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辣鸭脖子----深圳写食主义之十四
我看过池莉一本小说,名字想不起来了,讲一个叫来双扬的女人在武汉的吉庆街开了个卖鸭颈的小摊.每个夜晚,涂着好看指甲油,抽着烟的来双扬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坐在一片市井嘈杂中,以极度妩媚极度蛊惑的姿态卖着鸭颈。我实在无法将一条鸭脖子和一个女人致命的吸引联系起来,这个情节的突兀让我对未曾吃过的鸭脖子产生了深刻印象。
与鸭脖子的第一次接触要感谢原来公司一个前台,家在武汉的她回家休假后拎回几斤鸭脖子,放在前台。下班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小段模样黑黑的鸭脖子。这个白皙的丫头如来双扬一般妩媚地坐着,微笑地看着每一个人吃后的反应。我费了很大的力气啃着,丝丝的肉到了嘴里只有无究无尽的辣,后味又有些奇怪的混和,咸的,麻的,香的,味觉在很短的时间内还没来得及反应,鸭脖子已经泯于无。
我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却什么也吃不到了,这一小段鸭脖子果然如妖媚女人的吸引,从此以后,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它。
几年前的莲花山脚下,有一大片临时安置区,很多两三层的粗陋房子排过去。我在海南工作时的同事阿君她和老公刚来深圳时住在那里。他们楼下,有一个卖武汉小吃的摊子。在一盏红艳的灯光下,一个脸和手都肥腻腻的阿姨守着一只油汪汪的玻璃匣子,卖热干面和武汉辣鸭脖子.我每次去看望阿君时,都要上几条辣鸭脖子,登上破破的楼梯,来到他们同样破破的房间.我们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流着汗, 一边啃鸭脖子,辣得唏嘘有声,一边就着啤酒,吹牛说笑。
后来,安置区被摧枯拉朽,代之以一大片美丽的草地,我再也没有可能穿过那个临时安置区的大门,走过海一样广的大叶榕树荫,来到那盏红色的灯下,用几只鸭脖子换来一个晚上的开心。
我以为再也吃不到正宗武汉辣鸭脖子了,沮丧了很久,直到我发现突然有一天,深圳的很多小街象撒胡椒面似的撒开了卖武汉精武路鸭脖子的小摊。每个小摊长得都差不多,都是一只不大的玻璃匣子,笼着红色灯罩的灯打在黑亮的鸭脖子,鸭头和鸭肫上。在灯光的修饰下,这些被卤得黑乌的家伙散发着红亮的吸引,每每让路过的我停下来,伸出五块钱,说:“来只辣的鸭脖子。”
我不能接受不辣的鸭脖子,在我看来,是鸭脖子而不辣就象是一个女人虽美却缺少了最重要的神韵。我遍寻深圳各个小摊里最辣的鸭脖子,在一个美食家朋友的推荐下,找到华强北华神火锅城对面一个小杂货店门前的鸭脖子小摊。那里的的鸭脖子果然辣得极其生猛,让回家后细细品尝的我眼冒金星之余不得不倒了一大杯红酒压住层层上蹿的热力。不料原来是解救车薪的杯水,下肚后却与鸭脖子发生了奇怪了化学反应,让口中丝丝缭绕绕的鸭肉味化之以酒的热力和缠绵,层层上升,层层交融,这有如催化剂般的红酒让我第一次体会了原来辣鸭脖子可以有这么撩人的吃法。
日复一日,我已记不清有多少根可怜的鸭脖子进了我的肚子,她象慢性毒药侵蚀着我,让我在她面前抵抗力为零。鸭脖子香,辣,刺激,又滑溜溜,难以把握,你在她身上费了很大的力气,每次都只能品到一点点,她就芳踪全无,让你不断地设想与她下一次的见面。她挑逗着你,撩拨着你,却永远不可能让你吃饱。当我有一天突然发现鸭脖子真的如妖媚的女人一样,于无形中蛊惑人心,麻醉意识,让人斗志全无时,我不得不决定得赶快戒掉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