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思絮

池塘思絮
下楼，从西门往南走上七八百步，有一个池塘，池塘里藻荇交横，在园林工人的侍弄下浑然与周遭风物静默相合。
四新地区经过十多年打造，轮廓渐明渐朗，这个池塘就是在以前的水系基础上保留下来的。池塘不深，清澈见底，正中间设置了一个观景的露台，可以更近距离地观察水面和水下。今天四围除了往常可以看到的水浮萍外，凭添了一些白绒绒的絮状物，那自然就是四月颠狂的柳絮了。
站在露台上，倚着栏杆，身心俱静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来自水面下的波澜，一群一群小喜头鱼啄着浮萍，唼喋声声。悄悄地我用手机拍下它们不管不顾、自得其乐的样子，不忍惊扰它们的自由。突然，一条一尺多长的大草鱼游了过来，刚举起手机，仿佛感受到异动，它一个大摆尾，哗地卷起一阵阵波纹不见了。
池塘里有这么大的鱼是今年的发现，去年看见的却是俗名叫“参子鱼”的白儵鱼，身形灵动，喜欢在水面活动。小时候时常喜欢逃离母亲的视线，躲着玩耍，母亲责怪起来就说：“像个青蛇飙，参子鱼。”，用的就是白儵鱼的敏捷迅疾。《庄子 秋水》篇写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之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之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庄子于小事物中得大自在，就白儵鱼还说了一句更有名的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很多人在情感纠结之时不管是自我宽解还是他人谆谆常常就把这句话请了出来。得情忘情是老庄的作派，陶渊明“欲辨已忘言”是得其三昧的。忽然想到孔子和释迦摩尼看见这两条白儵鱼会是怎样一说呢？姑妄言之。
子曰：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释子云：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善哉！
道家太上已然忘情，释家破执放下，惟有儒家念念不舍，行安仁利仁之事。先时放手，即时放下是道释的安排，而儒家却是即时不弃的。万物在说法，看你如何着眼，前文化部部长王蒙最近几年一直在做“道通为一”的思考，打算将传统熔于一炉，这是一项功德的事业。
两千多年过去，芸芸如我，看见白儵鱼会怎样呢？那我会高兴地捡起，兴冲冲回家：嗨，老婆，今天白得一盘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