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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物记

夜雨宿巴山
1楼
立春快十天了,这暖风徐来的初春,草木已有了春意。《红楼梦》里,贾宝玉用“花气袭人知昼暖”为其贴身丫头取名。诚然,植物对天地冷暖的感触比人类灵敏得多。
春天的景象很多,风在不知不觉中低调的去了寒气,杨柳风袭面是癢癢的感觉,如婴儿的指头抚面一样。而植物在天地回暖中高调地抽芽开花。春天的花木中,梅花当先。虽然说中国人的认知中认为梅花冰天雪地的寒冬中的傲寒之物,但梅花大面积的盛开实际还是在乍寒乍暖的早春时节。江南的城市多有种梅,梅花满山的如杭州的超山,苏州的香雪海,南京的梅花山,除此之外,这时节的古典园林里,寻常巷陌旁都有梅花的绰约风姿。不如牡丹有富贵气象,梅花以廋骨气质取胜。一向追雅恶俗的明朝文人 文震亨在其《长物质》里说“坐卧梅花丛中,令人神骨俱清”,梅花是冷香,其气质也是冷香,这种冷香,不比杏花的春意闹。令人醒神清脑。从香味来说,白梅胜于红梅。看来造物主是公平的。给了你靓色,还会平抑住你的芳香。而且这红梅好像也是无法结梅果。文震亨还说:“绿萼更胜,红梅差俗”。虽然我不认同红梅俗,但我认同绿萼确实是梅花诸品中的上品。

绿萼白瓣

萼是豆青绿,瓣是粉白

春雨梅花

春来满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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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2楼
春时菜蔬
昨晚读汪曾祺先生的小说《金冬心》,小说其中的寓义先且不谈,在读他写扬州盐商 程雪门 接待盐台官员 铁保珊 的饭局中,有菜单细节。其中写有“随饭的炒菜也极素净:素炒蒌蒿薹、素炒金花菜、素炒豌豆苗、素炒紫芽姜、素炒马兰头、素炒凤尾——只有三片叶子的嫩莴苣尖、素烧黄芽白…… ”。回味一想,这和苏州人说的“七头一脑”很接近嘛。
苏州人讲究不时不食,是生活经验,也是饮食准则。江南地区四季分明,各有时蔬。古人所谓“春韭秋菘”,也就是春天的的韭菜最嫩,秋天的白菜味最美。这是古人总结的生活经验。鲜是人类舌尖对美味的基本要求,如果说蔬菜从出土到入盘是加工环节可以人为控制的鲜,那么季节更替的应时物产则是自然赐予的鲜。只是这两种鲜都要齐全,在今天的城市生活中实在件是很奢侈的事情。江南春天,莺飞草长,苏州人认为春天的“枸杞头、马兰头、小蒜头、金花头、荠菜头、豌豆头、香椿头和菊花脑”这七头一脑最为鲜美,是食用的最佳时节。
这七头一脑中,荠菜自不用说,南北皆产,无论荒野田园,都是常见物种。既可做馅于馄饨或春卷,食其味。也可下汤做羹,尝其鲜。菊花脑,我实在没见过,不知何物,料想应该是菊科植物类?待见识了再谈。这里面的枸杞头,就是枸杞芽。枸杞这物种,以塞北的宁夏为最,江南少见。在《红楼梦》中,大观园里的贾探春和薛宝钗就点过“油盐炒枸杞芽儿”这道菜。按书中所说“不过二三十钱的事了”,那么这枸杞芽应该是廉价的的大众菜,这豌豆头,也就是豌豆苗。四川人叫它 豌豆尖,似乎更贴切,毕竟掐尖取嫩是取其精华,这豌豆苗从来都是绿叶称红花,投于汤中,或佐面条,佐酥肉。都是配衬之物,不宜过多,不然就喧宾夺主了。绿油油的豆苗既衬汤色,更能点化汤的鲜味。金花头,即苜蓿苗也。这是一带一路的古物,当年张骞就从西域引进中土。嫩可食用,老了可作饲料。这苜蓿有开金黄色的小花,所以江南的人取个口彩叫它 金花菜。这菜食用时须取花未开时的嫩苗。否则迟了,满口纤维,入口难嚼。这金花头,可素炒,入油锅快速翻炒,最好佐以少量黄酒,既去草青味,也更酥嫩。当然也可以佐荤腥,焯水后作菜底。无论与红烧肉,还是酱汁肉同盘,解油腻是其一,更是翠绿称肉红,可谓“绿了金花头,红了樱桃肉”。简直让人直垂口涎。
再细说这马兰头,我们四川人叫它 鱼秋串,这物种是上不了四川人的餐桌的,嫌其味不正,只做药汤,不作食蔬。但水土不同,物种各命。正如鱼腥草一样,在四川,它被嚼之如甘怡,而其他地区却被避之不及。这马兰头在江南却被奉为美蔬。通常的的做法是焯水后,切成碎芽米状再拌以碎豆干,拌以油盐略加点白糖,装碗压成型,反扣后装盘。既好看,又时鲜。再读汪曾祺先生自创的菠菜塔,似有异曲同工的效果。清朝的大吃货 袁枚 在《随园食单》中也记有马兰头与醋笋拌食,可解油腻醒脾。
小蒜,四川人名野葱。实在是乡野之物,田埂地头,都能见到。叶长像葱叶,茎头如蒜头。蒜头可煮白粥,待砂锅中的粳米粥细熬慢煮成粘粥时,将切碎的蒜头投入砂锅中,搅拌几下即可告成。蒜头的异香点醒 米粥的清香,让人口味大开。这蒜头也可做腌菜,用砂糖揉匀,入罐腌制后,佐餐下粥都可以。食用起来,是韭香?是蒜香?或许都不是,这是它特有的香。
香椿这本是椿树树芽的草木之物,今天被炒作成了身份标签之物,好像高不可攀一样。椿树自从被庄子夸为“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长寿树种后,椿树就和萱草(黄花菜)也被文人们代称父母了。旧时人家,庭内屋外,都会种有椿树。椿芽可食用,喜欢的人,自然觉得是天赐美味,就如苏东坡就好这口,还夸椿芽是“ 椿木实而叶香可啖”,而不喜欢者,闻到椿味就反胃难以下咽。在江南地区每到谷雨前后,是食用椿芽的黄金时期。芽类这类嫩蔬,以最简单的方式炊作为好,以便存食材本味。酒红的椿芽,遇热水后瞬间变碧绿,炒水后的椿芽加以油盐拌嫩豆腐,看起来如白玉搭翡翠,如果是炒鸡蛋,又像黄金镶碧玉。至于其中味道嘛,自己先尝后,再做决定是誉是诽吧。
香椿一旦过季,春时将尽。或许该是枇杷上市了。若要想还要吃春天的味道,只能待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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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野樱
当野樱桃 花开满山了,巴山也就入春了。各地的报春时使者各有不同,柳爆新芽是春临江南,杏花满山是春到塞北,野樱桃花开则是春入巴山。野樱桃花比其他都开得早,单瓣柔弱却示春意进人间。
但几乎无人欣赏过这野芳的花瓣花蕊,也无人怜意“它是否如梨花瓣那样是月亮做的”。反正它粉花缀满树冠,自由自在的开在山间,这种散漫,也成不了东瀛雪樱那般气势。山里人从来坚韧不拔,也开朗大方,绝不会用哀美去看这野樱飘零。反正花开自会花落,它会年年春来。这野樱桃是自在的开花,散漫地分布于各处山坳崖壁。它的居住地纯粹依从飞鸟的心情,飞鸟食尽野樱桃后泄于何处它就生根何处。
野樱桃花纯净的比雪还净,白无杂色。这时节的樱开巴山,在枯丛中它唤醒生机,以示春临,在松柏林里它一抹靓色,在绿丛中以色耀目。野樱桃花期也就几天,一场春雨之后,就四处飘零化作春泥。野樱桃似乎在花开时尽全力地在绵延丛山里标注自己的位置。待花谢之后又身隐莽莽丛林中,无从查找。这时的它“事了拂衣去,身藏功与名”。
樱桃家族中,洋樱桃(车厘子)肉厚汁多,甜蜜润口,家樱桃汁肉略薄,酸甜爽口,这野樱桃皮包骨头,几乎无肉可食。就连最谗嘴的娃娃也懒得下手,也就飞鸟喜欢食用而已。野樱桃树杈繁多,做不了啥农具使物,其木质如腊梅一样脆得很,一掰咔叽一声就断了,砍柴的樵夫也懒得上手。或许这是这种无用之用,才是它能漫山开遍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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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竹笋
“一阵催花雨,数声惊蛰雷”,今天是列为第三个节气的惊蛰,但窗外春日朗朗,未见雨,不闻雷。对于惊蛰,善于观察总结物侯的古人发现到了此时,冷暖交汇,雨水增多,将"桃始华,仓庚鸣,鹰化鸠"列为惊蛰这节气的三侯。冬季长久不闻的雷声这时节启始,好像这雷鸣,可以惊醒蛰伏的万物。
其实惊醒的哪止灼灼其华的桃花呢,还有竹下的笋。深藏土下的笋到了这时好像打了鸡血一般,一定要风风火火的冒出土,见见世面。笋这中国饮食生活里的令类菜蔬,被李渔在《闲情寄偶》中提拔为“蔬食中第一品”。笋分多种,按时间顺序可有冬笋,雷笋,春笋。冬笋蛰伏土下,于深冬上市,口感鲜嫩,春笋于春分时节破土而出,鲜爽脆嫩,比冬笋稍略多点纤维感,雷笋正是惊蛰时节的等物,好像闻雷而生。如果说,冬笋是笋中皇后,那么春笋应该是笋中贵妃。其实除了这几种,各地气候,海拔不同,夏秋季节还是有笋可食的,重庆的深山里有种方竹笋,那得深秋才采收,而我故乡的巴山高处有种鞭竹笋,而是初夏时节的风物。
无论哪种笋,都是以鲜取胜于其他菜蔬。宋朝人林洪就戏称笋为“傍林鲜”。笋这鲜物,宜现取现烧,这样说起来,南方人更有口福了。因笋之富地,无论江浙丘壑,还是闽赣深林,都是在南方。江浙人多是烧笋的高手,笋的吃法很多,可荤可素。那位浙江人李渔总结到吃笋是“素宜白水,荤用肥猪。”素是尽取食鲜,用那种指头粗的雷笋,带壳水煮,略加盐即可,如果加那些糖或生抽类的调料,那是画蛇添足,反而让笋的鲜不清纯,剥壳尝试,顿时鲜满口舌。这正时所谓的手剥笋;冬笋炒雪菜,杭州人叫炒二冬;如果再加点肉片,下面条用,那就是杭州人说的片儿汆。
在文人们看来,食笋和吃蟹是行风雅之事。吃货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廋,无竹令人俗”。搞不懂为啥不熊掌与鱼兼得呢?其实笋和肉是最佳黄金搭档,要是笋和肉搅合到了一起,那是既可满足口舌之欲,又不落套俗事的完美之事。笋的鲜,可解肉的肥腻,肉的厚重,被笋解化成鲜。春笋配肉,将肥肉熬出油,用红烧的方式烹饪,那就是传说的油焖春笋;要是春笋配咸肉,火腿和百叶结,用砂锅细火慢炖,那就是江浙人念兹盼兹的腌笃鲜,几重鲜物经细火慢炖,那是鲜得无法言表了,只能用苏州话说是“鲜得掉眉毛了”。不过我觉得这道菜要在春雨淅淅沥沥的时候做,窗外润物细雨,灶上砂锅里的笃笃声,有种雨润天地和烟火人间共存的美感…
我们小时候也总有“”被享受笋炒肉”的待遇。大人对顽皮的孩子忍无可忍时,总要预告下“是不是想吃笋炒肉了?”
当然这笋是竹条,肉是顽童肉身。这话即是北方人说的“你是不是想找抽了”…
2020年惊蛰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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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玉兰
梅花谢了,玉兰开了,带着热心暖意的春天,看来真地来了。春风所过之处,草木复苏。宋诗里有说“花气袭人知骤暖”,那不过是陆游从物候的现象体察气候的变化。
这些焕然一新的草木,或用翠色,或用芳华昭示着天地的新春来临。春意的初现应该是从灌木矮丛的迎春开始,它那微朵辣黄,不过是给春天的来临打个前站而已。而当乔木林立的玉兰开始摇弋芳姿时,春天的脚步算是实地下塌了人间。
在早春二月的花木中,实属玉兰最为显目。或因其作为乔木的高挑出众,或因其花色的素洁大方,也或因其花香的清幽爽逸。似乎玉兰把积攒了一年的能量都要在这早春时节尽情的释放。虽说好花常需绿叶衬,自信于其芳姿香韵足以压倒群芳的玉兰,似乎不需要绿叶的陪衬。它独自绽放于骨感的枝头。这点孤傲的气质倒与梅花相似,但又与梅花的疏影有所不同,玉兰朵大瓣多,芳华满冠。远远望去,如缀满春意的玉树琼枝。或许正是这春天的玉色,让其本名木兰被更名为玉兰。除了本名“木兰”,还有别名“木笔”,雅名“望春”,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名“辛夷”。
“木兰”的本名是道其乔木实质。而也说出了其花香淡雅爽逸,正如传说中的“其嗅如兰”。若真要细闻,还有丝丝令人鼻通气畅的甜香;木笔的别名是从花苞而来,那外层包裹着毛绒绒的花萼正如饱含墨汁的毛笔头;至于望春的雅名,那自不需多说。花开早春的玉兰不正寄托着人们盼望春天快来的急切心情嘛;而最说不清道不明的是其混名辛夷。《药典》里说望春玉兰、玉兰、武当玉兰才是辛夷,辛夷不是紫玉兰,而《植物志》里规定辛夷是紫玉兰的别名,更有人说是从花瓣的数量区分,玉兰的花瓣是九瓣,辛夷的花瓣是六瓣…
玉兰的花色除了白质无暇的白玉兰,也有红得发紫的紫玉兰,还有微带黄色的黄玉兰。这种黄不是黄得透亮的腊黄,更像是被烟火微熏的淡黄。除了这些,还有通过人工嫁接的二乔玉兰。这种白紫混色,或是雪白中的一丝紫色,如白里透红的少女肤色,或是大红大紫上的半部白玉,又如码瑙镶嵌了和田玉。
玉兰家族除了这些品种,它还有名广玉兰的远房亲戚。而这远道而来的洋品种玉兰却跟我们所认知的玉兰大为不同。这广玉兰花开初夏,香气浓郁,绿叶常青。朵大似莲花,而且花色只有纯白色,别无杂色。白花绿叶,香气四溢的广玉兰算是初夏的一道风景。记得成都二环路上九里堤那一带的绿化带上就种有很多广玉兰。多年前在公交车上,就听到一小孩问见到这广玉兰不名其物,就问其奶奶这树名是啥。只是老太太并未道出这“广玉兰”的学名,倒是用幽默的口吻说其是“厚脸皮树”,这灰谐的民间语言,倒是传神地道出了广玉兰的叶质厚,花瓣厚实,树皮厚肿等诸多特点。
春天的玉兰,花开南北各地。在华北京西山里的潭柘寺,大觉寺等古寺里有数百年树龄的玉兰,年年古木逢春。在四川绵阳的药王谷里,成丛成林的玉兰,花开如琼海,其气势磅礴彰显了春天的热情。在上海,玉兰是魔都的市花。玉兰花开是春到上海滩的明确信号。在苏州,园林旧宅都会种有玉兰,而且都是和“金桂”左右对列地搭配着种植。有人说这是图个“金玉满堂”的口彩,也有人说是因有追求“兰桂齐芳”的雅意,还有说是寄寓于儿孙将来用木笔的神彩在科场能够“蟾宫折桂”…我记得苏园里,留园花圃里的那几株玉兰开得最早。其雪色繁花,正如古诗里说的“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除了园林里,苏州寻常的巷里街头也多种有玉兰,市区饮马桥头的那排玉兰犹有气势。似乎桥东的这数株玉兰春色正好可以呼应桥西那排银杏秋影。
玉兰除了令人赏心悦目于春色,在医药典籍还有可用于药用的记载。也其花可以用于食用,可与糯米粉杂揉后用于糕点,其香气给平淡无味的糕点增添花香,也可以用半开的花苞,摘除了花蕊柱后,与鸡蛋一起烹炒,还可用其花瓣按“天妇罗”的方式,裹层薄薄的鸡蛋液后再入油锅烹炸,其外酥里香的口感与炸荷花瓣相似,但其内里的甜香又略有不同于荷花的清香…
玉兰的花期很短。在天地中与日月同辉两日后,其洁质无暇的花瓣便开始蔫黄,然后就随风四处飘落。估计也就只有与花有“通感”的林黛玉会怜惜其洁质坠泥浊,会扫花葬花,大多数人不过叹其芳华短暂韶华易逝而已。我是觉得花开自有花落,年年自会春来,还是让其“花开花落两由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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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元宵节
正月十五是元宵。按旧时习俗,过了元宵节,这有节日氛围的“年”,也就算是告以终结了。年味儿这场大戏,自腊八起开始筹备,经过小年儿的彩排,在除夕开始粉墨登场后,终在元宵节这天落下帷幕。年的结束,又是生活回归寻常日子的开始。自此之后,小娃娃们必须要照旧地早起进学堂了;养家糊口的大人们,要如常地开始启程为生活而奔波四方了。
说起来,这元宵节不只是年味儿的“休止符”,也不应该寡淡得只剩为“汤圆节”。若从宗教信仰细谈,它是道教“三元”论中的上元节;要是从市井习俗上详聊,它是“花市灯如昼”的灯节;而如果从历史传统上深究,它还是古人“相约黄昏后”的情人节。
在中国文化中,对的月亮情节甚为浓厚。似乎月的阴晴圆缺照应着人间的悲欢离合。而元宵正是圆月在新年里的第一次温抚这人间。月圆花好,人间团聚。细读典籍,中国人过元宵节的习俗由来已久,在道教的典藏中,元宵节更是天官赐福的上元节。这上元节与中元节的地官赦罪,下元节的水官解厄并列成为道教的三元论。似乎这初春的淡月,和初秋的朗月,初冬的寒月与道家世界里的三元神官可以一一对应似的。而在民俗传统中,更有在写于南朝时期的《荊楚岁时记》中:就曾记有当时的吴地在“正月十五豆糜加油膏其上,以祠门户。先以杨枝插门,随杨枝所指,仍以酒脯饮食及豆粥插箸而祭之。”的习俗。
闹元宵得要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地闹。这脱胎于宗教信仰的元宵灯会,更让元宵有别名“灯节”。各地都有历史悠久且花灯异彩的灯会。在南京,夫子庙的灯会名冠东南,秦岭淮河畔的灯影桨声早就明朝时的《板桥杂记》中,就曾记有“灯船毕集,火龙蜿蜒”。而苏州的灯会设在古胥门城墙下,吴人用精巧雅致的方式,将苏州的园林,山水,人物,花鸟等景象活灵活现地画于灯面,这些画面以“走马灯”方式淋漓尽致的展现开来。也难怪在南宋的《乾淳岁时记》里直赞“元夕张灯,以苏灯为最”。而在西南,要数四川自贡的灯会最为盛名。其“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灯光异彩的盛况,绝不逊于东南都会的元宵灯会。
在宵禁严格的古时,这上元节也算是古时候的难得的狂欢节。常年养在深闺的闺秀只有元宵灯会时可以出门逛街赏灯。俊男靓女夜游灯会,自然可以“打望”街头,少男少女在这灯火阑珊处“连手窥潘安,分头看落神”。而早有情愫的有情人更是在月上柳梢头时,相约黄昏后。这在礼法森严的古时,也算是难得的情人节。这种东方式的情窦深结则是另外一种浪漫了。
而在我故乡那巴山腹地的小镇,元宵的“闹”,不是在于灯会的阑珊灯火,而是有地方特色的耍龙灯。通常这龙的长度有二十来米左右,龙头高大,威威生风,龙嘴上的龙须虬髯有力。这龙身全用竹蔑编制成笼框,外层再糊上五颜六色的纸,且纸上画有的龙麟龙爪栩栩如生。整个龙身每隔两三米就装有一个竹支架。舞龙的人就手持这支架左支右摆。龙灯分两部分,除了龙,还有竹蔑编制的龙珠。这龙珠成球状,表层糊有靓色的红纸。龙珠顶在一竹杆顶端。龙身的舞姿随着龙珠的摆动而雾动,而龙珠的摆动节奏又是跟着鼓声的点而走的。所以这舞龙的场面的激烈程度实际由敲鼓的鼓手控制。细说起来,对于这些舞龙者,龙头的分量最重,需要由最精干的壮汉来把持,神龙摆尾则需要最灵活的青年来掌控龙尾。舞龙身的居中,相对轻松。龙身通常在年前的腊月就已经由那几个善描画,精竹蔑的巧匠能工制好。一旦到了在大年初一,这竹龙就开始上街,给沿街的商户人家舞龙贺年直至元宵节。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就要开始烧龙了。所谓的烧龙,一是在元宵节的晚上,镇上街户放爆竹,放烟花礼送龙身。一是龙在元宵夜的游完毕后,在镇上河边焚烧龙身后送龙上天。记得故乡的习俗是到了元宵节那天,待华灯初起夜幕降临时,舞龙的队伍就从镇上那名龙王潭的河边开始起游。游龙队伍沿着每条街道游走。游龙所到之处万人空巷,追迷着万人如海,沿线人家爆竹烟花生响光耀…
我对故乡在元宵节的烧龙灯,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我刚记事时,舅舅背着我一路观看龙灯夜游,那夜如潮的人流接踵磨肩,以致挤掉了我的一只鞋子光脚回家。另外一次是在读中学时和同学一起追随游龙,而为了抢占稍高点的位置,以便有利观看游龙,那位同学的姐姐伸手给我拉我向上跨步。那是应该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第一次接触少女的红酥手…离开故乡后,在异乡的忙着求学业,求生存。再也没有经历过有节日氛围的元宵节…
倒是对08年的元宵节有些记忆,那夜苏州城里的元宵节,到处火树银花灯火阑珊,而我这异乡人在下班后还在为找寻居所而奔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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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7楼
杏花疏雨
昨晚听了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自古春雨多诗意。对于春雨,杜甫听到的是喜雨,因为雨后“花重锦官城”,孟浩然听到的愁雨,愁的风雨声下,“不知花落知多少”;陆游呢?一生朝政不得志,身处临安,情绪杂陈,难以言尽,只能期盼“明朝深巷卖杏花”。
杏花有卖么?过去苏州虎丘一带多以种花为业的花农,卖花姑娘提篮挎筐,深巷游走叫卖,也曾是江南市井民风。今天似乎还有些许遗风,不过卖花的不是青春少女,而是白发婆婆,卖的也是香气浓郁的茉莉花,玳玳花,黄玉兰花,没见过有卖杏花的。春天是百花天,苏州城内外的春天是百花应放,西郊的梅花香如雪海,城内的玉兰星罗棋布,很少见有杏花种植。不知是园林旧主嫌其会“红杏出墙”,还是巷陌人家恶其太淫邪,反正在苏州杏花少见。
写江南的春天,多数是桃红柳绿,春江绿水,我倒觉得杏花疏雨也应该是江南风景。和杏最亲密的是梅花,虽然它们在物种上是亲戚,同属蔷薇科,并且都是先花后叶。但它俩在人文上差异太大。梅花是不屑与“桃李混芳尘”,与桃李争夺春意的,所以提前到寒冬中开放,在枯木萧枝中独秀芳林,并领二十四花信之首,搏得高洁的雅名。而杏花却不服气,偏偏要与桃李争高下,在枝头上和它们的春意闹一闹,要比桃红内敛,要比李白娇艳,倒是南宋的杨万里看的仔细,用“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道出了这杏花从骨朵的酒红到半开后的腮红的过程。比起桃红的灼灼其华,李花白的粉白无瑕,就是和梅花比,它也是单瓣的,好像脸皮太薄一样。怪不得古人用“娇”字总结杏花的特色。和同属薔薇科的梅花相比较,杏花的意境完全不同。
如果说梅花是傲骨风雪的君子,那么杏花是春暖花开的姣美小姐。梅花疏骨暗香,杏花是闹枝红芳。宋诗对其这两种花定下了审美格调,用疏影横斜和暗香浮动定格了梅花,也用一个闹字注入了杏花的意境。这个闹字是花繁色绯的闹,也是春意难挡的闹。
春雨润物细无声,与杏花柔柳,一道成了江南的文化字符。虽然杏树在苏州少见。但杏花村的诗境的美感,与桃花岛,辛夷坞一样成了文化意境中的经典。这种美感被用在了醇酒,也用在了糕点。比如山西汾酒里的杏花村,和上海糕点中的杏花村。
翻读这杏花的过去,它也曾是高洁之物。毕竟孔老夫子曾讲学于杏坛,医家妙手曾也游走过杏林。不知何时,圣坛之物被沦落风尘,它变成了“关不住的春色”,到了李渔笔下更成了"树性淫邪,莫过于杏"。这风流树的标签反正是被人为贴上了。杏花若语,必定反击:我杏花本无语,誉我诽我,是你们这些多事之人。
我小学时,校园隔壁有户人家,就在墙根种有棵高大的杏树,春来时花开满枝,半树春色越墙而过,把半树春色借给校园。这半树杏花也就成了孩童们的年年春色。
观花不语,当然无知的孩童们看到的只是春色。年年花开,春色仍少年。经历世事,略可寄意花木。陈寅恪有诗“读史早知今日事,看花犹是去年人。”
年年看花花相似,次次读史有新知。
2020年春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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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8楼
一夜春雨,一场新生。春天的景象从来都是日日见新意。这种新意既在树有新绿,花又重开;也在草色新生,菜蔬嫩芽。说起来在可食用的菜蔬中,春天的应时菜蔬都以嫩鲜取胜。这种来自春天的嫩鲜除了取自雨后春笋,还有各类杂七杂八的芽头新叶。而从来生活节奏都是遵循时令的苏州人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新叶嫩芽总结为“七头一脑”。
在这些“七头一脑”中,有香气冲鼻的香椿头,有味道寡淡无奇的苜蓿头。而马兰头的味道呢?汪曾祺先生曾用妙语说“蒌蒿如坐在河边闻到新涨的春水的气味”。我向来语拙,无法说出马兰头的味道。我只能说词穷地说马兰头的味道是清新平和。这种清新,有积蓄已久的春物从冻土新生的气息。马兰头在食之者的舌尖划过,也把春天的味道赠送给了食客。而马兰头这种平和的个性,不比香椿那么个性张扬,以致食客对香椿爱恨分明。所以食客对马兰头向来是爱之者众,恨之者寡。
在野为草,入厨成菜。本是野草的马兰头早已被请入菜园或大棚,成为春天的应时菜蔬。在野外生得稀稀拉拉的马兰头,须在草丛中辗转搜寻,如大海捞针般地挑选。虽然它个头小,但毕竟历经过风霜的洗礼,所以它是茎染绯红,香气浓郁,叶呈墨绿色且叶面短小。而入园或进棚的马兰头的长于温室,茎杆白嫩,叶面修长浅绿如玉,没经历过风霜的煎熬,滋味当然略逊于野生的马兰头。
烹饪春时嫩蔬,须化繁为简。或素炒:热锅下油,油热后迅速将洗净的马兰头下锅,大火翻炒两下即起锅入盘。这种猛火烹就的嫩蔬,在广东人眼里才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镬气”。比起这种绿水汪汪的炒马兰头,我更喜欢凉拌马兰头。正如袁枚在《随园食单》里所记:马兰头菜,摘取嫩者,醋合笋拌食。将洗净的马兰头下热水滚沸的锅里,然后迅速捞起过凉水,挤干水分后切成碎末,和切碎的香豆干,碎花生米混合拌匀,只需略洒薄盐和香油拌匀,再加其他调料,都只会画蛇添足。拌好后的马兰头装碗压实,倒扣于盘中即成。一箸入口,满腹春鲜。或许这春时的清欢滋味才是人间至味。袁枚只说了其“油腻后食之,可以醒脾。”但未道尽马兰头的妙味,而我的经验这马兰头拌香干还可以酒后食之,有醒酒的神力。而且操作起来简便上手,实在是春天里最家常的待客菜。
豆干的豆香和马兰头的清香是天作之合。
这江南人奉为美味的马兰头,在我家乡是被呼为鱼秋串的野草。这种有气味的野草,自生自灭地生于坡头田埂,几乎无人会食,也只有在秋天的花开时节,才会注意有这野物的存在。而同样,在西南地区的人们被食之如甘怡的折耳根,在到了江南,却成了人人厌恶的鱼腥草。由此例证,食物特有的地域性确实很玄妙。
这折耳根,又名侧耳根,曾以古名“蕺”出现在贾思勰的《齐民要术》和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等古籍中。因其味浓郁如鱼腥气,所以被冠以鱼腥草的臭名。而传说越王勾践曾“以毒攻毒”般地用这恶味遮其食马粪后的臭嘴。就是这些传说中的恶名让鱼腥草几成了恶物。但平心而论,这实在有些夸大其词了。
鱼腥草在其他地区,都只以枯稿之形列藏于中药房里的药箱中。而只有在西南地区的云南川三省,它才以鲜活姿的态成为盘中餐。鱼腥草在西南地区是春时的美味。春风十里,鱼腥草的嫩芽跃跃欲试地冒土而生,坡地田头都有其身影。其冒土在外的嫩芽呈紫红色,叶型如卷耳。少时每至春时,谗嘴的娃娃们就会提着篮带上小锄头,组团去挖折耳根。一锄下去,连根带叶的从土中刨出,根如竹节,盘根错节。采挖后的鱼腥草,洗净土泥,取嫩弃老,折成指头长的短节。揉上盐,洒上花椒粉,淋上红红的辣椒油,深色的醋和玉白色的蒜泥等调料,这道凉拌折耳根就可食用。入口嚼食,浓郁特气味的折耳根和辛辣麻香的调料中合的气味,这应该是在云贵川地区的春天的味道,也是最接地气的味道。待春时一过,这折耳根将开花散叶,茎如老梗。那四瓣雪白的折耳根花也是预示大地即将入夏的明确信号。
如果说折耳根只是四川人和云南人在春时简单凉拌的时令菜蔬,那么在贵州人的生活中,折耳根则是与柴米油盐一样,是贵州人四时生活不弃不离的生活伴侣。贵州人将折耳根烹调出万种风味。除了同川滇两省那样,将折耳根五味调和地凉拌,贵州人还将折耳根与腊肉爆炒,同烤肉一起于炭火热炙,更有将耳根切碎化入蘸水,这可搭万物的蘸水,既可以将折耳根佐食于土豆粑,也可以把折耳根夹食于“丝娃娃”。
“咬得菜根,百事可做”,若从对嚼折耳根的态度上细观,可见贵州人奋争拼勇的气魄。传统上食用折耳根的习俗始终偏圉于云贵川地区,但近年随着人口的流动,饮食习惯也逐渐互相融汇。在江南的超市,也可见这折耳根的身影,但它是难以咀嚼的老梗,远无折耳根在我家乡那方水土中长得那般鲜灵。依我之见,可在超市里根据是否买这折耳根土物,来判断买者是否来自云贵川地区。因为别的地区的食客,万万是接受不了这气味特别的土物。我也想劝他们“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但我知道,即使说这话的汪曾祺先生,面对这折耳根时,他也只能说“折耳根有一股强烈的生鱼腥味,实在招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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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9楼
标题《马兰头和鱼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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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腌笃鲜
苏州的老饕告诉我:没有腌笃鲜的春天,是不完整的春天。诚然,对于资深的吃货们而言,在春天的饮食中,这腌笃鲜是不可或缺的菜品;要细数起来,那些时蔬里所谓的“七头一脑”是无论如何也得有的;那糕团里“面带春色”的青团,当然也是要尝尝的;如果再有那跟随油菜花开而上市的塘鳢鱼,那这个春天就算是十全十美了。
在这些老饕的春时食物清单中,时蔬里的“七头一脑”是春天赐给人间的鲜物,鲜灵得素净;常年潜隐的塘鳢鱼是在春暖花开被唤醒的鲜物。其中美味鲜嫩得浓郁非常,以致于让袁枚和汪曾祺这等最会吃的文学大家,都只能词穷地以“尤嫩,极鲜”作定论。而真要说起这腌笃鲜,算是鲜得一言难尽,鲜得很有说头。
腌笃鲜这菜名,让不明就里的外地人,往往感到十分茫然。其实这道菜的命名,完全类似于东北菜里的“猪肉炖粉条”或鲁菜里的“葱烧海参”,不过是将食材配方和烹饪方法浓缩于菜名罢了。这是含蓄的江南人将咸肉炖春笋标注于菜名而已。“腌”点明了这道的主角儿有咸肉的肉身,“鲜”标注了这道菜的灵魂有春笋,也更直白无误地道出了这道菜是以鲜为主调,“笃”暗示了这道菜的节奏和火候,锅中汤水轻沸时缓缓地笃笃发声。所以这道菜绝不可烈火烹油,只须文火慢炖才行。
盐是造物主注入给食物的灵魂。而经盐腌制的咸肉,不只是肉中味道的咸化,更是在时间的酵化中发生风味的升华。这种历经冬春的鲜化是陈物新生的传奇。春笋是春天的风物。经几场春雨的滋润,竹笋这根藏于土下的竹子竹孙按耐不住土下的黑暗苦寂,所以争先破土见世面。比起那深藏土下的冬笋的醇厚,而这见过风雨的春笋更显清爽。这春笋的清爽,应该是春天鲜味中传播度的最为广泛的一种。无论闽越深处的武夷山区,还是江浙两湖的低岭浅壑。可以说在南方的凡有茂林脩竹处,春天的鲜味中无不有春笋的滋味。
笋的吃法,早已被历代的老饕说尽。只要你随便翻读,既可见有林洪在《山家清供》写有的”三脆面”,也可见袁枚在《随园食单》记有的“问政笋丝”。但他们都不如李渔说的春笋“素宜白水,荤用肥猪”总结得全面。素的春笋与荤的猪肉搭配是天作之合,也是春物的清鲜和腌物的醇鲜在这道菜中各得其妙。
这道菜本有食材的天作之合,其实并不需要过多计巧的算计,惟需有耐心地细火炖煮而已。把处理后的咸肉和新鲜的猪排骨清水下砂锅,大火烧开后速转小火慢炖一个半小时。春笋去壳滚刀切块下沸水后迅速捞起,也就是广东人说的“飞水”。再将处理后的笋和百叶结(一种豆制品)投入砂锅,和已炖煮入味的肉汤在文火中同煮二十来分钟后,最后下切成滚刀块状的青笋(也就是莴苣)再煮十来分钟,这道菜就算大功告成。玉白的笋,翠绿的莴苣,层次分明白红杂间的咸肉同陈于一锅,这是初看起来的视觉美感。若举箸试尝,有和风细雨润养的笋自带春鲜,也有盐化浸养后的咸肉焕发后的咸鲜,还有骨子里饱含胺基酸的豆鲜,这三种不同的鲜天衣无缝地溶于这道菜中,这是味觉入喉后的滋味享受。
这道腌笃鲜滋味之下,更有春时的家常菜味儿。就是这种细品起来在千家万户的厨房里各有差异的家常味儿,在今天的千店渐越驱近同味的饭馆菜中,就显得尤其珍贵。因为我们今天觥筹交错的饭桌上已多成了生意谈判场,推杯换盏地饭局已常是利益的算计所。常年沁染于这种看起来悦目,食之却乏味的饭局,我们会不由自主地更怀念那种家常味儿。这种留在心底的家常味儿,多是旧年祖母留下的的味道,是妈妈的温情烹饪的味道,是爱人用心酿造的味道。因为只有深情的爱,才会耐心地煲就这种有人情味儿的家常味儿。(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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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11楼
春天是万物更新的时节,这种新,新得有活力,新得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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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12楼
海棠
晚饭后沿湖边散步,初冬时节冷风扫面,略有寒意。几株海棠大放花朵,在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乔木灌丛中显得娇艳十足。
百度给海棠的定义是蔷薇科的灌木或小乔木,海棠里的四大品种:西府,贴梗,垂丝,木瓜。明朝人 文震亨在《长物志​》里将这四种海棠按文人的审美作了比较:西府胜于贴梗,贴梗胜于垂丝。但他个人认为垂丝比其他都好,如娇媚如妃子醉态。但我个人更喜欢木瓜海棠。酥红的五瓣收括,如美女的秀掌酥手。
常见的多以“西府,垂丝,木瓜,贴梗”为海棠四类,这类定义,虽科学但太枯索。海棠花开,本在春暖和煦时节,但遇这十月的小阳春,敏感的海棠花还是按奈不住,不管不顾,花开深秋。倒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用贾母的口吻科普了下海棠秋冬开花的现象。贾母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 这花开因为和暖是有的." 至于海棠枯死再开 在《红楼梦》里的隐喻,那就让红学家去考据吧。就事论事,贾母是简单明了的说清这物侯现象的。
在文学意义上,各类花自有其花语。我倒认为,牡丹是贵妇,雍容富贵。幽兰是闺秀,身隐林下,含熏清风。海棠呢?海棠应该是少妇,春睡未醒,如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传说唐玄宗当年见杨贵妃酒后春睡,就把贵妃比海棠,倒是后来的唐伯虎多事儿,自己据此yy了副《海棠春睡图》。
我觉得如果更有春睡意境的,应该是西府海棠。这类海棠估计本从宝鸡一带流传开来,西府是关中地区对宝鸡的别称。其花瓣单瓣,外侧绯红似美女的胭酯唇,内侧白里透红,又如美人酒后腮。贬居黄州时的苏东坡曾对海棠情有独钟,曾将花拟人,赋诗“ 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花开如美人微醺。而这东坡痴迷海棠到“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生怕花睡后芳容不现,连夜举烛欣赏。这老苏是因为自己兴奋得失眠,拉着海棠花彻夜同欢。
或许有人会说,东坡喜欢的是梨花,因为他说过“一树梨花压海棠”。细读全诗就明白,其实这是以花喻人,不过是东坡这“老司机”在调侃朋友张先而已。八十五岁的张先纳妾再作新郎,苏东坡就用一首小诗调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具体画面可以自行脑补。
张爱玲在《红楼梦魇》里叹道:人生三恨为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梦未完。鲥鱼已近绝种,名贵得《金瓶梅》里的应伯爵那“老叫花子”都要 “打成窄窄的块儿,拿它原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一个磁罐内”,我等是不知其刺骨是多是少的。红楼无尾,或许正是红学可考之处。要说海棠无香,我倒觉得未必。如文震亨在《长物志》里说昌州海棠有香,为海棠中的上上品。古昌州就是今天的重庆大足,那地方以石刻闻名天下,倒是这有香的海棠却不为人所知了。
2019年初冬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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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宿巴山
13楼
春天的花事一场接一场。诸芳散尽,春时终了。
寻花问柳,莫负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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