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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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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宋

海历
1楼
提到宋朝,一些人想到的是文明、富庶、繁华、美丽,文华昌盛,而另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总喜欢揶揄抑或调侃它在军事上所谓的疲弱不堪,诸如“跪宋”、“弱宋”。然而,纵览整个宋史几乎就是一部战争史,两宋三百一十九年总共十八位皇帝,这里面没有哪一位皇帝躲开了战争的威胁,就连在位时间仅有四年的和平皇帝宋英宗赵曙也被西夏的那位少年得子的短命皇帝李亮祚给震得龙躯一紧。
说到战争,再说说它的敌人。作为从五代的战乱中建立起来的帝国,宋朝立国之初的统一战争自不必说,而随后它的敌人分别是辽国、西夏、吐蕃、金国、蒙古。西夏和吐蕃的战力先抛开不说,其余的这三个国家在当时无一例外地不是如BUG一般地存在。
辽国和金国鼎盛时期的军力不但是亚洲最强,甚至可以说是世界最强,至于军力达到了人类冷兵器时代巅峰指数的蒙古就不消多说什么了。就是在这样的生存条件下,宋朝立国三百余年,在这个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我实在是不知道所谓的“跪宋”和“弱宋”是从何而来。
宋朝与辽国的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买来的,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兄弟之国一说,参考石敬瑭的后晋和刘氏的北汉政权与辽国的关系。澶渊之盟签订之前,辽国人已是强弩之末且成了孤军深入之势。他们的前面是李继隆统帅的数十万北宋禁军,而他们的后面则是由王超王得用父子统领的将近十万人百战之兵。如果不是宋朝的皇二代(或者是皇三代)宋真宗渴望和平且愿意用金钱换安宁,如果当时的皇帝换成赵恒的老子或他的大伯,那么包括萧太后以及耶律隆绪在内的辽国一众首脑都得集体下拜大喊救命。
再来说金国。无可讳言的是,当时的金国与初建的南宋在军力上的确是不对等的,南宋是呈被碾压之势的。但是,随着吴玠在和尚原以及仙人关两次大败完颜宗弼之后,随着岳飞、韩世忠、张俊先后给予金军以重创之后,宋金两国已然成了并立之势,谁也没有把握吃掉谁。在此之后,无论是南宋的北伐还是金国的南征都基本上是无功而返,甚至还会被来个或大或小的清算。
在传统思维和印象里,南宋对金国所谓的弱势并非是在军事上,而是在政治上,原因在于那些文臣们患了软骨病。比如,在《宋史.奸臣传》里根本找不到影子的史弥远大人,为了答应金国人的议和条件毫不犹豫地把力主抗战的宰相韩侂胄杀害并将其人头送给了金国。别的不说,就凭这件事史弥远就足以永世与耻辱为伍。你想要和平无可指责,毕竟和平可以让千百万人免于战火的涂炭,但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去换取和平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我知道这样说会有争议,很多人都说韩侂胄不是个东西,很多人都说史弥远杀韩侂胄是为了黎民苍生和国家稳定,在这一点上我不想争论什么。我不喜欢跟别人争论,尤其是根本就难言对错真假的事,但我会尊重别人的看法和意见,但绝不争论,而对于那些以历史真相就是本尊而自居的所谓的饱读史书之人站在至高无上的高点所发出的刺耳的、傲慢的、粗鲁的言辞我更是懒得理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观,因为我们所处的角度和视野以及阶层都不尽相同,更重要的是,我们最初所接受和被灌输的历史理念和观念也不同,所谓先入为主,在这样的条件下就不可能有共识。历史烟云风云激荡,在千百年之后有人如果说他的观点和看法就是唯一的真相和真理并打击和挖苦别人的观点和看法,对于这样的人有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和口水吗?
多说了几句,也是很有必要的几句。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南宋“熬死”了金国,当然,谁都知道金国是被蒙古搞死的,只不过南宋比它更能熬罢了。终于说到了蒙古——超级BUG蒙古,蒙古的扩张史就不在这里详述了。面对这个超级BUG,从宋蒙交恶到崖山之战,宋朝整整抵抗了蒙古四十余年,试问有哪一个被蒙古灭国的政权抵抗的时间超过了这个年限?在这里不是想说那时候的南宋的军力有多么的强悍,强悍到足以和蒙古人的大军势均力敌的程度,事实上也不是这么回事,宋蒙战争中的重大战役南宋这边几乎是清一色的城市防守战,类似于北宋军队敢于集结大兵团与辽国人野战争胜以及岳飞和李显忠于平原旷野之中击败金军的战例基本上是无从谈起。与其说这时候的宋军军力强悍、士卒用命,倒还不如说南宋的军民们意志顽强、不甘做亡国之民。
面对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和蒙古人的铁蹄和屠刀,面对异族人的贪婪和凶残,两宋数以百万计的军人在金戈铁马的往来冲杀中、在箭矢如雨的城墙上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去捍卫了国家和民族的尊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两宋的文明、繁华和富庶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一点无可辩驳,但某些被他们所保护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的后代又是怎么评价他们的呢?也不知道那些已经作古将近千年的大宋英灵们在得知某些后人对他们的戏谑和嘲笑之言时又会作何感想呢?
关于两宋的战史,我一直在思考该从何时说起?是开国之祖赵匡胤生平的第一战说起吗?是北宋建立后的第一战说起吗?很遗憾,最后的答案都不是。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注定将会载入史册的新冠疫情,我想我是不会想着写这个东西的(憋在家里实在是无味),而促使我写这个东西的人却不是哪位大宋的官家,而是《杨家将》里的杨业和潘仁美。我之前已经写过一篇给潘仁美正名的文章了,如文中后半段的字句所展现的那样,我是带着无比强烈的情绪写的那篇文章。原因只有一个:某些“可恶的文人秀才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和愿景而杜撰了一些历史故事,而基于他们个人的喜好在其中贬低、抹黑或赞美某些历史上的人物,而我对此深表“不开心”。
在这个网络和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在我们这个千百年来都尊崇读书人的族群和土地上,在这个外表繁华昌盛、多数民众在工作和生活中被压得变形继而寻求娱乐至死的时代,各色小说和各种宫斗、情斗、权斗以及各种斗的影视剧轰炸着我们的视觉神经,而这些都是文人们的功劳——尽管他们的风头被各位“艺术家”抢了大半还多。别的我不说,就单说历史题材的所谓的文学作品和影视剧,诸如杨家将、金庸的系列小说和霸屏的抗战剧,这些看似只是在说恩怨情仇,但其中的背景无一逃不出历史的框架,而这些“文学家”们也不可避免地会用他们的笔叙述和传递历史信息。
问题就在这里:他们不是给自己看或几个人看,而是给一大群人甚至是持续数百年地给无数人看,比如明朝时期成书的《杨家将》,但他们笔下的历史人物以及他们的评价和定性就是相对客观的、相对真实的吗?很遗憾,不是,甚至是带有强烈的个人主观情绪和情感,有的更是在全凭个人所处的阶级和立场对某些历史人物颠倒黑白地一顿大书特书。当然,他们不一定用真名,比如把潘美改成潘仁美,到时候你想说他都会被他一句话给顶死——本故事纯属虚构。个人觉得这句话有时候真的是极致的耍流氓手段:别人盯着你骂你一句,你上去说理,他说他只是在开玩笑。
再比如根据金庸的小说所改编的影视剧里把王安石和韩侂胄说成是乱国之臣,假如你正处在童年或少年时期,那么在你幼小的心灵刚刚成长的时候就会认定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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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楼
公元968年7月,偏居一隅的北汉(国都太原)皇帝刘钧驾崩。
刘钧这个人在历史上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知名度,至少你在教科书上看不到——虽然他贵为皇帝,但他的一个义子相信全中国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那个义子叫做刘继业。很陌生是吗?别急,这个刘继业还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叫做杨继业,也叫杨业。这下明白了吧?他之所以叫刘继业是因为皇恩浩荡,是因为北汉皇帝赐他国姓。
皇帝一死,接下来最重要的事自然就是接班人的问题了,而刘钧早就选好了这个人,甚至在他死前重病缠身之时,这个人就已经开始监国行使皇帝的权利了。这个人叫做刘继恩,但他不是刘钧的亲儿子,因为刘钧没有子嗣,而刘继恩本来也不是姓刘,他本姓薛,他是刘钧的亲外甥。也就是说,刘继恩的妈妈是北汉的正牌公主。
问题就出在刘继恩的老爸身上,他的老爸有天无名鬼火突然无法抑制,于是就在一场家庭暴力中将他老妈给刺伤了。驸马家暴还让公主流了血,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这时候北汉的皇帝老儿还是刘继恩的外公刘崇,他肯定要为女儿出气。于是,刘继恩他老爸自知在劫难逃竟然很有自知之明地自个儿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把自己给怼了。
刘继恩这下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很快他老妈就给他找了个爹,他的这个爹姓何,具体叫什么我没查到,就叫他何老爹吧。说点八卦:我很怀疑这位北汉的公主殿下很有可能搞了婚外恋,当然,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
在自己的老妈跟何老爹生下了一个儿子后,刘继恩和他的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刘继元没多久就成了一对孤儿,因为公主殿下和她的第二任老公双双驾鹤西游。
这个时候,他俩的那位皇帝外公出手了。
嗯,你俩小可怜不要怕,有外公在你们不会成孤儿的。这样,你们的舅舅刘钧正好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你们就做他的养子吧!
所谓福祸相依,这两个幼年就成了孤儿的小孩儿怎么也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俩都会成为高高在上的北汉皇帝。也正是在做了刘钧的养子后,这两个一个本该姓薛一个本该姓何的孩子才有了在历史上被记录在册的名字:刘继恩、刘继元。
这下知道杨业为啥叫刘继业了吧?上面两位加上杨业,这三人都是刘钧名义上的儿子,都是刘家继字辈的。不过,很遗憾的是,刘钧其实也不姓刘,他不是汉人,而是沙陀族人,不管是后汉的开国皇帝刘之远还是北汉的开国皇帝刘崇,他们都是沙陀族人。没错,这俩皇帝其实是亲兄弟,刘之远的儿子刘承佑被杀之后,郭威代后汉自立为皇帝,建立后周,于是刘崇也在太原自立为帝扛起了刘家的皇旗,因为地处北方,所以历史上就叫他的政权为北汉。
多说一句,同样都是刘钧的儿子,同样都是刘家继字辈的人,为啥名义上也是皇子的杨业就混得那么挫呢?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因为他本就是他老爹当年为表忠心而把他送到太原当质子的,对北汉的皇帝们来说,杨业就是看家护院的,能当个领兵的将军已经很够意思了。
再来说刘继恩。自己的真舅舅、假老爹死了,刘继恩以监国的身份当了北汉的新任皇帝(尽管这个皇帝要经过辽国皇帝的同意并下发正式文书后才具有所谓的合理合法性)。当皇帝了是不是该好好地庆祝一下并豪情万丈地坐在龙椅上指点一下江山呢?不,刘继恩没有这个闲情雅致。他面临的问题相当的让他头疼。
当初在确立他作为皇帝继承人这件事上他就遇到了相当大的阻力。一来,他不是刘钧的亲儿子,二来,以宰相郭无为为首的某些大臣并不怎么看好他,三来,就连刘钧都对他没有信心。在病重之际,刘钧对宰相郭无为说道:“继恩这孩子非常的孝顺,但他庸碌无才且懦弱,并非一个有济世之才的人,在我百年之后恐怕他不能经营好我的这个国家,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无为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但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以及一肚子的小心思了。他本就不同意立刘继恩为储君,而在刘继恩监国期间两人也是相互看不顺眼对方。现在刘钧都快死了,他能说什么?叫刘钧把刘继恩给办了?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自己亲自去干这事。
简单说下郭无为。
郭无为,字无不为,号抱腹山人,早年于乱世中隐居于武当山潜心修道十余年 。结合他的人生经历来看,这人的偶像应该是唐朝的一代名臣加名道士李泌(就是《长安十二时辰》里的那个少年李必的原型)。
后周皇帝郭威取代后汉称帝之后,此郭兄认定天下雄主已出,于是决定出世拯救天下百姓开创又一个王朝盛世。然而,现实很骨感,郭威不是刘备,郭兄也不是诸葛亮,反倒是其那一套纵横家的理论为后周权臣宰相王俊所忌,也可以说是嫉,因为王俊担心郭威被其“蒙蔽引诱”而导致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受到削弱,于是仗着自己是郭威的革命战友身份要求郭威赶走郭无为——注意,是要求,不是劝谏。
郭威照办,于是郭兄愤愤难平但也只能收拾铺盖卷儿。可是,郭兄在此期间认识了一个今后将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据说两人还称兄道弟了,不过这种说法极有可能只是一些人的胡乱琢磨而已,他俩应该也就是几面之缘而已,顶多就是聊了几句话比较投机而已,因为这个大人物此时只是后周禁军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军官,甚至只是郭威贴身侍卫里的一个小班长。说难听点,也就是个拿着长枪在皇帝陛下郭威的殿外站岗的。
出了后周国门,郭兄上山平复自己的小情绪,没多久,时来运转,由于受到好友引荐,北汉皇帝刘钧三顾茅庐终于请到了这位当时的诸葛亮出山。就此,郭无为扶摇直上九万里,最后成了北汉的二当家,其权利和地位仅次于刘钧。
郭无为和刘继恩的矛盾有多深呢?简而言之,就是双方都欲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皇帝PK宰相,而且是你死我活的那种PK,这情节想想都刺激。按理说,这种局面大多都是皇帝获胜,但在郭无为看来自己的胜算很大,因为早在刘钧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就成了大宋潜伏在北汉政权里的一位超级间谍。
还记得前面说的那位后周禁军里的小班长吗?郭无为现在已经公鸡变凤凰了,而当时的那位后周禁军小班长更是了不得,他倒是没变凤凰,而是变成龙了——他叫赵匡胤。
郭无为早就与赵匡胤暗通款曲了, 而且赵匡胤还给他派来了两个助理,一个叫侯霸荣,一个叫惠璘。
侯霸荣之前就是后汉的军官,在一次战斗之后被宋将王全斌(就是后来带领军队平定后蜀政权,然后又纵容手下在四川肆意抢掠最终造成为期两年蜀乱的人)俘虏。准确说不是俘虏,而是投降,而且还得了个官。但是,很快他就跑了,跑回了北汉。一时间,他被当成了忠君爱国的典型,但北汉国内只有郭无为知道这事背后是怎么回事,侯霸荣就是赵匡胤派来给他当助理的。于是,趁着这个树立英雄的热乎劲,在郭无为的操作下,侯霸荣成了北汉皇宫的供奉官,成了皇帝的近卫侍从。
惠璘这个人就没这么多弯弯绕了。他以北宋叛逃将领的身份进入了北汉,实则也是赵匡胤派来的间谍,《宋史》毫不讳言地指出惠璘乃谍者。他虽然是来协助郭无为搞事情的,但也有北宋皇帝特派员的意思。郭无为也把惠璘给安置在了皇宫,也成了一名整天待在皇帝身边的一名供奉官。
这就是郭无为不害怕刘继恩的理由之所在。我大权在握,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奈我何?况且你身边的近侍都是我的人,我想要你的小命之事分分钟的事。再者说,我有大宋皇帝在背后撑腰,你要是好好听话咱们这日子就接着过,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干掉你然后以北汉全境投降大宋,如此一来我就会成为大宋一统天下的大功臣。
这些事刘继恩肯定是不知道的,他确是想干掉郭无为,但郭无为的势力和根基都不是他一时间能够撼动的,之前他就想过要把郭无为调出皇城,但最后没能成功。如此,刘继恩就更加的寝食难安了,郭无为就像是顶在他背后的一把刀,他无论如何都想着要拿掉这把刀。于是,他想出了一招明升暗降的办法,他加封郭无为三公之职——司空,头衔够尊贵但实权一点也没有。他刘继恩想以此一步步地废掉郭无为,直到最后一举拿下。
就是这个举动给刘继恩招来了杀身之祸。郭无为是老江湖了,这一招他当然是知道其厉害之处的,刘继恩已经对他下手了,而他如果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必须采取行动。与此同时,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件让郭无为很有底气的事发生了,这件事让北汉上下举国震动。
早在刘钧刚死的时候,北宋皇帝赵匡胤就命令卢怀忠领兵屯驻洺州,意图对北汉动武,而在刘继恩继位不久之后,赵匡胤正式下诏出兵讨伐北汉,原因只有一个:我是刘钧的朋友加笔友,我曾对刘钧说过,终刘钧一生我都不会对北汉动武。可是,现在刘钧死了,但继承他皇位的竟然是他的养子刘继恩,他刘钧有那么多骨肉兄弟,可为什么皇位却传给了他的养子,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要为刘钧、为他的兄弟们,为北汉的老百姓讨回公道。
不管这个理由有多么的义正辞严或者有多么的不要面颊,但宋朝的大兵们真的是出动了。
赵匡胤命令他的结义兄弟北宋昭义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为副帅,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由此三人率领一路大军直扑北汉都城太原。同时,他命令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为副帅,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此三人为另一路大军进击北汉。在这两路大军之前出发为本次北征充当先锋主将的人是棣州防御使何继筠,怀州防御使康延沼为先锋都监。
李继勋、党进、曹彬、赵赞、李谦溥、何继筠、这些人无一不是北宋开国时期的勇将名将,宋军这一次出征的具体兵力不详,但看这个将军阵容应该人数也不少。我之所以要提到宋军先锋主将何继筠是因为我有私心,但这个我不打算说,这是一个小秘密。
赵匡胤的命令是要快,要尽可能快地赶到太原城。为什么要快?因为面对刘继恩亮出的刀子,郭无为准备跟他进行最后的决赛了。先杀掉或控制住刘继恩,然后宋军恰到时间地兵临城下,在此局面下,不管北汉国内有多么大的反对力量,不管这些人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但这些人都得在刘继恩的尸体(或者是被捆成粽子的刘继恩)以及宋军的大刀面前低下头颅。
遗憾的是,千算万算终究敌不过天算,郭无为计划得很好,或者说,他和赵匡胤配合得很好,但是他们都没料到刘继恩竟然率先举起了屠刀,而他的目标就是郭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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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楼
在把郭无为的宰相职权给剥夺了之后,刘继恩觉得铲除这个权臣的时候到了。于是,公元968年9月的某天,刘继恩在宫中大宴群臣以及北汉宗室子弟。这个酒宴其实只是个幌子,就像千年之前的项羽一样,刘继恩这回摆了个鸿门宴,他要对付的人就是郭无为。遗憾的是,他和项羽一样没能在这个宴会上干掉自己的敌人,而比项羽更可悲的是刘继恩反而在这一天被别人给干掉了。
贵为当朝司空的郭无为这一次竟然没有给皇帝面子,满朝的公卿大臣宗室子弟都在但单单就缺了他这个当朝的司空大人,他托人给刘继元请假了。很有可能的是,郭无为通过潜伏在刘继恩身边的卧底已经提前很久就知道了刘继恩欲在这天的酒宴上摘掉他的脑袋,要不然他不会不来,更不会出现接下来马上就要发生的事。
刘继恩已经图穷匕,郭无为必须采取行动了。当然,在原计划里他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因为宋朝的大军现在还在来太原的路上,可事关性命他哪里还能忍得住。在得知刘继恩要干掉自己的时候,郭无为肯定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我该怎么办?就算我今天不去,可我就能躲过这一刀吗?宋军还没到,如果我现在杀了刘继恩,后面的摊子怎么收拾?还有,我该怎么杀他?直接带人冲进皇宫吗?
郭无为在自己的家里来回打转。最后,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立即干掉刘继恩!
我之所以要说郭无为是提前很久就知道了刘继恩的计划也是基于这里面的各种谋划和操作程序:郭无为先是不去赴宴,而后又派人杀了刘继恩,再然后他又带人把杀掉刘继恩的人给杀了,如此他反倒成了平乱功臣,最后,他又拥立刘继恩的弟弟刘继元即位,他就此有了拥戴之功。这一些列的事件和步骤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和巧妙,这不可能是郭无为急中生智来回转几个圈就能够想出来的。
回头来说刘继恩的酒宴。
郭无为没来,这让刘继恩很郁闷,但这也没啥关系。他是皇帝,那就多留郭无为一天老命好了,明天再杀也不迟。就此,刘继恩举杯畅饮,喝得那叫一个爽不可言。
酒宴结束之后,刘继恩进入勤政阁休息,喝醉了自然要睡觉的,他虽是皇帝但也要遵循这个生理规律,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将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喝醉,因为他很快就将命归西天。
杀他的这个人就是之前从北宋跑回来的“爱国英雄”侯霸荣。刘继恩进去不久,兴许都还没有躺下,这时候侯霸荣带领十几个手下持刃闯了进来,同时还关闭了殿门以求让刘继恩逃无可逃。
刘继恩猛然惊醒!
即使还处在醉酒状态,可看见眼前这种情形他还是知道大事不好了,他的本能让他一边奔逃一边喊救命护驾,可侯霸荣以及这十来个凶神恶煞本就是他的护卫,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连神仙都救不了他的命。
刘继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四处躲闪,而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力气用在了围着一道屏风转圈,可这十来个人还是把他给堵住了。刘继恩甚至还来不及求饶就已经被冰凉的利刃给插进了身体,致命的一刀是侯霸荣给他的,侯霸荣一刀刺入了刘继恩的胸口,不久前还至高无上的一代帝王就此极其悲惨地被他的侍卫们乱刀砍死。
需要提到的一点是,关于侯霸荣刺杀刘继恩,史书上有两种说法,一种就是郭无为指使侯霸荣刺杀刘继恩,就是我上面分析的那种,一种就是侯霸荣自己意图通过杀掉刘继恩向赵匡胤讨功。不过,后面这种我个人认为不可信,也立不住脚。
现在大宋的军队还没来,整个太原城还是北汉的天下,你侯霸荣杀了刘继恩之后怎么提着刘继恩的脑袋去领赏?他想走出皇宫都很难,侯霸荣有这么蠢吗?而且,他真想独占此功就不怕他的战友兼上级郭无为跟他翻脸?就算他是一介武夫没什么脑子,可独自击杀当今的皇帝刘继恩,然后带着人头出城去找宋朝的大军,再到开封去找赵匡胤讨赏,这种事或许只有脑子发育不健全的人才会干吧?当然,支持这种说法的人和理由也是有的,但我不这样认为。
侯霸荣杀了刘继恩之后,他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处理刘继恩的尸体就听见外面喊杀声震天。
谁啊?郭无为!
郭无为带领人马已经杀到了勤政阁外面,他们要来护驾。什么?皇帝已经死了!那好,那我们就不护驾了,我们现在要讨贼!
怎么会这么巧?如果不是郭无为指使侯霸荣弑君,郭无为怎么会把时间卡得这么的恰到好处?相信此时的侯霸荣已经心如死灰。如果他真是郭无为派来行刺刘继恩的,那么他此时定然会大骂郭无为的祖宗十八代,但这没有什么用。不管是他自己想杀刘继恩还是他受了郭无为的指使,他现在都注定了会被千刀万剐。弑君之罪,这是要灭满门的!即使不清算他的弑君之罪,可郭无为这时候也要杀人灭口!
刘继恩的勤政阁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史料里说郭无为最后是派人搭梯子上去才干掉了侯霸荣:无为遣卒登梯入,杀霸荣。如此看来,刘继恩的勤政阁还是很高大的,要不然就是侯霸荣上了房顶。当然,这是玩笑,如果上了房顶只需集合一队弓弩手就足矣,何需爬楼梯?
侯霸荣就这样被干掉了,一切如郭无为所愿,他诛灭了乱贼,他对国家是有大功的。接下来,郭无为要做的就是立新皇帝的事儿了。
新皇帝人选很快就出来了,他是刘继恩的同母弟弟刘继元。这有什么问题吗?兄终弟及不是很正常吗?可是,别忘了刘氏宗族里面比刘继元更年长更有资格更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大有人在,但郭无为怎么就偏偏选了刘继元?因为他是只可爱的听话的恭顺善良的小白兔。在这之前,刘继元就给人们的印象就是如此,他整日一门心思地钻研佛经佛法,北汉的鸿胪卿,同时也是郭无为的政友外加前五台山的高僧继颙就和他经常打得火热。
郭无为没怎么费脑子就决定把刘继元抬出来,在他看来这只小白兔很好控制,可他错了,所有认识刘继元的人都错了,他们都被刘继元的表象所蒙骗了,隐藏在刘继元那副和善虔诚的面容之下的是一个狠毒绝情且暴虐的灵魂。
刘继元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向辽国求援,在他之前他的哥哥刘继恩已经这样做了,但现在的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求援,他希望辽国人快点过来,因为此时的宋军早就已经杀入北汉境内了。
刘继元下令北汉的侍卫都虞候杨业以及马进珂领军扼守团柏谷意图阻挡宋军的攻势,而北汉军队这次的监军大人非常的有分量,此人就是北汉的枢密使大人马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北汉的这位枢密使大人决定亲自出马打头阵,他带领人马主动向宋军迎了上去。
在一个叫洞过河的地方两军相遇了。北汉的监军大人兼枢密使大人马峰同志此时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在这样的领导带领下,北汉的大兵们个个都无所畏惧。他们的对手是此时已经四十七岁的宋军主将何继筠,这个曾经在自己的青壮年时期就硬碰硬地击败过契丹人,并且随后曾跟随一代雄主周世宗柴荣北征幽燕于百井道大破敌军的北宋勇将。
两军相接,面对人数比自己少的宋军,北汉军队只是在初期的交战上占据了那么一丁点的心理优势,而这点可怜的心理优势还只是他们的自以为是,因为宋军根本就没把他们太当回事。开国之初的宋军是整个中原乃至于是整个华夏大地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队,即使是在面对辽国人的铁骑时他们也毫不畏惧且毫不吃亏。就在四年前的公元964年,李继勋、罗彦环、郭进、曹彬等人率领的六万宋军在辽州城下与六万契丹大军以及数万北汉军队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血战,而最后的结果是宋军大胜,剩下的辽国和北汉联军只能灰溜溜地逃命而去。
随着战局的进行,北汉军队在这支强悍的宋军面前渐渐力不能支,而宋军则杀得兴起,他们这时说不定才刚做完热身。北汉军队没多久就实在是顶不住了,他们败了,没命地奔逃。此战,宋军斩杀北汉军两千余人,如果不是跑得快,北汉军损失的人马还会更多。
战败的消息传来,杨业等人决定撤兵。北汉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宋军轻易地突破了,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被宋军吃掉,即使何继筠吃不掉他,可后面还有李继勋率领的宋军主力,思虑再三之下杨业撤兵了。整个晋中平原就此一马平川,北汉人只能在太原城里坚守待敌。
这就是刘继元刚一登基就不得不面对的险恶形势。但是,这个对佛法深有研究的年轻人并没有慌乱,在向辽国发去紧急求援信后他开始分步骤地清除异己了。他先是将自己的一帮舅舅给一锅端了,这些在血缘上是他舅舅但在伦理上是他叔叔的刘氏皇族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被他杀得一干二净,但这还不算完,刘氏宗族里面所有能够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也都被他杀了,这里面只有一个人幸免于难,那就是他那个傻子舅舅(叔叔)刘铣。当然,史书上说刘铣是装傻,但不管怎样他在这场宗室的大流血事件中活了下来。
没有别的原因,刘继元做这些只为巩固他的皇位。他的哥哥刘继恩死的时候,这帮刘氏子弟个个都蠢蠢欲动想要当皇帝。好吧!你们不是自认为是刘氏的正宗子弟吗?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这下还有谁会觊觎我的皇位?
也不知道刘继元这个小青年的外公刘崇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会作何感想?他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当初对这个外孙的疼惜会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全都翘了辫子。
这还没完,刘继元之后把他看不顺眼的大臣和武将们也杀了干净。无论是谁,只要敢于顶撞他违逆他的意志,那就得去死,而且是满门抄斩!
就此,整个北汉的大臣和子民都安静了——他们被这个佛教徒的突然变身给吓傻了!一直都吃斋念佛昨天还在满嘴仁慈关爱的大师突然间成了杀人恶魔,这事谁见了不会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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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4楼
刘继元这个人真的很值得说道一番,在他身上有太多的东西值得玩味。
刘继元是一个孤儿,尽管他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尽管他有一个贵为皇帝的养父,尽管他也有一个贵为皇后的养母,然而这些很明显都不能让他感到温暖,所谓的人伦之乐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更是不曾体会的。
史书里不会有关于他童年以及少年时期的成长记录,但这些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一个本姓何的孩子,没有爹妈,身边还有一个本姓薛的哥哥,两人硬生生地挤在一堆刘姓皇族子弟的中间,怎么看都显得不伦不类。虽然他的老爹是皇帝,但恐怕当时谁都不会相信他们哥俩有一天也会成为皇帝,在刘氏一门的权贵子弟那里他们肯定没少受人白眼。这样的成长环境让刘继元很小就懂得了隐忍和谦卑,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成长过程中所遭遇的一切“不公正”待遇,但在当时他只能选择默默地承受和忍受,或许他也反抗过挣扎过,但最后的结果指定是他输得一败涂地。于是,他刘继元选择了与世无争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可埋藏在他心里的怨恨不但从未消失,而且还随着时间的累积越发的浓烈。
童年的生活环境和遭遇对一个人整个人生的影响是决定性的,有的人用尽自己一生的时间也无法治愈人生早期的心理伤痛和创伤,而有的人这一生都受益于早期的滋养。很遗憾的是,刘继元属于前者。
有朝一日权倾在手,杀尽天下负我之人——王维的《老将行》是这样说的,而刘继元则是这样做的。除了父母早亡,后人无法知道刘继元早年具体都受到过哪些黑暗阴影的侵袭,但史料里记载了一件事:他的妻子因为犯错而被刘钧的老婆——也就是当时的皇后郭氏责罚,后来他的妻子患病不起最后亡故,于是刘继元把这笔账记在了自己的养母身上。在他登基称帝不到一百天的时候,也就是围困太原的宋军刚一撤军,刘继元便命人将自己的养母、此时已经是北汉皇太后的郭氏给勒在了自己养父刘钧的灵前。
如此所为,除了让人震惊之外还会让人想到什么?
隐忍、表面和善实则内心残酷、血腥、冷血和无情,有仇必报,我很有理由就此怀疑刘继元是一个太阳或月亮落在了天蝎座的人,或者在他的本命盘里有着很强的冥王星能量,他的人生经历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冥王星人的特质。当然,我不是说冥王星人或天蝎座的人都是残暴绝情之徒,都是像刘继元这样一个德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天蝎座以及冥王星人也是如此,有所谓的坏人也有所谓的好人。褚时健这个人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我想说的是,褚时健的人生就是在诠释何为冥王星人的积极面向。
不幸的是,刘继元这个冥王星人是两个极端中被人所憎恶的那一类。他被自己的仇恨和欲望所吞噬,完全背离了一个人所应该具有的人性,在他当上皇帝登上人生权利巅峰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人,而是成了魔鬼,但他本可以成为站在魔鬼对立面的那种人。
有一个事实:古今中外类似于刘继元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就在我们的身边也是如此。他们被人欺负而默不作声甘愿忍受,没有人在乎他们的诉求,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以及他们的价值,他们安静地仿佛独立于世俗之外的生存着,可他们其实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爱憎喜恶,他们也渴望被尊重,他们也有自己的欲望甚至是壮丽的梦想。但是,他们一直都在沉默寡言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他们让我们猛然震惊,或是就此默默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后者不足为奇,他们的人生就是一笔平淡无奇的流水账,很快被人所遗忘,但那些让我们震惊的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荣耀和成功或是以杀戮和暴力等其他的极端方式。
隐忍或者叫蛰伏,然后突然爆发,如火山喷发一样让人震惊。当这种人爆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而侧目。姜太公如此,韩信如此,司马懿如此,柴荣也如此,甚至连马加爵也是如此。当然,刘继元更是如此。
就在昨天他还是一个满嘴和满身都是仁义慈悲的大好青年,一个人见人爱的十佳青年,而且还是新任皇帝的弟弟且位居首都市长的高位,如此形象就连识人无数的老人精郭无为都被他给骗了。郭无为以为这是一个软柿子,立这个年轻人当皇帝他就能更好地把控朝政继续把北汉玩弄于股掌之间。可是,刘继元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司空大人,你没看错人,我刘继元绝对会是一个合格的甚至是北汉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皇帝,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和厚爱!
面对刘继元的大开杀戒,郭无为肯定是傻眼了,但他完全不必害怕,刘继元很清楚自己能当上皇帝都是他郭无为的功劳,于是郭无为很快又成为了手握实权的北汉宰相,而且刘继元丝毫没有要加害他的心思。此时的刘继元不会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郭无为对他有恩,所以他要报答郭无为乃至于无限制地信任他感激他。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有仇必报的人通常也是有恩必报,说好听一点就是——恩怨分明,而刘继元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所谓做贼心虚,在刘继元刮起的血雨腥风面前,郭无为还是心虚了。刘继恩的突然翻脸以及刘继元的突然雄起让他之前的计划全部泡汤,而宋军又马上就要攻到太原了,此时的他可谓是焦头烂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事的发生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怎么了?赵匡胤给郭无为派来的那位特派员先生惠璘在听说宋朝的大军快来太原的消息后竟然跑了!主动跑去找宋军了!
也不知道他为啥要跑,是被佛门弟子刘继元给吓着了吗?还是说他担心宋军破城之后会把他给误杀了呢?抑或是他有重要情报要亲自说给何继筠或李继勋听呢?这些无从查证,但可惜的是他没跑了,他在半道上被北汉的驻军给截住了,而且还被认了出来。
哟!这不是先帝爷身边的供奉官惠璘大人吗?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干嘛啊?你不会是想要像李琼那个叛徒一样跑去投靠宋朝吧?
于是乎,惠璘又被给押送回了太原。刘继元得知此事下令把这件事交给他的大恩人郭无为全权处理。郭无为被这事给吓得浑身冷汗直流,如果惠璘这小子是个软骨头把什么事都给招了,那他郭无为肯定死定了,可他又不能杀惠璘灭口,毕竟惠璘是大宋派来的特派员,于是郭无为随即就让人把惠璘给放了。这时候跳出来一个叫李超的北汉军官,他向枢密使马峰指控惠璘是个奸细,郭无为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这事,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李超直接就给砍了脑袋。
也有说法是他把这两人都给杀了,但我认为他不可能杀惠璘,尽管这会让他暂时性地更安全,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对他没有什么好处。从这件事中也不难看出在这段时间里郭无为的权利和地位以及他在刘继元那里所受到的信任是多么的令他人遥不可及,甚至连作为枢密使这种高官的马峰都不敢违逆他郭无为的意志,如此也可以说明刘继元这人还真的是知恩图报。
事实上,郭无为这是一步险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尽管他权势熏天可他想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显然不太现实,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就被刘继元身边的亲信太监卫德贵给知道了。但是,卫德贵并没有轻举妄动,郭无为在这次的灭口行动中具体都干了什么无从查证,但应该是没有留下什么对他明显不利的把柄,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德贵才没有采取行动打倒郭无为,原因很简单,郭无为现在是刘继元的第一大红人,他卫德贵还不至于只是凭借一点的蛛丝马迹就向郭无为公开叫板。
对于郭无为来说,虚惊一场之后他现在又可以放松一下神经了,尽管现在大宋的军队现在已经攻进来了。
何继筠的大军到达太原地界后马上就又跟北汉军队干架了。也许是见宋军的前锋兵力不怎么多,北汉人出城主动来找何继筠干架,但结果仍然和上次一样,甚至是比上次败得更惨,他们不但在家门口被击败了,而且连他们的带头大哥张环和石赟都被宋军给活捉了,宋军打扫战场还收获了北汉人留下的五百余匹战马。
此战北汉军被何继筠打得大败而逃,宋军趁势直追,但北汉人打仗不怎么行可运动神经却很发达,他们一顿猛跑进了城,宋军竟然没有追上。太原城的城门就此给关上了,宋军的大兵们在脑袋被碰了一头的大包后怒不可遏,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他们一把火把太原城的延夏门给点燃了。当然,这门最后肯定是没烧坏,顶多就是点了一堆火,要不然宋军就已经进去杀人了。
需要说明的是,关于何继筠在这一路上所发生的战斗,无论是在南宋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还是在明代陈桱的《资治通鉴续编》以及清代毕沅的《续资治通鉴》里边都有这样的一句话: 马峰至洞过河,与李继勋等遇,何继筠以先锋击破之,斩首二千馀级,擒其将张环、石斌,遂夺汾河桥,傅太原城下,焚延夏门。也就是说,张环和石赟是在之前的洞过河之战里面被俘虏的,但在《宋史.何继筠传》里又有这样的一句话:至涡河,与并人遇,击走之,夺汾河桥,败其众于城下,获马五百匹,擒其将张环、石赟以献。也就是说,这二人是在太原城下被俘虏的,而我选择相信后者。
可能有人也发现了,在三部《通鉴》里面,姓石的北汉军官叫石斌,而《宋史.何继筠传》里那个人叫石赟。这就是文字记录的历史,在漫漫的历史长河里有些真相永远都不会得知。
刘继元听到宋军杀退了北汉兵,他大怒,于是决定派遣自己的皇宫禁卫军出去让何继筠见识一下他的厉害。北汉的殿直都知郭守斌领内直兵出战,这群旌旗鲜明、衣甲耀眼的仪仗部队跟着郭守斌就出城了。何继筠手下的这群宋兵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眼看这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北汉禁军出来了顿时两眼大冒火星,他们就像饿狼一样向北汉禁军扑了上去。北汉的仪仗队哪里见过这样的敌人,但老大郭守斌亲自督阵肯定是要打一场的。
两军就此杀成了一片,短兵相接之后双方陷入缠斗,眼看自己这边快要顶不住了,郭守斌于是亲自上阵冲了上去,但悲催的是他这次头上没有带主角光环,一支流箭飞过来正好扎在他的身上,他是否落马不得而知,但北汉禁军这边就此军心浮动。老大都挂彩了,咱们还打什么打?郭守斌也是没奈何,他又不是夏侯渊或者韩常那样的猛男,这个时候他只知道自己好疼,最后他只好带着自己的弟兄往城里跑。郭大人倒是跑了,可后面为他挡枪眼的弟兄们却死在了太原城下。
太原城的大门又关上了。何继筠只是先锋,他只能野战不能野蛮地攻城,况且他也没有攻城的器械,这边北汉人把大门一关,他就只能在下面干瞪眼。不过,很快李继勋率领的庞大军团就来了,太原城上空就此战云密布,而则城下则是如蚂蚁一般的宋军。
宋军并没有马上攻城,因为赵匡胤不想蛮干,他想智取,李继勋的大军只是要起到一种威慑作用而已。至于如何智取,赵匡胤早就想好了——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把四十多份的官爵委任状送到了郭无为手里。这是赵匡胤给北汉的四十多位高官的委任书,包括北汉的皇帝刘继元在内。赵匡胤封郭无为为安国节度使,封刘继元为平卢节度使,而包括北汉枢密使马峰在内的其余高官也都被封为大官。
看上去皇帝和宰相居然是一个级别的官职,实际上并非如此,同样是当市长,上海和铁岭能一样吗?刘继元的平卢节度使比郭无为的安国节度使肥多了!
赵匡胤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你们投降,从此一生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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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5楼
面对赵匡胤派人送来的这一大堆册封诏书,郭无为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和思考之中。
宋军终于是杀到太原了,而赵匡胤的封官诏书这时候也到手了,如他郭无为所料,赵匡胤没有亏待他,而且这个安国节度使也可谓是名副其实——但前提是北汉真的就此投降了。对于赵匡胤给自己的官职他没有意见,赵匡胤给刘继元的官职他也没有意见,可对于其余的那一大堆封官诏书他不但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
赵匡胤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郭无为能把这些诏书分别送到北汉的高官们手里,如此就会彻底瓦解北汉朝廷的这帮大佬们死硬到底的斗志和决心。大宋和北汉的实力对比只要是个脑子健全的人就都知道孰弱孰强,而北汉被大宋吞并也是迟早的事,与其死扛和大宋打生打死还不如乖乖地投降还能就此为华夏的统一事业贡献一份绵薄之力,而且还能继续当大官,对于北汉的这些公卿大臣来说就此投降宋朝是有大利而无小害的。至于所谓的忠义名节,很抱歉,恕我孤陋寡闻,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像杨业那样忠于自己君王的硬汉。
郭无为经过一番考量之后做了一个决定,他只把自己和刘继元的封官诏书留下了,其余的都被他藏了起来,但我怀疑他不是藏,很有可能是直接把那些诏书给扔垃圾桶了,甚至是毁了。
贫道我一把年纪辛辛苦苦地整日担惊受怕地给大宋皇帝当奸细,到头来大功告成却还要便宜你们这帮什么也没干的人,真是岂有此理!凭什么啊?我和刘继元吃肉你们喝汤也就算了,可你们竟然也要跟着吃肉,做梦!
这就是郭无为,这就是道行高深的武当山道长,所谓性格决定命运,郭无为的行为生动地诠释和演绎了这句话。吝啬?小气?或许都有,但我觉得在郭无为的行为真的体现了一个人视野和格局大小的重要性,他能做到宰相实在是天赐之福,如果是在大宋他绝无可能成为国之宰辅。我甚至可以说,郭无为的这个行为在根源上决定了北宋此次征伐北汉的成败。
有句广告词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如果郭无为也能明白这句话的精髓,那么相信他当时应该不会干这种傻事。如果他能把这四十多个北汉高官全部策反了,策反一半也行,如此一来北汉还能挺得下去吗?他刘继元再残暴能把这么多高官都杀了吗?他真的傻到会去当孤家寡人光杆司令吗?更何况,一边是杀掉所有主降的大臣当个孤家寡人,最后城破之后成为孤魂野鬼,一边是在群臣的压力之下老老实实打开城门,然后去当个令人眼红的平卢节度使,两种选择他刘继元会选哪一个不言自明了吧?可是,郭无为偏偏没这样做,赵匡胤想以北汉群臣之力让刘继元屈服,可如果他郭无为能以一己之力招降了刘继元,那他的功劳得多大啊?如此一来,他这个未来的安国节度使是不是又要再加点别的头衔呢?比如,同平章事?想到这些,郭无为定然是心潮起伏不可抑制。
当然,郭无为这样做可能也有另一个考虑,如果这些大臣多数都是死硬派,必须得暴打一顿才肯屈服,那么他现在把这些诏书摆出来会不会被群起而攻之继而身首异处呢?不过,这只是另一种可能性的分析,至于郭无为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就这样,郭无为带着赵匡胤给刘继元的封官诏书去见刘继元了。史书记载:无为得诏色动,但出继元一诏,馀皆匿之,自是始有贰志,劝继元纳款,继元不从。
这俩人当时到底具体都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古人记史讲究的其中一个原则就是“微言大义”,只有结果,细节只能想象和揣摩。多说一句,另一个记史的原则就是“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皇帝、名臣、大儒以及自己的祖宗干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是不能说的,如果非要说也得尽可能地隐晦和精简。事实上,何止是古人如此,如今亦是如此,万世皆如此。
回到正题。
郭无为认为自己只要把赵匡胤的诏书拿出来,那刘继元也会像他那样怦然心动继而心花怒放地就此降了大宋。这样想没错啊,我郭无为都心动了,他刘继元难道不会心动吗?对抗是死路一条,投降就是荣华富贵,刘继元又不傻,他肯定会投降。
事实证明郭无为实在是太小看刘继元了,他再次在识人这方面被刘继元绊了跟头。他以为刘继元这个暴力青年会在更为暴力的宋军面前低头,可一个残酷地把自己的宗室杀得血流成河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筋骨都完好的情况下向自己的敌人投降呢?
暴力只会让没有见识过暴力的软骨头屈服,但对于刘继元这个从小就活在阴影里人来说,黑暗和死亡不是他的敌人,他不恐惧这些,他早就已经与黑暗和死亡和谐共处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刮起过血雨腥风且大权在握的皇帝了。谁的年少不轻狂?有了这份轻狂再加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再加上一颗本就暴力刚烈的灵魂,刘继元在面对城外大宋的暴力团伙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屈服。
能够让暴力屈服的只能是更强的暴力,刘继元不是软骨头,他吃硬不吃软,唯有被征服才能让他屈服。可是,现在他所遭受到的暴力对他来说只是挠痒痒,顶多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而已。因而,面对郭无为的劝降,刘继元拒绝了。他拒绝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辽国已经答应派兵支援我们了,只要我们在太原顶一阵子,到时候内外夹击宋军必败。
诡异的是,刘继元这时候依然没有猜忌郭无为,反倒是觉得郭无为是在为他着想并无背叛他的意思。可是,刘继元身边的宦官卫德贵却不会这样想,前有惠璘事件,这时候郭无为又劝降,他就此认定郭无为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可他还是没有跟郭无为翻脸,原因就在于此时的刘继元依然无比信任郭无为。
除了自身的性格因素以及辽国愿意为其撑腰以外,刘继元不愿意就此轻易投降的另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孟昶。
后蜀的这位末代皇帝在成都城下向宋朝投降以后被带到了开封,赵匡胤不但早就在开封城里给他造了一片超豪华的别墅群,还给了他一大堆耀眼的官职和头衔: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令人不解的是,孟昶七天之后突然就死了,没多久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成了赵匡胤的后宫新欢。
有种说法是赵匡胤搞死了孟昶,原因就在于他看上了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这位迷倒了赵匡胤的蜀川妹子有多迷人不得而知,但看这个名字就知道非比寻常,别的漂亮女人都用花来形容,可她是花蕊!
不管怎样,花蕊夫人最后确实被赵匡胤收入了后宫,但我在这里只想说一下孟昶的母亲——那位出生于太原的后蜀李氏太后。得知孟昶死亡的消息,这个被赵匡胤以 呼之的老太太表现得很坚强,她没有流泪,而是以酒洒地祭奠自己的这位命运多舛的儿子,而她接下来的话则让人瞬间泪崩:吾儿国亡却不能死于社稷,懦弱贪生以至于在开封受辱,我之所以忍辱偷生只是因为你还活着,如今你已亡故,那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于是,李太后绝食三日而亡。
悲哉,李氏!
同样是皇帝,对比一下赵匡胤给刘继元和孟昶的官爵,一个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再封秦国公,另一个却只是节度使,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刘继元肯定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而且孟昶投降后几天就死了,连自己的老婆都被赵匡胤给收编了,赵匡胤不但要了他的国,要了他举国的金银财宝,还要了他的老命和女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刘继元会重走孟昶的老路吗?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刘继元为何会拒绝投降了。
接下来的局势就陷入了僵局之中。赵匡胤本以为城外有大军兵临城下,城内有四十多份官爵委任书,如此北汉就可以落入他的手中,可他没有料到刘继元这个年轻的暴力狂会拒绝投降。
赵匡胤的头就此变大了,郭无为的头也大了,但头最大的是李继勋。赵匡胤是叫他来接收太原甚至是整个北汉的,可现在这情形哪里像是来捡便宜的?刘继元不投降,辽国人又在赶来的路上,他现在该干嘛?攻城还是傻等?攻城这个事难度实在是太大,历史可以证明,从古至今太原城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无论是英明神武的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俩,也无论是强悍的完颜宗翰还是凶悍的板垣征四郎抑或是共和国的开国元帅徐向前,太原城都让他们啃得满嘴是血。这些强极一时的人物尚且如此,他李继勋能例外吗?傻等吗?等着刘继元开门投降抑或等着辽国人杀过来以后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史书上并没有强而有力的资料证明李继勋曾经下令对太原城展开过声势浩大的攻城行动,也就是说李继勋很有可能选择了按兵不动。终于,在等待中他等来了辽国人即将迫近的消息,宋军的士气这时候已经被漫长的等待所耗尽,而辽国人气势正盛,北汉人得知援兵将至更是士气大振,如此下去李继勋的这支大军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
于是,李继勋下令撤军,他们赶在辽国人到来之前全员撤走。北汉人没敢追,可能是之前被打怕了,可等到辽国人的铁骑大军到来后他们立即勇气百倍。双方组成联军追击宋军,但这时候指定是追不上了,可他们还是杀入宋朝境内,随即攻陷了晋、绛两州城池,然后他们将这两座城池的人畜财物劫掠殆尽,这是一次彻底的代号为“鸡犬不留”的行动。
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消息传入开封,赵匡胤先是大怒,继而又恼又愧。这口恶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他暗自发誓一定要报复,一定要让北汉和辽国付出代价。
顺便说一句,宋军前脚刚走,刘继元后脚就命人把他的养母郭氏皇太后给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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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6楼
公元969年2月,在李继勋撤离太原仅仅三个月之后,赵匡胤决定再次征讨北汉。这一次他不再是小打小闹,他决心以几乎是倾国之兵去灭掉北汉,而且这次征伐北汉的主帅不是一般人,在这之前这个人在其军旅戎马生涯中未尝一败——全胜,而这个大宋第一战将的名字就叫做赵匡胤。
没错,大宋的皇帝陛下在多年未曾亲临战场之后决定自降中军领兵出征,他要御驾亲征!
赵匡胤首先命令潘美和党进为大军先锋再次直扑太原,随后他正式下诏御驾亲征,他命自己的弟弟赵光义镇守国都开封,然后又命令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建雄节度使赵赞为马步军都虞候,由此二人领军奔赴太原,而大军的第三梯队则是他自己本人率领的庞大军团。
当然,有一个问题是赵匡胤不得不去思考的,那就是如何阻击辽国人。上次攻打北汉之所以会无功而返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辽国人的军队杀到太原城了,这一次他以如此规模的军力去攻伐太原,辽国人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即使他是大宋的皇帝,即使他带着千军万马,但辽国人是不会因此而被吓唬住的。
为此,赵匡胤命令上次攻打北汉时战功卓著的何继筠为石岭关都部署,屯兵阳曲县负责阻击辽军。仔细看一下地理位置就会发现阳曲县位于太原的偏东北方向,距离太原极近,而这也是大同方向的辽军救援北汉的必经之路,何继筠就顶在了这个关口上。另外,为了防备辽军从幽州方向来袭,赵匡胤又命令他早年的另一个结义兄弟、时任北宋彰德节度使的韩重赟为北面都部署,义武节度使郭延义为副都部署,由此二人负责阻击可能来犯的另一路辽军。
在大军向太原进发的路上,赵匡胤途径韩重赟的防区,于是韩重赟跑来见驾。赵匡胤自然是一顿好酒招待自己的这位结义大哥并在席间对韩重赟说道:辽国人知道我亲征太原必定会出兵,而且会路过你的防区,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在镇州和定州没有防备,你在那里屯兵设防,等到辽国人来了你再突然出击必能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匡胤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尤其是辽国更是让他颇费心思。然而,赵匡胤所不知道的是辽国那边此时已经是鸡飞狗跳了,因为他们的那位把辽国上下搞得天怒人怨甚至是亡国迹象都开始显现的辽穆宗耶律璟——又叫耶律述律死了,堂堂的辽国皇帝在半夜里被他的厨子、伺候他洗漱搓澡的仆人以及近侍共六人给合伙杀了。
辽穆宗耶律璟这个人可能很少有人听说过,但说一个他的对手肯定很多人都知道——周世宗柴荣。在耶律璟当上皇帝后的第九年,也就是辽国应历九年(公元959年),柴荣率领大军北征辽国意欲收复被石敬瑭献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这可把耶律璟给吓了个半死。
说来也是有趣,耶律璟的老爸耶律德光(耶律阿保机的二儿子)当年从石敬瑭手里得到了燕云十六州,可这时候柴荣却要让他父债子还。柴荣的大军先是迫降了宁州,然后几乎没怎么费刀兵就以泰山压顶之势迫使辽国的守将献出了军事价值和意义极为重要的三关:益津、瓦桥、淤口三关,次月,后周又得瀛洲和莫州两地,兵锋直指幽州城。
柴荣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辽国的三州三关之地,据传耶律璟面对柴荣的进攻竟有了不管不顾的想法,他认为那些地方本来就不是契丹人的地盘,柴荣要拿就让他拿走好了。我不知道这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这个耶律璟对当时的汉人来说真的是一位国际友人。很遗憾,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南征北战的柴荣突然病重不起,于是后周的大军撤军了,耶律璟也得以继续过他那悠闲却又残暴的日子。
接下来,就来梳理一下辽国的这些皇帝们。
耶律阿保机的大名就不用说了,相信每个上过初中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但他的老婆大人述律平就值得说一下了。拜影视剧和小说所赐,辽国的萧太后可谓是大名鼎鼎,但实际上述律平这个辽国的首任太后才是真的开创辽国太后之威名先河的人,她不但经常与他的老公商议军国大事,而且还曾经领兵御敌且大胜,而且在他老公死后她的所作所为又决定了辽国之后的历史走向。
耶律阿保机死后,述律平临朝摄政,她有三个儿子:长子耶律倍、次子耶律德光、三子耶律李胡。
按理说耶律倍应该继承皇位,可述律平不喜欢自己的长子,因为这个耶律倍虽然也是骑射精通且能跃马杀敌,可他一点也不像个纯正的契丹人,他喜欢汉人的诗书礼乐,而且还是个画家,还会医术,另外还精通阴阳学,还会翻译经书,这可把述律平给气死了。
反观她的二儿子耶律德光,这个人跟随自己的老爹常年东征西讨且战功赫赫,她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当辽国的皇帝,可辽国的大臣们有不同意见。述律平才不管这些,为了示威同时也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进而巩固她手中的皇权,述律平干了一件让后来北汉的暴力青年刘继元自愧不如的事。
依照辽国的习俗,皇帝死了得有人陪葬。耶律阿保机这边还尸骨未寒,述律平便对一大堆之前跟随耶律阿保机作战的将军们说道:先帝对你们都不薄,现在他死了,你们想不想他啊?
下面这些人的回答是无需猜测的,他们都说想,这可就中了述律平的圈套了。既然你们想念先帝,那就去地下陪他吧!就此,这些将军们被她给干掉了。
没过多久,述律平像发神经似的以类似于同样的操作方式杀了其他的他看不顺眼的大臣,要么是问这些大臣将军想不想先帝,要么就是她想让某人给他老公带句话,如此恶搞也真的称得上是“千古佳话”。
某天,这种事轮到了之前颇受耶律阿保机器重和赏识的辽国汉族大臣赵思温头上。可是,赵思温是个机灵鬼且他也不想死,他一咬牙决定要挣扎一下,于是他拒绝给此时已经远在西天的耶律阿保机带话。述律平很从容地说道:你跟先帝关系那么好,走得那么近,当年先帝还给你敷药治伤,你怎么可以不去呢?
赵思温一听这话顿时大喜,他没有想到精明强干的述律平竟然会犯这种错误,他昂首说道:要说与先帝亲近,恐怕我们这些人里面谁也比不了你,如果你去了,那我们肯定全都没二话。
这听起来像是在说相声或是演小品,笑点低的人可能会笑场,但当时的气氛显然是非常紧张的。赵思温这话一出,相信在场的辽国大官们无不痛快异常,无不佩服赵思温的思维敏捷和胆量过人,可赵思温也是就此走在了刀刃之上,述律平完全可以在一怒之下砍了赵思温。可是,结局却很意外:一阵沉默之后,她说道:本来我是想跟先帝陪葬的,但我的孩儿们还小,我就用这只手去陪先帝吧!
说完,述律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自己的那把锋利无比的佩刀就把自己的一只手给砍了!
就此,述律平不再以这种理由杀人了,而赵思温也活了下来,但她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是溢流而出了。另外说一句,她所谓的儿子还小其实也是个笑话,耶律倍这时候28了,耶律德光25了。如此年岁还是小孩子? 这实在是让人无语。
等到自己的威信建立起来且辽国在她的管理下终于稳定之后,述律平开始给辽国立皇帝了,因为拥护耶律倍的人几乎都被她给杀光了,所以这个皇帝人选其实也没有什么悬念了,但述律平要给自己立一块牌坊。
她把所有大臣都召集起来,对他们说:现在我的长子和次子就在你们跟前,他们谁来当皇帝就由你们说了算,你们决定选谁就去牵他的马。
这还用选吗?恐怕只有想死的人才会去牵耶律倍的马吧!
就这样,耶律德光成为了继耶律阿保机之后辽国的第二位皇帝。有耶律倍这样的人在,耶律德光怎么都觉得自己的皇位不安稳,即使耶律倍去了他的封国也不能让耶律德光放心。面对母亲和二弟的监视与防范,丢了皇位本来就很不爽且觉得很受侮辱的耶律倍怎么说也是个有自尊的人,他受不了这种窝囊气,于是他跑了,他只带了书经和他宠爱的小老婆,大老婆和孩子全留在了辽国。当时的后唐皇帝李嗣源以天子依仗迎接了他,还给他赐名李赞华。
多说一句,千万不要以为耶律倍就是个良善和气之人,史称其嗜杀且好饮人血,经常把身边的漂亮妹妹们拉过来用刀在她们的身上划一条口子,然后他就上来吸血,而仆人一旦让他不顺心就动不动来一个炮烙之刑。
再来说耶律德光。他是个好皇帝——对契丹人来说是这样,他的功绩和贡献完全不逊色于他的老爹,在他的治理下,辽国荡平四周一切敢于作对的势力,但要说到他当政时期最能影响中国历史的大事就必须要说燕云十六州了。
石敬瑭为了保命便暗通辽国,他提出的条件是:只要辽国肯派兵帮他灭掉想要干掉他的后唐皇帝李从珂,那么等到他石敬瑭做了皇帝之后就会把燕云十六州划给辽国,同时,他还会管耶律德光叫爸爸。
耶律德光大喜。这种买卖太划算了,于是他带着人帮石敬瑭干掉了李从珂。事后,石敬瑭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燕云十六州成了辽国人的地盘。
燕云十六州,不管是在小说里还是在影视剧里,有关于这一时期的那些故事中总会出现这五个字。这是一个地理概念名词,其范围包括今天的北京、天津以及河北和山西北部地区,这里不但有华北平原,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太行山和燕山山脉,最最重要的是,这里有长城。燕山、太行山、长城,这些是中原王朝抵御北方游牧民族侵袭的天然和人工屏障,守住这里就是守住了中原腹地。反之,这些地方如果被北方的游牧民族所控制,那中原腹地就时刻都处在草原民族的铁骑大军的威吓之下。这里就像是一把锁住了中原门户的大锁,而辽国人得到燕云十六州之后这把锁就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随时都可以破门而入。
这把锁让后来的柴荣、赵匡胤和赵光义为之而抓狂不已,他们终此一生都在想着把这把锁给夺回来,但无一例外地都没能成功,这造成了后来的高粱河之败、雍熙北伐的失败以及北宋最后的覆灭。
可以说,燕云十六州就是中国北方的一个战略制高点,谁占据了它就意味着掌握了战略的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进攻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辽国人只要想进攻就可以居高临下利用他们的骑兵在广阔的华北平原上纵横驰骋,进而席卷中原大地。至于防守,宋朝的大兵们如果想去攻占燕云十六州那就得先在平原上跟辽国的铁骑先较量一番,输了就得滚回去,赢了还得继续赶路,然后跋山涉水发起仰攻。但是,你们可得小心了,说不定在半路上就会被漂浮不定的辽国骑兵把粮道给你们劫了,比如曹彬的遭遇。
恐怕当时的人们没有谁会想到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那就是自公元936年辽国占据燕云十六州起,直到公元1368年徐达率领北伐大军光复大都为止,这块土地被辽国、金国和蒙古先后统治了总共四——百——三——十——二年!对此,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敬瑭没蹦跶几年就翘了辫子,他儿子石重贵当了皇帝之后突然雄起了一把,他先是杀了后晋境内的辽国商人,然后秣马厉兵准备跟辽国人开战。耶律德光大怒,他领兵亲征灭了后晋, 然后他不想走了,他想当中原人的皇帝。可是,形势逼得他不得不走,面对辽国人野蛮的杀戮和掠夺,中原大地上的人民相继揭竿而起,就此遍地烽火,再加上后晋各地拥兵自重的藩镇都不怎么鸟他,耶律德光只好打道回府。
这个契丹大酋长死在了回程的路上,地点就在今天的河北栾城,具体的地方叫做杀胡林。这个名字够霸气吧?没错,就是因为他死在了这里,所以当地的人们才给这个地方取了这个名字。在他临死之前,他总结出了自己之所以会失败的原因:朕此行有三失:纵兵掠刍粟,一也;括民私财,二也;不遽遣诸节度还镇,三也。
总结一下就是:我们契丹人到了中原就知道烧杀抢掠,以至于搞得民不聊生遍地反抗,而我又没有派遣将领镇守四方,所以我们才会失败。
不幸的是,他醒悟得太晚了。如果他早点醒悟,恐怕历史上就不会有宋朝什么事了。
耶律德光一死,军中一帮亲王权贵和将领决定拥立永康王耶律兀欲为帝。这个耶律兀欲不是别人,他是耶律德光的侄子,就是耶律德光的大哥耶律倍的儿子。耶律倍出逃之后,耶律德光将耶律兀欲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视同己出,其关怀程度之深连他的亲儿子都不如。放眼古今中外,这样的好叔叔还真的是难找。
这帮辽国勋贵之所以要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前面说到的那位述律平皇太后其实早就给耶律德光找好了接班人,但那人不是耶律德光的亲儿子,而是她述律平的亲儿子——耶律德光的三弟耶律李胡。此时的耶律李胡是辽国的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名副其实的皇帝接班人。可是,耶律李胡不得人心,从行为上来看他才是三个儿子当中唯一继承了述律平优良基因的儿子,就连杀人都整得比他老妈更有行为艺术气息,他心情不爽就拿人撒气,方式就是拿着小刀在人的脸上搞行为艺术,而他大怒时就将人投水里淹死或者扔到火里烧死。辽国上下无不对其心生怨恨,但又无可奈何。
述律平和耶律李胡的残暴让辽国的这帮大臣们无不胆寒,这次耶律德光死了,如果述律平再搞一次集体陪葬,那他们恐怕都跑不了。保命要紧,于是,耶律兀欲在他们的拥立下成为了辽国的第三位皇帝。
耶律李胡和他老妈当然不干了,这不是在造反吗?老太太叫他小儿子带着军队去抢皇位,但可惜的是这些人根本不是常年在外征战的辽国精锐的对手,暴力小王子败了。回去之后,他跟他老妈再次集结军队准备跟耶律兀欲死磕到底。
双方的大军在今天内蒙古巴林右旗附近隔河相望,耶律兀欲这边是辽国的百战精兵,而他奶奶和叔叔那边是留后部队,但他们手里有人质,耶律兀欲以及拥立他当皇帝的这帮大臣们的家眷们被老太太和暴力小王子带到了战场上。
怎么样?打吗?我们可能是打不过你这个小辈,但如果我们输了,你们就等着给自己的妻儿老小收尸吧!
我很有理由就此怀疑天龙八部里耶律洪基遭遇反叛的情节是借鉴了这段史料。
就此,辽国面临着一场足以让辽国天崩地裂的火拼。如果这场火拼真的干起来了,那么辽国估计也就衰败了,他们在历史上的定位顶多也就是一个加强版的突厥汗国。可就在这个时候,挽救辽国的人出现了——耶律屋质。
具体的过程就不说了,反正最后老太太和她的小儿子妥协了,耶律兀欲彻底地成为了掌控辽国大权的皇帝。在其当政的五年时间里,辽国反叛不断,一帮宗室亲王和大臣先后被杀。公元951年9月,在祭拜了一番自己的父亲耶律倍之后,耶律兀欲大宴群臣,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此入帐酣睡。紧接着,刘继恩的命运在他的身上被演绎了一番:辽国宗室子弟耶律察割和耶律呕里僧率领自己的一帮喽啰们持刀冲入他的御帐,一代辽国皇帝就此于醉酒中被砍死于乱刀之下。
就在这时,上次拯救了辽国的那个男人再次拯救了辽国——还是耶律屋质。他于乱战之中跑了出去,然后迅速调集周边的军队平乱。之后,他和一帮辽国重臣又拥立耶律德光的儿子耶律璟为辽国皇帝。也就是说,这个耶律璟是上任皇帝耶律兀欲的堂兄弟。
前面已经提到过耶律璟,这里就不再过多地介绍。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的。耶律璟在位十九年,期间仍然是叛乱不断, 杀戮不断,这人不像他老爹耶律德光,反而更像是他的三叔耶律李胡。他听信女巫的话,取人胆做长生药,而关于他的滥杀简直可以说是罄竹难书。他杀大臣、杀宗室、杀仆人、杀近侍,只要是他看不顺眼或是惹怒于他的人都得死,而他杀人的方法也很多:将人用烧红的铁器活活烫死,用铁梳子把人活活刮死,乱刀砍死,用火烧死,砍手断足,钝器砸死,腰斩,打碎牙齿,用刀割嘴,乱棍打死,把尸体扔到野外。他还爱喝酒,喝酒之后更是借着酒劲胡乱杀人。可笑的是,他还经常让大臣给他提意见,这实在是有些恶搞,谁敢提啊?
民间以及后世称呼耶律璟为“睡王”,这是一个典型的夜游侠,白天睡觉晚上玩通宵。人们说他有三大爱好:喝酒、打猎、睡觉,但我觉得应该加上一个“杀人”。奇怪的是,这人不好女色,也无子嗣,因此有人说他在那方面可能有先天性的问题,但这个只是猜测。
公元969年2月,就在赵匡胤准备再次攻打北汉之时,耶律璟带着人到怀州(今天内蒙古巴林右旗境内)打猎游玩,这一天他的状态很好,亲手射杀了一头大熊,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晚上,他设宴狂欢,毫无意外地再次喝得很尽兴。这一年,耶律璟39岁,他的生命也就此定格在了39岁,定格在了这一晚。
关于他被杀的具体原因,史书里没有详细的记载,据说是他在半夜里突然嚷着要厨子把那只被他射杀的熊给煮了吃了,见等了许久都没做好,暴脾气的他就说要杀人,于是厨子们就抓狂了,他身边的那些服务员也跟着一起抓狂了。半夜里,耶律璟的仆人们总共六人一起上阵把他给剁了。
有句话叫做喝酒误事,辽国的皇帝们以及刘继恩甚至包括赵匡胤都为这句话做出了生动而又惨烈的诠释。
耶律璟终于死了,辽国的大臣们心里高兴得很但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第二天黎明时分,耶律兀欲的次子耶律贤带人赶到了行营,面对耶律璟惨不忍睹的尸体,耶律贤痛哭流涕。随即,群臣拥立他为新任辽国皇帝。
耶律贤是耶律倍的孙子,上上任皇帝耶律兀欲的次子,也是杀人狂魔耶律璟的侄子和养子,耶律璟和他父亲耶律德光一样,他把这个侄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培养。从此以后,辽国的皇帝全部出自耶律倍的子孙。这位辽国开国的皇太子殿下自己没当成皇帝,但他的后人在这方面填补了他的所有遗憾。
耶律贤的名气也不是很大,但他老婆的名气可就大到没有天际了。他的老婆叫做萧绰,小字燕燕,又名萧燕燕,也就是如雷贯耳的萧太后。需要说明的是,耶律贤能当上皇帝其拥立之臣里面就有萧燕燕的父亲辽国北府宰相萧思温 。
请注意,萧思温是地地道道的契丹人,别被他的姓氏和名字所误导了。辽国的三大家族里面除了皇族耶律氏,另外两个就是后族萧氏和汉人韩氏。关于后者,后面会有出场露面的机会。
另外再多说一句,别骂石敬瑭是汉民族的败类,他没有这个资格,因为他是沙坨人,不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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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7楼
赵匡胤对韩重筠交代了阻截辽国的事宜之后便向太原进发。当大军行至潞州(今山西长治)境内时却被迫停了下来,这一停留时长达十八天,而原因就是大雨。
此时正是北方的二月间,在这个时节中原大地基本上还看不到什么春天的迹象,甚至这个时候来一场雪都不足为奇,但连续十余天大雨倾盆的现象着实令人不可思议。这场雨有多大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但可以想象的是,灭国大战在即,但大军却停留了半个多月,而且这支军队还是自唐朝裂变以来中国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队,如果不是极端恶劣的气象和地理条件,他们是绝不会在此停留如此之久的时间。
在此期间,宋军抓获了一名潜入营地的北汉特务,这人被带到了赵匡胤的面前。赵匡胤问他北汉都城太原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人的回答以及应对堪称教科书级别,甚至可以为其总结为“保命大法:间谍被俘之后如何全身而退”。
这人回答:太原城的居民早就对刘继元的统治深恶痛绝,他们天天都在期盼着陛下的车驾早日出现在太原城下,见你一直不来他们都对你有意见了,都在骂你每天到底在干啥呢?
这话不是拍马屁,但赵匡胤听了之后却比被人拍了马屁还要高兴,他哈哈大笑,然后还给这人发了一套新衣服让他滚蛋了。
赵匡胤这边被大雨给堵住了,但先期出发的宋军曹彬、李继勋等部这时候已经杀入了北汉境内。同上次一样,北汉这边再次派出了杨业和冯进珂率兵进至团柏谷抵御宋军,但与上次所不同的是,他们这一次根本没有抵抗就一路跑回了太原。杨业这次退兵的原因并非是他胆怯了,而是自己的底裤被宋军给看到了。
杨业派出自己的卫队指挥使陈廷山率领三百人侦查敌情,可悲的是,陈廷山这伙人一头就跟李继勋的大军主力遇上了。在实力差距如此明显的情况之下,陈廷山当机立断决定当一回好汉和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带领这三百人向李继勋投降了。
看到史书里的这个记载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杨再兴,同样是带领三百人,同样是面对数以万计的敌军,可这世间只有一个杨再兴!
杨业的卫队指挥使投降了,宋军这下对杨业的兵力部署和实力自然是一清二楚,而且加上李继勋的大军实力远高出自己,于是杨业这才率部后撤直奔太原,可他一回到太原刘继元就以畏敌怯战之名而将他的兵权给解除了。
结合后面的史料记载来看,很有可能的是,在陈廷山投降之后,李继勋等人也被大雨给阻截在了团柏谷附近,他们与赵匡胤的大军同样是无法再继续前进。
翻开现代的地图或是打开任意一款地图软件,然后搜索太原,再找到汾河,当找到这两个定位之后你会发现一个怪事:为何三个月前宋军要过汾河才能进攻到太原城下?解释只有一个:因为当时的太原城在主体呈南北纵贯之势的汾河以西的位置。当时的宋军要想进攻太原就必须过汾河,而对北汉大兵们来说阻止宋军越过汾河就是保卫太原的第一战,如此一来,汾河桥就成了双方角力的焦点。
十几天后,当宋军抵到汾河之时,之前从团柏谷主动撤军并被刘继元罢免了兵权的杨业这时候已经整军列阵于汾河桥前。大战在即,作为北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将,刘继元也不得不再次把他给抬了出来抵御宋军。尽管仍然是实力悬殊,但这一次杨业不能再退了,他的背后就是他所保护的国都太原城,而他的皇帝就在城上看着他以及他手下的这些士兵,但对于宋军而言,这桥是一定要过去的。一场激战就此不可避免。
这一场战斗在史书里几乎找不到关于它的详细记述,如果单单只是去翻看《宋史》之类的正统史书根本就没有关于它的记载。这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基于修史官的一贯原则和作风,对于这一类无关大局且规模不是很大的战斗要么一笔带过(比如三个月之前何继筠的汾河桥之战只是四个字:“夺汾河桥”),要么就是压根不提,前者是小胜,而后者则很有可能是小败抑或惨胜,而这一次的汾河桥之战很有可能就是后者:宋军惨胜。这倒不是说宋军损失特别的严重,而是说杨业及其所部的表现异常的忠勇和强悍并给宋军以重大的杀伤,尽管宋军最后如愿地拿下了汾河桥但也是鼻青脸肿。
在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有这样的一句话: 乙未,李继勋言败北汉兵于城下,斩首千余级,获马六百匹。这样来看,这场战斗发生在太原城下,不过,在《宋史.荆嗣列传》里却很清楚地记载着这场战斗发生在汾河桥,随后宋军才追杀北汉军至城下:进薄汾河,贼将杨业扼桥路,嗣与众转战,贼退逾桥,杀业所部兵千计,射中业从骑。进焚南门,夺羊马城,矢集于面。
这一次的汾河桥争夺战不再有宋军的猛将何继筠,他此刻正在阳曲县等着跟不久之后必将到来辽国人死磕,但开国时期的宋军可谓是猛人如云,不但领兵的将军们如此,就连普通的士兵也是悍勇异常,而这一战更是让一个人从此声名鹊起,他的名字就叫做荆嗣。
荆嗣,河北冀县人,五代至北宋初年的勇将荆罕儒的孙子,具体出生年不详,此时的他只是赵匡胤调拨给李继勋的北宋禁军控鹤军里的一名年轻的控鹤卒,而且他现在很有可能还不到二十岁。
北宋初期的禁军绝不是后来北宋仁宗朝时期衣甲鲜亮、步伐整齐的仪仗兵,本着“收天下之精兵于禁军”的原则,赵匡胤将全国各地符合条件的精壮男子收于禁军队伍中,然后再精中选精组成自己的侍卫亲军。知道控鹤军是为何物的人应该知道想要成为一名控鹤卒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尤其是北宋初期的时候,这些人个个都是百里甚至千里挑一的好汉。
这时候的杨业早已是声名远扬,杨无敌的名号在北汉可是叫得那一个叮当响,无需置疑的是他手下的这些人也是颇有战斗力的,况且他们是“为国而战”,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父老乡亲以及妻儿老小。有鉴于此,李继勋直接让控鹤军上阵,他要跟杨业以硬碰硬。
双方就此在汾河的东面展开了激战。一边是誓死不退,一边是信心满满地想要给对手一点颜色瞧瞧,一边是金刀杨无敌治下的北汉精锐,一边是北宋禁军里的皇帝近卫军。这一战双方都打出了自己的血性,控鹤军或许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强力的对手了,他们往来冲杀反复寻找北汉军队的薄弱所在,可对手始终紧紧地咬着他们与他们缠斗在了一起。打到最后,遇强愈强的控鹤军终于是怒不可遏了,而实力也终究才是决定战斗胜负的第一要素。在控鹤军的不断冲击和切割之下,北汉军渐渐力不能支,最后他们退向了汾河桥,而杨业这时候也对此是无可奈何,大军的集体败退让他根本无法制止。
眼看北汉军开始溃退,宋军自然是得势不饶人。他们在后面一阵猛追,骑着马向太原城败退的杨业此刻恐怕也是心惊胆战,因为宋军的控鹤骑兵就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作为主将,杨业的大将衣甲在溃散的队伍里是那么的耀眼夺目,荊嗣张弓搭箭就朝他射了过去,幸亏这个时候还显稚嫩的荊嗣其箭法还不到百发百中的娴熟地步,要不然后世的杨家将传说就无从谈起了。这一箭没有射中杨业,倒是把杨业身边的一个护卫骑兵给当场射翻在地。
杨业这下跑得更快了,宋军也是马不停蹄地死命地追,大有要将北汉军赶尽杀绝的意思,甚至可能想跟着杨业一起进城就此把太原给攻下来。危急时刻,杨业的一些部下选择了光荣和伟大,他们以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阻击了宋军的追兵并让杨业进了太原城。
杨业前脚进城,后面的荊嗣就跟着队伍追了上来,可是已经晚了,因为城门已经关上了。他们满心的不甘和愤怒,在占据了护城河边上的羊马城之后,他们就想着火烧城门,可当他们接近城门的时候,城楼上的北汉大兵也发飙了,他们万箭齐发让这帮毫不给他们留颜面的宋军就此不敢再往前靠近。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些北汉大兵们所面对的是一群要来覆灭自己国家的敌人!
此战杨业的部众被宋军斩杀千余人,还损失了六百匹战马,军旗战鼓铠甲更是被宋军缴获了一大堆。当然,在汾河桥边上的那一场鏖战肯定也让宋军的精锐控鹤军死伤不少,甚至是他们的某位深得爱戴的将领被杨业给砍了,而这或许能为荊嗣等人之所以要对杨业所部玩命追杀的行为给出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也不知道刘继元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势均力敌或是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出城去跟宋军拼个你死我活倒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所诟病的,可这种明显是找死送人头的事他竟然也毫不犹豫地命令杨业去做了。可是,这就是刘继元,结合后面北汉军队的所作所为以及刘继元本人的表现来看,他刘继元着实堪称一个“硬汉”——不管输赢我都要打,除非只剩最后一口气,否则绝不认输。
写到这里,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真心实意地对他这种精神进行一番赞扬还是用一些风凉话来嘲笑他不自量力,但单从战斗意志上来说,刘继元是个有种的人。在任何一个种族和国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精神总是被人们所乐于去歌颂和赞扬的。
刘继元在宋朝的史官们的笔下是一个残暴的人,是一个恶魔级别的昏君,而原因就在于他对宗室和朝臣的杀戮,但平心而论,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和皇权进而大开杀戒这种事在帝王身上并不为奇,刘邦,李世民,武则天,朱元璋,哪一个不是比他杀得更加的惊天动地?但是,为了彰显宋朝灭亡北汉的正义性和合理性,他刘继元在宋人编纂的史书里注定了不可能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形象,但如果刘继元真的是一无是处且不得民心,那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一生几乎从无败绩的赵匡胤此后为何会铩羽而归,而赵光义更是以几乎是倾国之兵才拿下了北汉的都城。抵抗宋军的是北汉的军民,不是他刘继元,事实证明他们拼死抵抗的顽强程度足以跟历史上任何一座名垂青史的坚城保卫战相媲美。那么,结论可能就是刘继元在北汉的军民当中是很得人心的。
失了汾河桥之后,太原城就此被宋军再次围困,而在宋军围城之前,辽国派来的册封刘继元为北汉皇帝的使者韩知范连夜进入了太原城。韩知范很有可能是在汾河桥之战的前一晚进入的太原城,也就是说他可能和刘继元等一众北汉高官一同观摩了汾河桥边上的那场激战。
尽管刘继元已经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了,可没有辽国使者的正式册封,他刘继元的皇位在辽国人那里就是不具有“合法性”的。韩知范此行不单是给刘继元册封的,同时也是来给刘继元吃定心丸的,他要刘继元一定要守住太原,因为辽国的新皇帝已经派兵过来救援他们了。
刘继元大喜。册封结束之后,他在宫中大摆筵席,北汉群臣全部都来了。就在北汉的君臣们举杯畅饮庆祝刘继元被正式册封的欢庆时刻,韩知范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辽国的军队已经在往太原开拔了,群臣随即再次举杯,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一直沉默不语或许脸色还很难看的宰相大人郭无为跳了出来。
只听见欢声笑语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阵嚎啕大哭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此人竟是天子坐下的宰相大人郭无为。继而,更加令人感到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郭无为猛然站了起来,然后他抽出自己的佩刀就要抹脖子自尽。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宰相大人要当众自杀,可他身边的人却无一上前去阻拦他,最后反而是皇帝陛下亲自从台阶之上跑下来夺下了郭无为手里的刀。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难道说郭无为身边的大臣们都老了以至于都无法起身去阻拦他,还是说北汉的皇帝陛下刘继元身手不凡,他一跃而起只是顷刻之间就飞到了郭无为的身边并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也不知道当时现场究竟是个什么样,更不知道郭无为手里的那把刀在他的脖子上停留了有多久,反正他没自杀成功。刘继元夺刀之后又把郭无为扶到坐上,问他为啥要想不开,这时候郭无为老泪纵横地说道:陛下啊,我们为何要以一座孤城来抗拒宋朝的百万大军啊?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别人不好说,至少辽国的这位使者大人韩知范的脸色肯定不好看。至于刘继元,换了是别人说这种话估计当场就会被他以“惑乱人心”的罪名推出去砍了脑袋,可这是郭无为,是送他登上皇帝宝座的大恩人。
一番好言安抚之后,郭无为还是北汉的宰相,还是刘继元心里的恩人,但毫无疑问的是,郭无为在北汉朝野当中已是一个孤家寡人。他已经被孤立了,甚至是被整个北汉官场所憎恶。前有郭无为私藏赵匡胤给北汉高管们的封官诏书,现有众人对他的“见死不救”,如此也可以看出郭无为在官场上的处境,他在官场上的人际关系可谓是糟糕透顶。作为一个自诩为具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人生走到这种状况和局面实在是可谓悲哀至极,当初的那个敢于杀掉皇帝又再立新君的人已经不复存在。
汾河桥争夺战结束三天之后,赵匡胤率领大宋最为精锐的禁军主力兵团抵达太原城下。
据《宋史.本纪二.太祖二》的记载 :乙未,李继勋败北汉军于太原城下。戊戌,驾傅城下。从这可以看出一个事实:赵匡胤的大军在潞州被大雨阻隔了十八天,可在李继勋到达太原后的第三天他就也到了太原。
也许有人会说李继勋早就到了太原,只是到了很久之后才遇到北汉人出城挑战继而败其于城下。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所记录的是李继勋败北汉军于城下并斩首千余级,而荊嗣的列传里是败杨业于汾河桥杀敌千余人,就是说李继勋刚到太原就干了一仗,因此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这是同一场战斗。那么,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前面的那个推断:李继勋等人也被大雨给困住了十来天的时间。
这场雨也真的是称得上奇特,竟然连下了半个多月,而后来的事实会证明这是一场改变了中国历史走向的大雨。如果没有耽搁这十八天,北汉政权根本不可能直到十年以后才由“超级军事发烧友”赵光义先生所攻灭。
请原谅我给了赵光义皇帝陛下这样的一个头衔,他的哥哥作为一个在行伍中成长起来的军中大佬自然是有资格对手下将领制定作战计划和方案,可他作为一个从未上阵砍过人只是看了一些兵书的军事发烧友竟然也要给外出作战的将军们御赐作战阵图并制定作战方案就实在有些恶搞了,他自己降格为将所指挥并参与的北征幽燕之役打成了什么样地球人都知道,而且从他以后这成了惯例,他的那些成长在深宫大院的儿皇帝孙皇帝也要给边关的将军们御赐阵图。
赵匡胤抵达太原之后并没有下令全军立刻攻城,他虽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可他不是一个就知道蛮干的莽夫。他曾经作为一个大头兵全方位地亲眼见证了他所护卫的后周皇帝陛下郭威是如何攻取河中城的,郭威把河中城围了近一年且中间不断地以蚂蚁吃大象的策略大量地消耗了城内的兵力,最后才搞定了李守贞。另一位在军事上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柴荣也给他当了一回老师,柴荣夺取寿州城采用了围点打援的策略,但攻取寿州前后所花费的时间竟然达到了十六个月之久。他赵匡胤虽强,可他自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强过郭威和柴荣吗?
赵匡胤没有那么自大,事实上他充分吸取了自己这两位前辈的经验和教训,他要学郭威当了一回工程师,他也要学柴荣的围点打援。他下令征发太原附近州县的数万民夫到太原城下来挖沟,他要围着太原城在护城河外面挖一圈壕沟困死刘继元,至于围点打援,他之前早就派出自己的精兵强将去给辽国人下套了。
此时此刻,有一个不容回避的现实问题困扰着赵匡胤。太原不是河中城和寿州城,他是一国的都城,其重要性其战略意义其兵力和民力都不是河中和寿州所能比的,而他的两位前辈当时所面临的形势又与他截然不同。郭威没有外患,他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李守贞攻取河中,柴荣对比南唐拥有强大的军力,他的兵力既能让寿州城里的人不敢妄动又能四处出击吃掉救援寿州的南唐援兵,可赵匡胤不一样,他这次攻伐太原不但有辽国这个外患,而且他的兵力又不足以既能把太原围得水泄不通又能抽出兵力与辽国人进行大规模决战。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赵匡胤是否和十年以后的宋太宗有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以御驾亲征之磅礴之势既把北汉给消灭了同时又把辽国人也给搞定,最好是就在太原城同时把这两个敌人都给搞定,这样反而还省了北上行军去找辽国人干架的长途奔波之苦。太原城他倒是不担心,他完全有能力困死它,可他担心辽国人。无论是韩重筠还是何继筠,他们的实力只能对付辽国的先锋部队,如果辽国人发动大军来救援太原,他现有的这些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可是,他手里的兵力就那么多且全都是用在了刀刃之上,无论抽调哪里的兵力都让他心有顾虑。蜀川刚刚平定需要驻军,南唐与北宋的边境线那么长也需要驻军,南汉与大宋接壤的边境线上他也需要驻军,甚至连吴越他也得提防。
去哪里调军来增援太原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赵匡胤,他的随身侍卫们也总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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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8楼
这一天,赵匡胤再又带着自己的一帮亲随护卫走出了行营。他策马立于高处向北方远望,在他的身后是一群忠心护卫着他的帝国精甲铁骑,而在他在他的眼前则是偌大的太原城以及更北方的那些现在看不见但终究会到来的辽国人。
伫立良久之后,他不无感慨地说了一句:朕手中如果能有百万雄兵何愁太原不破,又何惧辽国!
此言一出,在他身后的宋军左神武统军陈承昭驱马上前,说道:陛下,你何止有百万雄兵,你手里现在有千万雄兵在此为何不用呢?
一听这话,赵匡胤顿时就懵了,他满脸的问号不知所云。于是,陈承昭手举马鞭指向了不远处水流湍急的汾河,一时间赵匡胤恍然大悟,继而他大笑不止,笼罩在他心头数日的郁霾就此烟消云散。
陈承昭的意思就是让赵匡胤引汾河之水冲灌太原城,而自古引水破敌其威力无不摄人心胆,战国时期白起引水破楚国都城,三国时期关羽引水大破曹军,一旦水攻奏效其破坏力也确实堪比千万雄兵。赵匡胤随即下令让陈承昭来负责筑堤蓄水,他要给刘继元洗一个大大的冷水澡。
陈承昭本是南唐的一个位高权重的节度使,但他很不走运地遇到了当时正四处征伐的柴荣,在战斗中他被时为后周大将的赵匡胤生擒,从此便降了后周并做了一名后周的将军。不过,历史证明他在领兵打仗这方面虽然是个衰人,但在水利领域却是个大才,在这之前他在这方面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他堪称北宋初年的著名水利专家。
太原城外就此成了大型的施工现场,数以十万计的宋军和民夫们忙得那叫一个四脚朝天,他们不但要挖壕沟防止北汉军队的偷袭,还要给自己修建兵营,另外还得跟着陈承昭去搬水兵。
引水灌城不单是一个超级土木工程,也是一个技术活,首先你得蓄水,同时还得挖一条引水的渠道,然后还得修筑堤坝,因为你得保证到时候大水冲过来不会把自己的地盘给淹了,这就意味着得围着太原城修一道堤坝。
最好的情况是洪水能够很快地冲塌城墙,然后就水淹全城万事搞定,可如果这城墙就是不塌就会造成水位猛涨继而溢堤而出甚至是把堤坝给冲毁,那可就要自作自受了,所以这堤坝不但要长而且还得够结实。后来的事情会证明太原城不愧为千年名城和坚城,不但里面的人刚贞不屈,就连太原的城墙也是铁骨铮铮。
现在应该知道宋朝大兵们有多苦多累了吧!这些活儿干起来丝毫不比打仗砍人轻松,累得一身的臭汗不说,晚上睡觉还得睁着一只眼睛提防着北汉人可能会有的偷袭,而北汉的大兵们则在城墙上一边观摩他们施工,一边骂骂咧咧地嘲笑他们这群二把刀。
北汉的士兵们可以笑话宋军每天挖沟筑坝,可北汉的皇帝和将军们却笑不出来,因为他们知道宋朝人又是蓄水又是挖沟又是筑堤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死期将至,而就在赵匡胤命令陈承昭引汾河水灌城的第二天,陈承昭首先叫人把晋祠里的水给挖开了一个口子。这点水肯定冲不垮太原城,但至少可以把护城河给灌满,怎么着也能先把城里的北汉人给吓一大跳。
对于刘继元而言,尽管辽国人说要来帮他,可谁知道辽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如果在辽军到来之前太原城就被洪水给淹没了,那一切就都完了。面对严酷的现实,刘继元下令北汉军发动夜袭,出城给宋军以杀伤和破坏。
刘继元肯定不知道当年李守贞是怎么被郭威给干掉的,要不然他应该不会有这种想法。一来你手里的兵力本就不多,而且还要守卫宽广的太原城,二来你的实力也根本打不过宋军,除非是你倾巢而出攻击宋军的一个点,否则很难有胜算。但是,刘继元偏偏不这样想,他只知道宋军现在正在磨刀,而他要趁着宋军磨好刀之前搞点事,要尽可能地让宋军把磨刀成功的时间往后延长,如此就能为远方的辽国人争取赶来援救的时间。
晋祠河水决堤灌城后的第二天晚上,天空中阴云密布,但就在这样的一个乌漆麻黑的夜晚,太原城的西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城里走出来的这一大群北汉大兵们各个双目圆睁且手里拿着各种超级吓人的管制刀具。他们通过吊桥越过护城河,然后一路悄悄咪咪地摸到了宋军的西寨营前。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现在出来偷袭的原因,因为宋军的土木工程才刚开始施工,连个半成品都不是,有些地方甚至还没开工还是一片平地。所以,此时不偷袭更待何时?
估计宋军负责放哨警戒的大兵们也是白天累得要死,这时候可能放松了警惕,北汉人都到鼻子底下了他们也没发觉。偷袭的这方自然大喜,他们可能都不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中计了,宋军或许早就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们马上跳进去,但不管怎样,既然来都来了就肯定得意思一下才行。
一声令下之后,忽然间宋军的西面营地外面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继而漫天的弓箭如一大群蝗虫一样朝宋军大营扑面而来。
宋军西面营寨的主将是赵赞,这可是一个狠角色也是一个“名门”之后。他爷爷是后唐卢龙节度使赵德钧,但却不是他的亲爷爷,他的亲爷爷姓刘。他的老爹赵延寿是赵德钧的养子,后来在辽国做到了大丞相之职(很遗憾,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个地道的汉奸),而他的老妈则是后唐的公主殿下。赵赞的人生和家庭可以说是一部传奇,当然,传奇往往意味着里面藏有许多的痛苦和心酸,而他自己在这个时候早已是北宋军队里的一员实力卓绝且资历深厚的军中宿将。
得报营地被北汉人袭击,赵赞立马顶盔披甲带领人马迎战,而且他还主动地冲在了前头。赵赞确实忠勇无敌可也脾气冲了一点,作为主将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啊?结果好了,他冲在前头正好被一支箭给射中了,也是亏了他命大运气好,这一箭直接就射穿了他的脚,而不他的是脑袋或胸口。
赵赞就此对杀敌这种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宋军这边是战端刚启就折了主将,营地顿时被北汉人给冲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仓促之间,宋军的传令兵抓起棒子就死命地擂鼓号召营中的士兵以及四周的友军前来助战。
这场突袭确实起到了预想中的效果,而北汉人要做的就是趁着宋军西寨大乱而他们的援兵又还没有赶来之时尽可能多地给宋军造成杀伤,然而,就在北汉人感觉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宋军的一支援军竟然像是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就加入了这场战斗。在顶住了对方的三板斧之后,宋军这边开始反攻,只是片刻之间就把北汉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能再耗下去了,突袭一旦变成了鏖战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再不撤走估计很快就会被宋军给包了饺子,北汉军队就此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赵匡胤听到鼓声之后也立马翻身爬了起来,在亲兵卫队的护卫簇拥之下,他朝西寨策马狂奔而来。他的行动非常的迅速,以至于他赶在了其余三面宋军援兵到来之前赶到了赵赞的营地。此时的北汉人早就跑没影了,赵匡胤看了看颇为有些狼狈的赵赞,又看了看满地鸡毛的战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这批赶来救援赵赞的这群援兵身上。随即,他勃然大怒!
呃?这是什么情况?看看你们这都是什么样子?穿着个布衣拿着把小斧子就来打仗,老子没给你们发装备啊?你们的铠甲呢?你们的大刀呢?
宋军东寨的监军李谦溥这时候站了出来,他回道:陛下,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奉东寨主帅党进之令前来西山伐木筑寨。我们刚要上山就听到了鼓声,于是我就让他们赶来增援。
听罢,赵匡胤顿时转怒为喜。闻鼓即战且战而胜之,他本以为这是只有他的禁卫军当中的精锐之师才会有的战斗素质,可李谦溥手下的这帮兵居然也是如此的强悍善战,这不能不让他既得意又自豪。
宋军的西寨遭遇突袭,东面也不太平, 而负责领兵突袭东寨大营的就是北汉的第一名将杨业。他带着几百名骑兵杀入了东寨,正当他领着这帮人准备血洗宋军东寨的时候,宋军东寨的主将党进也亲自披挂上阵冲了出来。党进的勇猛是超出杨业想象的,他带着几个亲兵就来直接找杨业单挑,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杨业竟然打不过党进,最后被党进一路追杀。他越过重重障碍眼看就要到护城河边上了,可党进依然在他的身后猛追不舍,这个党进就像之前汾河桥之战里的荆嗣一样大有不杀了杨业绝不收手的架势。
慌不择路的杨业发现自己陷入了死地,前有大河后有追兵——而且还是他搞不定的追兵,万般无奈之下,杨业一把扯下自己的铠甲,扔掉手里的兵器,然后在临到河边的时候跳下马,他一头就扎进了河里,党进等人追上来只看了河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至于杨业根本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这下党进没办法了,他很有可能是个旱鸭子,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性肯定也会跳下去。他们就在河边盯着河面,等着看杨业会不会突然冒出头,然后放箭干掉他。然而,当他们再次看到杨业露头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河对岸了,城头上的北汉兵顺着绳索下到了城墙下,然后将杨业从河里拉了上来,最后杨业是钻进一个箩筐里被城楼上的人给拉了上去,这才捡了一条命。
关于上面我所描述的这个历史细节肯定是免不了会有争议的。争议的焦点在于,其一,杨业到底是躲进了壕沟里还是护城河里?其二,护城河当时是有水还是无水?其三,他到底是顺着绳索爬上去的还是坐在箩筐里被拉上去的?
史书的记载是:业走匿壕中,北汉兵出援之,业缘缒入城,获免。
这个“壕”可以解释为沟壕,也可以解释为护城河,如果是前者那就是宋军挖的沟壕,可如果是这样,杨业在从壕沟里走出去后就还得过护城河,然后才能进城。假如他真的是从壕沟里脱险,也就是说党进在搜寻无果之后就打道回府了,那他大可以悠哉悠哉地过河,然后从城门里进去,何需援兵救援?又何必要爬绳子? 有鉴于此,我认为这个“壕”应该是太原城下的护城河。
那么,护城河里当时有没有水呢?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他决定着杨业当时在丢掉自己的战马后到底有没有脱掉盔甲跳进河里进行自由泳,他总不能穿着一身的铁甲游泳吧?
在《宋史.党进传》里有这样的一句话: 业急入隍中 。何为隍?隍,城池也,有水曰池,无水曰隍。根据这个说法,当时护城河里是没有水的。但是,有一个事实很重要:在杨业偷袭宋军东寨的几天前宋军就已经引晋祠之水灌城了,这就说明护城河肯定不是干涸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水量很充足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宋军没有往护城河里灌水,可北汉人作为守城的一方明知宋军即将大规模来袭肯定也会把河里灌满水吧?因此,这时候的护城河没有水的说法显然不太站得住脚。
再者说,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在被人紧追不舍的情况下,杨业穿着一身的盔甲拿着大刀真的敢跳进高深且无水的护城河吗?杨业又不会轻功,在这样的条件下他这要是真的跳下去了,估计不死也得整成残疾吧? 所以,这一晚杨业极有可能是真的上演了一场水中大逃亡,而且他潜水的功夫还相当了得。
最后,他是爬绳子还是坐箩筐?所谓缘缒入城,何为缒?用绳子系着东西从上往下放为缒。史书的记载讲究“微言大义”,其语言极其精炼,如果杨业是顺着绳子爬上去的,那就根本没有必要有这个“缒”字。
当然,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和分析,不一定就是绝对真实的情况。可能有人会认为这件事有损杨业在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的那个高大英武的形象,但这就是事实,即使他没有狼狈地跳入河里,可他最后确实是被吊上城墙的。我没有黑杨业的意思,尽管我对小说演义里那些人对他的极力渲染有一点意见,可我没必要因此而整些他的“黑材料”。我尊重他,甚至会在后面为他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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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9楼
眼看宋军围城之后又开始挖沟决河筑坝,北汉的大宰相郭无为坐不住了,他在考虑如何自保的问题。刘继元不肯投降,他就得跟着刘继元在城里死耗,可他实在是没有信心让他相信太原城能够守得住。如果到时候城破,他不但是亡国之宰相,而且还会没有颜去面对赵匡胤,毕竟到时候他这个卧底就会显得毫无价值。局势逼得他必须得再做决定了,而且要快,要在太原被攻陷之前做一件足够让他显得很有价值和分量的事。
北汉军队接连两次偷袭都狼狈而回之后,郭无为终于找到自己的出路了。面对朝堂之上北汉君臣满堂的沮丧哀怨之色,他跳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我们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派出最强的将军和士兵一起发动攻击,请给我一千精兵再配两员大将,我要亲自领兵去击杀宋军以振士气。
面对郭无为的热血爆棚,刘继元大喜,当即命令北汉最强的两位将军杨业和郭守斌为他的副将,要这两人带领一千精甲跟随郭无为出去攻打宋军营寨。
这天晚上又是一个阴雨连绵之夜,刘继元亲自到城门口为郭无为等人送行并说要在这里等着他们凯旋而归。郭无为带着这一千人出了北门,到了北桥边上,郭无为停了下来,他召唤杨业和郭守斌到他身边来,说是要有机密之事相商。他其实哪有什么机密的事,他不过是想带着这两员北汉的大将以及这一千精兵向宋军投诚,有了这份功劳,赵匡胤那里肯定会给他一定的好处。然而,见了鬼的是这两人都没来,杨业说他的马受伤了,然后便带着人回去了,而郭守斌更是不见踪影,连人都找不到了。郭无为大喊郭守斌的名字,可连个回音也没有。这下郭无为就傻眼了,他该怎么办?就带着自己的这点人去投降宋朝吗?可如此一来他又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投降筹码呢?到了那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厚重的封赏。到了这个时候郭无为心中所想的还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老命,于是他做出了自己这一生中最为错误的决定:他带着人马又回到了太原城。
回去之后,郭无为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了。很有可能的是,他想投降的事被人给提前察觉了,然后才有了杨业和郭守斌的突然撤回和失踪,并且这事被人捅给了刘继元。联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劝降以及不久前那场当众自杀未遂的事件,再加上他这一次的一反常态,刘继元也就此对郭无为产生怀疑了。
关于郭无为的这一次行动发生在何时也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是在赵匡胤决堤汾河之后,但我不这样看。决堤汾河之后,太原城的脚下已经是四面洪水,宋军攻城得坐着小船才能靠近城墙,而郭无为这次是带着一千人骑马出的城,那就说明这时候根本就没有水围太原,也就是这时候赵匡胤还没有决堤汾河,那就只能是发生在决堤汾河之前。
另外,这次偷袭到底有没有与宋军交战也是个悬案,杨业和郭守斌一枪没放只是出来走了几步就又回了太原,这事如果是真的那也实在是有些太把战争当儿戏了。如若不然,那就是当他们走出城后发现前方有一大群宋军在静静地等着他们,眼见这不像打仗更像是投降,于是杨业和郭守斌才找机会溜走了,这种事情倒是也有可能。郭无为这出戏整得这就像是拐卖人口,买家都来了,可他拐骗而来的大姑娘却不见了,这样一来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跟买家说什么。不管当天晚上的真相是如何,反正这一晚北汉的这三位大佬最后都回了城。
几次偷袭都毫无成果之后,北汉这边也就此老实了,而宋军也在按部就班地挖沟筑坝,两边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和交战。北汉这边在等着宋军攻城或是等着宋军哪天放水来淹城,同时他们每天也在对北边的辽国人望眼欲穿,而宋军这边也不打算攻城,自从赵匡胤打起了汾河的主意他就没想过要用士兵的血肉去拿下太原。
十几天之后,时间进入了四月中旬,一个让赵匡胤的神经陡然紧张起来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行营:从大同方向而来辽国军队马上就要进入北汉境内了。得到奏报,赵匡胤立即命人紧急用驿马把在太原以北的阳曲县驻军的宋军主将何继筠召至太原城下。
很快,何继筠快马加鞭地赶来了。赵匡胤在行营里接见了何继筠,然后向他面授机宜教他如何用兵以败辽军,同时,赵匡胤还抽调自己近卫军里的精锐骑兵骁雄军跟随何继筠一起回到阳曲县配合何继筠的大军以抗辽军,这支由骁雄军副指挥使孔守正率领的数千骁雄军可谓是宋军里面最为精锐的骑兵力量,如此也可见赵匡胤对此次战斗的重视程度。
何继筠领命之后就要准备出发,可赵匡胤叫住了他。此时天气炎热,赵匡胤命人将一碗消暑的麻酱粉赐给了何继筠。很抱歉,当时的这个麻酱粉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一碗凉粥还是一碗凉粉,但可以肯定的是何继筠这时候一定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何继筠接过这碗通常只有皇帝本人才吃得到的麻酱粉,然后听见赵匡胤对他说了一句话:明天中午,朕在这里等着你大捷的好消息!
何继筠二话没说,一抹嘴,然后谢恩而出,他带着赵匡胤给他的这几千精甲铁骑向着北方扬尘而去。
回到驻地不久,何继筠和这几千骁雄军还来不及休整就得知辽国人在阳曲县以北的位置出现了。于是,何继筠集合自己手下的军队并带着骁雄军主动向辽国人迎了上去。辽国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军竟然会主动来找他们干架,但他们无所畏惧,多年以来辽国人杀入中原从来都是所向披靡鲜有败绩,这支宋军虽然勇气可嘉但只有在战场上面对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能检验出彼此真正的战斗力。
两军相遇之后随即就是一场两相冲锋的惨烈厮杀,双方在平地之中展开了一场血战,宋军的骁雄军铁骑更是冲锋在前勇不可当,在以骑术见长的辽军面前他们毫不落下风。一场激战下来,败退的竟然是久负盛名的辽国铁骑,这一战宋军斩杀辽军首级一千余颗,生擒辽国武州刺史王彦符,俘虏数百人、缴获战马七百余匹。
获胜之后,何继筠第一时间让自己的儿子何承睿飞驰太原向赵匡胤报捷。前方正在经历恶战,赵匡胤这边也是迫切地想要知道战况如何,如果战败他就必须得集结兵力准备对付南下的辽国人。等到约定的时间即将来临,赵匡胤再也等不及了,他登上太原城北的一座高台远望。他来回徘徊,焦虑之色溢于言表,突然间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正在向着太原城疾驰而来的骑兵,赵匡胤知道这人肯定是来传递战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可他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到底胜利了没有?最后他实在是等不及了,他命令自己的一名亲兵向来人迎了上去,他要其尽快地知道结果。
两人汇合之后便向赵匡胤所在的高台狂奔而来,这位亲兵忍不住满脸的兴奋,他向赵匡胤大呼道:大胜!陛下,我军大胜!
一瞬间,环绕在赵匡胤身边的这队亲军是全军欢呼,继而整个北营的宋军也欢声雷动!
很快,孔守正率领着参战的骁雄军带着辽国人的千余颗首级回到了太原。赵匡胤命令将这些辽国人的人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太原城下,他要让北汉人看个清楚:你们所依仗的辽国人已经被我给击败了!
北汉人这下可就更加的垂头丧气了,辽国的救援是他们的底气之所在,然而现在连辽国人都被打跑了。不过,他们还是没有投降的打算,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宋军打疼,而且他们还有一个“铁骨铮铮”的皇帝,另外辽国使者韩知范还告诉他们,辽国还有一路援军,他们很快就会来到太原城下了。
这一等又是十余天过去了,时间进入到了五月,赵匡胤的大沟和堤坝就快要完工了,而他早前所预料到的事这个时候终于成为了现实。
辽国人果然从幽州方向出兵,他们一路南下到了定州境内。此刻宋军主力大军正在围困太原,辽国人这一路上走得是畅通无阻。他们不知道的是,赵匡胤的那个结义大哥韩重赟领着自己的大军已经在定州境内的嘉山附近等了他们好久好久了。得知辽军这天行至嘉山并宿营于此,韩重赟这天夜里命令手下士兵人人衔枚而进悄悄地抵达了辽军营地外围。风高月黑之时,辽军的哨兵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黑影,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睁眼再看之后顿时两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军营,他并没有看见什么恶鬼,他所看见的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旌旗漫天的宋军。辽军大营忽然间就炸开了锅,他们瞬间就吓尿了,而他们的主帅也被吓破了胆。
不是说路上没有宋军吗?这些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而且我们之前竟然没有侦查到他们的踪迹,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辽军主帅在黑夜里只知己而不知敌的情况下就准备撤兵,见辽军开始拔营而不是备战,韩重赟抓住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命令宋军全面出击。惊慌中毫无斗志的辽国人被宋军一阵追杀,他们溃不成军地一路北逃。此战宋军斩首辽军三千余级,生擒辽军大小将领二十七人,俘获战马甚多。
至此,两路辽军都被宋军击败,可北汉人还是不准备投降。七天之后,赵匡胤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现在他的堤坝已经筑好了,而只要他一声令下汾河之水就会顷刻间直抵太原城下。他明白北汉人这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本想兵不血刃地拿下太原,可目前这形式逼得他不得不做那件他极不情愿去做的事了——他命令决堤汾河水淹太原!
宋朝的大军囤积于城下且这些天里不断地在挖沟筑坝,只要是个明白人就都知道宋军想要干什么,北汉人当然也知道,他们之所以一直不肯投降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自恃有超级大国辽国作为后援,可眼下的事实是辽国的两路人马都被宋军击败了,但刘继元却没有丝毫要投降的意思。宋军上下从皇帝赵匡胤本人到普通的士兵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继而就是无比的愤怒,看来有些人你不打疼他是根本就没法让他臣服的。
说到底,赵匡胤在耐性上面还是比不了他的老前辈郭威。当年面对近在眼前且触手可及的皇帝宝座,郭威可以做到心怀不乱,直到最后被人以一种几乎是“强迫”的方式给推上了皇位;面对本可以凭借自己的硬实力拿下的河中城,郭威愣是在城外当了一年之久的土木工程师才在最后率领全军出击将河中城一鼓而下;面对权臣王峻一次又一次咄咄逼人的行为,郭威数次选择妥协和忍耐,直到忍无可忍从而一道诏令将王峻彻底地打回原型。可是,赵匡胤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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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0楼
赵匡胤此时只是在太原城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强攻而是选择了围困,就像当年的郭威一样,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两相对比之下,他认为自己的实力比当年的郭威要强过很多,而刘继元顶多是一个加强版的李守贞,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在他眼里甚至有可能还不如沙场老将李守贞,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把刘继元的希望给掐断了,可这个毛头小子竟然还是不肯向他屈服。于是,他不想再等下去了,曾经作为武将的他内心的战士本能突然爆发,他要让刘继元尝点苦头。
随着宋军士兵的一阵欢呼声的响起,太原城东的汾河被决开了一个大口子,积蓄数久的汾河之水像是一头脱缰的猛兽一般向着太原城就扑面而来,只是半晌的工夫,太原城外就成了一片汪洋之地。北汉人大惊失色,个个都胆战心惊,而宋军这边则是集体心潮澎湃,他们拿着兵器眼露凶光,就等着太原城被冲塌之后坐着小船进去杀人。
诡异的事就此发生了:千年古城太原城在滔天洪水的不断冲击之下竟然岿然不动,它稳如泰山地立在那儿一点也没有要倒塌的意思。
在这里需要小小地科普一下:这时候的太原城的城墙并不是我们平日里在影视剧里所看到的那样或是如长城那样,它不是用什么砖头或大石头垒砌而成,就算有也只是城门附近的那一段可能会有,它的主体是土墙,它的主要成分是泥土,它是夯土结构,不管当初修建的时候它被压得有多么的厚实,但它终究是土墙。
四天之后,太原城依然没有要倒下的迹象,北汉人这边开始变得惊喜万分,而宋军这边则变得抓狂,他们的皇帝陛下更是血灌瞳仁。这个大水非但没有把太原城给冲塌,反而还流出堤坝把宋军的营寨给整成了一片沼泽,这个鬼天气也是昨天还暴热无比今天却又大雨倾盆,这简直没法让人活了。这个刘继元是个臭石板,但这个太原城的城墙居然也跟他们的皇帝是一样的死硬,就连这个汾河的水好像也不想帮赵匡胤去祸害被她这条母亲河给养育了数千年的子民。
赵匡胤再也忍耐不住了,可以说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他下令宋军划着小船向太原城进攻,同时把强弓硬弩也给装在船上,先抵近射击,然后再登城杀人。一队又一队的宋军坐上了之前早就造好的小船,然后呼啦啦地朝城墙驶了过去,本来是陆地上才会有的攻城之战这时候完全变成了一场水战,说来这也真的是够滑稽的。可是,对于交战的双方而言,这里没有什么滑稽可言,他们是在杀人与被杀。
面对宋军的进攻,北汉人拿出了他们的看家利器——弓箭。宋军这边可就吃了大亏,北汉人是在城墙上从上往下射,而他们这是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从下往上射箭,这明显就是找抽。况且,即使他们到了城下了,可这城楼还是得爬,但他们现在在水里,什么云梯、洞屋和冲车之类的玩意儿根本就用不上,估计能排上用场的顶多也就是飞虎爪之类的工具,但这样也没什么效果,你这边要死要活地爬上去,可城上的北汉人只需拿根长矛给你来个扑哧就会叫你掉下去做个水鬼。
宋军强攻的效果不是很差,而是相当的差,这让宋军全军上下都彻底愤怒了。开国之初的宋军绝不是我们印象中的宋军,他们不但人人善战且人人都是血气勃发,面对强敌和硬骨头,他们绝不会畏首畏尾反而是遇强愈强。眼见大军强攻不起作用,禁军里的大批勇武之士主动跟赵匡胤请战,他们要亲自上阵,要让北汉人看看宋军里最勇武的战士是个什么样子的。
禁军内外马步军都军使王廷义带着自己的士兵坐上木船再次向北汉的城墙冲了过去。为了激励士气,作为主将的他亲自为全军擂鼓。他抓起鼓槌对着安放在船头的大鼓一顿猛捶,眼看就快要到城边了,他猛地一把脱掉自己的铠甲就要准备登城,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城上飞来的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脑袋,王廷义当即倒了下去。手下兵卒急忙将他送回营地,但是两天之后他终因伤重而亡。
堂堂的一个宋军高级武将就此壮烈却也有些窝囊地死了,宋军这时候的愤怒之火变得更加不可遏制了。就在王廷义战死之后的第二天,宋军中再次传出一个让人震惊但又让不少人心中窃喜的消息:禁军殿前都虞侯石汉卿也是和王廷义一样乘船指挥攻城,也是同样被城楼上的一支箭给当场射翻,不过他更倒霉一些,他直接一头扎进了汹涌的汾河水里,等他被找到之时他已经浑身冰冷了。
关于这个石汉卿,这里多说几句。不知道有人是不是知道张琼这个人,这人曾经在战场上跟赵匡胤一起征战沙场,还曾用身体为赵匡胤挡箭救了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一命,但后来因为性格使然对深受赵匡胤宠幸的石汉卿出言不逊多次谩骂侮辱,于是石汉卿记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后快。就在四年前的965年,石汉卿诬陷张琼私养百余名亲兵欲行不轨之事,于是赵匡胤召张琼当面质问,张琼矢口否认,赵匡胤勃然大怒命人以铁器击之,而负责击打张琼的这个人正是石汉卿,张琼当场被打得昏死过去。不久,赵匡胤赐死张琼于狱中。
有人把张琼死于狱中比作北宋版的岳飞之风波亭,二者虽不可同日而语但也却有好多的相似之处。赵匡胤在这一起事件里表现得像个昏君暴君,但考虑到他是怎么得到皇位的就能够理解他为何会如此敏感了。何止是张琼,当年就连他的结义大哥,也就是前些日子在定州击败辽军的宋军主将韩重赟也因为别人的一句诬陷而差点被赵匡胤直接处死,而原因就在于有人诬陷时为禁军殿前都指挥使的韩重赟把禁军里的一些士兵收编为他个人的亲兵。如果不是赵普的极力保护,赵匡胤或许当时真的就把自己的结义大哥给杀了。
回头再来说石汉卿。张琼死了之后,赵匡胤发现张琼的家里并没有什么亲兵卫队,连奴仆都只有寥寥数人,于是赵匡胤责问石汉卿到底是怎么回事,石汉卿的回答显得相当的卑鄙无耻和下流小人:他没有百余名亲兵,但他手底下有一个人可以以一当百。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说一句:石汉卿死的时候无愧于勇士的称号,但在做人这方面确实不敢恭维,而闻听他的死讯传来,宋军里面很多人也是暗自拍手,史称:闻其死,无不称快。
多说一句:打仗要带好头盔穿好盔甲,要不然王廷义就是个榜样。同样的,骑车要戴头盔,开车要系好安全带,都是此理。当今时代,不管骑车还是开车,只要你上了路基本上跟打仗也没啥区别。
连续三日的强攻打下来,本来是用以吞噬北汉人的汾河水不但没有伤到北汉人的毫发,反而成了埋葬宋军的坟场。在进行了一番休整之后,面对兵将的大量折损,赵匡胤还是打算继续强攻,他先后组织宋军进行了好几次的重点进攻,但最终还是奈何不了太原城。
正所谓主忧臣辱,见赵匡胤整日愁眉不展且禁军连续折损大将,禁军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按捺不住心中的满腔激愤,他走到赵匡胤身前以一个英勇的武将才有雄豪之气说道:陛下,太原现在只是一座孤城,现在又是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如果我们能够全力猛攻一定能够拿下来,我原亲自领兵前去破城!请陛下恩准!
赵匡胤想了想,然后他同意了。不过,李怀忠其实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他只能重复之前王廷义和石汉卿的操作手法,他带着人坐着小船一边举着大盾牌一边朝城上放箭。结果也是一样,北汉人的弓箭似乎永远都射不玩,李怀忠和他的手下们被城上的箭射得抬不起头(写到这里我真的怀疑北汉人是不是在城里囤积了有千万支箭)。
这一天的毒太阳把人晒得那叫一个要死要活,而居高临下的北汉人又是箭如雨下地不断放箭,李怀忠和他手下的大兵们在水面上是东摇西摆就是上不了城墙,最后他自己也被箭给射中了,可他非但不准备撤退反而越战越勇,他不断地激励士兵们奋勇登城,直到他再次中箭并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他没死。
当士兵们抬着奄奄一息的李怀忠来到赵匡胤的面前时,赵匡胤的心更加凉了,连他最精锐的士兵也啃不动太原城,看来这一次他是注定了要饮恨太原了。
看到李怀忠差点被当场射死的这一幕,赵匡胤最为亲近的亲随护卫们再也忍不住了,禁军殿前都虞侯赵廷翰带着他们来到了赵匡胤的帐外,他们请求面见自己的皇帝陛下。
当赵匡胤走出帐外时,这些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他们全都叩头请命:陛下,太原城攻不下来都是因为我们没有上去,前面的那些人好多都不敢以身效命,末将愿意带领这帮弟兄们攻打太原,不成功便成仁!请陛下恩准!
面对这些整日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忠勇之士的请命,赵匡胤心疼了,联想到王廷义、石汉卿的惨死以及浑身是血的李怀忠,他拒绝了这些将士的请求,说道:你们都是朕亲自教习的且个个都能以一当百,所以朕才让你们护卫左右,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朕宁愿得不到太原城也不愿意让你们去赴那必死之险地!
听完这话,这些在战场上个个都英勇刚烈的汉子们好多都当场热泪直流。
太原这边还在死扛,可在太原周边却是另一番景象了,在宋军的强大威慑之下,太原周边陆续有州县前来归降,这或许能让在太原城下沮丧不已的赵匡胤稍微的气顺一点。可是,他最想要征服的只有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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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1楼
将近一个月时间的大水冲击,太原城依然神奇般地继续矗立着,它就是不倒。就在宋军全军上下都要绝望的时候,在大水冲城的第二十四天,曙光终于出现了,太原城的南城门被大水冲开了一个口子,大水冲入了城中。宋军狂喜,而北汉人则大惊失色,他们组织人手堵住水口,但宋军乘船一阵猛射,北汉人只好退了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赵匡胤亲自跑来察看,宋军的兵力也迅速向南城集结。他们就等着大水再发点力,然后就可以坐着小船顺势进入太原。可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事实上,被冲开了口子的城墙只是南城的瓮城。即使这段城墙倒了,可里面的另一道城墙还是会挡着宋军前进的道路。不久之后,北汉人想出了一个绝招,他们搞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大草堆,然后用这个草堆堵住了缺口,宋军再怎么射箭也奈何不了这个草堆,北汉人趁机修筑工事。一阵脸红心跳之后,宋军再一次地沮丧而回。
这一次的危机暂时地度过了,可谁知道不久又会是哪一段城墙被冲开缺口了,这一次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可长此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北汉的大宰相郭无为又一次地坐不住了,他再次面见刘继元并劝自己的皇帝投降,他以为刘继元这回还是不会拿他怎么样,可他这一次错了,刘继元身边的那位太监卫德贵再也不想看到郭无为的这副让他恶心的嘴脸了,他决定向郭无为摊牌。他在刘继元面前细数郭无为这大半年来的种种可疑之举并极力劝说刘继元把郭无为就地正法以安军心和民心。
刘继元尽管对郭无为怀有一颗深切的感恩之心,但在卫德贵的劝说以及众多事件的疑点面前,他还是对郭无为的信任产生了动摇。在一番调查审理之后,郭无为的间谍身份终于被坐实了,刘继元这时候的反应绝对可以证明他之前对郭无为的信任绝不是在作秀,他被这个对他来说是惊天响雷的消息给当场震晕了过去。
爱之深则恨之切,这个道理无论放在哪一种感情里都适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叛徒或骗子会在身份暴露之后得到什么好下场。刘继元当初有多爱郭无为现在就有多恨他,他现在只想让郭无为去死,而且还不能好死。为了让宋军以及赵匡胤好好地欣赏一下死亡的行为艺术,刘继元下令将郭无为拉到南城门之上,然后当着宋军的面将郭无为活活地绞死!
也不知道郭无为在自己临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当初私藏赵匡胤的官爵委任书之事,又会不会后悔不久之前他本来已经出了太原城却因为担心自己手里无功而没有去向赵匡胤投诚之事,这两件事任意一件他做成了就都能保证他往后余生的荣华富贵,至少会赢得个老死余生而不是这样当众受辱而死。而在另一边,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可能会有的赵匡胤,刘继元的笑容想必也是相当的灿烂和神气:大宋的皇帝陛下,你看到了吗?我现在当着你和你这些士兵的面绞死了你的间谍,你又能奈我何?
杀了郭无为之后,刘继云突然心情大好也豪情大发,这天晚上他居然想到了派人再次去偷袭宋军的营寨。所谓高人自有其高明之处,放在刘继元身上就是他此时的逆向思维:你们宋军以为我就只能死守,绝对不会想到这个时候我还敢偷袭你们吧?那好,我就给你们来一个反其道而行,我就偷袭一个给你们瞧瞧。
这天的夜半时分,至少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估摸着宋军都睡得正香的时候,北汉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摸出的城,他们悄悄地靠近了宋军的西寨,而且他们提前就摸清楚了宋军攻城器械的所在地,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烧毁这些东西的。也许是北汉人觉得宋军的西寨比较好欺负,因为上次他们就是在这里占了个大便宜一箭把宋军主将赵赞的脚给射穿了。悲哀的是,这一回他们死得极其惨烈。
正所谓知耻而后勇,有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宋军西寨的将士们可能每天晚上都是枕着刀把子在睡觉。北汉人这边刚露头,宋军全军皆起,然后就是一阵狂暴的大开杀戒。宋军这边积压了好多天的怒火这时候终于可以释放了:好呀你们!我们这些天每天都想冲进去砍人却愣是进不去,这下好了,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要找死可就别管我们心狠手辣了!
听到西寨有动静,赵匡胤也是半夜惊醒,他命令禁军殿前都指挥使杨信带着一百名精锐骑兵就朝赵赞那边扑了过去。可别小看了杨信和这一百名士兵,杨信这时候是统领赵匡胤亲随近卫军的大将,他带出去的这一百人个个都是超级猛男(这里有必要多说一句,他们是陆地上的超级猛男,比如坐着船去攻城这种事就太难为他们了),这些人里面就包括了上次在汾河桥把杨业打得大败而逃的那个少年英雄荆嗣。
到了战场,超级小猛男荆嗣第一个冲了上去,然后就是抡起大刀片子一顿猛砍。北汉人没有料到宋军竟然大半夜的还反应如此神速,更没有想到他们的反扑是如此的迅猛且狂暴。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怎么可能体会得到宋军的这些大兵们这两个月来积压的怒火有多深。
这一战,北汉人不但一件攻城器械没烧成,反而还被宋军杀了一万多人,而荆嗣也因为在这一战里的勇猛表现让皇帝赵匡胤给看上了。战后,荆嗣被编入了赵匡胤五重近卫军里最内核的护卫力量——他成了一名让所有禁军都羡慕不已的御马直,简而言之就是时刻跟在赵匡胤屁股后面的那一波人。当然,他是特招的,是临时补进去的,用现在的话来说,他这也可以勉强叫做是火线提干,之所以用到勉强这个词是因为御马直并不是军官,而是超级保镖,但整天跟皇上老爷见面闹磕儿肯定是前途远大,而荊嗣后来也确实当了统兵的将官。
坦白说,我不太相信这一战真的斩杀了北汉兵一万多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刘继元肯定是疯了。死一万人就意味着一起出城的至少是两三万人,要么就是这支偷袭的队伍全军覆没。要知道太原城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兵,搞个偷袭不至于把本钱下得这么大吧?况且,这时候太原城四面都是大洪水,你即使只来了这一万人那得坐多少艘小船才能跑过来搞偷袭呢?如此规模动静肯定不小,那又算得上是什么偷袭呢?因此,北汉人被斩杀一万人真的不太可信,一千人倒是有可能。
不管怎样,这次偷袭又失败了,可刘继元依然兴致大好,他甚至决定给赵匡胤来个恶作剧。
又是一个半夜时分,刘继元派人到赵匡胤御营所在的堤坝后面给赵匡胤来了一出“逗你玩”。夜半时分,宋军的皇帝近卫军听见有人在堤坝后面高喊:刘继元投降了!快来受降啊!
这声呐喊不但外面的近卫军听见了,就连正在帐内睡觉的赵匡胤也听见了,他大喜过望,立马翻身起床,然后命令手下的卫士们穿上铠甲操起大家伙准备威武雄壮地受降。就在他喜形于色地让卫士们打开寨门的时候,他手下的八作使猛然提醒道:陛下,小心有诈!受降如临敌,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在半夜里投降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匡胤这才从迷糊中突然明白过来,他命人出去查看情况,随后他被告知外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赵匡胤这下可把脸给丢大了,尽管下面的人没有谁敢笑他,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这回被刘继元这个小破孩给耍了。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第二天他亲自带人去了太原的南城门,然后他满身的邪火急需发泄,于是他命人乘船过去把城门给烧了。当然,结果肯定是没烧成。
回到行营,赵匡胤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连日的久攻不下,再加上酷热和暴雨的轮番来袭以及宋军中各种疾病的流行让赵匡胤的心气彻底没有了,他不得不开始认真地考虑一个现实的问题了:这太原城难道真的是拿不下来了吗?
几个月下来,宋军现在已经是师老兵疲,很多不利的因素都在困扰着他们:第一,天气。时值盛夏酷暑难耐,可奇怪的是这些天却又经常下雨,宋军这些日子可没少蒸桑拿;第二,疾病。这种气候外加汾河决堤之后的洪水四溢让大军的水源也受到了污染,军中好多人都患了痢疾或是皮肤病;第三,辽国人又来了。
这次辽军是由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屋质带队,而且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这两个人在辽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堪称鼎鼎大名。耶律屋质当年几乎以一己之力成功地消除了辽世宗耶律兀欲与他的奶奶述律太后以及他的叔父耶律李胡之间的那场足以让辽国元气尽失的超级大火拼,后来官拜于越(辽国历史上总共就四个人获此官职),而耶律斜轸则是一个让所有了解宋史的人看到之后都不禁会心头一紧的名字,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耶律休哥的存在,宋太宗赵光义后来的高粱河之败可能根本就无从谈起。
这一次辽国人绕过由宋军重兵把守的石岭关并采取昼伏夜出的进兵战术一路上躲过了几乎所有的宋军眼线和哨卡。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太原城西的位置,就是赵赞的对面,但他们没敢跟宋军交战,因为他们后面的部队现在还没有跟上来,可赵匡胤也没敢主动迎上去跟辽国人干架,他不清楚这支辽军的虚实。他们这么多人马竟然能够骗过宋军里的一向以勇武和持重而著称的何继筠,这让赵匡胤对他们的主将耶律屋质不敢小觑。再说了,这人的后面还有一个耶律斜轸。辽国人这回把南北两院的大王都叫过来了,这摆明了是要跟宋朝拼命的架势,这是赵匡胤之前所期待的,但现在他只能是摇头苦笑了。
现在终于可以揭开赵匡胤为何会耐不住性子不惜坐着小船也要对太原城发动猛攻的谜底了,谜底就是辽国人。虽然在两个方向先后两次击败了辽军,但赵匡胤肯定知道辽国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一来是因为辽国人持续了数十年的强者地位和身份,作为当时东亚的超级大国且是新皇帝刚刚登基,这两口恶气辽国怎么可能咽得下去?二来是因为北汉乃辽国与宋朝的战略缓冲国,参考以往的历史,每当中原王朝强势崛起的时候就都会南征北讨一统天下,一旦宋朝灭了北汉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北上夺取燕云十六州的汉人故地,甚至要直接像当年李世民攻灭突厥那样给契丹人算一算这几十年劫掠中原的总账。别的人不说,单单是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父子俩先后在中原大地抢了多少财宝和女人,杀了多少男人,烧了多少房屋,这些辽国人可能不记得或不知道,但中原的百姓能忘了那些亡国灭家之恨吗?
这就是为何辽国人要发疯一般救援北汉的原因,这场仗已经不是宋朝与北汉的两方角力,而是宋朝和辽国的角逐。赵匡胤知道辽国人的大军肯定会来,他想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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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2楼
这就是为何辽国人要发疯一般救援北汉的原因,这场仗已经不是宋朝与北汉的两方角力,而是宋朝和辽国的角逐。赵匡胤知道辽国人的大军肯定会来,他想在这之前拿下太原,如此他就不会被内外夹击,他就可以在攻下太原后背城列阵跟辽国人来个了断。他不是不想学郭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太原,可关键在于他没有当时郭威所处的国际形势。现在,他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太原未下,辽国人却又来了。更加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就连老天爷也在跟他过不去,反常的气候就不说了,关键是宋朝的大兵们好多人都开始拉肚子,战斗力严重锐减。宋军这些天的攻城不但没有效果和突破,反而还是死伤累累。
在赵匡胤犹豫不决的时候,宋朝太常博士李光赞给赵匡胤上了一道奏章,这里面的内容很长,概括来说就是:陛下你英武神明,自打登基以来四方畏服,小小的一个太原根本不值得你如此的大动干戈。现在我们在这里耗费了如此的民力财力和军力,这对国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太原这个地方我们多它不多少它不少,就是一根鸡肋。上天对于欲望过多的人总是不会相助的,现在天下并不太平,如果我们在这里伤了元气就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势力所图谋。我们不如班师回京,然后留下重兵驻守上党,每年夏天我们派兵过来抢收他们的麦子,每年秋天来抢收他们的稻谷,如此还不把北汉给搞死才怪。臣想说的就是这些,还望陛下圣断!
这份奏章先是拍了赵匡胤的马屁,然后又切中要害,剖析利弊,最后还给赵匡胤想出了应对的法子,看完之后,赵匡胤心中也是一阵舒畅。他招来宰相赵普,赵普也建议他班师。就此,赵匡胤决心已定——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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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3楼
赵匡胤决定班师回朝以后,薛化光向赵匡胤上书说道:陛下,我们撤军之后应该在北汉四周广建军寨,同时把太原附近的居民迁往太行山以东让他们去开荒,如此不但砍了北汉的民力,还可断绝北汉的赋税,不出几年北汉必定穷弊,到时候太原可得。
赵匡胤非常欣赏这条建议,他采纳了并且还奖赏了一番薛化光。就这样,宋军一面在积极准备撤军的事宜,一面又在短短的一两天时间里收拢了太原附近州县的一万余户居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时间充裕,宋军绝不会只带这一万余户居民离开。至于为何要说“如果时间充裕”,原因就在于宋军这次的撤退从事后的种种迹象来看显得非常的匆忙,根本不是什么从容有序地撤退。
一万多户居民,四万人左右的人口,在如今也就是一个乡镇的人口,但在当时失去这几万人对北汉皇帝刘继元来说可是相当的肉疼,简直是要让他捶胸顿足。
北汉位于今天的山西中部和北部地区,总计十州之地,在盛唐时期有二十七万九千一百余户人口,真正的民众百万之地,但自打安史之乱之后这片地方就从来没有太平过,战争、兵役、苛捐杂税,这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到了北汉立国之时,这里的人口已经根本无法同极盛时期相提并论。不过,说这些都没用,说一个事实就能有一个直观立体的认识:十年之后,当赵光义灭亡北汉时,他所拿到的户籍人口册子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北汉全境当时的人口是——三万五千二百余户 。也就是说,赵匡胤当时至少迁走了北汉四分之一的人口。
无论古今,人口都是最直接的生产力,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兵员、赋税、各种劳役杂役都得指望这些老百姓,所以战争时期经常看到获胜的一方抢夺人口,甚至是将一座城池抢夺一空。遇到赵匡胤这种人这还算好的,虽然离乡背井但却会给你一个地儿安置你,如果遇到那种只抢女人和财物,男的老的小的全杀光的畜生野兽那可真叫一个人间地狱。
一阵紧张忙碌之后,宋军终于是开始撤军了,但赵匡胤给他们的准备时间还是短了一些,根本不够用。当然,这也不怪赵匡胤,原因就在于辽国人的大军越来越近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离开太原,要是被辽军的大兵团给咬上了势必会有一场恶战。宋军此时全军上下都在准备撤退归心似箭,可以说赵匡胤根本没做与辽国人进行一场大战的预案,一旦宋军跟士气正锐的辽军交上火势必会极其的狼狈,甚至是惨烈。关于这一点,明朝时期的土木堡之战就是一个很好的参照。
果然,在宋军撤退的时候辽国人就追了上来。不过,辽国人也不是全军皆起,因为他们也不想跟宋军来一场你死我活的超级大火拼,他们只是派遣一部分的人去袭击宋军的后卫部队。宋军的这支几百人的后卫部队被辽国人给重重包围,宋军拼死突围但却仍然深陷重围。战报传至赵匡胤那里,他当即下令骁雄军副指挥使孔守正率领骁雄军前去救援。对,就是不久前跟随何继筠前往阳曲县阻截并击败辽军的那位孔守正。此外,赵匡胤还把自己的部分近身侍卫也派给了孔守正,而这些人里面就有在这次的战争中大放异彩的小猛男荆嗣。
到了战场,孔守正率领这支战斗力极为强悍的宋军冲入了辽军的阵中。一场恶战下来,这些原本想找个软柿子捏一捏的辽国人被宋军彻底地击溃,而被围的宋军则得以全部获免,最后跟着孔守正全军而还。
从这件事里可以看出一个现象,宋军的几百后卫部队被围竟然要由皇帝陛下亲自下令前去营救,李继勋呢?曹彬呢?党进呢?赵赞和郭进呢?这些当时身在军中且威名赫赫的宋军大将呢?这就牵引出一个深层次的问题了,赵匡胤对军队的掌控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任何的一次军事的调动他都得掌控于心。赵匡胤起于行伍,他亲近自己的侍卫,他也亲近自己的武将,但对于后者他的防范远超于亲近。
当然,他虽然是皇帝,可他也是此次征伐的主将,他做这些事或许都无可非议,可问题就在于他的这个习惯和作风被他后面的那些继任者们学了个有模有样,即使他们对军事一窍不通,即使他们从未上过战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第一任徒弟宋太宗陛下在北征幽燕和雍熙北伐时对军队和军事行动的无处不在的干预正是导致宋朝的开国雄狮几乎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是军事常识,但在宋朝这就是违命抗旨,而北宋所谓的第一良将曹彬先生也正是因为严格地执行了太宗陛下的英明指令才导致北宋开国之师的最后一支主战军团死伤殆尽。
防范武将过度掌权,文臣主宰国家中枢,赵匡胤在开国之初就给宋朝打上的这些烙印和标签到底是决定了宋朝往后的文华昌盛和经济繁荣还是决定了宋朝最后灭亡的方式呢?这个问题或许没有标准的答案,但却绝对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生于五代并崛起于五代乱世的赵匡胤对于武人乱国可谓是深有体会和感触,而他也因此认为武人相比文人更能危害国家,可他错了,武人之害不过是外伤,是一块疤,但文人一旦危害国家则不止是外伤,而是癌细胞,轻则污损官场风气,重则影响整个国家乃至是整个民族的精神内核和外在的人文风气,比如秦桧的对内凶残对外奴颜婢膝。
作为权倾朝野且是在议和条约里明文受到金国保护(不得无罪去宰相)的权臣,秦桧多年以来对内的凶残让整个南宋官场整个国家的士大夫阶层和孔门子弟都对其所作所为噤若寒蝉,谁能否认他的行为没能扭曲我们的民族性格?将近千年之后,像秦桧这样的人在我们的这个民族里比比皆是 。比如,欺下媚上,欺软怕硬;再比如,对上唯唯诺诺、低头哈腰,对下颐指气使、骄横跋扈;又比如,对内穷凶极恶,对外和颜悦色。 刚直不阿——这本是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所应具有的最基本的脊梁骨,可现在它成了一种难得的可贵的被我们所推崇的品格。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个社会缺乏它,而它为什么会缺乏呢?
赵匡胤的继任者们在他所开创的重文抑武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以至于后来边关的主帅都换成了对战争一窍不通的孔门弟子,不会打仗不要紧,在战争中去学习去成长就是了。终宋一朝确实没有给国家带来颠覆性伤害的武将叛乱事件,而宋朝的文化和经济以及民生更是在千百年后为人所津津乐道,然而,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人们在为仁宗朝的各位名垂青史的名臣大佬以及各位千古流芳的文学大师的各领风骚所倾倒仰慕之时,当人们在为徽宗朝的各种绚丽繁华以及奢侈和享受而沉醉的时候,又有谁会想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终极的、屈辱的、惨烈的灭亡和灾难就近在眼前了呢?而其灭亡的方式又是那般的毫无骨气和血性呢?
那些身着长袍的饱读圣贤之书的帝国大佬们在面对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女真人时完全变成了看到流氓就丢魂落魄的小女生,开封坚城百万军民,但最后却是敌人要什么就给什么,金银、女人、城池,甚至最后把皇帝都推到了女真人的面前任其侮辱凌虐,而将军们带兵前来勤王竟然被这些人给骂了回去,其原因和理由竟然是避免友邦惊诧影响和谈。
北宋如此灭亡实在是窝囊,让人憋屈压抑得想要发疯,就连后唐末帝李从珂在其败亡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屈辱吧!人家虽然亡国之君,可也是站着死的吧?而北宋呢?没有反抗,只有讨好,然后躺在地上被人舒舒服服地给糟蹋了,再之后又被一刀给咔嚓掉了。到了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这口锅还得由宋朝的军人们来背,亡国的原因在于他们不行。谁叫他们是大老粗呢?谁叫写史的人是文人墨客是满嘴忠君爱国的孔门弟子呢?
北岛有句诗是这样说的:必须承认,在死亡白色的寒光中,我战栗了。这句诗用在开封沦陷时那些投降派的北宋大佬们身上简直再恰当不过了:什么?忠君爱国?主忧臣辱?对不起,在死亡的白色寒光中,我战栗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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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4楼
在宋军撤出太原后,辽国人和北汉人是终于可以长出一口大气了,尤其是在城里闷了几个月的北汉人。
终于是可以出一口恶气了,宋朝人想跑?没门!看我不打你一个落花流水!
辽国人先是去找宋军的殿后部队干了一架,尽管最初一片形势大好,但最后却被孔守正给坏了兴致。等到他们逃了,北汉人可就追出来了。正当他们准备一路猛追好好地出口恶气的时候,他们突然眼冒绿光走不动了。为啥?因为他们看见好东西了!这帮又饿又穷的大兵们看见宋军撤退之后留在营地里的大量粮食和金帛绢布,这些东西让他们双腿发软再也走不动了: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捡点便宜杀几个跑得慢的宋朝人出口恶气吗?可现在不用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就能得到这些好东西,那还追什么追?刚才辽国人不就是教训吗?他们非但没捡到什么好果子吃反而被宋朝人要了老命。算了,赶快抢吧!先抢先得!
史书里没有说宋军遗留下大量的物资是有意为之还是迫不得已,但如果是前者,那我只能说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的是一个有大智慧的机灵鬼。
当你疲惫不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后面追来两天恶狗要来咬你,你会怎么办?是扔一块肉给它们还是跟它们干一架?不用想,答案肯定是前者。当然,这只是一个纯粹的比喻,我没有侮辱北汉军人的意思。事实上,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北汉人在这次的太原保卫战里的表现是值得尊重和钦佩的。
宋军走了,刘继元接下来的第一要务就是赶紧排水,要不然整个太原城都要发霉了。当河水排干后,一件让北汉人看到之后只想给菩萨赶紧磕头的事发生了:太原城的好几处城墙在被晾了几天之后竟然塌了!
几个月前跑来给刘继元行册封大典的辽国使者韩知范这时候也跑出来看好戏,之前因为宋军围城他一直没跑了。愣了会儿神后,劫后余生的庆幸让韩大人哈哈笑道:宋朝人真的是傻,就知道用水冲城墙,这城墙泡过之后再给它晒一下,这不就倒了吗?他们要是懂这个理,恐怕太原城里的人现在都死光光了。
也不知道赵匡胤和陈承昭在听说这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但一切都晚了。
城墙倒了,太原城里的人看到了另一幕让他们心惊胆战的画面:凶神恶煞的宋朝人是走了,可外面又来了一群正用火辣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辽国人。辽国人以往南下中原时的种种光荣事迹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庆幸的是这次他们是友军而不是敌人,可友军也不能白出力。钱财和女人,这是他们唯二想要的,千百年间从北方而来的强盗们历来都是这个德行。既然这次是友军,他们可以不来硬的,也可以忍着不要女人,可总得拿钱吧!
怎么办?刘继元能怎么办?本就国弱民穷的北汉还能怎么办?刮地皮呗!
朕的子民们,大伙儿都回去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朕已经跟辽国人讲好了,他们这回只要钱财,为了保平安,大家都交点保护费吧!什么?没有?不是说什么东西只要挤一挤都是会有的吗?那就挤一挤吧!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看到国家如此破败人民如此艰难,杨业看不下去了。他找到刘继元,说了一个他刚想好的计划:陛下,辽国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迟早要吞了我们。我刚上城楼看了下他们的人马,这些人现在懒懒散散根本毫无防备,我申请带着城里的所有人马出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这次奇袭一定大胜,我们能杀不少辽国人,还能抢几万匹马。宋朝的大军这时候还没走远,我们打败了辽国人之后就归降宋朝,如此我们的百姓就不用给辽国人钱财,陛下也可以长享富贵,这样岂不妙哉?
不知道刘继元当时听到这话是个什么表情,估计是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下巴,甚至是差点吓尿了,他最后当然是没同意。不过,这倒是可以看出杨业的勇气和胆量,简直是勇不可当且胆大足以包天。辽国几万精兵陈兵于城外,这些人连赵匡胤都不敢轻易招惹,可杨业不但敢去打而且还说要杀退辽国人还要抢几万匹战马,如果真的能抢几万战马,按照战场上的骑兵和战马的战损比,他这简直就是要把外面的辽国人全部杀光。现实点说,他能赢吗?恐怕是相当够呛,这近乎于有点魔幻主义了,而这也就不难理解杨业为何敢带着几百骑兵去偷袭猛将党进的营寨了。
说到勇气和胆略,顺便说说另一个姓杨的人。那人曾经单骑闯入金国人的万人大阵意图击杀金兀术,后来又带着三百人冲击金国人十二万人的兵团大阵,这人既不是演义里面的赵云更不是纯属虚构人物的乔峰,他叫杨再兴。可以说,杨业和杨再兴在军人这个层面上来说都是堪称真正的无与伦比的军人,是无所畏惧的铁血战士。民间有说法把杨再兴说成是杨业的后人,老实说第一个产生这种想法的人完全没必要这样去杜撰,杨业和杨再兴的忠勇和伟大都无需用杨氏的血脉来衬托和辉映,仅凭他们单独的个体行为就足够的伟大,就足以成为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英雄。
再来说刘继元。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这或许就是刘继元本人的心态。不管北汉再怎么破败,也无论他在辽国人面前再怎么卑微屈从,但他是北汉皇帝,他在北汉唯我独尊,即便他现在的实际身份只是一个太原的地方长官。不管这个皇帝他还能当的多久,但能当一天就是一天,他的身份注定了一旦他成了亡国之君就会永世压抑憋屈,永远别想出头,人品攒得不够就只能是像孟昶一样突然离奇地死去,更差一点那就是直接去死。没办法,这就是亡国之君的宿命,即便他能被赵宋的官家善待。
赵匡胤的妈妈曾说过一句关于帝王的话: 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而不可得。
多么精辟,要么你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要么你连平民老百姓都不如。两者二选一,前面也说过刘继元是一个有血性的人,两者之中他的选择不言自明。要想让他屈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凭硬实力彻底征服他。所以,等吧!等那个能将他征服的人前来征服他吧!
最后来说赵匡胤。他之所以要违背“先南后北”这一被他和柴荣都认可的国策,原因就在于郭无为愿意做内应,从而让他可以兵不血刃地得到北汉。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立志于且正在开疆拓土准备一统华夏的帝王身上估计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干,而赵匡胤自然也不例外。遗憾的是,刘继恩突然决定要搞死郭无为,这让整个计划全部失算,而刘继元的横空出世以及他的大变脸更是让局势走向了完全不可预知的地步。
既然计划有变那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那就继续先南后北剑指南唐或南汉吧!或许当李继勋在开宝元年的年底撤回国内的时候赵匡胤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辽国和北汉联合出兵攻陷晋、绛两州并将所有居民全部劫掠一空让赵匡胤感受到了空前的屈辱,他愤怒了。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他决定洗刷屈辱,这才导致了他御驾亲征。
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成年人被一个小孩子打了一巴掌,那他会有什么反应?肯定是愤怒!继而他会怎么做?肯定是报复!这种事换了任何人估计都是同样的反应。而在这之后呢?就在这个成年人准备报复的时候,他又挨了一巴掌就此鼻青脸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肯定是更为的暴怒!这笔账一定要清算,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清算!
这个例子可以诠释赵匡胤决堤汾河以及让禁军不计生死地攻击太原城的行为。也可以用一场赌博来形容,一个人走进赌场,本来只是想小玩一把,可谁知道输过头了,暴躁之下一手押了个重注但却还是输了,于是心态失衡继而想要翻本,那就只能是下更大的赌注,可如果又输了呢?
换做其他人估计很有可能就是要来一场终极决战——孤注一掷。具体到赵匡胤身上就是不计生死拿下太原城,哪怕是辽国人来了也要干到底。如果赵匡胤是冉闵、是李从珂或者石重贵,又或者是杨广,那这些人肯定会这样干,那么结局呢?他们可能会胜利,可能会拿下太原城甚至是打败辽国人,可这样的后果是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了那个时候,宋朝的军力自然是元气大伤,而辽国人遭此大败肯定会报复,搞不好会来一场举国征伐,要跟宋朝一决雌雄。要命的是,在宋朝的南方还有一个军事实力不可小觑的南唐。如果历史真是这样,恐怕宋朝的命运就很难说了,说不准赵匡胤就会成为又一个冉闵、李从珂、石重贵或者杨广。在这之后,天下继续大乱, 继续重复五代十国的命运,辽国人继续横行霸道在汉人以及汉人皇帝的头上拉屎撒尿。
赵匡胤毕竟是赵匡胤,他不是冉闵、不是李从珂、不是石重贵,更不是杨广。在自己输红了眼的时候,他凭借自己超强的心性和非同常人的情绪调控能力把自己从危险的边缘拉了回来。这不但拯救了他自己,也拯救了整个宋朝。
能够在暴怒之时把自己从情绪失控的悬崖边上拉回来,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也正是一个人能够成功的要素之一。放置于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暴怒之下意欲寻求报复或反击这种情况和遭遇屡见不鲜,但能够征服自己的情绪和欲望却并非是人人都能够做到。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们称之为人杰,而作为手握无数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能够做到这一点就更是难能可贵,而赵匡胤偏偏在这方面就能够做到。
在公元968年的10月,也就是去年李继勋刚打到太原城下时,赵匡胤曾因为屯田员外郎雷德骧擅闯讲武殿向他当面揭发宰相赵普枉法和贪污之事而怒不可遏,于是在暴怒之时他用自己手中的玉斧直接把雷德骧的两颗门牙给打掉了,然后他还不解气,他命令直接把满嘴是血的雷德骧拖出去让赵普负责把雷德骧给砍了。这足以说明他当时的怒火有多么的暴烈,可在转念之间他突然冷静了下来,雷德骧是个什么人他是清楚的,而这个人敢于在他面前声色俱厉地控诉当朝第一勋贵赵普贪赃枉法,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被他给杀了呢?那他岂不是成了商纣夏桀之类的暴君了吗?可是,赵普虽然有毛病,这个人爱财也贪财,但现在他还得重用他,用他来治理这个庞大的帝国,而且赵普是他立国的功臣,两人私交甚笃,他现在还不到剪除赵普的时候。于是,他马上下令留了雷德骧的性命,只是将其贬为商州司户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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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5楼
试问有几人能在那种程度的暴怒之中把自己的情绪及时地调整过来?赵匡胤之所以能成为中华历史的千古一帝,能够在后世被人拿来与秦皇汉武和唐宗相提并论,他在情绪自我调控方面所拥有的非同常人的能力显然是其取得成功重要的原因之一。
顺便说一句:我有九成把握认为赵匡胤的本命盘里其火星的位置应该是落在了摩羯座,要么就是火星与土星呈相。
虽然这一次没有攻下北汉,可赵匡胤真的很沮丧吗?未必!现在的北汉也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他已经被打残了,而且如赵普所言,北汉现在继续充当着宋朝和辽国的战略缓冲国角色,它隔开着宋辽这两个迟早要火拼的大国,这让赵匡胤可以继续去执行他的“先南后北”的国策。相对来说,此战他在硬实力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反而再一次地磨砺了他的军队和他的心志,这其实也是一种巨大的收获。
有两件事可以说明他并未因为没能攻下北汉都城而颓废不堪:其一,回京途中他去拜访了一位道士。他向已经年逾八十却神色颇显年轻的苏澄询问养生之道,而苏澄则给他讲起了国家的养生之道,赵匡胤听完甚是高兴并厚赏了苏澄。第二件事,他在路上下诏免除了此次御驾亲征所过州县百姓一年的秋季租税。
就在下诏免租税的第三天,赵匡胤任命王明为荆湖转运使,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剑指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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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6楼
回到开封,赵匡胤并未立即发兵攻打南汉,攻灭一个国家绝不是儿戏,这需要多方面的准备,况且宋军刚刚从太原铩羽而归,无论是军队还是这个国家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就在这年的八月,赵匡胤给一个武将封了官,这个人就是何继筠。赵匡胤给何继筠建节,这位大宋的功勋战将终于成为了一名节度使——宋朝建武节度使。就像前面说的那样,赵匡胤对为国家立下战功的武将是恩宠有加的,但如果要说他对武将就是一味地恩宠和信任就大错特错了。
两个月后,他再次搞了一个“杯酒释兵权”。这天赵匡胤在宫中大摆筵席,被他邀请来喝酒的都是些什么人呢?这些人分别是: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 、 安远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护国节度使郭从义,定国节度使白重赞,保大节度使杨廷璋。
这些人都是从五代的战乱中成长起来并镇守一方的要员,到了宋朝建立,赵匡胤依然对他们委以重任,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昔了,赵匡胤手中所掌控的兵力已经足以压服全国,这些人对他来说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威胁,而是隐患。
一番君臣礼节之后,大伙儿开始喝酒。席间,赵匡胤温和地笑道:爱卿们为国操劳一生,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可大家现在都还个个身负重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在对你们挤干榨净不肯施予恩惠呢!
这番话你能听出什么意思?神经大条的人可能觉得这就是皇帝老儿的一个小感慨,可要考虑到时局。赵匡胤大老远的把这些人召到京城来难道就是为了要跟这些人喝酒聊天?不过,这也没办法,这些人都是武夫,他们不是那种总是习惯于把领导的话进行深度解读的文官,他们心里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然而,这里面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凤翔节度使王彦超。
说起这个王彦超还真的跟赵匡胤很有故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改变了赵匡胤一生命运甚至改变了中国历史走向的人。当年,二十一岁的赵匡胤从河南出发远赴湖北去找他父亲赵弘殷的老相识王彦超,这时候的王彦超是湖北复州的防御使。赵匡胤这是第一次出门找工作,心想着自己老爹的这个老相识能给自己一个相对还不错的工作干干,可谁知道这个王彦超相当的干脆,直接就在饭桌上把赵匡胤给打发了,他给了赵匡胤十贯钱。
贤侄啊,我这河地方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发展前途,我这里有十贯钱你先拿去路上用着。
赵匡胤也是个要脸的人,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能赖着不走吧?就这样,未来神圣伟大的太祖陛下拿着这点钱走了,去投靠了自己父亲的另一个老相识董宗本。他跟董宗本的事情自当另说,这里先不说。
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他给王彦超升了官。尽管王彦超还是凤翔节度使,但赵匡胤给了他一个中书令的荣誉头衔,也算是一品大员了。后来,他召王彦超见面,一阵酒酣耳热之后,赵匡胤趁着酒劲把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爱卿啊,朕当年去湖北投奔你,你为啥用那一点钱把朕给打发了?朕到现在都想不通你这是为啥啊?
王彦超立马吓得面无人色,自打赵匡胤当上皇帝之后恐怕他就一直都在恐惧之中,这时候老赵主动把话挑明了,他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马上离席,然后跪在赵匡胤的面前惶恐请罪:陛下,浅水怎么能够养活得了神龙?如今看来,当时我不留陛下在我那个小地方谋生其实是老天爷的旨意,非臣之所能决定的啊!
赵匡胤听完哈哈大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王彦超可就不这样想了,他这天晚上很有可能彻夜未眠。第二天,他的一封请罪书送到了赵匡胤的面前:陛下,我有罪,我现在就待在家里等着你派人来治我的罪。
当然,作为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他派人前去王彦超家里对其好生抚慰,让他不要多想,这事已经过去了,昨天晚上就是跟他开了个小玩笑。
回到上面赵匡胤宴请这些节度使的酒宴上去。当赵匡胤说出那番话之后,又是这个王彦超率先读懂了赵匡胤的心思,他走到皇帝面前,说道:陛下,我本来就对国家没有什么大的贡献,可是却被陛下如此恩宠。现在我也老了,如果能够告老还乡葬于故土也是我今生之所愿。
赵匡胤对王彦超的表态非常满意,他觉得这是一个明白人。可是,其他几个大老粗就不一样了。武行德、郭从义、白重赞和杨廷璋都以为赵匡胤是在表扬他们,于是纷纷说起了自己这一生里是如何的南征北战,如何的九死一生。终于,皇帝陛下听不下去了:这帮人怎么这么傻?非要我把话说明吗?
他对下面的这帮老前辈们开口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些什么啊?这都是你们为汉朝和周朝打的仗立的功,现在是朕的大宋朝,你们为大宋立过什么功啊?
众人当即哑口无言。不久,赵匡胤下令免除这些人的节度使之职,然后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按时拿着高薪却不怎么办事的京官让他们正式养老:武行德当了太子太傅,郭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王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白重赞为左千牛卫上将军,陈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这是北宋历史上的第二次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杯酒释兵权。第一次杯酒释兵权让赵匡胤解除了隐藏在他身边的可能会有的被颠覆的威胁,从此大宋的主战兵团都掌握在了他以及忠实于他但在军中的资历和战功都不足以起事的新生代将领的手中。第二次的杯酒释兵权则是解除了边关上可能会有的割据自立的威胁,这时候他的力量足以压倒边关的那些前朝时期就战功赫赫的武将,这些人只能屈服,况且赵匡胤也没有亏待他们,狡兔死走狗烹之类的事并没有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以上种种无一不是赵匡胤为了消除五代时期军人乱国的弊端所采取的措施,而且他做得相当的彻底。有个词叫做矫枉过正,还有说法就是矫枉就必须要过正。然而,这不过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走极端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国家如此,一个人也是如此,古往今来的历史无不应证了这一点。可悲的是,我们的历史却经常性地在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即使某个时段掌握住了平衡,可时之日久这个平衡也成了一个极端,一旦矫枉的手段和措施没有即时跟进且既得利益集团的实力又足够的庞大和难以撼动,那么问题就随之接踵而至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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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7楼
北宋初年直到仁宗朝时期,重文抑武的国策确实收到了显著的效果,北宋进入了自唐朝安史之乱之后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另一个高峰,可那得益于开国之初的宋军在战斗力上为国家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军事保障。承平日久之后,随着削弱并限制武将权利和地位这一国策的持续深入地执行,问题也就显现出来了。
当宋朝进入真宗朝尤其是仁宗朝以后,在面临西夏李氏集团的挑衅和进攻之时,宋军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而镇守一方的边境主帅则是清一色的文人,全是满嘴喊着仁义道德的孔夫子门徒,范雍、夏竦、范仲淹、庞籍、韩琦,这些从小舞文弄墨的名士们成为了镇守边关的大员,而种世衡、任福、狄青、张岊这些当时的勇将则被他们牢牢地摁在身下,成了只能听从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文官们指令的机器人。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你让孔夫子去跟强盗讲道理吗?这里不由得想起澶渊之战时高琼责骂冯拯的话:现在辽国人就在城下,你这么有才怎么不赋诗一首把敌人打跑啊?
北宋与西夏的战争打成了什么样大家都清楚,不管原因如何,正是在赵宋的几代官家以及那些一代又一代的文官大佬们的注视下,西夏一步一步地做大,以致最后终成分庭抗礼之势,甚至北宋都去了西天可西夏却还活蹦乱跳。这个小鬼从赵光义时期开始就一直跟宋朝死掐,直到最后耗死了北宋,可以说,如果没有百余年间与西夏的缠斗,那么宋朝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经营自己的北方边境,甚至于神宗和哲宗皇帝完全可以把他们继位之初的旺盛精力用去对付已经腐化的辽国。
我没有贬低上面那些名垂后世的大宋名臣的意思,但事实上他们确实不能被称之为合格的边关主帅。所谓文武双全,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一个人能够在其中一方面取得一定的成就便已经很难得了。
客观地说,我不认为重文抑武的国策有什么错误,真正的错误在于后面的那些皇帝在执行这条国策的时候走了样,错误地领会了这条国策的精神和精髓。当然,这里必须要为赵光义先生说句话,他虽然不具备其兄长在驾驭和控制武将方面那种收放自如的能力,但可以看出他还是很倚重武将的,宋朝武将被文官彻底打压下去是在真宗朝的后期以及仁宗朝时期。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里,西夏开始坐大,赵光义时期西夏的李继迁不过是游击队长,而世人都知道正规军对付游击队有多难,即使换做赵匡胤去对付估计也不一定就能好到哪里去,除非来个霍去病将李继迁一干人等来个一锅端,但是很遗憾,后来的李继隆并不是霍去病。
无论是赵匡胤还是赵光义当政的时候,军人在边关的重要性和地位都是得到了保障的,而他们也很好地驾驭了这些边关的悍将们。赵匡胤时期的边关守将个个都忠实于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李汉超守关南,马仁瑀驻瀛州,韩令坤控常山,贺维忠镇易州,何继筠领棣州,这些人构建起了宋朝在北方的军事长城,这些人的家眷子嗣都在京城且待遇甚厚,他们也时常被召入京城向与皇帝汇报工作,而他们在边关也拥有相当大的权利,开市贸易、用金钱招募死士和间谍,既造福一方百姓又镇守西方边境随时准备打退入侵之敌。
这就是赵匡胤兄弟俩对武将的驾驭策略。看过杨家将的人都应该知道天波府,那就是赵光义给杨业赏赐的宅邸,而事实上,上面所提到的这些边关守将们也都在京城里有大房子,而他们的子嗣有好多都在为皇帝站岗,每天准时打卡上下班。
重文抑武,可在后面这种国策变成了重文压武,文臣全面性地压倒了武将甚至是取代了武将。所以说,宋朝之所以没能压服西夏以及北宋最后的灭亡其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赵氏的前两任官家身上,而在于继任者对这项国策的理解和执行上。
写了这么多,全是因为杯酒释兵权而引发的一些感慨。当然,这只是个人的见解,个人对重文抑武的见解。后世很多人将赵匡胤的这一策略视为北宋甚至是南宋最终灭亡的根源,但我个人觉得这个责任不应该由赵匡胤来承担,他在这方面做得很好,而且也给了后世子孙们操作的案例和方法,但随着澶渊之盟的签订以及和平岁月所带来的文官集团不可避免地全面崛起和坐大,这导致了重文抑武这一国策彻底地走了样。
那这个责任应该由赵恒和赵祯来承担吗?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命运和上天来承担,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时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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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8楼
回到公元970年——大宋开宝三年八月,赵匡胤下令给他在御驾亲征时担任行军前营指挥使、洺州防御使郭进在京城盖豪宅, 有关部门说他的标准太高了,这种标准是用来给亲王和公主们用的。赵匡胤听完大怒,他说:郭进守卫边疆十余年,这样的边关功臣难道还不如我的儿女吗?赶紧办,休要再多言!
如此所为,如此驭将之法,怎能不让那些边关将领感恩戴德呢?这一招,他的弟弟赵光义后来也学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
在这之后,赵匡胤正式下令攻伐南汉。
早在公元964年,赵匡胤就令潘美攻下了被南汉占据的郴州。潘美在这一战里生擒了十余名南汉的官员并把这些人带往开封去见赵匡胤。有一个人叫做余延业,他是南汉的扈驾弓官,也就是南汉皇帝的护卫里面统管弓箭手的将官。赵匡胤听到他自报官职后就来了兴趣,于是他叫人拿来一张弓箭,让这个人展示一下身手,谁知道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这人竟然无法拉开这张弓。赵匡胤哈哈大笑,这南汉人这么就这么一点能耐?连一张弓都拉不开!
事实是什么?这人是一个太监。
赵匡胤又问他南汉国内是个什么情况,余延业于是就将南汉的皇帝是如何的残暴荒淫说给赵匡胤听,赵匡胤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史称其大为惊骇,然后不无震怒地说道:朕必当救此一方黎民!
不过,这时候的赵匡胤其重点在于平灭后蜀政权,而且南汉又被南唐给隔绝在了岭南,搞定南汉的事只好先暂时放下。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他下令南唐的李煜给南汉的皇帝刘鋹写信过去,让南汉归还之前从南楚手里抢到的州县,结果是可以想象的,南汉的皇帝刘鋹根本就没搭理赵匡胤和李煜。
这里涉及到了南唐的李煜,这个时候的南唐早就已经在名义和形式上臣服了赵匡胤。他们用的是宋朝的年号,在名义上是宋朝的臣子,但在军事和内政上完全独立自主。这里也可以看出赵匡胤的用心,让李煜去写信让南汉臣服,这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六年之后的公元970年8月,赵匡胤在北征太原失败并休养生息了整整一年之后,他决定向南汉亮出他的匕首。同样的,他再次让李煜给南汉的皇帝写信,要求南汉向宋朝臣服。李煜还是很听话地写信过去,南汉的皇帝刘鋹看完信大怒,为了表示他的愤怒,他还把送信的人给关进了大牢。
你李煜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投降却叫我投降,难道我就没有骨气和血性吗?难道我连刘继元也不如吗?他会杀人,难道我就没杀过人吗?他杀了他的兄弟和叔叔,难道我就没有杀我的兄弟吗?
刘鋹给李煜写了一封回信,在信里他大骂李煜,依照他的修养,这信里肯定是脏话连篇,史称其言语“甚不逊”。李煜受了委屈,心里很是不爽,于是他把信封起来送给了赵匡胤:我被骂了,我心里现在很不爽,你也替我分担一下痛苦吧!
就此,赵匡胤觉得和平解决南汉是不可能了,必须得再动刀兵了。9月,赵匡胤正式下诏攻伐南汉:他命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三人率兵攻打南汉。
这一招不可谓不精明。从地理上来说,长江对面就是南唐,宋军过江之后就能到南唐的地界,为何要舍近求远先打南汉呢?这就叫抄后路。一旦南汉被打下来,宋朝就将对南唐形成三面包围之势,赵匡胤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他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等到南汉臣服之后希望能够让南唐主动献地。
这个想法美不美?美!但是,一切都得看后面的时局和发展。
那么,这个南汉到底是个什么样呢?赵匡胤在听到南汉国内的情况之后为何会惊骇甚至震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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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19楼
公元894年,地处现今广东的大唐封州刺史刘谦驾鹤西游,当地官员向朝廷上表请求由刘谦的儿子刘隐为新任封州( 今天广东新兴县)刺史。其实这也就是个形式而已,不管你朝廷同意与否,反正这事就已经这么定了,毕竟刘谦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岭南的地方实力派人物了。这种操作在遍地藩镇的唐朝后期非常的普遍,也就是传说中的父死子继。
三年后,主政岭南两广之地的唐朝清海节度使刘崇龟去世,朝廷派遣唐睿宗李旦的玄孙李知柔接替其职。然而,广州守将卢琚、谭弘玘据城抗拒李知柔赴任,意欲自立割据,并且谭弘玘还亲自还跑到端州去堵截李知柔。同时,为了团结周边的势力,谭弘玘许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刘隐为妻。他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刘隐老爹在世的时候就拥有甲兵万余人,战船百余艘,实打实的一方豪强。于是,刘隐就以迎亲为名于夜里进入端州,随后斩杀谭弘玘,然后马上乘胜攻下广州并斩杀卢琚。接下来刘隐做的事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他派人迎接李知柔进入广州就任节度使之职。
消息传入长安,此时已经被京城四周的藩镇相互攻伐搞得如是乱蜂蛰头的唐朝公卿大臣们一时间目眩头晕:哟?这是怎么回事?这年头遍地都是乱臣贼子,谁都想着逮着个机会狠狠地在唐朝身上咬下一块肥肉,这个刘隐竟然把都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主动吐了出来?这年头竟然还有如此的忠臣?好啊!赏!
于是,刘隐成为了清海军的行军司马。客观地说,我不认为刘隐此时是在作秀,他这时候很有可能是真心忠于唐朝的,如果有野心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就像曹操早年面对汉室动荡国贼作乱之时也是满腔激愤意欲匡扶汉室,可他后面成了那个样子完全是时势所致。
又是三年之后,曾经担任唐朝宰相的徐彦若代替李知柔担任清海节度使,而刘隐则成了他的副手,徐彦若年事已高就将军政之事全部委托给了刘隐。一年后的公元901年,老徐也驾鹤西游,走之前还特意上表请求任命唐王朝的大忠臣刘隐为代理节度使。遗憾的是,他不知道已经品尝到权利滋味的刘隐这时候已经变成曹操了。
刘隐这个代理首长一代竟然代了三年,尽管形式上早就是正职了,可毕竟名分上还不够意思。就如现在的官场或职场,你老是代理个啥东西总是觉得心里梗得慌,突然有一天刘隐开窍了:他决定给上司送礼。
正所谓思维改变命运,他这份大礼一送出去就随即立竿见影,那个全中国的人几乎都知道的朱温先生很快就以朝廷的名义给刘隐转正了,他成了名正言顺的大唐清海节度使。也许是后面又送礼了,第二年刘隐又得到了同平章事的荣誉头衔——从此在级别上就跟宰相一个档次了,真正的封疆大吏。
朱温篡唐之后加封刘隐为检校太尉,兼任侍中,并封爵大彭郡王。第二年又任命刘隐兼任静海节度使、安南都护,再加上本就有的清海节度使之职,刘隐的头上一下子就是六个尊贵的头衔了。
请注意静海节度使和安南都护这两个头衔,这意味着两广大部以及现在的越南北部都是刘隐的地盘。至于越南,那时候哪有什么越南,自汉武帝继秦始皇之后再次征服百越,那个地方一直都是“中国自古所属之地”。
公元911年,朱温又封刘隐为南海王,但这时候刘公子已经快要死了,之所以我没叫他一声老刘,原因在于这时候他才38岁。
三个月后,刘公子挂了,挂掉之前他依照惯例上表请求让他的弟弟刘䶮继任其位。朱温先生这时候正在北方被他死敌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打得欲仙欲死,他根本没时间和工夫搭理这事:你刘隐要死就死,你的位置爱给谁就给谁。
等到朱温终于缓过气来并准备给刘隐回信的时候,刘隐早已经提前去西天等他了,而在朱温把委任状送到广州的时候,刘隐的那个三弟已经把屁股下的那把椅子都坐热乎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刘䶮,当他哥哥去世的时候他只有22岁,但却已然是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了,此后的时间里他相继将他哥哥头上的所有头衔和职务全部继承了下来。
刘䶮,是不是对后面这个字很陌生?很正常,因为这个字是伟大的南汉开国皇帝、南汉高祖陛下刘䶮自创的。怎么样?简直是仓颉在世啊!了不得!
这个字念䶮( yǎn ),之所以要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小刘同学觉得自己以前的名字都不够霸气,他以前叫什么呢?那可就太多了:刘纻、刘岩、刘陟、刘龚。
就像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一样,总觉得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实在是让人大为失望,刘䶮也是这样。这时候他的老爹挂了,哥哥也挂了,而他的老妈早就走了,整个家庭里甚至是整个岭南他唯我独尊,想干啥就干啥,于是他盯上了自己的名字:刘纻、刘岩、刘陟、刘龚,这些都叫什么啊?哪一个够档次啊?哪一个配得上我?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来才行。
就此,这个䶮字诞生了。古人取名都得有个说法,而这个䶮又有什么说法?䶮,上龙下天,何意?飞龙在天也!
怎样?霸气吧?很有气势吧?这何止是霸气,这气势简直气贯长虹!
当然,别以为这就是一个好玩的年轻人,史称其身长七尺、垂手过膝且擅长骑射。在其哥哥当政之时就领兵征战岭南平定诸路敢于叫板的势力, 公元917年,刘䶮正式称帝,国号大越,后来又改为汉,史称南汉。当了皇帝的刘䶮大发神威,他派兵击败了割据交趾(今越南北部)的曲承美,而且将其生擒回南汉都城,他也从而彻底地在岭南站稳了脚跟。
打下天下之后就是治理天下,刘䶮在位初期,依靠文人治政,派遣文人为诸州刺史,而且他还开设了科举,任用及第学子为官,从而杜绝武将割据地方。
怎么样?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英明神武的有为君主?别急着下结论。后来的刘䶮变了,简单说他变得残暴、追求奢华享受。
先说奢华,看看他的宫殿:他的宫殿以黄金装饰屋顶,地板用白银铺地,殿中开凿水渠,水渠底部铺满了珍珠美玉,然后再用水晶和琥珀雕琢成日月的形状并把它们镶嵌到殿中的玉柱上端。好了,大功告成,这样每个进到宫殿的人一走进来就能在这宫殿之中看到山川河流以及日月星辰。好一个人间仙境!
再来说残暴。来看看刘䶮对待“有罪”之人的刑罚:灌鼻、割舌、支解、跨剔、炮炙、烹蒸。说两个比较有名也是极其毫无人性的刑罚:1、铁床。先叫人躺在一张铁床上,然后绑起来,再把铁床烧红,直到这个人浑身冒青烟最后在极其痛苦的惨叫中死去。2,蒸煮。把人扔进热水锅里,煮到一定程度再捞出来暴晒,如此反复,直到死去。
请注意!前方高能预警!
上面这两种刑罚还有新玩法,那就是在人犯受刑的过程中命人往已经开始溃烂的皮肉上面晒盐或者泼酒水,抑或往上面洒调味品。时之久矣,犯人还没死,但岭南酷热,犯人的身上开始生蛆,直到这时候刘䶮终于是勉强玩够了,可还没完,他的最后一道程序是把这些个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犯人用大锤砸死或是用锯割毙。
这也还没完,不是说还有新的折磨犯人的方法,而是他还有新的刑罚:1, 象踏。把犯人扔到大象群里,然后用各种办法惊动象群,犯人就这样被大象活活踩踏致死。2,虎吞。把犯人扔进老虎笼子里,然后任由老虎撕咬而死,血腥味十足。3,蛇咬。岭南多蛇且多毒蛇,他命人将犯人扔进水牢里,然后放毒蛇进去,最后被毒蛇咬死。
是不是觉得够变态?刑罚确实变态,惨无人道,但还有更变态的,刘䶮经常现场观摩,尤其喜欢听犯人的惨叫以及观赏犯人痛苦的表情。这不是心理变态是什么?
公元942年,这个死变态终于死了。他的儿子刘玢继位,这个刘儿子跟他老子相比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人骄奢荒淫,国家大事全都放一边去。一年后,他的四弟刘晟把这个混蛋给杀了,然后自立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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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0楼
有句歌词是这样的: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杀了哥哥当了皇帝的刘晟比他的父亲和哥哥还要残暴荒淫和无道,刘晟是另一个版本的刘继元,而且是加强版的刘继元。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他诛杀自己看不顺眼的大臣,然后把能够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十五个兄弟一个不留全部杀光,为了保险和斩草除根,他随后还把自己的侄儿也给杀了,而他的侄女则成了他的后宫佳丽。更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重用宦官和宫女,让这些人来治理国家掌理中枢。
这个暴徒和禽兽不但对内凶残,对外更是凶悍无比。他先后对自己北方的邻居南楚和南唐用兵,而且都还赢了,他先是趁着南唐攻打南楚的时候夺了南楚在广西境内的大片土地从而彻底地占据了两广之地并就此将自己的边境推进到了湖南境内,后来他又在郴州击败了当时正值军力全盛时期的南唐皇帝李璟,由此让南汉进入了“全盛时期”。
公元956年,周世宗柴荣开始对南唐拳打脚踢攻陷了长江以北的诸多州县,刘晟听到消息顿时吓得魂不守舍。他害怕柴荣就此狂飙突进南下一统天下,于是他派人去开封向柴荣上表称臣。可是,道路不通,在他的北边可都是他的仇人,除非他派人坐船绕到中原去,刘晟就此惴惴不安时刻担心自己会被柴荣灭掉。
要说这人也是个怪才,因为他通晓占星之术。某天,深怕被柴荣要了小命的他夜观天象,当天恰逢满月月食,于是他突然领悟了人生,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世人有谁能免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怕个啥啊?于是,他就此活在当下,夜夜笙歌。
公元958年,在当了十多年皇帝之后,这人终于去见了阎王,死的时候39岁,他的那个年仅17岁的儿子刘鋹( chǎng ) 继位。
这小青年更是一个妙人。17岁的孩子能干啥?先瞧瞧他爹是个什么样,然后你觉得他能突然生理和心理都变异从而成为开明之君吗?
刘鋹继位以后继续重用和信任太监,而在这一点上他比起他老爹干得更为出色。他把全国所有的官员都变成了太监,理由就是唯有太监没有家室,不会有私欲,如此才能全心全意为他服务。从此,南汉的官员们要么选择放弃仕途,要么去学一下岳不群和东方不败。南汉的孔门弟子们也是如此,你们想当官想考试吗?首先看你敢不敢对自己狠一把。当然,刘鋹不勉强这些人,那玩意儿切与不切全凭自愿,可功名利禄终究还是太诱惑人了,甚至比下半身的幸福和人伦之乐都要诱人,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很多人选择前赴后继地成为了岳不群。就此,南汉的官场成了清一色的太监,而原来本就是太监的人也成了刘鋹的亲信大臣。
刘鋹最为亲近和信任的有三个人:龚澄枢、陈延寿,卢琼仙。前两个是太监,后面这个是女人,龚澄枢这个老太监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南汉第一权臣,又是大将军又是宰相(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太师),而这个女人本是被他老爹临幸且宠爱过的,而且还被他老爹封为侍中就此参与军国政务的决断。刘鋹当了皇帝后也和自己的老爹产生了共鸣,一眼就觉得这个卢大美女实在是太诱人了,心里那个激动实在是受不了:好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至于陈延寿,他对刘鋹的贡献则是让刘鋹杀掉他的弟弟,其理由是:你爹是怎么坐稳皇位的?因为他把自己的所有兄弟都杀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刘鋹毕竟是个小朋友,没有像他老爹那样曾经在战场上往来冲杀,所以在嗜血这方面还是稍微弱了那么一点。不过,这方面他也不含糊,他把自己当时年龄较大的弟弟给杀了,后面那几个实在是看着年龄太小了,他没下得了手:算了,还是暂时先留着吧!
在国政方面他还有一个叫樊胡子的巫师,此人自称玉皇大帝派来的使者,而刘鋹竟然信了,这个巫师经常传达一些玉皇大帝的旨意,比如:龚澄枢等人是上天派来辅佐你的,你一定要好好地信任他们。
傻子都能明白,这就是龚澄枢等人搞的鬼,但那又如何?刘鋹信了,深信不疑。
国家大事都交给了上面这些人,刘鋹紧接着就开始享受人生了。他把老爹的女人卢琼仙给收入了帐中,但这很明显还不够,年轻人精力旺盛,这个卢琼仙根本满足不了他,况且卢大美人每天还要国家大事要忙。他老爹和他爷爷已经把他的宫殿造得美轮美奂了,以至于让他都没法再改良了,而那些比如观看犯人受刑之类的娱乐节目他这个小鲜肉又觉得太刺激了,心脏有点受不了。所以,他就只能是去纵情于声色了。
他先是看上了太监李托的两个养女,当然很有可能是这个太监主动献给他的,然后又在宫中四处猎艳,只要是看上的都跑不了。后来,他的海军部队给他从海上搞来了一个来自波斯的女人。据说这个女人又黑又胖,但我觉得可能有一点夸张,至少不会像字面意思所表现得这么夸张。不管怎样,刘鋹看上了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出于好奇的心态,他决定开一回洋荤。这一开可不要紧,刘鋹就此无法自拔。为啥?倒不是说他在这方面先天就是重口味,而是这个外国美眉的开车技术实在是太好了,刘鋹被她的车技完完全全地征服了。以前的那些美眉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开好车,甚至得由他这个皇帝亲自去开车,可这个波斯美眉完全让他打开了新视野,让他发现了新天地。
能看到这些的相信应该都是成年人了,而且是坐过车或开过车的成年人。不需讳言的是,在这种事情上,一个人的驾驶技术有时候比这辆车的外观更能让人沉醉。大街上时不时地能看到美女配野兽,抑或胖妞配帅哥,那是人家的审美有问题吗?或者某一方有权有势又有钱吗?或许是,但也或许是人家有才或者开车时的驾驶技术太棒。
好了,为了防止翻车,这些事就此收住。
波斯美眉打开了刘鋹的新天地之后,小刘彻底放开了,然后又叫波斯美眉给他的后宫佳丽们培训,内容自然是传授驾驶技术。到最后,刘鋹找来一些小鲜肉和宫女们一起开车,而且他还要亲自欣赏,表现不佳的人还会被他好一顿收拾,他甚至还让自己的那位波斯美眉跟别的小鲜肉一起开车。
关于南汉,关于刘鋹,暂且说到这里。
丧德者必亡,一个国家一个政权如此,人也如此。南汉这样的国家和君主以及这样的臣子,能够在岭南立足几十年而不倒已然是奇迹了,如果不是中原内乱,南汉早就该灭亡了。
赵光义有句名言,在德不在险。他说,一个国家能否长久不在于他的边防和城防如何稳固,而在于这个国家是否有德。站在军事角度来看,这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见解,但从治国安民的角度来看,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问题。我承认我在前面批判过他的这种见解,但在内政上这句话的确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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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1楼
现在来说一说宋朝此次攻伐南汉的宋军主帅潘美。
这个人非常的有名,简单用大名鼎鼎四个字都不足以镇得住他的名气,中国人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卫青、霍去病、李靖是谁,但一定知道他是谁,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潘仁美。
很抱歉,必须得说一句,在那部感天动地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教育题材的《杨家将》里,潘仁美与杨业一家的那些诸多的所谓不共戴天之事纯粹就是一个对真实历史毫不负责任的没节操的秀才所杜撰出来的。这个伟大的叫做熊大木的明朝“文学家”得亏是出生得晚,如果早一点出生估计很有可能被洪武大帝朱元璋先生用大耳光抽死。
为啥老朱要抽他?因为在老朱眼里潘美是宋朝的开国功臣,是整个汉民族的骄傲,而且他还把潘美的牌位放进了帝王庙以供他的子孙世代祭祀。与潘美同享祭祀的除了尧舜禹汤,刘邦,刘秀,李世民等帝王,另外还有这些帝王当政时期的名臣良将,比如张良,萧何,房玄龄,杜如晦,李靖,诸葛亮,郭子仪,韩世忠,岳飞。在嫉恶如仇的老朱那里,潘美是能够和这些人相提并论的。
关于这件事,我会在杨业为国殉难的时候再细说,现在暂且不说。
潘美,字仲询,河北大名府人。25岁加入了后周军队,他的起点很高,因为他跟的人非同寻常,这个人就是时任后周晋王兼开封府尹的柴荣,他当时是柴荣的侍从官。柴荣继位之后,潘美成了柴荣的宫廷供奉官。在决定柴荣和后周命运的高平之战中,潘美因功获得升迁,出任陕州监军。
赵匡胤在陈桥驿兵变之后黄袍加身,潘美奉命进入京城向后周朝廷传谕改朝换代之事。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件找死的事,甚至会死得特别的难看,但他就是去了,而且还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
赵匡胤进入开封之后,在宫廷中找到了柴荣的子嗣,他询问手边的一帮拥戴功臣该如何处置,赵普直言宜除之,众人皆默然。潘美闻言不语,低头以手掐柱。赵匡胤问他这事该怎么办,潘美回答:臣与陛下此前皆为世宗皇帝臣子,今天如劝陛下杀其子则有负先帝,如进言不杀其子则恐陛下疑我,遂不敢言。赵匡胤闻言亦甚感叹,遂令其领养一子,直言:世宗之子不能做你的儿子,只能做你的侄子。据传,此幼子即为潘惟吉。
这件事在正史里没有记载,而这事也不可能记在正史里,至于其真实性有多高真的很难说。不过,潘惟吉的身世确实是个谜,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深究一下。
大宋初立,原后周旧臣武将多有不服,其中尤以袁彦为甚。袁彦性情残暴刚烈且之前与赵匡胤有过龃龉,听说他在其境内秣马厉兵,赵匡胤甚是担忧。他派潘美前去招抚袁彦,潘美单骑入营,然后对袁彦晓以利害,一阵嘴上功夫使完,袁彦最后亲自跟着潘美前往开封向赵匡胤表示臣服。
随后,潘美又跟随赵匡胤讨伐后周第一猛将李重进的叛乱,战后,潘美留任当地镇抚一方。在宋朝平定南楚之后,潘美又被派往湖南出任潭州(今湖南长沙)防御使,就此顶在了宋朝和南汉的前沿阵地上。他既要发展地方经济,还得去“团结”那些躲在山沟沟里但又总是喜欢出来抢几口锅或牵几头牛甚至是屠几个村的蛮族兄弟,另外还要时不时地收拾一下南汉。因为这时候的宋朝正在图谋后蜀,南汉的那个痴迷于开车的小皇帝刘鋹觉得可以趁机偷个鸡,但无一例外地被潘美一顿胖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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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2楼
关于潘美这个人,我在后面还会提到,甚至是着重地提到,但现在只说他负责指挥的攻伐南汉之战。
到了公元970年这年,潘美已经是45岁了。结合上面他的这些履历来看,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智勇双全之人,但老实说,作为一名将军,他的战功并不显眼。相比那些在北方边境上经常跟辽国人挥刀子砍人的宋朝边关战将,再相比王全斌、李继勋、李处耘、慕容延钊甚至是曹彬这些参与了北宋初期灭国军事行动的将军们,潘美在这些名字里面确实显得并不耀眼。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而当机遇来临之时,那些早有准备的人也总是从来都不会辜负上天的好意。潘美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到底是谁,而事实也证明当他这一生盖棺落定的时候,他的声名远远地超过了与他同时代的绝大多数战将。
前面提到过公元964年宋朝与南汉的郴州之战,正是这一战让赵匡胤从俘虏口中得知了南汉国内以及宫廷之类的种种令人发指的情况,也让他说出了那句著名的战争宣言——“朕必当救此一方黎民”。
郴州之战结束后,潘美本欲扩大战果,但有两个现实问题摆在他的面前:第一,南汉国内拥甲之士近二十万,这几乎跟整个宋军的数量持平,而他只是宋朝边关的一方防御使。第二,郴州之战结束后,南汉上层集体清醒,紧急动员兵将开始战备,一头看似不经打的大肥猪就此变成了一头磨亮了牙齿的大野猪,潘美只得作罢。
这里面要提到南汉的一个人,他叫邵廷绢。早在宋朝初建并开始向四周用兵之时,邵廷绢就敏锐地觉察到世界要变天了。他向刘鋹建言:我们承平日久荒于军事,如今中原真命天子已现,我们应该整军精武以备不测,同时也应该派遣使者跟宋朝通好。
刘鋹这时候就是个二十几岁的色鬼小青年,对于邵廷绢的这份远见和建议,他只是当做一个屁给听了,根本不予理会。他很忙,忙着开车,忙着给官员们送辟邪剑谱。
说到辟邪剑谱,邵廷廷这时候的头衔是南汉内常侍,也就是宦官。查阅关于邵廷绢的资料,在说到他时给他头上冠注的标签都是南汉名将,有些说他是行伍出身,有些民间说法里还提到过他的妻子。很遗憾,受制于自身条件和资源,我没有在官方史书里看到他有妻室的记载。
其实,我的疑问就是这个邵廷绢是不是在刘鋹继位以后的那场武林大会里被切了某个重要部位?或者说,他本就是太监出身而非出身行伍?《新五代史.卷六十五.南汉世家五》在说到有关于刘鋹当政时的阉割运动时有过这样的一段记载:遂委其政于宦者龚澄枢、陈延寿等,至其群臣有欲用者皆阉然后用。
照此说法,所有当官的都得阉割,我不确定这种政策当时仅限于南汉的京城还是全南汉境内通用,也不确定这是否通用于武将,如果是,那么我只能说:如此南汉怎能不亡?如此刘鋹简直是天字号脑残青年。
当潘美在公元964年攻陷郴州之后,刘鋹这才想起邵廷绢之前的话,于是他立即任命邵廷绢为招讨使,领军屯于洸口抵御宋军。邵廷绢到任之后一面加紧修筑防御工事,一面大量招募勇武之士日夜操练准备御敌。对于这个对手,潘美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他放弃了进军的想法,转而想办法智取。
在此之后,关于邵廷绢拥兵谋反的言语传进了南汉的宫廷。由于宋军此后没再对南汉用兵,刘鋹这个二货觉得自己就此安全了,邵廷绢在他眼里也再没有了多大利用的价值:李煜和孟昶哪个不比我有钱不比我肥?赵匡胤就算是要收拾人也要先收拾他们吧?我现在紧张个啥?这个邵廷绢,我就说你怎么招那么多兵,原来是别有用心。你要谋反是吧?那好,你去死吧!
于是,在公元965年7月,刘鋹下发了一道诏书要弄死邵廷绢。在使臣前去宣读诏书的时候,军营里的人已经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干什么的,这些士兵聚集在一起向使者高喊冤枉,他们请求朝廷查清事实,然而,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尤其是这个人又是个毫无谋反之心的“忠臣”。况且,和平申诉就能让那些狐假虎威色厉内荏之人感到恐惧吗?不会,你没有选择拔刀相向只是用这种在他们看来无比懦弱的方式进行抗议的时候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嚣张,这种人只有鲜血和刀枪才能让他们现出原形。最终,邵廷绢死在了他所忠于的皇帝和国家手里。
我不想说刘鋹这是在自毁万里长城,也不想说邵廷绢就足以和檀道济相提并论,但面对宋朝这个在北方边境一直虎视眈眈的强敌,刘鋹这样做无疑就是宋朝的一个非常合格的地下工作者。
公元968年3月,反间计的下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南汉的第一战将潘崇彻。这个潘崇彻之前那可叫一个猛如狗,他脚踢南楚拳打南唐着实生猛,如果潘美是忌惮邵廷绢的智,那在潘崇彻这里就是忌惮他的勇,潘美如法炮制再使潘崇彻又陷入了谋反的流言之中。刘鋹再次中计,他命宦官郭崇岳前去查探虚实并告诉他的这个亲信,一旦坐实潘崇彻有不轨之心就便把他就地正法。
潘崇彻这时候是南汉的西北面招讨使,驻军桂州(今广西桂林),他所防御和戒备就是驻军湖南的潘美。对于朝廷使者的到来,潘崇彻是知道其要来干啥的,因为那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自然也是知道的,等到郭崇岳到了地方之后,潘崇彻带着一帮威武雄壮的手下士兵前去迎接他,也不知道这是盛大的欢迎仪式还是武装示威,反正最后的效果就是郭崇岳被吓着了:刘鋹你别开玩笑了,叫我杀老潘,我看这架势他能不把我给杀了就不错了。
回去之后,郭崇岳向刘鋹汇报工作:潘崇彻每天又是喝酒又是看小美眉跳舞,根本就不干正事,手下的大兵他也不管,反正我看他那个样子不像是要搞事的样子。
刘鋹这边还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潘崇彻,可那边潘崇彻坐不住了,为了自证清白,他自己把兵留在了桂州,他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回到了京城:皇上,有人不是说我谋反吗?我现在一个人来了,你要怎么处理我随你便。
面对潘崇彻的这个举动,刘鋹也是有点始料不及,但他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以后也别再带兵了,好好待在我眼皮底下老实做人吧!
就这样,南汉对宋朝最有威胁的两员“战将”不费宋朝人一枪一箭就给一个搞报废一个搞搁浅了。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可以表明邵廷绢和潘崇彻的遭遇是潘美背后搞的鬼,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两件事的发生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整天待在边境上琢磨着怎么攻取南汉的潘美,参考他之前以及往后的种种所为,这两件事很像他的行事风格:不和对手一味地比拼蛮力,但在需要使用蛮力的时候既凶狠又诡谲。当然,邵廷绢和潘崇彻的事也很有可能就是南汉内部的窝里斗,但结局都是这两人废了,一个是在肉体上,一个是在精神上。
也不知道看到这里会不会有人想起赵构杀岳飞罢韩世忠兵权之事,在性质上赵构和刘鋹所做之事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没天理的是,赵构竟然颐养天年活了八十多岁,相比起来,只活了三十九岁的刘鋹同学实在是很郁闷。
在冷藏了潘崇彻之后,南汉军队的战斗力和军心士气以及边关的武备都呈直线下降。在宋朝聚拢重兵正式向南汉进攻之时,南汉军事状况可谓是凋敝不堪,史称:掌兵惟宦者数辈,城壁、壕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
一个国家领军御敌的将军们都是一群裤裆下面空落落的伪爷们儿,这也实在是古今中外未有之奇观异象。倒不是说公公们打仗就一定会拉稀,比如宋朝的监军太监秦翰和李宪在战场上的表现比好多纯爷们儿还要像个纯爷们儿,但整个国家的武装力量都由公公们来统管就不能不说它末日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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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3楼
翻开地图:桂州(广西桂林)、贺州以及韶关是南汉防御宋朝进攻的三座重镇,这三座城池大体上呈一个倒立的等腰三角形。韶关不用说,它离宋军的前哨基地郴州最近,也是北汉的首都广州在北方的门户,堪称防务体系里的重中之重,那自然这里的兵力和工事都是最为强悍的。宋军的主将如果是党进之类的猛人,估计南下的首选目标就是韶关,然后一路南下攻取广州,但很可惜潘美不是党进,因此韶关被他从首要攻击目标中排除。
贺州位于这个倒置等腰三角形防御圈的顶点位置,它处在桂州和韶关的南方居于二者的中间,而且这里有水道。如果贺州有险,桂州的军队可以经过水道顺江而下进入富州,然后登陆进入贺州,另外,如果有必要韶关的军队也可以经陆路支援贺州,再之外,地处贺州之南的梧州甚至是广州也可以经过水道直接进入贺州。可以说,如果宋军把攻击的重点放在贺州,那么很有可能形成四面受困的境地,这似乎也不是一个理想的攻击点。
那么,就是桂州了?如果潘美真的舍近取远——而且是取最远地把首选攻击点选在这里,那么估计南汉的大兵们会把牙给笑掉,搞不好宋军还没走到桂州城下就被他们把郴州的老窝给端了,继而来一出围魏救赵的好戏出来。这种事刘鋹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要知道几年前他就敢时不时地去踹潘美的屁股。
那么宋军此次南征的第一站究竟在哪儿呢?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潘美把这个地方选在了富州(今广西昭平县附近)。
为什么会是富州?这个地方处在桂州和贺州的中间,比桂州偏南比贺州稍微偏北,潘美难道是想避开这两座军事重镇继而长驱直入顺势南下直接去掏刘鋹的老窝广州?这样的话他可就成了孤军深入之势,即便他能到广州,可到时候南汉北方三镇的守军回师,再配合广州附近的军队来个内外夹击,那宋军估计也就彻底交代了。
在富州城下,宋军征伐南汉的第一战打响了。此战,宋军大败南汉万余人几乎是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取了富州。就在很多人都以为潘美会趁势经水路漂流而下直取梧州进而再飘到广州直接去找刘鋹单挑之时,宋军突然使出颇为诡谲的一招,他们放弃走水路南下攻取梧州,而是突然挥师东进。
再一次地问:为什么会是富州?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因为富州有水道,而且它正好卡在了北面的桂州和南面的梧州中间,拿下这里可北阻桂州南扼梧州并对贺州形成威慑,可谓是一石三鸟。潘美这一招就犹如同时卡住了桂州、梧州和贺州的脖子,占据了这里他就可以放心地去攻打贺州了。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其实高看南汉了,贺州被围之后只有梧州方向来了援军,桂州方向根本就没有什么动静,而韶关的大兵更是稳如磐石地待在原地。
宋军放弃南下转而东进让梧州的守将伍彦柔长出了一口大气,不过这下贺州的刺史大人陈守忠可就瞬间头大并开始抓狂了,因为富州的东面就是他的贺州。当宋军抵达贺州西面的白霞(今广西钟山县境内)时,南汉这边才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贺州!
贺州刺史陈守忠马叫人急报朝廷,消息传入广州,南汉朝野震恐。东方不败、岳不群、林平之等人面面相觑,这帮公卿大臣(公公)全都瞬间哗然失色。
俗话说得好,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值此国家危难时刻还是得看大领导表现才行,刘鋹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南汉的第一权臣龚澄枢公公:爱卿啊,麻烦你去贺州走一趟呗!你代朕去看望一下贺州的将士们,就说朕很想念他们,希望他们能够保卫祖国、英勇作战、打退宋军!
要说龚澄枢大人虽然是个资深太监,可还是表现得很英勇,他二话没说,操起小木舟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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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4楼
前面说到过南汉这些年在军事上疏于战备,战船坏了不修,铠甲坏了也不换,装备如此,大兵们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史称其“多贫乏”,也就是说这些大兵哥多是穷得叮当响,可能一个月下来酒都不敢多喝几回。想想也是可怜,这些人为国戍边,身上的铠甲片也不齐全,手里的烧火棍子也不禁事,估计军饷也是少得可怜,甚至可能时不时地还要被上头克扣或者来个截留。
值此敌军压境之际,如此破败之师想要抵御如狼似虎的宋军显然有些不着调,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种现实状况,刘鋹这才把朝中的第一权臣龚澄枢给亲自派来了,而且不是来督战的,是来宣慰的。一听这个消息,南汉的大兵们心里高兴坏了。大战在即,皇上又派人来亲自慰问,不说涨点工资什么的,但至少要发点赏钱激励一下士气吧?可惜,他们这是在白日做梦。
要说这位龚澄枢大人也是够拼的,他从广州乘风破浪地急速赶往贺州,等到他都进城了,可宋军却还没到。南汉的大兵们见到他就像见到了发着金光的大元宝,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藏不住,而这给了龚澄枢错觉:哟!这些同志不错啊!见到我来竟然如此热忱地欢迎我,关键是居然个个都精神抖擞,他们哪里像是士气低落军心不稳?真是太意外了,看来我这一趟是白来了。
接下来就是由龚大人向在场的各位宣读皇帝陛下的慰问诏书,也就是诸如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某某向大家表示敬意之类的屁话。宣读完毕,龚澄枢看见下面这群大兵们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龚大人,皇上都说了要抚慰我们了,这下是不是该发赏了?
什么?发赏?龚澄枢听到这话也是一脸的懵圈,他可没带什么赏钱,连一头猪一只羊一壶酒都没带,就带了这么一份诏书。气氛就此尴尬了,龚澄枢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的兜儿翻给这些人看——空的,连根毛都没有。
这下子大兵们可就翻脸了,不是说他们要揍龚澄枢,而是立马黑下脸骂骂咧咧地走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想而知这时候这些大兵们有多么的沮丧和愤怒。也不知道刘鋹这个人脑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值此江山危亡之际你要大兵们给你卖命给你守江山,可你啥都不表示,只是几句好话人家凭什么给你卖命?靠精神胜利法?可精神胜利法需要有信仰提供支撑,这些大兵有吗?
这本是一个常识性问题,刘鋹小屁孩不懂事,可你龚澄枢一个大权臣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如果懂,那你为啥不给刘鋹提个醒?就连现在工地上的一个工头都知道如果临时要工人们干点啥事只是说点好话根本不管用,又是发烟又是买饮料,说不定还要许诺搞完之后晚上要喝点小酒什么的。刘鋹又不是没钱,金碧辉煌的宫殿随便拆根台柱子也足够这些大兵哥喝一壶的了,可南汉的君臣们就是抠门。
如此愚蠢的皇帝,如此愚蠢的大臣,这也难怪南汉最后会亡国,举国的上层人物全都锈逗了——是锈,不是秀。
不管怎样,龚大太监这下子是任务完成了。很快,宋军前锋逼近贺州的消息传来了,大太监又是一个二话不说再次操起小木浆跳上小木船顺着河道就溜了。史书上说他是“乘轻舸遁归”,也就是说他是偷偷跑的。他前脚刚走,宋军后脚就到了贺州城下,于是宋军开始围城。
回到广州,大太监将最新的战况给皇帝做了说明和汇报,现在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保住贺州。单靠贺州的兵力肯定是保不住的,而且那里的士兵经过刘鋹这么一顿忽悠已经没有什么心气儿打仗了,必须得派援兵,派谁呢?不用说,肯定得是南汉的第一战将潘崇彻。
刘鋹派人找到闲赋在家的潘崇彻请他出山领军北上,结果使者回来报告:陛下,潘老头儿说他眼睛不好使了,不能带兵打仗了。潘崇彻这明显就是心里有气,而刘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换了别人也许会一气之下就派人把潘崇彻给剁了,你敢给皇帝摆谱,那肯定是死路一条。不过,盛怒之中的刘鋹这次竟然没有为难潘崇彻,他没好气地嚷道:我们非得靠那个老东西吗?我们大汉朝就没有人可以带兵打仗了吗?我看伍彦柔就一点不比他差!
伍彦柔的人生履历不详,但能被久居深宫的刘鋹欣赏很能说明问题,刘鋹肯定没有见识过伍彦柔有什么真本事,他如此欣赏这个人就只能是听别人给他瞎吹,听谁吹?肯定是他身边的那些身体少了某个零件的大臣们。能被这些妖孽一顿猛吹,伍彦柔的精神内核大概是个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像邵廷绢和潘崇彻这种有本事且忠于国家但又不肯附会奸佞的人都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可他伍彦柔却被太监们树立成了国家的能人,即使他真的有两把刷子,可他的内心也着实不怎么纯洁和高尚。
多的不说,来看看这位伍先生的表现吧!来看看什么叫做装十三遭雷劈!
要说这伍彦柔也还真的是不赖,至少这位社交达人很会在上层人物那里搞好人际关系,而且他接到命令后行动非常迅速。他从梧州出发,然后东出至封开县,再顺江北上直奔贺州。在宋军围困贺州五天后,伍彦柔带着自己的水军迫近了贺州。
这个时间是惊人的,龚澄枢从贺州回广州得需要时间,回到朝廷汇报工作然后朝廷再发命令也需要时间,然后伍彦柔集合军队并北上行军也需要时间。想想古代的交通和通讯条件,从龚澄枢逃离贺州宋军开始围城到伍彦柔迫近贺州,这中间竟然只用了五天。
根据我个人的考证和推断,当时的贺州城所处位置应该是在今天贺江之畔的铺门镇,伍彦柔的水军从贺江北上可以直抵贺州城外。得知伍彦柔即将到达贺州,潘美命令宋军全军连夜后撤二十余里,直接撤到了贺州东北方向的南乡。
一看这架势伍彦柔瞬间膨胀了:宋军怎么像群兔子一样这么胆小?我还没到就全跑光了?我有这么厉害吗?看来宋军也不过如此嘛!
膨胀了的伍彦柔没有进入贺州,更没有在城外扎营,他要追击宋军,要立下不世之功,他要让南汉人都瞧瞧到底谁才是南汉的第一名将。于是,南汉的水军继续沿着水路北上,当到了南乡水域伍彦柔命令全军停了下来。不过,他没有紧接着就火急火燎地让人上岸去杀退宋军,因为他的水军在水里也是晃荡了好久了,这时候上去杀人显然不是很有状态,况且这地方虚实不明且现在又是黑灯瞎火的晚上,于是他命令全军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一早跟宋军大战一场。
军事术语里有个词叫诱敌深入,再比如什么拖刀计,这些伍彦柔应该是知道的,可他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宋军的大兵团未接战就后撤明显有违战场常理,但他还是像个二愣子一样冲了上去。他不按套路出牌,他的对手潘美也不按套路出牌。按理说,你伍彦柔这么一大群人在河里扎营睡觉,那宋军怎么也得来个午夜摸营给伍彦柔来一出夜半惊魂吧?不用很复杂,只需要一阵火箭齐射就能让南汉的水军瞬间变成烤肉吧?可是,这些并没有发生。
这一晚伍彦柔和他的大兵们睡得是不是很安稳不得而知,不过宋军确实很老实,直到早上天快要亮了也没见宋军跑出来一个放冷箭的。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旁边,大队宋军这一夜就静悄悄地趴在河边看着他们睡觉打呼噜,直到第二天的黎明降临。
这一晚上南汉水军白白担心了一整晚,估计睡觉都在做噩梦,手里时刻都紧握着刀把子,就等一声令下全军杀出,可是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天终于是快要亮了,他们个个都红着眼眶睁开了眼,宋军这一晚什么动静也没搞出来,可他们却是累了一晚上——心累远比身体上的疲累还要消耗人的精力。现在随着天色见亮,他们紧绷的神经就此完全松懈了下来,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死神马上就要从天而降了。
老实说,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后世,这一夜潘美没有下令夜袭出乎很多人意料。如前面所说,作为对立的一方,南汉水军这么多船停在河里如果不去放一把大火简直对不起伍彦柔的智商。即使对方有防备又怎样?凌晨三四点钟或者五六点钟再行动,即使对方有防备恐怕也不可能逆转局势吧?更何况,别说是南汉军队,历史上好多的精锐之师明知道敌人可能会夜袭不照样被杀得狼狈不堪。可是,潘美就是没有这样干,对此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玩心理战的高手,他就像一头狡猾的狼。这一夜他时刻让南汉人处在惊恐之中但他又没有任何的行动,等到耗尽对方的精力和锐气之后,他才露出自己的獠牙和利爪。
这边伍彦柔先生心情大好,这一晚宋军什么行动也没有,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判断,宋军就是一群胆小的兔子。那还等什么?全军上岸,杀光宋军然后吃早饭!
伍将军率先登岸,他叫部下给他在岸边摆了一张胡床,然后自己坐在胡床上指挥士兵登岸。也不知道这胡床有没有靠背,如果有的话,那伍将军可是相当拉风了,这完全可以跟诸葛武侯在战场上羽扇纶巾指挥大军作战相提并论。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儒将啊!
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宋军的伏兵骤然而起,一时间贺江边上刀光剑影喊杀声四起,懵头懵脑的南汉军队顿时乱成一团。首先遭殃的就是这个拉风的伍将军,宋军早就注意到他了,擒贼先擒王,这么显眼的一个大人物能逃得掉简直就是怪事。
南汉军队明显还不在状态,遭遇突袭的他们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强有力的反击,全都想着怎么逃走,唯一的保命大法就是上船,这让他们自相践踏,这也让宋军把他们杀了个尸横遍地。这一战,南汉军大半都被宋军砍死在了岸上,另一些人则是淹死在了贺江里,史称“死者十有七八”,河滩之上的场面堪称是尸山血海,这是何等的惨烈景象!
宋军此战不但是大胜,而且是完胜,甚至完全就是碾压式的降维打击。借着南汉水师开来的这些船,宋军再又回到了贺州城下,幸亏贺州的守军没有跟着伍彦柔一起北上,要不然宋军这会儿直接就进城了。也难怪潘美没有对伍彦柔发动夜袭,如果当晚真把这些船给烧了,他们这会儿还得开着十一路公交车才能赶到贺州。
潘美真的是一匹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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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5楼
到了贺州城下,潘美仍然没想着要强攻城池,他把伍彦柔拉到城下,然后当着城楼上的南汉大兵的面将伍彦柔砍了脑袋。投不投降?如果不,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回应潘美的是一阵沉默,至于城门还是紧闭不开。潘美明白,这一场攻坚战看来还是不可避免的了。
只是可惜了那位在战场上风度翩翩的伍将军,如此忠勇如此神速地赶来救援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这能怪谁呢?是他自己非要想着建功立业并且还让那帮太监们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而且又是他在宋军围困贺州后急不可耐地跑过去送人头,这人生的悲剧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有个词叫做找死,伍彦柔的行为可谓是千方百计地找死。如果他成功了确实可以名垂青史,一跃成为当世名将,可看看他都干了什么?潘美只是略施小计地来了一个引君入瓮他就急不可耐地钻了进去,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和潘美做对手,如此能耐注定了他只能是个草包将军,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连带着手下无数的生命也跟着他陪葬。
这个不自量力却又自命清高的人何尝又不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的镜像呢?可是,一个人即使是真的有大才不照样也要经受失败甚至是身死的结局吗?一件事你做成了就是英雄,失败了就只配去忍受耻辱和痛苦,运气差点就只能像伍彦柔这样败而身死。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有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虽败犹荣,也不存在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就意味着肉体的灭亡。人活一世,有些错误可以一犯再犯,但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可是,失败者都是只能被唾弃的吗?显然不是,伍彦柔再怎么一无是处但他在国家危难之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还是值得赞许的,但作为命运的弃儿他又能怎样呢?公元970年的岭南大地注定了只能有一个人从此扬名立万,而那个人不叫伍彦柔,不叫潘崇彻,更不叫刘鋹。
胸怀大志、志存高远这有错吗?显然不是这样,但如果没有德行和才华做支撑,志向远大的人只能是一幕幕悲剧的主人公。志大才疏者终究作茧自缚,伍彦柔,悲哉!
回到贺州城下。
面对贺州的坚守不降,宋军的将领们在潘美的营帐里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随军转运使王明——就是赵匡胤在从太原返回开封的路上被安排到湖南去做荆湖转运使的那位老哥,他负责此次征伐南汉的后勤辎重事宜,他向潘美建议应该马上攻城,因为南汉的下一拨援军说不定马上又要来了,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好说。
话一说完,文绉绉的王明差点当场骂娘,因为这帮将军们要么抬头看顶棚要么低头看鞋尖,潘美作为主帅也是打起了哈哈。请注意潘美的这个表现,此人对敌人是相当的凶狠和诡诈,但对同事就表现得相当的和蔼可亲,谁都不想得罪,真的怀疑他是一个有着强烈天蝎座能量的天秤座,而他的这种特质也将在多年之后给他带来人生最大的悲剧和遗憾。
王明一怒之下走出了营帐。历史证明这个文官相当的强悍,他不但敢想而且敢干。他也不跟那帮平日里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但此时却像一群娘们儿一样的武夫们商量,而是直接去到由自己分管的营地。这里的人都归他管,分别是一百多名护送粮草辎重的士兵以及几万名负责扛包打杂的随军民夫。
王明把这些人召集到一起,然后对他们说道:你们想不想发财?如果想,你们现在只要跟着我去把贺州城攻下来就有重赏,而且事后我还会向陛下禀奏你们的功劳,到时候陛下肯定还会有封赏。这一战打下来,我保证你们回家之后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买地的就买地。
如此重赏,民夫们的欲望之火瞬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人生难得几回搏,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看见众人都情绪高昂,王明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他从这几万人的民夫里挑选出了几千名精壮的人,然后他自己也甩掉长袍穿上了铠甲,他就这样带着一百多名士兵和几千名拿着锄头、铁锹、铁镐等工具的队伍冲向了贺州城的城门。
宋军的大兵们全都被惊动了,那些将军们也跑出来看热闹。接下来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悔青了肠子的一幕:王明带着这帮人首先来到了壕沟边上,这是南汉人为了防止宋军进攻而挖掘的防御工事,但这并没有什么鸟用。王明这伙人拿起手中的家伙一顿叮里咣啷就在短时间内把壕沟的一段给填平了,然后这帮人拿着这些家伙冲向了城门。就在宋军的大兵们等着看这帮兄弟如何用农具把城池给攻下来时,只见这帮人竟然一路狂飙直接就冲到城里去了——他们进入贺州城了!
宋军以及他们的将领们全都傻了:这贺州城竟然就这样被攻下来了?我们正规军还没动手啊!
怎么回事?其实很简单,王明带着的这帮人把城上的南汉大兵们给吓傻了,这群看着怎么都像农夫而非正规军的人就跟刚放出监狱的囚犯一样个个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可不想为了刘鋹那个白眼狼而跟这群人死磕,是他们主动打开了城门。
就此,南汉的北方重镇贺州城被戏剧性地攻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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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6楼
攻下贺州之后,潘美立即放出话要顺江而下直取南汉都城广州, 刘鋹被吓得六神无主。这下他没办法了,被他寄予厚望的伍彦柔已经为他尽忠而去了,他只能再去请潘崇彻。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的歉意,他加封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要他率领三万大军前去堵截潘美。
看到这里我实在是有些难信所谓的南汉第一名将潘崇彻是个太监,可当我看到“内太师”这个头衔时就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内太师是什么意思大家可以自行去查。另外,在公元951年,刘鋹的老爹刘晟派遣潘崇彻和谢贵前去攻打被南唐刚吃到嘴里的郴州,而潘崇彻当时的官职是——内侍省丞。
不过,他即便是太监又怎样?谁说太监就不能横刀立马了?安史之乱之后,打仗杀人统率千军万马就不再是只属于武将和一些不甘寂寞的文臣才能干的事,公公们上阵砍人而且砍得对手人仰马翻的事情比比皆是。
也不知道刘鋹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潘崇彻决定重新出山,要知道潘崇彻不久前刚刚拒绝过他。不管怎样,潘崇彻还是领着三万大军出发了,至于他驻军的地点很有可能是在今天广东西江的肇庆市水域。遗憾的是,此时的潘崇彻已经心气不再,他已经再也没有了为南汉为刘家效起命的意志。
陆上有稳如磐石的韶关——至少刘鋹是这么想的,而水路上又有潘崇彻的三万大军作为关卡,如此一来刘鋹觉得自己安全了,他那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也就此平稳了许多。
就在南汉的君臣在国都里坐等潘美沿着水路南下前来跟潘崇彻来个火拼之时,他们突然收到了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不是潘美打过来了,也不是潘崇彻胜了或败了,而是潘美根本就没有率领宋军沿水路南下,而是全军向西攻取了昭州(今广西平乐县)和桂州(今广西桂林) 。
潘美到底想干嘛?宋军到底想干嘛?不是要来打我们的都城吗?他干嘛不直接坐船下来?为什么要去打昭州和桂州?那两个地方很重要吗?这些是所有南汉人的疑问。
宋军拿下昭州和桂州可谓是不能再轻松了,这一路上他们只是在开建寨遭遇到了一次抵抗,其结果是南汉军队被杀了数千人,他们的领军将军被生擒。在大军尚未到达昭州时,昭州刺史田行稠偷偷地跑了,他这一跑守军哪还有心思抵抗,昭州就此成了宋朝的地盘。桂州几乎是昭州的翻版,桂州刺史李承珪也跑了,桂州也轻易地被拿下。
写到这里不能不让人想到一百多年之后的宋金战争,面对凶残又强大的女真人,宋朝的好多官员差不多也是和南汉的这两位刺史大人一个样。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政权的覆灭有很多的相似之处,而其之所以会被覆灭首先在于其根子已经烂了,在于其精神内核坏掉了,如此也就离灭亡不远了,敌人只需要抬起一脚踹过去就能让看似坚固的城池轰然倒塌,甚至只需要做出一个吓唬的样子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一座城池。一个人身长八尺浑身肌肉又怎样?如果他只是一个懦夫,敢于拼命的武大郎就足以搞定他。
攻取桂州之后,宋军的下一步行动又成了南汉急切想要知道的事。在地理上来说,此时的宋军离南汉的都城更远了,对刘鋹来说危险也就是越来越远了,可是毕竟宋军还在境内到处抢地盘杀人,他们丝毫没有撤兵的意思,刘鋹心里的这根弦还是得一直紧紧地绷着。
有一个问题:当敌国意图覆灭自己时,一个国家的应对方式该是什么?如果不投降,那么就只有一战,如何战呢?死守城池,然后伺机而动?集结兵力驻扎在有利于自身的战略要地,然后等待时机决战?抑或是精锐尽出主动向敌人的方向大胆地迎上去,然后战而胜之?
前面两种都是保守战法,也是实力不如敌人或者与敌人旗鼓相当的情况下经常被采用的应对策略。当然,特殊情况也是有的,遇上猛人和能人即使纸面实力远逊色于对手也敢于主动去决战并获得胜利,但那只是属于少数人杰的故事,大多数人如果这样搞只能是自取其辱,比如伍彦柔大将军,所谓的轻敌冒进就是这么来的。
第三种情况一般在势均力敌的两个国家发生战争时经常能够看到,可这明显不适用于宋朝和南汉之间的这场战争。所以,这时候也别说刘鋹是不是懦夫,他没有实力与宋军与漂浮不定且不按套路出牌的潘美进行决战,他只能坐等潘美来打他,甚至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方重镇被潘美吃进嘴里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在水路的江口和陆路的韶关选择死守,只要这两个地方守住,他就可以继续做他的汉朝皇帝。至于贺州和桂州那就别想了,收复只能是做梦,他的愿望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守住自己最重要也是最不能丢失的一亩三分地。
宋军并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攻下桂州之后,宋军挥师东进又攻下了贺州以东、韶关以西的连州。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宋军的后方和侧翼再没有什么威胁,他们可以集中力量去攻击下一个目标:南汉国都广州的北方屏障韶关。
纵观到目前为止宋军的战场表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潘美的作战风格和军事艺术:这人不但凶狠诡谲,而且还谨慎理智。他攻下贺州并声言要走水路攻取广州让整个南汉就此方寸大乱,而就在南汉集中精力在国都周围构建防御体系的时候,他又把自己手中的刀突然砍向了西面的昭州和桂州,继而他再又东进攻取连州,就此再没有人会在他的背后捅刀子了,什么腹背受敌和前后夹击以及孤军深入都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他把自己的前进基地直接推进到了南汉的纵深地带。
在这忽东忽西之间,宋军以横扫之势占据了贺、昭、桂、连四州之地。在宋军于东西之间纵横驰骋的时候,在南汉的北方国土遭受宋军肆意蹂躏的时候,南汉北方境内的臣民们所翘首以盼的皇帝和援军却被逼无奈只能安安稳稳地坐镇后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只能在精神上给他们加油鼓劲,可这又有什么用?
听闻连州被攻陷,群臣个个惶恐不安,但南汉的皇帝陛下刘鋹却突然间变得圣明起来。这时候他猛然想起几年前李煜给他写的信,当时赵匡胤托李煜给他带话,要他归还多年前南汉从南楚手里抢夺的地盘,而那些地盘正好就是潘美现在所攻占的这四州之地。于是,刘鋹猛拍一下大腿瞬间恍然大悟,他对身边的人说道:朕明白了!原来宋朝人不是要灭亡我们,他们这次就是来要回以前属于南楚的这四个州的。是我们自己紧张了,想多了,好了,这下安全了,宋朝人不会再打过来了!
如此智商和见识岂能不谓之圣明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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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7楼
现在必须得转换视线了,目光暂时离开南汉战场,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在更遥远的北方出大事了,辽国人集结了六万人的大军突然进犯宋朝。
辽国人的这次进犯以及他们后来莫名其妙地撤军在当时以及后世看来都显得有些无厘头。自从上次在太原城下与宋军进行过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之后,宋辽两国再没有发生什么冲突,甚至连外交纠纷都在史书上很少有记载,可辽国人就是来了。六万人的辽国骑兵,这阵仗足够吓人了吧?
要说宋朝的情报工作还真是做得相当出色,在辽国人集结兵力准备入侵的时候,远在开封的赵匡胤就得到了这份情报,赵匡胤随即召见时任判四方馆事的田钦祚觐见。他命令田钦祚带领三千精锐骑兵即刻奔赴定州前线,同时他对田钦祚说道: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不清楚田钦祚带走的这三千宋军骑兵是什么部队,反正应该是宋军禁军里的精锐之师无疑,但与上次太原之战时何继筠带走的三千骁雄军不同,这一次田钦祚并没有像何继筠一样在其位于阳曲县的大本营还有本部军马作为主力,田钦祚几乎只有这三千人的老本。说来也是怪事,因为就在定州还有赵匡胤的那位曾把辽国人打得丢盔弃甲的结义大哥韩重赟坐镇,可他没有把兵交给韩重赟,而是直接自己选将带着三千人去跟辽国人的六万铁骑硬刚。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当时的保州之北(今河北保定)是宋辽两国的边境,赵匡胤获得辽国即将入侵这个消息的这个提前量非常的大,等到田钦祚都到了保州境内的满城,那边辽国人却还没有突破边境。当六万辽军终于进入宋朝境内时,他们眼前的第一个可以打劫的对象就是满城,可是正当他们抽出马刀并打开口袋准备洗劫这座边境小城时,他们看到了田钦祚以及他身后的三千宋军铁骑正在城外的旷野之中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们。
三千人对阵六万人,一比二十的实力对比,而且是野外决战,这仗怎么看都是宋军死定了,除非这三千人是天可汗李世民麾下的玄甲骑兵。也不知道田钦祚这天是不是喝高了,面对万马嘶鸣的六万辽军,他竟然带着这三千人跟辽军打起了对攻。很难想象当时的战场是个什么样子,也很难知道当时的这三千宋军到底是何等的精锐无比,是不是个个都像荆嗣一样猛如虎呢?不管怎样,一场恶战下来,看上去明显是在找死的宋军最后竟让这六万辽国人退却了,真的很怀疑这六万辽军其真实身份是不是他们的城管大队。
赵匡胤之前给田钦祚的命令是背城列阵,勿追逐,可当辽军退却之后田钦祚似乎还没有醒过酒来,他下令追击。
辽国人对于几千宋军敢于在城外跟他们野战争胜本就已经十分困惑了,兵者,诡道也,他们很有可能认为这三千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大胆肯定是因为宋军在这里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坑,说不定城里或者城外某个他们现在所看不见的地方就有宋军为他们准备的惊喜。宋军越战越勇更是让辽国人感到诡异和不安,于是他们决定暂时离开这个有点诡异的地方,可他们没想到宋军这么点兵力竟然敢追他们,这让他们更加的恐惧了,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就这样,三千宋军追着六万辽军一路狂奔,直到辽军到了满城东北的遂城(今保定徐水)。
到了这里,辽国人不想再跑了。太窝囊了,几万人被几千人追着跑了这么远,这还是天下无敌的辽国铁骑吗?而且他们现在离满城也远了,宋军就算有什么诡计和伏兵也不至于把网抛到这里来了吧?那好,那就把这条讨人厌的尾巴给砍掉!
当宋军追到遂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辽国人这时候已经列好阵准备收拾他们了,喝高了的田钦祚还是没有醒酒,他马不停蹄继续带着人冲锋,看他这架势就好像他带的是六万人,而对方只有几千人——简直就是疯了!
辽国人也不跟他客气了,一时间辽军是万箭齐发,田钦祚很不走运地当场从马上摔了下来,而他本人则现场示范了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动作(很抱歉,或许我不该这样说一位宋朝的战场英雄,但这个人此生唯一的优点就是战场上相当勇猛,此外他的身上几乎全是缺点,这个后面再说)。
要说田钦祚还真的是虎,他爬起身发现自己一点事也没有,只是他的战马挂了。战场形势险恶,顷刻间就是你死我活,一名宋军骑兵将自己的战马给了田钦祚,田钦祚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然后就跟着前面的宋军杀入了辽军的阵地。
铁蹄铮铮,沙尘飞扬,手持钢刀利刃的三千宋军就此与身前枪戟如林的辽军在遂城之外的旷野中再次展开了惨烈的厮杀。这些宋军像他们的主将一样个个都生猛如虎,号称东亚最强的大辽铁骑竟然无法在战场上压制住他们。这一仗双方从早晨开始接战一直打到下午的申时,至少是七八个小时的厮杀,而最后的结果是辽军还是没能击败这支宋军。
这时候的田钦祚终于是醒酒了,估计也是饿得难受了,尽管这些士兵全都像他一样猛得不行,可毕竟实力悬殊,如果一直打下去肯定是个全军覆没,辽国人光是车轮战就能搞死他们。于是,田钦祚带着剩下的人马进入了遂城。
要说这批辽军还真的是有些窝囊,不但吃不掉这一股宋军,反而还让他们进了城,自己也没能尾随上去趁机也混入城中,反正这次他们的脸是丢大了。
如此这般,辽国人上下心里肯定是相当窝火和不服气啊!田钦祚进城后,他们把遂城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可他们是骑兵,而且这次来就是想洗劫几个城池抢点女人和财宝什么的,他们又没有什么云梯冲车之类的玩意儿,这注定了他们只能在城下望着城墙干瞪眼,可宋军就是不出来。
三天后,田钦祚发觉城里的粮食不够吃了,照这样下去他们不被辽国人砍死也得被饿死。这天晚上,田钦祚集结宋军的全部兵力在南门口,然后突然打开城门领着宋军朝辽军的包围圈冲了过去。他们就像一道疾驰而过的闪电席卷而来,辽国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看见这帮三天前无比凶狠的人朝自己冲了过来,辽国人部署在南城外的士兵全都只顾逃命,其惊骇的程度是宋军这次突围一箭未发就冲出了辽国人的包围圈。
辽国人也没有追,而是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为啥?他们敢追吗?他们已经入境三天了,后方宋军的大部队如果这时候还没有反应那才叫见了鬼,如果追上去跟宋军的大部队遇上了,那他们还能活得了吗?
这一战怎么看两边都像是在玩儿,赵匡胤给辽国人摆了个疑兵计和空城计,但都是吓唬人的,而辽国人也还真的成了司马懿。辽国人更是在玩儿,六万人累出一身臭汗而且还被砍死了那么多人,可最后啥也没得到,本想着这次出去打个劫发点财干一票大的,可结果却是一次身心受虐的自费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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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8楼
再来说南边的战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潘美率领宋军东进直扑南汉的北方重镇韶关。这下可就突破刘鋹的底线了,潘美这样做摆明了是不想让他继续活了, 刘鋹大怒,他派李承渥领兵十余万前去增援韶关,誓要在韶关与宋军一决雌雄。
这个数字是比较惊人的,前面的四州之兵加上伍彦柔的水军至少也得有五万人,潘崇彻那里还有三万,这会儿李承渥又带了十余万,另外再加上驻守国都的军队,南汉的总兵力加起来已经是远远超过二十万了。可以这样说,李承渥带出这十余万人完全就是来跟宋军拼命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这是南汉的存国之战其实毫不为过。
李承渥这个人该怎么说呢?你要说他是个孬种显然不对,毕竟他是来跟宋军决战的且也敢于跟宋军决战,可你要说他是一个优秀的军人就有点扯淡了。到了战场,他没有选择闭关坚守,而是主动与宋军列阵交战,一个人有自信和勇气敢于面对和挑战强敌是值得称道的,可这也要看实力吧?就像伍彦柔那样不去考虑实力对比,只凭借匹夫之勇就想一战论输赢其结果只能是兵败身死。李承渥倒是没有那么傻,他不止有匹夫之勇,因为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伍彦柔,他有十万大军,而且他还有在他看来冠绝当世的重型武器——大象。
如果说战马和骑士皆身披铁甲的骑兵是古代战场的装甲部队,那么骑在大象背上的象兵又是什么呢?至少在体量上这是比骑兵更吓人的重装骑兵了吧?块头是足够的大了,可象兵在机动性和冲击力上面远逊色于骑兵,但李承渥又不是来把宋军赶尽杀绝的,他只求能够打败宋军就行,说白了,他是来防守而非进攻的,有大象足矣。
十万人,手中还拥有重型武器,而对手只是步骑混杂且以步兵为主,至少在牌面上来看,南汉军队是处于优势地位的。不过,就像古今中外的许多看似实力严重不对等的战例一样,这场战斗的过程和结果都令人大跌眼镜。
两军对垒,军旗猎猎,一片肃杀之气。南汉这边顶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的大象军团,每头大象上面坐了十几个南汉大兵,每人手里都拿着很长的兵器,进入战阵之后视情况或砍或刺。这些大象如果冲过来,宋军估计跳起脚来也拿这些坐在大象背上的南汉大兵们毫无办法,而且还会被对手扑哧一下就给解决了,继而造成全军的恐慌和溃退,这就是南汉人臆想中的画面。
估计这些骑在大象背上的南汉大兵们此刻也是意气风发,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他们的眼前,只要冲过去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这些宋军就会被大象撞翻在地或者被踩成肉饼。那么,潘美的应对策略是什么呢?很简单——弓箭。潘美将全军的弓箭手集中到一起,他让这些人列阵于大军的阵前。
南汉人终于是发动了进攻,大象军团迈着沉重却又格外有力的步伐向宋军冲了过来,一时间给宋军带来的震撼简直就是地动山摇。战马冲锋的时候即便前面是箭矢如雨可也照样一往无前,直到被射死或是突破对方的防线,可大象呢?如果这些大象也是那样,那么宋军这一天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大象的皮比战马厚,可它能厚到不惧弓箭吗?这些问题现在都没有答案,但答案马上就会出来。
当大象军团进入宋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后,随着主帅的一声令下,宋军这边射出去的箭如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向这群大象扑了过去。潘美之前在阵前集中了军中的所有弓箭手,不说一万人,五千总有吧?五千支箭一批又一批地射向大象,这是什么画面?大象又会是什么反应?
大象可不是战马,这是动物中的贵族,身子骨金贵得很,而且战马还可以有铁制面具甚至铜制面具保护脑袋,可大象因为鼻子太长脑袋太大在这方面就没法有效地提供面部护具,这箭头扎在脸上和鼻子上可是死命的疼。或许这些大象以前也被弓箭给伤害过,但它们显然没见过这么密集的箭雨。那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前面的宋军还在不要命地放箭,大象们一看这架势调转屁股转身就跑。
有带头的就不怕没有跟上来的,南汉的大象军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这大象一转身,庞大的身躯在高速运动中这么一转身让象背上的那些南汉大兵们全都摔了下来,在这之后他们的结局就惨了,只能是被大象给活活踩死。大象这么一顿乱跑,后面的南汉步兵们也跟着遭了殃,南汉的大象军团开始反噬南汉的步兵,只是片刻功夫他们就被撞翻踩倒一大片,后面的人为了保命也只能拼命地跑。
这个时候如果宋军还待在原地看好戏那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潘美当即下令全军出击掩杀过去。这些宋军可能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容易的仗,地上躺倒一大片,他们过去只管抡起刀子就砍,这跟砍瓜切菜还有什么区别?结局还用说吗?这一战南汉军大败,史书的记载是“承渥军大败,承渥仅以身免”。也就是说,这些南汉大兵基本上全都交代在了这里,只有主帅李承渥独自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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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29楼
十几万人都报销了,那守卫韶关的这些人还会抵抗吗?这显然不现实,宋军就此一举拿下了韶关,而且还抓住了南汉韶关刺史辛延渥及南汉朝廷里的谏议大夫邹文远。这一次潘美没有杀他们,他让辛延渥回去给刘鋹带话,无非就是劝刘鋹赶紧投降。
韶关的失守让南汉朝廷震恐万分,这意味着广州就此一马平川再无险要可以拒敌。不过,刘鋹这时候显示出了足够的硬度,他拒绝投降,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他还想再拼一把,只是这一次他把自己的防御阵地选在了都城以北不远处的马迳。就在家门口,他要在这里跟宋军进行终极的决战。
于是,刘鋹在短时间内又拼凑起了一支六万人的军队,而带队的将军竟是一名上了年岁的宫女梁鸾真的养子,他的名字叫做郭崇岳。这里面的信息量可是真够大的,而这又还用说什么吗?大战在即,国家存亡之际,举国需要一个奔赴国难的将军之时竟然要由一名老宫女出面举荐她的养子,而且这人还得肩负起国家存亡的重任。
刘鋹可不管这些,现在唯一能用的人就是这个郭崇岳,不用他还用谁?他任命郭崇岳为招讨使,另外还给他配了一员大将植廷晓,由他们领着六万人前去抵御宋军。这个植廷晓早年也是南汉的一员名将,可后来见刘鋹如此不着调也就辞官回家了,但这时候他再次被刘鋹想了起来,可问题就在于他让郭崇岳做了一把手,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将反而被摁在了第二把交椅上。
说来也是悲哀,绝大多数的人不论在任何时候——哪怕是快要山穷水尽之时心中所想到的那个帮手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而非有真本事但却不怎么鸟自己的人。在这种事情上,无论是明君还是昏君,也无论是官宦贵人还是普通平民概莫如此。
郭崇岳到了马迳巡视了一番地形之后做了一个决定,他命人在沟壕和堡垒之间再立一道栅栏,可笑的是,这栅栏竟然是以木头为桩但却以竹片为栏的栅栏,这样的栅栏究竟是用来挡人的还是用来圈小鸡的?一头稍壮的小猪估计也能突破这样的栅栏防线吧? 南汉军队这是没树可砍了吗?不知道,反正这道栅栏就这么立起来了,然后郭崇岳就躲进堡垒里面等着潘美杀过来。还没完,他还干了一件事:在自己的屋子里摆了一个香案,然后放几尊菩萨上去,而他则整日开始焚香祈拜,至于他嘴里念叨的是啥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候是公元970年的年底,马上就要过年了。中国人都讲究这个,翻遍历史,在过年的时候还在打仗的人还真的很难找。于是,双方各自杀鸡宰牛欢度春节。生于战乱,对当时的很多人来说,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春节了。
南汉人和潘美的大军都在一面提防着对方一面又在忙着过春节,可有些人就没那么老实和纯真无邪了。就在潘美攻下韶关并全力准备继续南下的事宜之时,夹在宋朝和南汉之间的南唐却动了一点小心思。
南唐名将,时任南都留守的林仁肇找到李煜对他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宋朝在我们北边的淮南之地只有几千守军,他们前年灭蜀,今年又去打南汉,往返之间至少是数千里的距离,全都累得不行了。希望陛下能派给我几万精兵前去攻取淮南之地,复我南唐故土。如果宋军来打我,我就据江而守。在我领兵出发之日请陛下对外宣称我是叛逃了,这样宋军也不会对我有什么防备。如果我真的能够拿下淮南,那么我们的故土就收回来了,如果我输了,就请陛下杀掉我的家小以此向宋朝表明这件事你是毫不知情的,全是我自己一个人干的。
对此,李煜的反应是大惧,估计他这时候的表情跟当年刘继元听到杨业说要杀光太原城外的辽国人时是一个模样。这时候的南唐早已经向北宋称臣,就连年号都是都是用的宋朝的开宝年号,而李煜更不是什么皇帝,而是所谓的“南唐国主”。最后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李煜也把林仁肇的话当个屁给听了。
这倒没什么可指责的,那些说李煜这时候显得很懦弱的人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了你是当时的李煜,你去试试看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依照赵匡胤的那个脾性,信不信开封城里的宋军禁军大兵团立马南下,然后潘美再挥师北上给南唐来一个南北夹击就此提前先灭了你南唐再说。
转过年,公元971年的正月到了。吃饱喝足之后,潘美领着宋军大举南下,同时他还派出另一路人马把韶关以北的雄州(今广东南雄)给占领了。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一场战争潘美经常干这种事,那就是不能给自己的身后留尾巴。宋军的主力一路南下,顺道攻占了英州(今广东英德)。
就在此时,潘美收到了一个让他瞬间就紧张起来的消息:之前奉命领着水军防备潘美走水路去广州的南汉第一名将潘崇彻这时候正带着自己的人马一路顺江北上,看这样子是要来跟潘美火拼的。不过,等潘崇彻到了之后潘美才发现这只是一场虚惊,他的这位家门是来主动投降的,而不是来打架的。
消息传出,南汉的人心是彻底垮了,而每天除了拜神之外啥也不能干的那个郭崇岳将军则成为了刘鋹以及南汉朝廷里所有公公们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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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0楼
潘美继续率领大军南下,当宋军到了英州以南的一个叫泷头的地方时,刘鋹派出的使者来了。刘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存了一个小小的幻想,他希望能够与潘美讲和,就是想知道能够让宋军不再南下的条件。
讲和?潘美听到这个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我都带人杀到这里了你刘鋹还想着讲和,我这摆明了就是要来把你拿下的意思,你竟然还想着讲和?虽然刘鋹这样做有些搞笑,可事到临头有谁不是这样呢?南宋面对金国人的步步紧逼也是想讲和,面对蒙古人的灭国之师也是想讲和,人之常情而已。生于安乐之人不到砍头的前一刻是不会想着鱼死网破的,他们是穿鞋的人,不是光着脚的。
潘美可没怎么理会刘鋹的请求,他的回答是要么投降要么死。他带兵继续南下,不久就到了马迳并屯兵于双女山。然后,潘美派出骑兵前去向郭崇岳挑战,但郭将军怎么可能会出来打架:前面十万人都干不过你潘美,我这六万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还不被你给生吞活剥了?反正我就不出来,要想打架你就自己过来。
听闻宋军已经到了马迳,刘鋹爆炸了。不是他决定突然雄起一把来个御驾亲征,而是他的心态彻底崩了,他找来十余艘大船,让人在船上装满了金银珠宝还有他精心挑选的一群漂亮妹子,他准备随时跑路。广州临海,出了海他就可以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了。可是,当这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一个叫乐范的太监怂恿着一千余名士兵把这些船以及船上的珠宝美人全都给掳走了,他们代替刘鋹去过海外生活了。也不知道这批人最后怎样了,是遇到风暴了还是最后火拼了,抑或到了东南亚的某个岛屿当起了土豪,这件事的后续在史书里没有记载,只是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
这下子刘鋹是真的爆炸了,幸好这人不是那种喜欢自己整自己总是爱较真的人,要不然肯定当场气得口吐鲜血。说来没心没肺的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心理还比较健康没啥情绪郁结和垃圾,不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换了要强的人或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这种事恐怕得杀死海量的脑细胞,说不定还会就此滋生出癌细胞——没心没肺,人生的大智慧!
刘鋹再次派出使者前去见潘美,这一次的规格比上次高多了,他派出南汉的右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到潘美那里上表请降。对,这一次不是求和,是请求投降。按理说潘美应该就此罢兵,然后商议如何受降了吧?可是,不知道潘美是怎么想的,他啥也没说,直接把这两人送到开封去见赵匡胤了。这让刘鋹更加恐惧了,一个走投无路的人竟然连投降都不被允许了,那这显然是要让他去死了?于是,他把心一横,命令郭崇岳坚守防线,很快他又叫自己的弟弟刘保兴带着最后的一点兵力前去支援郭崇岳:既然你潘美不同意老子投降,那老子就和你来个鱼死网破。
关于这段历史有争议,另一种说法是刘保兴带着文武官员前去向潘美投降,但潘美以刘鋹没能亲自来降而拒绝其投降,于是这才有了刘保兴后来的领兵据守。不管怎样,这次的投降没有成功,宋军和南汉军队之间还是非战不可,双方就此在马迳形成长久对峙之势。
多说一句,潘美这时候接连地拒绝受降会让他在不久之后悔不当初。
就在两军对峙的僵局之中,南汉仅存的一位还在坚持抵抗到底的将军再也不可忍耐了,这人就是植廷晓。他对郭崇岳说道:宋军这一路上把我们南汉给席卷了,简直就是势不可挡,我们虽然人多但大多都是伤兵,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我们守在这里也迟早是个死,还不如杀出去死得壮烈一些。
计议已定,植廷晓领着大军前锋沿江列阵,而郭崇岳则另外领着一帮人殿后,以提防宋军一阵冲锋就直接来个贯穿而终。潘美没想到南汉军队里面这时候还有这样的爷们儿,他大喜过望,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宋军的士兵们也和他们的主帅一样兴奋不已:中间不是隔着一条河吗?那又怎样?杀过去,然后消灭这些人,再然后就是攻取广州立功受奖了。
宋军大队人马抽出他们的钢刀个个奋勇争先地跳进了河里,植廷晓肯定是知道半渡而击这个军事常识的,可他没有这样做,即使他这样做了或许也不过是把覆灭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罢了。总之他没动,而是等着宋军渐渐向他靠近,然后他领军冲了上去。
双方随即在江边展开了一场血战,而战斗的结果是南汉最后一个真爷们儿兵败身死。眼看植廷晓兵败,后面压阵的那位郭将军麻溜地转身就跑,他躲进他的竹栅栏里打死也不出来了。
潘美找到王明,打起了上次在攻取贺州之时表现神勇的那帮民夫的主意。他说:南汉人的营寨栅栏我去看了,是用竹片编的,这玩意儿只需要一把火就能搞定。我想借你的那些民夫一用,让他们去放火,等到南汉军队大乱之时,我这边全军出击定能一鼓而下。
这天晚上,王明的那帮民夫们全体出动,而且每人带着两根火把,南汉的壕沟被他们轻易搞定,毕竟上次他们干过这事。过了壕沟就是栅栏了,这些人二话不说使出浑身的劲儿把火把扔了过去。
这也实乃天要灭南汉,因为这天晚上恰好起风了,而且风向是朝着南汉的军寨吹过去的,数万的火把再加上这股风力,南汉的军营里突然间燃起了熊熊烈火,这情景完全就像是无数的炸弹瞬间落地继而烈火腾地而起且浓烟滚滚。
如潘美所料,南汉军队顿时大乱,宋军全军冲了进去,以滚汤泼雪之势扫荡了南汉的军队和营地。不幸的是,那位整天拜菩萨的郭将军没能幸免,他也死了,唯一跑掉的是刘鋹的弟弟刘保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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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1楼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可是,有人这时候却跳出来主动去寻死,但这些人不是什么热血男儿或正直忠勇之士,而是龚澄枢等一帮阉人。
龚澄枢以及几个太监大佬认为宋军之所以来攻打南汉无非就是觊觎皇宫里的珠宝金银,只要他们把这些东西连同皇宫一起烧了,那么宋军就会觉得这个地方得到了也没有什么毛线用处,然后宋军就会打道回府。
如此高见也真是让人叹服!这何止是少了某种生理功能的人才能产生的见识,这难道不是脑子里缺根弦的人才能想得到的吗?
就此,南汉的皇宫连同宫里的除了人以外的东西全都被付之一炬。干完了这些事,潘美带领的军队也到了,这下刘鋹不得不脱下他的黄袍换上平民的衣服亲自出去投降了。潘美依照赵匡胤的指示对刘鋹加以抚慰,然后进入了广州。
史书里没有记载潘美在看到南汉的皇宫以及金银玉器都被焚毁了之后的反应,但这完全能够猜得到,大军攻伐一个国家是为了什么?一为土地,二为人口,三为财富,可这些集南汉举国之力才积蓄起来的财富就这样变成了一堆灰,潘美的心情是什么样也就可想而知。这次攻灭南汉他本来是考了个一百分的满分,可这把火至少减了他三十分。
潘美的内心无疑是狂怒不止,他甚至很想把这帮放火的人全部杀掉,可他不能这样做,他有皇命在身,他还得笑着把他最后一个任务给完成,那就是把刘鋹以及这帮太监大佬们全都送到开封去听凭他的皇帝处置。
这时候突然蹦出来几百个南汉的太监,这些人穿着朝服好不气派,他们满脸笑容地请求潘美能够跟他们见一面,无非就是想在新主子这里要一份差事。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是在主动送死。
潘美对他们厉声呵斥道:你们这帮狗东西这些年恶事做尽,我这次奉陛下之命来打你们南汉,我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来铲除你们这些败类。
说完,潘美命人把这帮人全部拉出去砍了脑袋。
刘鋹等人被押送到开封后,赵匡胤第一件事就是追究焚烧皇宫的责任。赵匡胤派遣参知政事吕馀庆前去询问刘鋹为何抗拒不降以及焚烧皇宫府库之罪,刘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龚澄枢、李托、薛崇誉身上。于是,赵匡胤又派人去问龚澄枢等人。对于这口足以掉脑袋的超级大黑锅,龚澄枢等太监大佬的反应是什么?应该是会出现狗咬狗一地毛的场景吧?可惜没有,这些人的反应竟然是沉默。赵匡胤满肚子的火正要找地方发泄:那好,你们不说话是吧?默认了是吧?好,推出去砍了!
或许吧!如果早知道有今天这个下场,他们可能不会做那个愚蠢的决定!
到了献俘礼这天,刘鋹以及南汉的大臣们被用一条布帛栓着由人牵着去宋朝的太庙和太社祭拜臣服(古代的献俘礼就是这样,一百多年以后,北宋最后的两位皇帝在金国人的地盘上进行献俘礼的时候比刘鋹还要屈辱),然后赵匡胤命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读刘鋹的问罪诏书,刘鋹大惧,他以为赵匡胤这是要拿他开刀,于是他声泪俱下地趴在地上说道:陛下,所有的坏事都是龚澄枢那帮宦官干的,我虽然十几岁就当了他们的主子,可他们都欺负我年少,陛下你是不知道,在南边这些年我哪里是什么主子,龚澄枢他们才是我的主子。
这看上去像是刘鋹在推脱责任,不过有件事可能会证明刘鋹所言并非全都是在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当初赵匡胤派人去责问龚澄枢等人焚毁宫殿和府库之时,南汉的前谏议大夫王珪对在场的另一个权监李托大骂道:你们之前在广州的时候所有机要之事都是你们说了算,而且那场大火又是从你们的房子里烧起来的,难道你们今天还想找人替你们顶缸吗? 到底还要不要脸啊你们?
说完,这位怒不可遏的仁兄一口唾沫吐在了李托的身上,然后还不解气,他又给了李托一个耳光 。史书的原文是—— 唾而批其颊 。 批其颊很好理解,就是抽嘴巴子,至于这个唾到底是满嘴唾沫横飞还是吐口水就很难确定了。
至于刘鋹,一番声情并茂地诉苦之后,他当官了,从此好吃好喝地逍遥着,直到他三十九岁的时候潇潇洒洒地驾鹤西游,从此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宋朝攻灭南汉,自此,岭南六十州,二百十四县,十七万二百六十三户人口划归宋朝的账户。
潘美因平定南汉之功被封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并就地镇抚岭南,他也就此奠定了北宋一代名将的历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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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2楼
平定了南汉,那么赵匡胤接下来又要消灭谁了呢?还能有谁?先南后北,南边的荆湖、后蜀、南汉已平,而吴越国早已臣服宋朝且吴越国王钱俶这时候表现得比赵匡胤手底下的臣僚们还要恭顺,至于割据福建漳、泉两州的陈洪进,说句难听点的话,宋朝如果想要平定这里几乎是弹指可破。举目南望,宋朝的南边就剩长江以南的南唐了。
按理说,依照赵匡胤统一全国的步伐和节奏来看,他最多在半年之后就该对南唐挥动大棒子了吧?可事实是什么?直到公元974年的9月赵匡胤才下诏攻伐南唐,这中间将近是三年半的时间。参考以往的大一统王朝的统一战争,或许找不出第二个会在统一过程中养兵息戈如此之久的朝代。或许有人会拿西晋说事,可西晋发动的统一战争的时候是三足鼎立之势,而南唐显然在实力上根本不足以与宋朝形成势均力敌之势。那么,问题就出来了:赵匡胤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都在干什么呢?
概括起来有三个:内政、水灾、党争。
宋朝不像其他的王朝,这是一个以经济高度发达而著称的王朝。在全国一统的过程中,赵匡胤的原则是打下一片地方,经营一片地方,繁荣一片地方,直到彻底将那些土地打上宋朝的烙印,而非像五代时期那样城头上几乎天天变换大王旗。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先后拿下了荆湖、后蜀和南汉,这些地方已经足够的大了,而问题更是足够的多,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平定叛乱、收取人心,这些事想要做好绝非朝夕可成。
在这一点上,赵匡胤是值得称道的。他不猴急,就像抢到一个女人,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女人身体上的归附,更是心灵上的归附,直到这个女人从身体到灵魂全都忠实于他。
再来说水灾。
就在赵匡胤对南唐摩拳擦掌欲欲跃试之时,公元971年11月,也就是平定南汉的这年岁末,一个让古代所有的中原皇帝都抓狂的事发生了:黄河澶州段决口了。时值冬季,洪水泛滥导致诸多郡县房屋和农田被毁,灾民无数。赵匡胤大怒,他倒不是因为黄河决口而大怒,而是当地官员不及时上报以及救灾不力导致灾情加重,以至朝廷未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之策。
这件事该怎么说呢?这种有损官员政绩且忧惧被问责的事情向来是最让地方官头疼的,而瞒报、迟报更是古今官吏的一贯作风,直到最后实在是纸包不住火了才会来个冒死请罪。
怒不可遏的赵匡胤将澶州知州兼任左骁卫大将军杜审肇直接罢免,让他滚回老家反省去,而这个杜大将军的副手澶州通判兼司封郎中姚恕却被要了小命,而且是身着官服以祭天的方式被处死,死后还把他的尸体扔进了泛滥的黄河里让其以身赎罪。
这里顺便说一下赵匡胤为后世帝王所立下的不杀文人士大夫的所谓祖制,这很有可能是某些不要脸的文人自己给自己加的戏码。姚恕不是文人?再来看看宋朝前两位皇帝杀的文官:光禄少卿郭玘、监察御史杨士达、监察御史闾丘舜卿、太子洗马王元吉、殿中侍御史张穆、右拾遗马适、太子中舍胡德冲、太子中允李仁友、太子中允郭思齐、右赞善大夫孔璘。
上面这些是赵匡胤时期的不完全名单,再来看光义兄太宗朝的不完全名单:侍御史赵承嗣、监察御史张白、秘书丞陆坦、戎城县主簿田辩、监察御史祖吉、秘书丞张枢、中书令史李知古。最后是赵恒杀的文人士大夫:知荣州褚德臻,死得痛苦了一些——乱棍打死。
回过头再来说死后被抛尸黄河的姚恕。是不是觉得赵匡胤对待澶州的正副主官尤其是副手姚恕狠了点?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两个人的身份。这个杜审肇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宋王朝前两任皇帝的亲舅舅,这下知道他为啥没死了吧?而这个姚恕也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宋未来的皇帝、此时的开封府尹赵光义的前私人幕僚。
看出点啥没?赵匡胤给他舅舅留了性命和颜面,但却一点也没有给他的弟弟赵光义留情面,处死姚恕而且是死后还抛尸黄河无疑就是在打赵光义的脸,还是狠狠地打脸。这幕后的人是谁?是谁建议赵匡胤如此惩处姚恕的?这个问题现在不说,因为这涉及到了第三个问题:党争。
这次黄河的决口让赵匡胤动用了军队的力量,他命令颍州团练使曹翰以及濮州刺史安守忠带兵前去堵塞决口。想想都觉得刺骨,大冬天的去堵截黄河的决口,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黄河再来一次改道或者在让黄河再生出了一条分流吧?
半年之后的公元972年5月,澶州境内的黄河再次决口,这一次是在濮阴县,而且恰逢雨季。赵匡胤为此而忧心不已,他再次派出抗洪将军颍州团练使曹翰前去堵塞决口。临行前,他对曹翰说道:霖雨不止,又闻河决。朕信宿以来,焚香祷天,若天灾流行,愿在朕躬,勿施于民。
如此动人的肺腑之言实在是彰显出了他的一片爱民如子之心,而曹翰这个堪称宋军将军堆里的“大文豪”也被他这番话感动了,他叩首回道:昔宋景公诸侯耳,一发善言,灾星退舍。今陛下忧及兆民,恳祷如是,固宜上格天心,必不为灾也。
连续的黄河泛滥让赵匡胤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哪里做得不对了,是因为连年刀兵战祸让上天发怒了吗?还是因为自己的德行不够所以才遭受天谴?在古代那个讲究天人合一的年代,每当人间出现大的灾难首先想到的就是帝王的德行或是国政的不当抑或国中有妖孽当道,赵匡胤自然也逃不出那个延续千年的传统思维。
见他如此忧心自责,赵普上来拍了一下他的马屁:陛下你这些年的工作干得很出色,这大雨不止和洪灾都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工作没干好,你就别再自责了。可是,赵匡胤这次没吃他这一套,他把目光投向了后宫的掖庭,他下诏这三百多人里面有愿意回家的只要理由合情合理都可以回家,经过筛选最后符合条件的有一百多人,赵匡胤给了这些人一笔丰厚的赏赐让其出宫。
事实证明,地上出现什么大灾跟天人合一根本就没啥直接的联系,赵匡胤焚香祷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放出宫人也没有感动老天爷。
天上的雨还是下个不停,不久之后,黄河又在大名府的朝城县决口,这一次可就更不得了,河南、河北许多州县都成了一片汪洋。这是五月的事,六月,河南阳武县境内再又出现河堤决口,紧接着,郑州、宋州境内的汴河决口。这场景简直堪比宋朝版的“98抗洪”。
赵匡胤再次下令军队出动参与抗洪救灾。在军队和民众的一起努力下,各地出现决堤的河口终于是给堵上了,可地面上的情景可就惨不忍睹了。打仗?打南唐?一统全国?别做梦了,宋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灾后重建工作搞起来,这事要是办不好,信不信这遍地的灾民先把你赵匡胤给统一到群众当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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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赵普,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先决印象就是宋朝的开国宰相、北宋名相,这是一个能臣、重臣、贤臣,是帮助赵匡胤建立宋朝其后又掌理国政甚至是帮助赵匡胤逐步统一全国的大宋开国和立国元勋。没错,这些都没错,单从个人对国家的功绩来说,他这些头衔是当之无愧的。
自大宋建立之后不久,赵普就坐上了宰相的宝座,而且是独相且时间长达十余年,尽管他有副手——参知政事,但无论是薛居正还是吕馀庆都无法在赵普的面前硬气得起来,赵普时代的参知政事根本不像后来那样几乎可以与宰相平起平坐,在名义上参知政事是赵普的副手,可在职权上他们差得太远,薛、吕二人被明文规定:不宣制(皇帝的敕书或敕令他们不能经手),不押班(上朝的时候永远在赵普身后站着),不知印(没有动用中书省公章的权利),不升政事堂(没有独立的办公室),而且工资只有赵普的一半,这哪是什么副宰相?基本上就是一个高级机要秘书兼参谋的角色,也就是可以参政议政但只能提意见或建议不能做决定。
这样的规定和权利分配造就了赵普的行事风格,宋史对其的评价是“刚毅果断,以天下事为己任”,这对于一个执掌国家行政权柄的宰相来说无疑是溢美之词,而赵普对这样的评价同样可以说是受之无愧。不过,几乎没有限制的权利也让赵普变得独断专行,很多时候在做决策时全凭个人喜恶。他在自己的办公场所摆了一个大瓦炉子,全国各地的公文奏疏凡是他觉得没有价值的或是不想理睬和采纳的全部扔进去,装满了之后一把火就给烧了。
怎么样?霸气吧?
再来看赵普是怎么“伺候”他的皇帝陛下的:赵普曾经向赵匡胤举荐一个人为官,但赵匡胤不同意,于是赵普连续三天上奏举荐这个人,赵匡胤于是大怒,他撕毁奏章扔在地上,而赵普则又镇定自若地捡了起来,第二天赵普又写了同样的奏章送到赵匡胤的办公桌上。这回赵匡胤同意了,后来这人被证明果然是一个干吏。
怎么样?这简直就是魏征在世嘛!
同样性质的事还有一件:赵普举荐一个有功之人升官,赵匡胤不喜欢这个人,于是不允,赵普坚持要这样做。赵匡胤大怒:老子就不给他升官,你能咋的?
赵普怎么说?面对皇帝近乎于耍流氓的暴怒,赵普毫不畏惧和妥协地正色说道:有功就该赏,有恶就该罚,赏罚乃天道,这不是你一个皇帝能够决定的。赵匡胤再次大怒,起身就走,赵普竟也追了上去,赵匡胤一转弯溜进了皇宫内院。这下赵普就不能进去了,他再怎么刚直大胆可君臣之礼他还是得遵守的,但他没有就此妥协,而是就站在门外边愣是不走,到最后赵匡胤反而向他妥协了。
这个事又如何?这恐怕连魏征也会自愧不如吧?可赵普就是这么干了。
第三件事:赵匡胤曾经在宫里举办了一场宴会,就要开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且经久不停,这可把赵匡胤搞得鬼火大冒,他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身边的太监宫女都为之而震恐。赵普上前对他说道:外面的百姓因为干旱都盼着这场雨早点来,这雨又不影响我们吃饭,受影响的不过就是外面那些吹拉弹唱的乐官们,你在这儿发的是哪门子火啊?听罢此言,赵匡胤这才转怒为喜,这顿饭也顺利地吃完。
看完上面这些有关于赵普的故事是何感触?伟光正吧?确实如此,可接下来我们就要说点宋朝的这位又一个伟光正的黑材料了。
赵匡胤开启统一模式之后陆续对周边的小伙伴拳打脚踢且都被打得有家不能回只能到开封去住豪宅,这让那个在中国历史上非凡卓绝的词人李煜不能不整日提心吊胆。赵匡胤每次打人都要找理由,以求自己是出师有名是在吊民伐罪,但李煜在这方面表现得很乖,他不暴力,不横征暴敛,南唐在他的治下根本谈不上什么民不聊生,而且他早就上表称臣,每年都给赵匡胤送去大笔的金银绢帛,他尽可能地让赵匡胤找不到打他的理由和借口。可是,这样还是让他觉得不稳当,于是他打起了赵普的主意。
赵普爱财,准确说不能叫爱财,世人有几个不爱财?应该说是赵普喜欢收别人的钱。这个不怎么在历史常识里被提及,因为这有损其伟光正的形象,但史书从来不避讳谈及他在钱财和个人私欲享受上面的种种行为。赵普先生喜欢收钱这种事几乎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首先,赵匡胤在早年与其共事时应该就知道且在当皇帝后不止一次地听别人说赵普贪赃受贿。其次,朝中的各位大佬以及他的下属们也知道,但有赵匡胤罩着他,即使告发了他也没有用,这些事也就见怪不怪各自心照不宣了。再者,他的这个好名声就连赵匡胤的那些敌人都知道,比如李煜。
应该就是在宋朝平定南汉期间,李煜为了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同时也是为了让赵普在赵匡胤面前多说点南唐的好话以免让南唐紧跟着步了南汉的后尘,李煜就托人给赵普送了点小钱——五万两白银!
李煜有钱,江南之富庶绝不输给蜀川,孟昶能用七宝装饰夜壶,李煜的家底也就可想而知。区区五万两白银对他来说虽然不至于是不值一提,但也绝对是谈不上肉疼。赵普不一样,他是草根出身,他哪里见过有人一次性送给他这么多钱,说他没有脸红心跳肯定是假的,但这个钱他不敢拿,因为送钱的人身份是如此的敏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赵匡胤接下来要打的人是谁,他如果敢偷偷地收下这笔钱,那他这辈子估计也差不多提前结束自己的历史使命了。
有个现象倒是很有趣:古今凡是收了钱的人民公仆多半都是会拿钱就办事,如果这事他办不了多半是不会收钱的,除非对方愿意拿钱买交情。这几乎成了行业准则,而公仆们在这方面也非常有职业操守和职业道德。当然,例外也是有的,可下场往往不怎么样,在这方面没有职业道德不遵守行业规则的人民公仆在哪里都会被人唾弃或鄙视,最后说不定还会被枷木铁镣所青睐。
赵普这回的情况有点例外,李煜给他钱但没叫他办什么事,但赵普是心知肚明的,难处就在于这事他不好去做。按理说他就该拒收了事,可他这回没有按套路出牌,他把李煜给卖了,把这事直接告诉给了赵匡胤。皇帝陛下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这份礼你不可不收,但要写封信感谢一下李煜,再拿点钱出来打点一下那个给你送钱的人。
赵普心里大喜但嘴上和身体上却无比的惶恐,他跪下磕头说这个钱他怎么也不能收。赵匡胤说道:别这么小气,咱们是大国,别那么小心眼,你收了这钱也可以让李煜不用那么整日的惴惴不安。
于是乎,赵普就此把这五万两白银收入囊中。几个月后,李煜派遣自己的弟弟李从善到开封来向赵匡胤进贡,按照惯例,赵匡胤得回礼,只是这一次他额外又加了一笔钱,其价值正好是与五万两白银等价的白金。李煜也不是傻子,赵匡胤这样做的用意他显然知道,至于行贿的事他是再也不敢干了。
再来说另一件事,这事应该跟李煜行贿赵普之事的前后时日相差无几。
同样是出于对赵匡胤灭掉南汉之后的恐惧和担忧,吴越国王钱俶也给赵普送礼来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赵普在全国一统的节奏和步伐上面具有很大的发言权,他的意见可以左右甚至决定赵匡胤接下来先对哪一个动手。吴越虽然这些年一直都表现得特别的乖顺,可毕竟在实际的层面上吴越还是处于独立的状态,所谓的天下一统就必须得将吴越之地纳入宋朝的州县名册里才能名副其实。所以,这时候不但李煜在心肝乱颤,钱俶丝毫不比那位大词人好到哪里去。
钱俶这次送的礼物很特别,而且也没有李煜直接送银子那么暴力和直接,他送给赵普的是十罐海鲜外加一封书信。很不巧的是,赵匡胤这天刚好又溜出皇宫散心并且又正好在这个时候路过赵普的家,虽然他经常外出溜达甚至有时候是半夜出来,也虽然他经常到赵普家里来窜门甚至搞得赵普后来都有些神经质了——下班回家不敢脱朝服,因为赵匡胤喜欢搞突然袭击来个空降赵府,可是这一次赵匡胤正好卡在这个点上来到赵普家里让人实在很怀疑他究竟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这边赵普刚刚叫人把海鲜放在院子里的屋檐下面,钱俶给他的信根本还来不及打开,可就在这时候听到通报说赵匡胤已经到门口了。赵普吓得赶紧把信藏在了身上,然后急忙出迎。估计这十个装海鲜的罐子确实够大,赵匡胤到了院子里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些罐子身上。他问:呃?这些东西是啥啊?赵普回道:是吴越国王钱俶那小子刚派人送的海鲜,刚到,还没来得及搬呢!赵匡胤眉毛一挑:噢!海鲜?钱俶送的海鲜肯定不一般。来,打开让我瞅瞅。
这一打开可不得了,现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只见这些海鲜全都金光闪闪!这哪里是什么海鲜,全是瓜子状的金子。赵普当即吓傻了,随即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连忙解释道:陛下,我实在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不是海鲜,来人就是说的海鲜,如果我知道是这玩意儿肯定不会收而且还会向你奏报此事,陛下明鉴啊!
哪知道赵匡胤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说道:没事,既然是他送给你的,那就收下吧!钱俶这小子也真是的,他还以为国家大事都是你这个宰相说了算呢!
这事就这么完了,但从赵匡胤这句话里还是能够知道他已经看出了这其中的端倪,对于钱俶以及李煜相继给赵普送钱这种事,他完全读懂了其背后的缘由。虽然他轻描淡写地把这事给放过了,可他心里显然不是如此的平静和轻松。今时不同往昔了,当初赵普只是赵匡胤的幕僚之时,如果遇到这等事赵匡胤自然是笑得纯粹,可现在他是皇帝,而赵普是宰相,一切就都不再单纯和简单了。
好了,现在这场党争的两位主角都已经登场亮相了,没错,就是赵普和赵光义。
按理说,你赵光义在行政上就是一个首都的市长,而且还处于皇帝以及由赵普主导的中央政府双重压制之下,你是不是应该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地小心做人和做官呢?换了别的人可能会这样,比如后来的包拯、欧阳修、范仲淹和蔡确,甚至包括寇准,这些人里面就算有人敢于对皇权和相权说不,但也不敢染指甚至是侵凌皇权和相权,可赵光义不一样。他是皇弟,当今的皇上宠着他让着他,他虽然只是开封的市长,可中央政府里的朝廷大员们无不对这位名义上的下级谦让恭敬,而下面的中下层官吏更是以能够跟他沾上点关系为荣,就连军中猛人党进也是对其忌惮三分。而且,赵匡胤御驾亲征之时,他更是留守京城成了代理皇帝,只是在转眼间他就让自己曾经的那些所谓的上级变成了他的下级。
上述的这些条件和因素加在一起让赵光义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其影响力变得错综复杂且令人敬畏不已。在朝中他是主管京城重地的大臣,在皇室里他是亲王,他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手中的权利注定了他会与皇权和相权产生交集,甚至是重叠,长此以往这不可避免地会擦出火花,矛盾也就越积越深,由此而产生的自然是不可言说的明争暗斗。
试问:长此以往,中央政府的一号首长、当今朝堂之上的第一人赵普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好你个小破孩!当初你妈妈叫我带你出去玩时,你嘴上的毛都还没长几根,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膨胀了,竟然把手伸得这么长。你仗着有你哥哥给你撑腰就可以有恃无恐了吗?别忘了,你哥哥还管我叫大哥呢!既然你这么没规矩,那我就让你懂点规矩。
在另一头,面对实力和野心都极具膨胀甚至还主动去跟朝廷内外的大臣和禁军殿前司控鹤军指挥使暗中勾联的这位亲弟弟,赵匡胤又会怎么想?事实上,他才是这“三兄弟”里面最难做的那一个,他被夹在了中间好不难受。一边是雄心勃勃且小动作不断的弟弟,一边是大权独揽且嚣张跋扈外加总是被人告发贪赃敛财的大哥,这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他对两边都不忍心下手。
想当初这赵氏三兄弟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和谐,可如今却因为各自所处的位置而变得心生嫌隙,可这就是权力场的真实写照。没办法,权力这个东西是会侵蚀人性的,也是根本就不认人的,别说关系好的兄弟好友,就连父子骨肉都逃脱不了被权力左右的这个铁律。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好戏是不是就该正式开场了?很遗憾,我们在前面就已经说过这场党争牵扯到了未来的太宗陛下且光义兄还是主角之一,因此如今的我们没法在史书里看到这场持续了很多年的争斗究竟达到了怎么样的激烈程度,也不知道这中间的过程有多么的惊心动魄,更不知道双方具体都用了哪些手段相互扔砖头。因为太宗陛下是伟光正,史书里怎么可以有那些会玷污其伟光正形象的内容呢?因此,如今的我们只能通过一些在史书中所记录下来的看似毫无关联时则暗藏玄机的碎片信息去感受当年的那场宋朝顶级权力场的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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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5楼
我们在这里先按照时间顺序列举一些事实,然后再试着从中去给赵光义和赵普之间的这场明争暗斗做出某个定义或是整体性的结论。
乾德四年(公元966年)8月,川东重镇梓州的官场发生了一场超级地震:梓州的一、二、三号首脑人物枢密直学士兼知梓州冯瓒、梓州通判兼殿中侍御史李檝、梓州监军兼绫锦副使李美一同被关进了京城的大牢,而且宰相赵普极力主张将此三人处死,赵匡胤不同意,赵普执意劝谏,但这一次赵匡胤没有屈服。
这里想多说几句。
作为在唐宋时期仅次于成都的蜀川第二重镇,梓州可谓是风骚一时,曾经旅居梓州的杜甫曾经用诗歌记录了梓州的繁华和美丽:无数涪江筏,鸣桡总发时——《奉送崔都水翁下峡》,夜深露气轻,江月满江城——《玩月呈汉中王》,路出双林外,亭窥万井中——《望牛头山亭子》。杜甫当时为避战祸跑到了四川,而在如今的四川有两座杜甫草堂,一座在成都,另一座就在梓州,但愿蜀地的安宁让这位人生坎坷又亲眼见证自己国家由盛转衰的诗人获得了心灵上的抚慰与慰藉吧!
如今的梓州早已不复其往日的荣光,而它现在的名字叫做三台,在全国范围内这只是一个寂寂无闻的小县城。这里面的原因太多,但对比一下曾经让天下人趋之若鹜心心向往的洛阳、开封甚至是西安如今的境遇,梓州或许也就会平衡很多,即使是名字变得低矮挫,可再对比一下常山和兰陵如今的名字想必也会瞬间释然而笑。
如今的三台早已经没有了梓州当年的贵族气息,其在川蜀的地位更是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唯一能够依稀看到一点当年影子的就是环城而流的一条水面宽阔的大河,虽然深度不及成都的府南河,但宽度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它还在默默地诉说着这座城市曾经在陆上和水路的繁华和沧桑。不过,这个地方在当代倒是出了两个共和国的上将,原成都军区司令员李世明和原国防部长梁光烈都是这里出生的人。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当地名门望族出身,而是生长于遍地丘陵的平民之家。
回过头再来说乾德四年梓州官场的这场地震。这三人最后的结局是冯瓒削籍罢官并流放沙门岛,李美削籍罢官流放海门岛,而且是逢恩不赦,等同于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至于这个李檝,与他的两位同事相比,他几乎就是啥事没有,只是罢官,但后来又当上了御史。为啥?因为这个人曾经是赵匡胤的第二任皇后王氏孝明皇后的老爸王饶的幕僚,也就是赵匡胤老丈人王饶手底下的一个的宾客,而且在当皇帝之前赵匡胤与此人颇有交情。
是不是有点黑色幽默?不必讳言,从古至今,人脉都是行走江湖的第一大杀器或者护身符。
冯瓒到底干了啥会被如此严重地处罚?他可是朝廷的高官且主政一方的要员,而且赵匡胤对他非常欣赏并有意将他派到地方上去锻炼准备将来让其进入宰执大臣的行列。另外,赵普为何会执意要杀掉冯瓒?要知道,当初平定后蜀之后可是他推荐冯瓒去镇守川东重镇梓州的。
按照宋史白纸黑字的官方说法,赵匡胤对冯瓒毫不掩饰地欣赏和夸赞让赵普大为嫉妒,于是就想着法子整冯瓒,但大人物出手收拾人怎么能像瘪三打架或是泼妇骂街呢?于是,赵普就想着来点高明的、有点技术含量的。
先声明一下,对于宋史中说赵普嫉妒冯瓒受宠这种说法我是有些怀疑的,在理论上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比如皇后因为皇帝老儿在她面前夸了某个妃子,于是皇后娘娘就想着搞死这个可恶的女人。不过,我不认为赵普会这么的没身价,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决定要向冯瓒动刀子一定是另有原因,比如冯瓒跟那位“伟光正”的开封府尹赵光义同志之间有些什么故事。
来看过程:就在冯瓒刚在梓州以数百士兵打退三千匪兵外加万余被其裹挟的流民对梓州城的进攻之后,一个赵普之前安插在冯瓒身边的卧底跑回了开封,然后敲响了登闻鼓。这个登闻鼓一敲可是会把皇帝直接给震起来的,若非有非常之事是不能乱敲的。
这个人见了赵匡胤之后就说了冯瓒、李美和李檝三人在梓州的种种不法之事,具体是啥不清楚,反正就是各种贪赃枉法。赵匡胤急召这三人回京对质,而冯瓒等人当然是拒绝认罪,于是赵匡胤开始走司法程序。告状的这人尽管口若悬河但却苦于没有证据,这案子就陷入了僵局。眼看快要煮熟的鸭子要飞,赵普急了,他派人千里跃进到潼关去翻冯瓒等人的行囊。结果是,他们在冯瓒的行囊里找到了价值不菲的金银细软,而这些都是打包封好的,上面的封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刘嶅。
那么这个刘嶅是谁?这人是开封府的判官,是赵光义的重要幕僚,也就是说赵普的这个千里查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冯瓒事败决定向刘嶅行贿,希望通过刘嶅向赵光义讲情,然后让赵光义去向他的皇帝哥哥说情。最后,在赵普的“证据”面前,冯瓒认罪了。这件事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这情节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宫廷斗争剧里常用的栽赃嫁祸大法吗?没错,因为这事涉及到了未来的太宗陛下,所以宋史里的官方说法就是将这事定性为赵普陷赃冯瓒。
刘嶅因为此事被罢官——因为别人试图对其行贿但他又根本没拿到甚至是没有见到这笔钱而被罢官,这事说来刘嶅也是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不过,这件事牵连最大的还是赵光义,赵普这一次出手不但打倒了可能会威胁自己宰相位置的政敌冯瓒,而且还砍了赵光义一条臂膀,而代价或许不过就是一袋子金银细软。
事情的前后就说到这里,有没有发现诡异之处?作为日理万机的宰相竟然费尽心思去查一桩贪腐案,而且还主张弄死他口中的赃官冯瓒,但他自己不就是一个赃官吗?如果冯瓒该死,那他自己呢?照他的逻辑是不是得把自己五马分尸才行?另外,他为何要在这起事件里把赵光义的得力助手刘嶅给卷进来?因为赵普他大公无私?所以他丝毫不顾忌刘嶅是赵光义的手下?还是说他早就看这个曾经以兄视己的光义小朋友不顺眼了?为啥不顺眼?开封府尹、皇帝的亲弟弟、京城的一号地方行政长官私下里结交朝臣,而且这人还是他赵普的眼中钉,还是主政地方的大员——身在京城的皇室亲王结交地方大员,别说是赵普,这事就算是赵匡胤都是没法容忍的。
史书当然不会记录赵匡胤是否因此而惩戒过他的这位亲弟弟,但这完全是不用去猜的。退一步说,就算这件事真的是赵普在潼关做了手脚陷害了冯瓒和刘嶅,可赵光义未必就和冯瓒毫无瓜葛,也正如此才会让赵普逮着机会来了个一箭双雕,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补充一点,赵匡胤对冯瓒的处分是流放且永不赦免,可在赵光义刚当上皇帝后不久,这个在海岛上待了十年的冯瓒就回京当官了,后来还成了主掌全国刑狱的大理寺卿。
还用再多说什么吗?这其中的弯弯绕大家各自细品吧!
只是,在这里关于冯瓒又想多说几句。此时的冯瓒已经快到花甲之年了,十年之后当他被赵光义召回京城并出任高官之时他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十年,让一个老人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上待十年且不沉沦、不堕落、不绝望,这种心性和修为实乃非常人所能及。别说是一个快到花甲之年的老人,你现在让一个二十或三十几岁的人在海岛上与世隔绝地待十年,你看看他会变成什么样,而且还是因为受到责罚而被圈禁在这个地方。古代有太多的官员因为各种原因被外贬出京,其中不乏一些正值壮年的当世才俊,可这里面有好多人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郁郁而终,在并无什么重病的情况下,这些人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折磨致死了。相比之下,冯瓒在这方面不可谓不是伟丈夫,要知道他可不是被外贬被下放,而是被流放,这是仅次于杀头的重罚。如果说他当初肯定知道赵光义迟早会当皇帝,然后他就会再度重出江湖,那么这无疑是在胡扯。既是如此,那么问题来了:这十年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好好活着?或者说,这十年他为何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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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6楼
接下来再说开宝元年(公元968年)10月的一件事,这时候正值北汉的那位宰相郭无为想跟赵匡胤来个里应外合把北汉给卖掉,但我们现在要说的与这件事并无关联。
这件事在前面曾经简单地提到过,现在再来详谈。这天,宋朝的屯田员外郎兼判大理寺雷德骧怒火冲冲地跑去找赵匡胤奏事,也不知道这时候赵匡胤在忙啥,反正人如其姓的雷大人在外面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他最后未等宣谕就直接闯进了赵匡胤当时所在的讲武殿。赵匡胤也没有立即治他的不敬之罪,而是问他究竟何事。
有句话叫做蹬鼻子上脸,雷大人这时候就是如此,他不但不为自己擅闯讲武殿之事感到后怕,反而赵匡胤的温和态度让他更加地不顾君臣之礼。他满脸通红且唾沫横飞地高声揭发赵普的种种不是,他说大理寺的好多官员刻意讨好赵普,按照赵普的意思随意修改既定的刑法,而且他还说赵普强买他人宅邸且大肆贪污受贿。赵匡胤静静地听完,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内心毫无波澜,但实际上却已经是怒火上头了。他问雷大人:有事你就好好说,可你干嘛火气这么大?
雷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进来之前喝了烧酒,他不但脾气冲而且这时候竟然还逗了皇帝陛下赵匡胤一把。他说:臣知道陛下这么晚了还没有吃饭,我怕你没有精神,所以才这个样子好让你能够提提神。
这下赵匡胤可就再也忍不住了:你小子态度恶劣不说,现在竟然还敢玩我?
赵匡胤起身就将随时攥在手中的一把玉斧砸向了雷德骧,这把斧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雷德骧的人中位置,雷大人的两颗门牙就此没了。然后,赵匡胤大怒道:就连锅碗都还有对耳朵呢!何况我大宋!你难道不知道赵普是国家社稷之重臣?来人啊,把这个家伙拖出去,让赵普找人把他给我砍了!
这件事单论起来怎么看都觉得赵匡胤简直是个昏君,他杀雷德骧的主要原因并不是雷德骧君前无礼,而是雷德骧竟然敢说赵普贪赃违法、强买宅邸。赵普是我什么人?跟我是什么交情?你竟然敢告他?就算这些是真的,可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赵普跟我可是铁哥们儿,没有他就没有我今天的天子宝座。
可以说,赵匡胤的雷霆之怒完全是出于个人的情感,而非是出于一个帝王的意志。然而,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还是意识到了一个现实:他不是普通老百姓,他是皇帝,雷德骧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因此而没了脑袋,那他毫无疑问就不是一个好皇帝,而是一个残暴的昏君,可他不想成为一个残暴的昏君。于是,他马上叫人收回成命,雷德骧可以不死,但必须要治他君前无礼之罪,雷德骧就此被贬为商州司户参军。
这件事还没完,直到六年之后,当雷德骧的儿子雷有邻登上舞台之时这出戏才会上演高潮的部分,而那时候雷公子的所为将成为压垮赵普导致其被罢相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现在要记住的就是雷德骧和赵普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了,而雷德骧敢于如此大胆地揭发赵普,这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或撑腰就很很值得深究。
可能有人觉得我这是心理太过阴暗了,什么事都要扯上阴谋论,什么屎盆子都想往赵光义同志的头上扣,但不妨看看雷德骧大人在赵光义当了皇帝之后是如何步步高升以及如何深受重用的,再不妨看看雷大人的另一个儿子雷有终在赵光义当政时混得怎么样。当然,如果有人认为赵光义纯粹是出于欣赏雷德骧的才干所以才对其加以重用,那我自然无话可说。
再来说另一个关于这起党争的碎片。在这件事里重头到尾都找不到赵光义的影子,而这又涉及到了这起党争的另一个主角,但这个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人,甚至是一个非联盟性质的对赵普心怀不满的集团。简而言之,这些人既不属于赵普的人,也不是赵光义的人,他们只是一些对赵普不满的人,或是公开作对,或是敢怒不敢言私下里搞小动作的人。至于原因,很简单:太高人欲妒,高处不胜寒。
你赵普又不是金银珠宝,怎可能人人都喜欢你?你这么深得赵匡胤的信任,而且还是宰相且独相,你简直红得发紫,万人堆里你最高且还一点也不谦虚低调,再加上你平日里在工作上飞扬跋扈,根本不做团结同志、爱护下属的事,虽然你是国之重臣且对国家有贡献,可那是公事,换了谁在你那个位置,只要不是酒囊饭袋就都会做点利国利民的实事,可你实在是贪得无厌,你的个人操守和品德令人不敢恭维。如此之人,你怎能不招人嫉恨和讨厌?
这件事发生在开宝四年(公元971年)3月,而这个事的主角叫做赵玭。这人的资历比赵普高得多,在后周时期他就已经是主政地方的大员了,不过因为脾气大了点,性格也直了那么一点,因此人际关系不怎么好,所以赵匡胤时期他一直没有火起来。
这人此时的身份是右监门卫大将军,但这只是一个荣誉头衔。早在四年前他就因为无法容忍赵普的种种行为怒而请求辞去权判三司之职务,得偿所愿之后他又多次上密奏给赵匡胤,可是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于是他又怀疑是赵普在暗中搞鬼私自扣下了他的折子。或许是实在是太烦这人了,赵匡胤终于给他下了一道命令叫他老实待在家里面壁。眼看赵匡胤是彻底不想搭理自己了,于是他请求外放当官,可赵匡胤不同意。这下赵玭可就更加认定这一切的背后肯定是赵普在搞鬼了。他彻底地愤怒了:赵普明明就不是个好东西,我代表着正义前去消灭他,可那个被人称颂的圣君却反而怪我错了,还治了我的罪,真是岂有此理!
赵玭先生虽然年龄大了,可斗志和激情丝毫不比那些愤青们少,他决心和赵普斗到底。在这一点上他和前面那位雷大人可是有的一拼,说难听点就是都有那么一点头脑简单但脾气又很冲,而这种人最容易被某些喜欢躲在背后的人拿来当枪使,至于可能存在的那个躲在他们背后的人是谁,这个我不敢妄下结论,因为我不是在写小说可以随心所欲地自由想象和发挥。
在被勒令居家面壁后的第三年,赵玭特意选了一个赵普入宫的时机去给赵普难堪,当他看到赵普骑马过来后,他立即从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然后就是在大街上当众对着赵普一顿破口大骂,口中所言全是赵普的一些没法见光的事。或许是因为这个老愤青的资历真的是太高了,赵普对这人相当客气更是相当克制自己,反正他没有把赵玭怎么着。可是,这件事被传入了赵匡胤的耳朵里,当朝宰相在宫门外被退休干部一顿大骂,这影响实在是太坏了。于是,赵匡胤把他们俩都叫了过来,要他们当着他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赵玭慷慨陈词:皇上,赵普明明知道朝廷禁止私人贩运秦、陇之地的巨木,但他却派遣亲信去当地贩运木材盖房子,而他的手下还把这些木头拿到市场上去卖,你说这该当何罪?
听罢,赵匡胤大怒,下令召集百官要把赵普给罢免了。不过,不知为何他突然又变卦了,他命人去向后周朝时期的那几位老宰相询问此事该如何处理,而后周朝的前宰相、现大宋朝的太子太师王溥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和倾向,他直言赵玭这是在诬陷赵普。
王溥可是个老人精(没有贬义),也是一个相当爱惜自己羽毛的人。在他当上后周的宰相后,他的那个靠着他而捞了个一官半职的老爹办了一场生日宴,宰相父亲的生日宴自然会有一大批人来捧场,可王溥当天穿着宰相的朝服出现在他父亲的生日宴上,一时间那些人都不敢与之靠近,就连落座都不敢,他就这样搅了他父亲的生日宴会,原因无非就是让那些想趋炎附势之徒少动歪主意。他还劝自己的老爹辞官,然后他又通过自己的权力和手段批准了他父亲的辞呈,这可把他老爹气得当场就想收拾他这个“不孝子”。
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趁机跟着赵玭一起把权势熏天的赵普给搞下台?赵普和赵玭的实力和分量他还是分得清的,就是他这句话让赵匡胤改变了想要惩处赵普的心思。退一步说,赵匡胤此举也有些想以此来试探赵普的根基和影响力到底几何的意思,眼看赵普此时仍然“深得人心”,赵匡胤也知道此时还不到收拾赵普的时机。
赵匡胤转过头就将枪口对准了赵玭,他命侍卫鞭打赵玭并要治他诬陷赵普之罪。赵匡胤此举明显有做戏给赵普看的意思,皇帝如此给面子和台阶,赵普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开始给赵玭求情,赵匡胤也就坡下驴饶了赵玭,只是从此把赵玭这个倒霉鬼给贬为汝州牙校,让他离开京城别再招人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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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7楼
这一次赵普算是躲过了一劫,但他也由此而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受赵匡胤信任和袒护了。他的敌人们是越来越猖狂了,要不是有他的老伙计们帮忙,他这次说不定就倒下去了。
几个月后,赵普终于找到机会给自己出了口恶气,而这事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过,那就是因为黄河决口澶州,澶州知州杜审肇被免职、澶州通判姚恕被处死并弃尸于黄河。姚恕之所以死得这样惨还得归功于赵普,是他极力建议处死姚恕,而他理由还是那么的冠冕堂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这让姚恕以及那些同情姚恕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怪罪赵普这是在公报私仇的理由,因为这一次是皇帝要杀你,因为你确实有罪。
两年前,赵普曾在自己的府邸设宴待客,姚恕这天恰好有事前去拜见赵普,可他不知道赵普在请客,于是赵府的门吏不让他进去,而原因很有可能是姚恕没有请帖。所谓狗仗人势,赵普的门吏估计也是见多了达官显贵:你姚恕这么一个我未曾谋面的人也想见我们宰相大人?你谁啊你?姚恕?不好意思,我没听说过。
见此情形,姚恕大怒,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门吏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个无名之辈竟然对我如此无礼,你这简直就是没有把宰相大人放在眼里。
这个门吏随后就把这事告诉给了赵普,说是有一个叫姚恕的人是如何如何的嚣张,还没等这人把话说完,赵普已经是气得脸色铁青,估计当时至少是把这个门吏给臭骂了一顿,然后赵普派人去追姚恕并给他赔礼道歉请他再回相府,谁知道这个姚恕根本不给赵普面子,他还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道歉?大爷我今天被你们搞得心情很不好,这个道歉我不接受!
姚恕的身份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他是开封府的判官,是赵光义的左膀右臂,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会如此的高傲了。赵普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同时也是为了跟赵光义修复一下关系,当赵匡胤决定让自己的舅舅当澶州知州时,赵普就推荐姚恕去给那位国舅爷当副手。赵光义本来不舍得给,但最后在皇命面前还是不得不忍痛割爱。可是,谁能想到在这两年里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呢?赵普差点被人搞下台,他这口恶气又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呢?很不巧的是,姚恕这时候恰好撞到了赵普的枪口上,他赵普拿你赵光义是没有什么办法,可小小的一个姚恕且是一个正好刚刚犯事的罪臣就很好收拾了,而且还是名正言顺地收拾你。至于杀了姚恕之后再又弃尸黄河,虽说惨了一点,但威慑的效果却是相当明显和有效。
这一次算是赵普扳回了一局,可他的敌人们是不会让他继续胜利下去的。
这里要说到宋朝官场的另一位大佬了,他就是枢密使李崇矩,宋朝顶级官场的三位大佬分别是主管国家行政的东府宰相和主管军事的西府枢密使以及主管国家财政、收支和盐铁的三司使。这个三司使大人我们现在不说,我们现在要说的是枢密使大人李崇矩。
不清楚赵普是不是昏了头,还是说李崇矩的女儿实在是太招人喜欢,在公元972年——就是处死姚恕的第二年,赵普和李崇矩成为了儿女亲家。这对于一个老练的政治家来说简直就是愚不可及的错误,主管行政的宰相和主管军事的枢密使结成了亲家,这让皇帝老儿赵匡胤会怎么想?果然,听闻此事,赵匡胤很不高兴,史书明明白白地记载——“帝闻之,不喜”。
数日后,赵普和李崇矩按照常例进宫面圣。在此之前,他和李崇矩都是同在一个地方等待赵匡胤的召见,可这天赵普发现李崇矩许久都没来,等他询问后才得知李崇矩也是来了的,只是他从此将在另一个屋子里等候召见。赵普顿时汗流浃背,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李崇矩的这个亲家结出了问题,他本想以此让自己的地位和权利更为稳固,可他没料到这竟然成为了授人以柄的愚蠢之举。可是,现在后悔有用吗?晚了,他的伙伴,他的亲家李崇矩很快就要遭殃了。
没过几天,李崇矩家里的一个当差逾十年的仆人郑伸敲响了登闻鼓,向赵匡胤当面揭发李崇矩收了别人的贿赂并委托翰林学士扈蒙帮助那人考取功名,郑伸还给自己找了个证人—— 引军器库使刘审琼。赵匡胤把刘审琼招来问话,但刘审琼却说这事纯属诬陷。怪事就此出现,既然证据不足,赵匡胤就该还李崇矩一个清白并惩处郑伸,可最后的结果是李崇矩被罢免枢密使之职,赵匡胤让其离开京城出任镇国节度使,而这个郑伸却被赐予同进士出身,让他去做了酸枣县主簿——这明显就是赏赐,也就是说赵匡胤认为这个郑伸是有功的,换言之,李崇矩被赵匡胤认定有不法之举。
这件事的前后以及中间的过程都让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似乎还缺少了某些情节加以连贯,但为何没有记载在册却是不得而知。可是,不管怎样,赵普的心里肯定是发凉了。李崇矩这一倒台让他何止是少了一条手臂,简直就是少了半条命。赵普的苦日子真的是来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已经渐渐处于劣势。
转过年来,到了开宝六年(公元973年)。这年的3月,原枢密使、后外放为镇国节度使的李崇矩再次被责贬,他成了左卫大将军,名字是好听,而且还威武霸气,可实际的权力丁点都没有。李崇矩这下看样子是要彻底歇菜了,赵普也是束手无策,而赵光义此时却是风光无限。
4月初,赵匡胤把他的弟弟赵光义以及他戎马之时备受他信任但此时早已是闲散富贵之人的石守信召到了他的私人皇家猎场里,三人又是打猎又是喝酒着实好不快活。幸好这一切赵普看不见,如果看见了指不定会咬得牙齿脱臼。
进入月底,赵普又挨了当头一棒,这段时间他几乎是遭遇到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但这还没完,后面还有更大的暴风雨在等着他。先说前面这事: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赵匡胤突然下诏要重组赵普宰相府的堂后官班底,理由更是合情合理:相府的堂后官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更换过,这既阻碍了这些人的升迁又没能给新人以历练的机会,这样很不好,从此以后吏部就负责把这个事管起来,然后这些堂后官每三年一换。
堂后官,相府的属吏,这些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唯赵普马首是瞻,而且赵普也用得顺手,可以说是他的一大政治资本,可突然间赵匡胤要把这批人给一锅端了。赵普此时会是什么心情和感受?他已经不再被信任了,而且他的皇帝陛下还要逐步剪除他的羽翼,他的盟友李崇矩倒了,他的属官这时候也要没了,接下来会是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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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8楼
赵普的霉运和霉事还不止这些,这些还只是他在秘密战场上的溃败,在公开场合他同样有一个敌人,而这个人就是赵匡胤身边此时的另一个大红人——翰林学士卢多逊。别看年纪轻轻的卢多逊跟赵普级别上和职权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可仗着有赵匡胤的恩宠,卢多逊根本没把赵普这个宰相大人放在眼里。赵匡胤为啥会喜欢他呢?原因没有别的,因为这个人年轻、聪明、懂事且学富五车。
赵匡胤爱才,才华的才,对于有学识的人他是很敬重的,他也喜欢亲近读书人,他自己更是在当皇帝之后经常狂补文化知识,甚至于这个读书不怎么多的皇帝还曾经劝自己的宰相赵普要多读书。放在其他朝代,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超级大笑话,可事实就是如此。
赵普不是正牌进士出身,就像如今某个单位里的某个高管没有大学文凭一样,某些什么985或者喝过洋墨水的人在心里和骨子里是瞧不上这人的,尽管我也不知道这些人的骄傲和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可他们就是觉得自己的文凭比这个人的能力更值得骄傲。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现象和心理,自打有了科举制度,自打有了文凭这件事,那个章就变成了无数人引以为豪的标志和符号,可无论在哪里也无论在何时,一个人能够取得成就靠的是能力,所谓学识不过是施展能力时的一个辅助技能。一个真实的现象是:真正高学识的人最后都成了清心寡欲的大家、大宗师,他们成了某个领域的代名词,而大多数的“有识之士”带着那个章一头扎进了七情六欲的汪洋大海里,然后费尽心思和精力去追求梦寐以求的东西:金钱、权利、地位、帅哥美女、豪车豪宅。我的问题是:一个完全为自己的私欲而活的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那些正在创造和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人。对,在本质上这二者都是欲望的产物和衍生出来的一种现象,可前者只造福于己,后者却能惠及于人。
赵普或许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去立志于造福苍生济世万民,这是赵匡胤且是在当了皇帝之后的赵匡胤才会想才会干的事。赵普不过就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实现个人人生价值的舞台,然后他抓住了机会并且也成功地实现和创造了自己的价值。收天下之精兵,罢地方节镇之军权、财权和民权,开科取士以提高地方官员的整体素质,整顿吏治,治理黄河,与赵匡胤一道定鼎大宋三百余年之基业,面对赵普的这些实打实的功绩,也不知道那些嘲笑赵普没有进士功名的高材生们是否会同样嗤之以鼻,还是会觉得换了自己肯定比赵普干得更好。
遗憾的是,这些事和这些问题卢多逊不会去想,他只知道赵普在中书省霸气侧漏且独断专行,私人德行和操守还有问题,根本就不像个读书人和宰相,而且又没什么文化,这样的人打心眼里让他瞧不起:我是孔门弟子,是盖过章的,我跟你赵普不一样,你就是个暴发户。
本着这种心理以及赵匡胤对自己的赏识和偏爱,卢多逊没少在朝臣议事的时候给赵普穿小鞋打嘴仗,而且还每次都把赵普整得狼狈难堪,因为他总能抓住赵普的短板并加以利用和攻击。无论奏事还是面折庭争,他总能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而赵普在这方面就只能吃瘪。两相对比之下,在赵匡胤眼里卢多逊的形象就太过高大伟岸了:你是真有才,我喜欢!
当然,卢多逊有才不假,但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人也算不得是什么君子——请注意,不是君子的人未必就是小人,非黑即白的理论和思想是要不得的。君子不失色于人、君子不失口于人,这两点卢多逊都没做到,而且他还干了一件相当“小人”的事。他知道赵匡胤爱读书,而且是秉烛夜读,第二天还会给自己的臣子们来个读书交流会,畅谈一下自己晚上读书的读后感。发现赵匡胤有了这个爱好之后,卢多逊就去找了宫中的书吏,至于具体都干了什么以及都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从此以后每天晚上赵匡胤看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第二天赵匡胤来了兴致要开书友会的时候,大宋的皇帝陛下发现这个卢多逊简直就是自己的知音,无论他看过什么书,这个卢多逊好像都看过,而且还讲得头头是道。反观赵普,赵匡胤每次说起书里的某个人或某件事的时候,他只能是当一个安静的听众。
有了这层修为和表现之后,赵匡胤对卢多逊更加地赏识了,俩人经常在一起分享读后感,而卢多逊的内心也着实不怎么纯洁,他经常冷不丁地趁着某个空当突然转换话题:陛下,臣听说宰相大人最近又在外面圈地建房子了,陛下,臣听说宰相大人前些天又开了几家店铺,诸如此类,反正就是没说赵普什么好话。
卢多逊对赵普的所为让众人都知道了他俩之间的矛盾,就连卢多逊的那个已经退休在家的老爹都知道了。这位老夫子对自己的儿子大为不满,他捶胸顿足地说道:赵普是开国元勋,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人家对着干迟早要祸及全家,我这把老骨头到时候恐怕也不得安生,我情愿早点死了算了,免得到时候死得难堪,如此可谓幸事一件。
这话还真的被他言中了。后来,赵普主动向已经当了皇帝的赵光义示好并抬出了“金匮之盟”这个大杀器,赵光义就此让赵普又当上了宰相,而卢多逊则成了光义兄和赵普政治交易的牺牲品,他最后的下场比雷德骧还不如,赵光义一直保全着雷德骧,而卢多逊最后在其五十多岁的时候郁郁而终死于贬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这个时候卢多逊正值春风得意之时,而赵普则是灰头土脸如惊弓之鸟一般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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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39楼
在下诏重选相府堂后官后的第三个月,压垮赵普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此人就是雷有邻,那位被赵匡胤砸掉两颗门牙的雷德骧的大公子。
雷德骧被贬到商州做参军之后,有鉴于这个人曾经在京城里当过大官,所以商州的刺史大人对雷德骧非常的谦恭有礼,尽管这个时候雷德骧是他的下属,可他从来没给雷德骧摆什么官架子。那就收拾一下心情继续过日子吧!雷德骧也是这么想的,可命运总是喜欢给人制造一些惊喜,而这些惊喜一旦发生其所产生的蝴蝶效应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某天,商州刺史换人了,是一个叫奚屿的人。这人可就不是个什么好鸟了,他知道雷德骧是得罪了赵普才被贬到这里来的,于是就想着怎么收拾一下雷德骧以便在赵普那里能够博得一个更好的前程。他先是以长官的身份让雷德骧从此以后见到他要给他行参拜之礼,形势比人强,雷德骧尽管千万个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按要求做了。对于一个连赵普都敢正面揭发的嫉恶如仇的人,奚屿的行为无疑让雷德骧又羞又怒,在私下里也就忍不住地问候了奚屿的全家,深得小人精神之精髓的奚屿听到这些话后自然是大怒,这下他就更有理由整雷德骧了。
奚屿听到有人说雷德骧因为被贬出京而时常在家里写东西表达自己对皇帝和朝廷的怨愤和不满,但这只是传言,需要有证据才能坐实,奚屿便把雷德骧找来“商谈公务”,暗地里则派官员到雷德骧的家里以公事为名向雷德骧的家人索要他写的文章。不清楚雷德骧都写了什么,反正这东西一到手,奚屿立马把雷德骧给拿下了,然后以雷德骧被以诽谤朝廷和辱骂 的死罪上报朝廷,然而,可能是对于自己上次处罚雷德骧有些过意不去,赵匡胤这次没有上纲上线地让雷德骧回到娘胎里重新做人,他把雷德骧罢官发配到了灵武。
虽说雷德骧捡回了一条命,可这事对于雷家上下不但是奇耻大辱更可谓是雪上加霜,本来在京城住得好好的,可这下子突然成了被发配到偏远地区的罪人,一家人连生计都成了问题。这落差换了谁都是无法接受和忍受的,况且雷德骧的大儿子雷有邻这时候又正因为迟迟都没能考中功名而满肚子的邪火。愤怒中雷有邻心理变态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赵普在使坏,为了给父亲报仇,更是为了给自己家出口恶气,雷有邻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倒赵普。
雷公子的这次复仇堪称一部励志加教科书式的谍战大戏。他先是得知赵普的下属——相府堂后官胡赞和李克度贪赃受贿的罪行,然后又找到了雷德骧的同年进士秘书丞王洞,他想通过王洞从中拿到胡、李二人受贿的证据。在王洞的身边当了一段时间的“卧底”之后,雷有邻取得了王洞的信任,以至于后来王洞将家里的好多事都托付给雷公子去办,直到有一天王洞让他拿着金银去贿赂胡赞。要说这雷公子还真的很有本事,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但取得了王洞的信任,就连胡赞也跟他混熟了,正是因为如此王洞才把这事交给他去办。就此,雷公子日思夜想的证据终于是到手了。
这还没完,雷公子还有猛料。他在京城还结交了一个朋友,这人叫刘伟,职务是刚刚转正的上蔡县主簿,但他这次能转正是因为他的那位进士哥哥刘侁利用他的关系打点了相府的官员给他伪造了之前遗失的一份材料证明。老实说,这其实叫补办,而非伪造,但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是给了钱才办成的。对雷公子来说,这又是赵普驭下不力的铁证。尽管他告发此事会有出卖朋友为自己谋私的嫌疑,可复仇心切的雷公子哪会管这些,他巴不得这些东西越多做好,那样才会更有把握把赵普扳倒。
这下可以去告御状了吧?且慢!雷公子的枪里还有子弹:宋朝攻灭后蜀之后,朝廷管理皇族宗正事务的宗正丞赵孚因为当初不想去刚刚平定的四川做官而找到了赵普,然后他就以足疾为由留在了京城当官,而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足疾。
好了,火力足够了,雷公子于是敲响了登闻鼓。在赵匡胤面前他把这些事全给说了出来,矛头直指赵普。赵匡胤大怒,他下令彻查此案。同时,赵普也由此跌入了深渊,赵匡胤取消了他独相的权利,他的两位副手薛居正和吕馀庆开始与赵普平权,都具有了掌印、押班和升政事堂的权利,也就是级别虽然还是小了一点,但是权利却一模一样。
几天后,案件审理的结果出来了:那位“造假”的上蔡县主簿刘伟因为雷有邻的揭发被砍了脑袋并弃尸于市,刘伟的哥哥刘侁、宗正丞赵孚、雷老爹的同年进士王洞、赵普的属下胡瓒和李可度皆被罢官并拉出去集体享受大棒子的伺候,胡瓒和李可度还被抄没家产。
至于雷公子,他升官了,虽然没有功名,可他为国除害有功,而且顺带着把他老爹也给捞了回来。但是,上蔡县主簿刘伟之惨死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估计也是因为他事后太过自责,于是他开始每晚做噩梦,继而出现疯癫的症状——大白天里狂呼刘伟不要来找他,不久他也死了——癫狂而死。
这事怎么说呢?为父伸冤绝对没错,可是为此而不择手段置人于死地,这可真的是幸福我一家,痛苦别人家。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或许是吧!
自此,赵普彻底焉了。
如此看来,他在这场斗争里还是幼稚了一些,他的每次出手都不能击中要害从而给对方主将以切肤之痛,就好像只是在警告对手要适可而止,而对手每次出手都直指要害,最终的目标都是他赵普本人。不管他的敌人是赵光义还是卢多逊以及那些对他多年来积怨已深的同僚,反正对手用的手段都比他高深和狠毒。态度决定成败,这话用来总结赵普在这场斗争里的表现可谓是再恰当不过,从一开始他的斗争指导思想就输了一截,对方就是要搞倒他,而他没有想过要终结谁的政治生命,只是在那里敲敲打打。如此这般,再加上强悍的敌人,你赵普不败岂不是要让上天辜负他的敌人们的一片苦心?
终于,大结局上演了:公元973年8月,赵普被罢免宰相之职,出京就任河阳三城节度使。理由是什么?理由是大宰相太辛苦了,需要出去休息一下,免得劳累过度了。
这些都是官面上的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赵普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有个现象很有意思:这场斗争从头到尾几乎都看不到赵光义同志的身影,似乎这些年的一切争斗都跟他毫无关系,他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可是,赵普动身离京之时给赵匡胤写了一份奏折,里面说道:他们都说我跟你的弟弟赵光义不和,说我总是在说他的不是,我现在终于发现你的弟弟确实很好,他又忠又孝,根本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这下子赵光义同志是彻底跑不掉了。赵普的这番话明白无误地告诉世人,我赵普之所以会有今天是跟完美无缺的赵光义同志有很大关系的。可怜了未来的太宗陛下,他把赵普的这些话完全当成了夸赞,这么有力度的话怎么能够不让它留在史书里永远地名留青史呢?赵光义不想管那些会像我这般心理阴暗的人会怎么分析他在这场斗争里的角色和戏份,他是赢家,是胜利者,唯有胜利者才能拥有生存权和话语权。成王败寇,胜利者书写的历史才叫正史,至于失败者,谁叫你输了呢?失败者只配去接受和忍受屈辱和痛苦。
战斗结束了,接下来就该召开表彰大会了。
来看一看这份赵普倒台之后的受赏名单:封皇弟开封尹赵光义为晋王且从此每次上朝时负责押班引领百官——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封山南西道节度使皇弟赵光美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封皇子贵州防御使赵德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
封吏部侍郎、参知政事薛居正为门下侍郎,封枢密副使、户部侍郎沈义伦为中书侍郎并平章事,封翰林学士、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为中书舍人兼参知政事。
封左骁卫大将军、判三司楚昭辅为枢密副使。
最后,别忘了另一位之前就已经受到晋升的吕馀庆。
从这份名单里不难看出赵普的对手们其阵容有多么的恐怖和强大,当然,这里面并非所有人都与赵普为敌,比如赵光美和赵德昭,这二人获得封赏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稍微制衡和掣肘一下已经形成一家独大的赵光义。赵匡胤的想法很美好,但历史会证明他太高看自己的三弟和自己的儿子了,这二人根本不是未来的大宋太宗陛下的对手。
这里真的要为赵匡胤感到叹息,也要为赵普感到委屈和憋屈,他是一直主张要制衡和限制赵光义越加膨胀的权力欲和野心的,可赵匡胤最终还是在他和亲弟弟之间选择了后者。三年后,相信在得知赵匡胤突然死亡的消息时,赵普的内心是既悲痛又不甘:当初如若不把我赶出京城,事情又何以至此啊?
不管怎样,随着赵普的罢相,大宋朝堂算是就此安定了,接下来又到了再动刀兵的时候了,目标——李煜的南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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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历
40楼
现在来说五代十国里的这个南唐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南唐就不得不提到它的建立者李昪,这个人的一生其传奇指数在中国的三百多位帝王里面绝对能排在前列,到底有多靠前就不好说了,毕竟每个人的角度和立场都不同。
公元895年,唐朝的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弘农郡王杨行密率军攻打濠州。看看杨行密头上的这一大堆显赫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再看看这个时间段,很明显的事实就此摆在眼前:这个杨行密是唐末众多藩镇里面具有极强实力的一个。再看看这个叫濠州的地方,当时这里并不怎么有名,但在四百多年后,这个地方连同出生在这里的一个人将名传千古,那个人的名字叫朱元璋,而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安徽凤阳。
很巧的是,杨行密在攻下濠州之后也遇到了一个未来的皇帝,但这个未来的皇帝现在还只是一个六岁多大且没了父母另外还在寺庙里混不下去的小沙弥,但这个小沙弥长得实在是非常的可爱。杨行密手里的刀子这时候估计都还在滴血,但看见这么一个小可爱他的心也瞬间软化了。
小朋友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孩的回答让杨行密本就已经快要软化的心彻底融化了,简直就是要碎了。小孩一边哭一边回答:我姓李,我的爸爸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的妈妈也死了,我的伯父也死了,我也没有家。
在战场上见惯了尸山血海的杨行密这时候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沙弥心疼得不得了,于是随即就决定要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自己养起来。说来这个孩子也真是难得,生于乱世且父母双亡,但却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姓氏,这个伟大的唐朝皇帝的姓氏(后来他自称自己是唐太宗的儿子吴王李恪的十世孙)。
在他父亲因战乱与家人走失并生死不明之后,他的母亲和伯父带着他到濠州避难,谁知道这个鬼地方也是兵荒马乱,他的妈妈不久也病死了,而他的伯父也很快死于战乱之中,他就此成了孤儿。起初他被寺庙收留,成了一个小沙弥,但后来寺庙也养活不了几个人了,这个小沙弥就成了流浪儿,再后来他遇到了杨行密——这个改变了他往后人生的第一个贵人。
有句话可能浅薄了一点,但事实就是如此:有时候颜值真的会改变或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无论男女。
按理说一个小屁孩而已,放家里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罢了,况且还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杨行密家里,可事情就是这么怪。兴许是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得太可爱了,杨行密简直每天恨不得随时把他抱在怀里,最后以至于杨行密的儿子杨渥感觉到了威胁的存在并有了切实的行动。具体是什么行动不可考证,反正在杨渥这里这个小孩儿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史书说这个孩子“为杨氏诸子所不能容”,但事实上这个时候小沙弥顶多才七岁,而杨行密的大儿子只比他大三岁,也就是十岁,而杨行密的次子杨隆演这时候还没出生。也就是说,问题就出在杨家大公子杨渥的身上。都说人性本善,可在杨渥这里显然不是这样,在他眼里这个父亲的新宠就是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小野种,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凭什么把本该属于他的恩宠给抢了过去?
争宠这种事可不止是会发生在那些后宫的女人们身上,小孩子争起宠来会让人见识到何为最原生态的人性本恶。
杨行密某天终于发现大事不好了,他的亲生儿子这是吃醋了,看这个样子他的这个兔崽子迟早得弄死这个小可爱。万般无奈之下,杨行密只得忍痛割爱,他把这个小孩子交给自己手下的大将徐温抚养,而徐温就是这个小可爱人生里的第二个大贵人。
跟了徐温之后,这个孩子有了自己正式的姓名徐知诰。这个孩子无疑是不幸的,但他也是无比幸运的,就在他毫无知觉但命运却已然在撕裂他幼小的心灵时,他遇到了杨行密。如果让他继续待在杨家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北汉后主刘继元,很有可能会因为早年的悲惨境遇以及饱受杨大公子的欺辱而在长大后变得心性扭曲,可这时候他又遇到了徐温以及徐温的老婆李氏。因为是本家,李氏对这个惹人爱又命运凄惨的孩子格外疼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早年的那些阴影和伤痛都慢慢地被治愈了,而他也开始健康地成长着。
先抛开这个孩子再来说说杨行密。经过一系列的征伐厮杀,杨行密在江淮一带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东打吴越北拒朱温,就此成为唐末的几大强藩之一。公元902年,杨行密被封为吴王,五代十国里的吴国就此在地理和称谓上得以确立。三年后,杨行密去世,他的长子杨渥继承其王位。杨行密去世前指定右牙指挥使徐温、左牙指挥使张颢辅佐杨渥。这个当时只有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继位后的一顿骚操作搞得吴国上下怨声沸腾,最终逼反了他父亲留给他的辅政大臣,而他自己也被送去见了他的那个英武强悍的老爹。自此,吴国的军政大权落入徐温和张颢手中。
什么叫作死?就是世上本无事,可你自己心里头有事,而且还以为自己心里的那些不好的事一定会在某天成为现实,而你为了不让它成为现实于是瞎搞一通,直到最后把自己搞死为止。杨渥是这样,杀掉了郭威和柴荣全家老小的后汉皇帝刘承佑也是这样。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甭管之前是什么样的利益共同体,杨渥死后,徐温和张颢就没法共存了,最后徐温在火并中胜出了。没办法,谁叫徐温大人是天选之子徐知诰的养父呢!
大权独揽之后,徐温并没有猴急着马上当吴王,而是把自己的老主子杨行密的二娃杨隆演给抬了出来当他的傀儡,而他自己则跑到润州(今江苏镇江)去经营自己的老巢。不过,这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像是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这里面的原因就在于徐温把这一招给升华了,他自己跑到了润州但把他的长子徐知训留在了吴国的都城广陵(今江苏扬州)。他留他儿子在这里干啥?监国摄政!
这个徐大公子就没他老爹那么聪明了,简直可以说是集蠢恶狂于一身。仗着自己老子的威风,他对吴王杨隆演毫无为臣之道,经常当众欺凌甚至是辱骂,这搞得堂堂的吴王当场大哭,而对于留守广陵的吴国大将朱瑾,徐大公子更是把之前的师徒之情忘得一干二净,根本谈不上什么尊重,甚至因为忌惮朱瑾的实力和威望而准备杀了老朱。更有甚者,这个徐大公子还趁着朱瑾的爱妾来他府中串门把这个妹子给强行弄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徐大公子的所为惹得广陵城上下天怒人怨,被他强行往自己头上戴了一顶帽子的朱瑾更是怒不可遏,于是便预谋杀掉徐知训,可当他把计划告诉给吴王杨隆演时,天纵神武的杨行密的这个二娃竟然对徐知训畏惧如虎,这个吴王根本不敢有妄动之念。在徐知训这边,因为忌惮朱瑾的实力,徐知训便决定将朱瑾调出广陵去外边当节度使,而朱瑾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在家里设宴款待徐知训。没想到的是,徐知训这个睡了人家女人事后也不赔礼道歉的猪脑子竟然还真的来了,结果他就此命丧黄泉。
朱瑾砍下这个色鬼的脑袋,然后提着这颗首级去见吴王杨隆演,说他已经为吴国除去一大祸害,谁知道这个懦弱的吴王竟然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见。
朱瑾本想以吴王的名义宣布诛灭奸佞以此镇住徐知训在广陵城的爪牙,可如今杨隆演的表现让他只能绝望,他被气得是以头撞柱!等他准备出宫时却见大门已经关上,于是他翻墙而走,不幸的是他摔伤了脚,徐知训的狗腿子们蜂拥而至,朱瑾自知已无活路而言,他仰天长啸后拔剑自刎。
这时候就轮到天选之子登场亮相了。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乞丐在徐知训死的这年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史称其:身长七尺,广颡隆准,为人温厚有谋,用现在的说法这就是一个才德俱佳的高富帅。徐知诰对自己的养父徐温不但恭敬孝顺,而且为人谨慎不轻浮,而相比之下徐温的几个亲生儿子则让他很是烦心。他经常当众对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你骂就骂呗,可骂这些儿子的同时他还要捎带上表扬一下徐知诰,长此以往的结果可想而知,徐家的儿子们恨死了这个外来户,其中犹以徐家大公子徐知训为最甚。
史料里记载了两次徐大公子密谋杀掉徐知诰的事件:一次是徐大公子请喝酒,暗中却埋伏刀斧手准备伺机而动。还是那句话,天选之子徐知诰怎么可能这么窝囊地死去,当时的行酒吏刁彦能在给徐知诰倒酒时以指甲掐其皮肉,徐知诰瞬间顿悟,于是找机会溜走逃过了一劫。
另一次则是徐知诰从自己的辖区润州到国都广陵公干,徐大公子又请喝酒。这一次还是老套路,不同的是老天爷派来的救兵换人了,这个人叫徐知谏,是徐温的第四子。这个人心性淳厚,也欣赏和敬佩自己的这个非血亲的兄长,他在席间用脚踩徐知诰示意他快离开。得知其逃走之后,徐大公子命人前去追杀,可笑的是他派出去的这人就是上次救了徐知诰一命的刁彦能,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上面说到徐知诰当时的辖区是润州,这不是徐温的老巢吗?没错,但是因为他的这个养子工作太出色把升州(今江苏南京)治理得为富一方,于是他就很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这个养子的地盘给占了:好儿子,咱们换个地方住,升州给我,你去润州吧!
得知徐知训在广陵被杀的消息,徐知诰就带兵杀入了广陵并把徐知训的一切权利和地位都给接管了过来,而徐温也默许了此事。徐知诰采取了与徐知训完全不同的执政方针,具体的政策就不说了,如果说之前徐知训把广陵搞得是民怨沸腾,那么在徐知诰的精心治理下则是民心尽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尽管徐温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但人心却已然被徐知诰所收揽。
顺便补一个事。徐知诰进入广陵之后把朱瑾的全家都给抓了起来,结局没得说,只能是全部砍头。别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法制,说这个就显得天真了。朱瑾的夫人在刑场号啕大哭,他的一个小妾则大声说道:夫人别哭,哭也没用,我们马上就能和老爷团圆了。于是,朱夫人这才止住哭泣,引颈就戮。我不知道朱瑾的这个小妾是不是之前被徐知训凌辱的那一个,不管是与不是,这个女人都值得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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