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王府井
王府井有一处地方最应该看,但许多人即便路过,也不瞧一眼。这就是外文书店门口路上的一口井。早前人们在地上打井喝水,北京城里苦水多,这口井是甜水。周边人都来此处打水用水,史上还产生过“八面槽”的地名,就是八角形的石槽,方便更多运水的马同时饮水。而王府井以东,现在只要走到协和医院那里,仍旧能看到旧时王府的遗迹,连协和医学院的建筑形制都仿照王府模样。王府井与大内不过一箭地,从前有十王府的说法。有王府,有井,成就了王府井。
王府井的全面繁荣,要待清朝中后期。满清早期,汉人被从内城赶出去,只有满人和旗人才能住在城里。到了后来,规矩逐渐松弛,王府井那个地理位置,先天适合商业发展。因为了紧邻着那么多王府,购买力强,吃喝玩乐所需,皆需商贾疏通。满清灭亡后,王府虽说逐渐失去了原有功效,但王府井的商贸中心地位却再也没被取代,以致现在一提到北京,代表性购物景点肯定有王府井,名声在外,被誉为“金街”。
王府井果然是“金街”,大街两侧有许多百年老店,可能是地租昂贵的原因,王府井不断升级,升到现在,我已经不大敢去王府井了。王府井交汇长安街处,左手是北京饭店,右手是东方广场。北京饭店自民国以来,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端酒店,接待过的外国政要无数,由此可知其消费指数。东方广场是香港李嘉诚开发的,靠近王府井这一侧有橱窗,多展示世界名表,从价格上看,一般不会低于10万元。工薪层还有心思进去买块表吗?
就是王府井大街上的餐饮店,价格也不亲民。有此朋友请我去大街南侧的东来顺吃火锅,我翻了翻菜牌,着实不便宜,就不点菜了,让朋友自己来点。一盘羊肉七、八十的话,我们总不能只吃一盘,就是两个人进餐,也要几百块。由此可推,全聚德烤鸭是便宜不了的,没在那里吃过。
我们赚工资的吃不起大餐,王府井在路西弄了一条小吃街,平时总是这条街里人满为患。王府井小食街一度最吸睛的,就是油炸各种虫子。多年前我第一次去,甚恐,大开眼界,原来以为只是东南亚人喜欢吃各种怪物。比如成串的活蝎子,风吹,蝎子就在木棍上张牙舞爪。成串的黑蜘蛛,成串的蚂蚱,成串的青虫,成串的水蟑螂等等,有老外看得神魂颠倒,闭着眼睛试吃。新冠肺炎疫情以来,中央立法管制野生动物食用。几天前我去专门看看小食街,封门了,怕是以后重新营业,也不会再吃那些古怪玩意儿了。
王府井大街现在越整理越宽敞,因为完全改造成步行街,特别是夜里逛逛,还是很漂亮。缺点是越来越朝现代化方向改造,也是看着越来越像纽约第五大道。但传统韵味消失了,满街的霓虹广告牌扁兜售的都是DIOR、TUDOR等全球一流品牌,至少老外慢慢就不会来了。美国人怎么会跑到北京看纽约第五大道?
不过普通游客虽然买不起天价商品,逛逛书店总是可以的。王府井有新华书店、外文书店、涵芬楼、灿然书屋等一众一流书店。王府井北侧还有著名的天主教东堂,总是有游人在那里拍照留念。
前阵儿我去了一趟王府井百货大楼,当然没买东西,而是直奔地下二层新开设的一间和平菓局。这是全部按照旧时老北京的集市仿制,面积超大,一入其内,顿觉穿越回到一个世纪前,可以说,那里完全可以拍电影。
百货大楼前广场上有一尊张秉贵同志的塑像。这个时代的新人,不大会有多少人知道张秉贵这个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张秉贵名贯大江南北,因为他在百货大楼售货,除了有“一团火”的热情,还有“一把抓”的绝技。张秉贵卖糖果,顾客要多少,他抓多少基本就准。为了这项基本功,张秉贵同志在家里进行无数次的练习。张秉贵成了全国劳模,各地纷纷来北京向他取经,他也收了好多徒弟。由于不断拔高,张秉贵自己撰文写道,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站好社会主义的柜台,绝不站资本主义的柜台。极左时代,在王府井也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当年也把王府井大街改为“人民路”,好在后来改回来了。
在舞彩浅山上
山地与平原交接处,常有低山过渡。北京把100米至300米的丘陵地区称为浅山,有些地区在这些浅山上种植黄栌、枫树等彩叶树种,每到秋季,漫山五彩。顺义区有一片连绵的舞彩浅山,长达几十公里,这个季节是美翻了的。
开始预料到游人会多,当我们到达舞彩浅山东端的时候,没想到来登山的人会那么多,因为路两侧停泊的车辆,从公园门口排出去有一两公里那么远。索性继续朝前开,反正公园入口不止一个。山里的秋天有别样的美,往远山眺望,层林尽染。路边有果农摆着简易的小摊,售卖又红又大的苹果。临近山区的地方,农民多种植经济果木。春天有杏,夏天有樱桃,秋天有梨,有柿子,有红苹果。
我们到了公园第二处入口,结果仍旧是人潮汹涌。微信新闻上总是播报香山看红叶的人多,许多游客便驾车远行,像顺义这里,也都直比市场。照例是无处停车,这次在公园门口两侧,当地村民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市集。爱登山的去爬,不爱登山的老人或小孩,就穿梭在农贸摊子前。见有的小孩边走边吃苹果。
既然怎么样都是游,我们继续在山脚下沿着公路前行。终于到了一处尚未维修完工的入口处,门口车辆殊少,停车上山。北京人春天看花秋天赏叶,这一习俗已沿袭数百年。古代没有汽车,市民们不辞劳苦,从市里赶往西山,有时候还要在寺院或者客栈住上一、两晚,只为不错过季节。古人想象不到我们的现代交通方式,当然我们也很难设想未来人的后现代交通方式。无论徒步行走,骑驴悠悠,单车旅行,或者自驾观光,通行方式再怎么变,欣赏大自然美景的内容不变。
坐在车里远观,总是不抵身在此山中。还没等登山,就被这漫山遍野的赤橙黄绿所震撼。山上的红是红栌,黄是黄栌,橙色是枫树,真的像是打翻了颜料瓶。
逐级登山,半山有观景台。清风徐来,俯瞰山下平原,村庄里有白烟冒出,行道树半黄半绿,我到不记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片。年轻时最不喜欢秋天,那时前途无着,萧瑟和寒凉常与内心共鸣,倒是一点儿也不记得秋意之美。
和大哥登山。忙忙碌碌,亲兄弟也难得有时间聚会。一起到郊野玩一玩,回忆起来这样的场景不多。大家天南海北,不见面远比见面更常态。小时候在一起还有个别片段,之后是长长的空白,又直到现在,皆以鬓染微霜。
我们在山顶远望群山,红红黄黄的颜色一路蔓延过去,没有休止。我想煤球没有来,可是损失了。下得山来,老妈坐在公园门口等我们。我还是能回想起小时候,老妈站在院子里喊,小二,回来吃饭啦。两个儿子再次并肩返来,半生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