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南瓜

夏天是瓜季，吃瓜正当时。瓜类，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常见的水果类有西瓜、甜瓜、面瓜、香瓜、哈密瓜。蔬菜类有冬瓜、南瓜、苦瓜、丝瓜、黄瓜。这些露天种植的农作物，比起温棚产品，口味更纯正。三伏天里，人们热得不爱吃饭，瓜果成了餐桌上的宠儿。这个时候需要用点心思，做几道逗人食欲的饭菜。
前几天，我做过一道菜，是闺蜜阿梅倾囊相授。我凭着主观想象，取了个菜名，叫“双瓜合璧”。双瓜，曰苦瓜，曰南瓜。苦瓜切成厚度约一厘米的圆片，掏空瓜瓤，焯水过凉水。南瓜蒸成瓜泥，放入苦瓜圈均匀抹平，蘸蛋液备用。煎锅放入食用油，上了油温，轻轻放入瓜圈，正面煎一下，反面煎一下，出锅。这道菜，苦中带甜，黄中有绿，外酥里嫩，香味扑鼻。食之，消解暑气，败去心火。
南瓜是大众菜，绝大多数“吃瓜群众”都能适应。苦瓜，必须“看人下菜”，生活中，有很多人不吃苦瓜，一旦吃了苦瓜，胃部会翻江倒海。苦瓜，是苦味界之翘楚。它含有一种叫奎宁的特殊物质，能有效提高人体免疫力。南瓜，是黄色蔬菜的代表。它富含膳食纤维，最是补中益气。二者完美结合，营养价值极高。
我问阿梅，你是跟谁学的这种菜式？阿梅说，我家外婆。既然是外婆的手艺，这道菜也应该叫“外婆菜”。外婆老成持重，做菜自然颇具匠心。苦瓜裹着南瓜，就像人的一生，有苦也有甜。我家儿子本来不爱吃苦瓜。没想到，这道瓜菜，他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之后，抹抹嘴，说，妈妈，我们学校食堂里有南瓜盅八宝饭，味道特好，咱家也学着做吧！
带着儿子去超市采购原料。首先买了八宝豆和葡萄干。儿子指着菜架上的贝贝小南瓜说，就用这个，就用这个。贝贝南瓜底部平整，个头适中，用来做“南瓜盅”再合适不过。第一次做南瓜盅，怕切不出理想的形状，我一下子买了好几个备用。这种墨绿色的圆南瓜，表面疙疙瘩瘩，瓜瓤又甜又面，属于“内秀”瓜品。
儿子虽然吃过南瓜盅饭，可并不知道怎么做。我只好找“度娘”帮忙。八宝豆浸泡蒸熟，葡萄浸泡洗净。在贝贝南瓜顶部四分之一处，切开，掏空瓜瓤，顶部为盖，底部做盅。熟八宝放入南瓜盅，上面覆盖葡萄肉，盖好盖，放入蒸笼，开锅后蒸15分钟。我掐着点，唯恐时间过了，南瓜肉发软，走了样。三个南瓜盅出锅，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基本完整。儿子吃了一大一小，说比学校里的还好吃。老公有“豆类恐惧症”，除了绿豆，别的豆一律不沾。他说，我觉着那个南瓜盅，再安上个壶嘴，就像绿色的茶壶。以后再蒸南瓜盅饭，给我蒸一个空南瓜盅。我泡上壶茶，试试味道如何？我说，美得你。
去年暑假，弟弟一家人来我家做客。顺便从父亲菜园子里摘了几个南瓜，给我捎了来。其中，两个花皮长条南瓜，三个黄皮圆南瓜。晚上睡觉的时候，家里缺了一个枕头。我脑洞大开：何不枕着南瓜睡？我把长南瓜洗净擦干，找了块枕巾包裹。弟媳妇说，找个棉衣服枕着，总比这个硬疙瘩舒服。我说，就是图个新鲜刺激呢。半夜里，觉得硌得慌，悄悄找了件棉衣覆盖住南瓜，舒服多了。早上起来，左右转动了下脖子，没感觉异常。南瓜也没有任何损伤，照吃不误。
我把那个没机会当枕头的长南瓜，送给了阿梅。阿梅分次食用，做了几次南瓜饼。南瓜虽不贵重，用它送礼，却是古人遗风。清朝末年，海盐地区有一名学子，叫张艺堂。此人生于清贫农家，自小勤奋好学。当年，张艺堂拜师丁敬身。第一次登门拜访，没有钱交学费。张艺堂从家里摘了两个大南瓜，装在布口袋里，背着去了先生家。学生们觉得此举对先生极不尊重。丁先生，看见大南瓜，却面露笑容。丁先生用这两个大南瓜，做了一顿南瓜宴招待学生们，大家吃得一团和气。张艺堂得师如此，能不奋发图强？他刻苦自励，学业大进。几年之后，终成一方贤士。“南瓜礼”，也一直被文人们津津乐道。
三个圆南瓜，黄皮黄瓤，表里如一，可惜，两头鼓出尖把来。没有一个和贝贝南瓜一样，能平放得住。摆明了，不能做南瓜盅。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用一个圆南瓜熬了两次粥。南瓜配小米，美称“金米南瓜粥”；南瓜配大米，美称“银米南瓜粥”。我把另一个南瓜，擦成细丝，蒸了一锅南瓜鸡蛋馅大包子。真香！剩下一个最大的，歪放在厨房里。不小心碰着，它就和陀螺一样，咕噜咕噜转。
厨房里闲置着一个罐头瓶。我用它当支架，把那个碍手碍脚的圆南瓜固定住。底部凸出部分，卡在瓶口里，稳若泰山，安如磐石。这么伟岸的形象，干脆端到书桌上，当个摆设吧！那段时间，我崇尚吃素。为了勉励自己，我拿来碳素笔，在南瓜表皮写上“性定菜根香”。南瓜着色容易，去亦不难。写坏了，清水一冲，了无痕迹。我写了两次，不甚满意。第三次勉强可看。 我的圆南瓜高举“标语”，昂首矗立，长达两月。终因败相不雅，忍痛割爱，扔之。
在农村里，南瓜是“贱菜”。到了城市里，摇身一变，成了美味佳肴。我在饭店里吃过一次南瓜藤炒肉。口味固然不错，价钱也是够高，一盘菜定价38元。据服务员说，此菜有药用价值，有助于体内毒素排出。同桌的小胡说，这要是在农村，五块钱一盘也没人吃。这倒是实话，我父母年年种南瓜，南瓜藤尖，无比鲜嫩，举手可得，又不花钱，也没见他们吃过南瓜藤。 这家饭店好像和南瓜有仇，见不得南瓜面世。菜谱上另有一道“南瓜花炒鸡蛋”。南瓜花的确能吃。记得小时候，我犯了牙疼，母亲熬南瓜花汁液给我喝。挺管用。
南瓜子是大众零食，富含氨基酸，能驱除湿气，杀灭血吸虫。超市里有袋装、散装的干南瓜子，嗑起来，挺香。汪曾祺先生在美食文章写道：“在云南腾冲吃了一道很特别的菜。说豆腐脑不是豆腐脑，说鸡蛋羹不是鸡蛋羹，滑、嫩、鲜，色白而微微带点浅绿，入口清香。这是豆腐吗？是的，但是用鲜南瓜子去壳磨细“点”出来的。很好吃。”鲜南瓜子制作的豆腐，十分罕见。一般人没机会见到，遑论入口？姑且羡慕一下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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