间再也听不到说话声,只有唏里呼噜的喝汤声,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一大盆酸辣汤见了底。
当肚中已经铺了暖暖一层汤后,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了,我们举箸在盘碟间快速移动,一面笑语欢然。那时,我忽然想起我那身为天津人的叔叔的一句名言:“人活着为了嘛?不就为个吃吗?”是的,有时候,一大海碗酸辣汤,一份皮薄馅大的东北饺子,已经足够人生的至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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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8楼

一 碗 馄 饨-----------深圳写食主义之十八
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的还是那个安徽老头推着小车卖的馄饨。
每到秋末夜晚,当冷风裹着大片落叶在路上卷来扫去的时候,那个老头吆喝的声音就会飘在外语学院的大门口。
“馄饨,卖馄饨拉……”他苍老的声音里似乎飘着温暖的热气,以及馄饨薄皮之下肥美馅料的香浓,让正在教室看书的我口水直流。我回宿舍前,总会踩着巨大树木鬼魅的影子,冲出学校门,花五毛钱,与一群同样口中哈着寒气的穷学生围在低低的方桌前,等着一碗温暖的馄饨。
老人熟练地抓起一把包好的馄饨扔入沸水,一面手下开花,向排在一起的碗里洒着各种配料。他端馄饨上桌前,脸总被喧闹的热气环绕着,时隐时现,使他的脸在半明的灯火中总带着神秘的气息。
首先出场的是香气,是河南小磨香油特有的极具穿透力的香味,似乎只有一两滴淋在汤上,但上乘芝麻的香气已经极其挑逗胃口。之后是视觉的快感:在半明半暗的红光中我可以辨出满碗热闹的配料:围在似乎穿着薄薄纱衣的白肤馄饨边上的,是紫菜的黑,虾米的橙,香菜的绿和一片浓浓铺开的白芝麻,些许切得细细的榨菜沫散淡地飘在汤的各角落。虽然只是五毛钱,但这碗馄饨却象一幅色彩丰富的印象画,又在热气和香味中让嘴巴体尝到至美。我每次把馄饨汤喝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回宿舍时,总在想,人生的快乐,不过如此吧:这样的寒夜,这样的一碗馄饨。
似乎是因为当年身为学生的的穷困放大了那碗馄饨的鲜美,我很奇怪,来到深圳这么多年了,我尝过不同风味的馄饨,但滋味和美感都没有超过那碗馄饨的。
据说福建沙县小吃的馄饨最绝是它的肉馅,根本不是剁出来的,而是用木棒一下一下将肉打成肉泥,这样的馅有特别的粘劲和弹性。一家沙县小吃店的老板曾经让我看过一盘满得溢出来的馄饨馅,一些馅漫出来,垂在盘沿,却以惊人的粘劲定在那里,根本掉不下来。每次吃这样馅的馄饨,我总象在咬最弹牙的潮州牛肉丸。而我概念中的馄饨应当温软和美,吃时的口感应当是身体陷入棉花堆般的柔软和轻飘。而每当牙齿必须与一碗福建沙县的馄饨撕打时,我脑海中如温柔楚楚女人的馄饨的形象就变成一个风风火火的悍妇。
已经于两年前被拆掉的华强北大百汇商业街出现过一家张氏大碗馄饨。那家店的位置很不起眼,记忆中它似乎窝在一处楼梯的下面。只是通通透透十几平米的房子,摆了七八张米色的桌子。它专门以馄饨示人,我以为其馄饨必有过人处,但让我惊讶的是除了这里盛馄饨的碗确实巨大外,馄饨本身的味道不是平淡而几乎是难吃。馄饨皮厚得象扯面片一样,咬着这些五大三粗的皮,我完全无法体会馄饨温融和美的口感。我只在那里吃过一次,出店门时,我觉得它更准确地名字应当是“张氏馄饨的大碗”。
时间流淌,我在深圳继续寻找,记忆中的安徽馄饨就是不再出现。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一家上海馄饨面馆。它与书城隔一条马路,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店头是大红的底,门口围着长长围裙的男店员格外殷勤地招呼着客人。当一群娇小玲珑的馄饨在清淡的汤里进入我的视线时,我惊讶的是碗中构图的简洁,只是一碗白净的汤,一把细细的小葱沫以及小得让人疼爱的馄饨。它的皮非常薄,象一层油纸,甚至可以看到馅的微红。素净的汤里一定加了排骨汤或者鸡汤,不然不会鲜得让人意识模糊。虽然这碗馄饨的配料没有安徽老头的那碗馄饨应有尽有,虽然是大夏天,虽然是大白天,虽然时隔了很多年,但这碗馄饨的味道与我记忆中寒冷冬夜里吃的馄饨竟然完全贴合在一起,在电扇的吹拂下,我流着汗欢快地吃着这碗找得好苦的馄饨。
走出这家小店时,我又在想,人生的快乐,不过如此吧:过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远的路,在偶然路过的一条小街上,还能找到当年的一碗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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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39楼
作者:三月不插秧 回复日期:2005-11-6 21:58:02
当然我不是说孔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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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说老也没关系.....确实是上了点年纪了:))
作者:深圳一石 回复日期:2005-11-6 22:17:05
把馄饨惦记成这个样了:)
福建沙县的馄饨吃过,记得那个汤好,到不知道肉馅是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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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考证过了,确实是这样做出来的。
在书城对面吃过包子,没吃过馄饨,有时间了去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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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看到那个小店随同其它的一些小店被拆了,还难过了好久。不想今天去上课时,发现整个那一层经过重新装修后,又进驻了原来的小店,那家上海馄饨面店就是最先装修的一家,不觉心中一喜,于是决定晚上写它。
另,师太说没一样你喜欢吃的,呵呵,深圳有中国五湖四海的风味,可怜到没感觉到,当然,老字号少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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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觉得别人可怜,其实可怜的恰恰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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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珠玉
40楼
作者:三分瓶 回复日期:2005-11-6 22:46:05
上午刚读了《大嘴吃八方》,觉得这篇也真可以收集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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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深圳到处吃的,还没吃过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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