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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面人心之——猩猩的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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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面人心之——猩猩的理想国

石中火
1楼
猩猩的理想国
今天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说的是许多年前在这座森林里,一群猩猩——也就是你们的先辈——创造“文明”的事情。见证过那段激动人心的岁月的同伴早都不在了,只有我还活着。当我死了以后,就没有人知道那些往事了。
我年青的时候,常被那只绰号“癞子”的秃毛猩猩欺负。你们都知道的,我们猩猩的世界等级分明,公的比母的地位高,成年的比年青的地位高。猩猩见了同伴,地位低的就欺负,地位高的就献媚,一点不含糊。癞子是成年公猩猩中地位最低的,就连母猩猩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她们有别的公猩猩做靠山。他才搭好一个巢,就被别人挤走,才摘到一串香蕉,转眼就被抢光。如果他胆敢反抗,便会引来一顿痛揍,身上的毛一把把给揪下来,次数多了渐渐稀少,大家便叫他“癞子”。癞子从别处受了欺负,总来找我出气,别的猩猩下给他的全套功夫,他一样不少的下到我身上。特别是揪毛,尤其的狠,我相信如果我不采取对策的话,总有一天会成为第二个癞子。
前额高高的“大头”是我唯一的朋友,一样也被癞子欺负。但弱者自有报复的法门。大头和我常把尿撒到癞子巢里,把蜈蚣扔到他背上。他如果追上来,我们便东绕西绕把他引到首领黑毛背后,然后迅速闪开。他总是收不住脚,一头撞上那座雄伟的肉山,我们则一边跑,一边欣赏身后传来的那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
曾经有一群人类来到森林里,他们好象对猩猩很感兴趣,整天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起初大家很戒备,后来见那些人十分友善,还常给我们食物,就渐渐放松了。每次捉弄完癞子,我和大头就躲到人类的营地去,癞子不敢进来。这里是真正的乐园,我们窜来跳去,钻进帐篷寻找香蕉,从人手上拿食物吃。大头对人类的东西极感兴趣,棍子到他手里就会发光,盒子也会发出声音。我却注意到另一件事,他们谁也不欺负谁,看不出谁的等级地位高。他们的首领从来不对别人嘶叫发火,更不会把谁的毛揪一把下来。一到晚上他们就点起篝火,照得四周亮堂堂的。我和大头不敢靠火太近,却很喜欢火上烤着的肉,很香,比生的好吃。后来他们走了,还带走了大头。我常常独自到空荡荡的营地转悠。我很遗憾他们没有带我一起走,和猩猩相比,我更喜欢人类的世界。
我渐渐长大,地位却没有跟着长。失去了并肩作战的大头,我被癞子欺负得更加厉害。有时我觉得未必就敌不过他,因为我的块头已经比他大得多,几乎和黑毛一样大。但每次见他气势汹汹的扑来,我仍是习惯的掉头就逃。有一天癞子追着我跑进那片废弃已久的营地。我慌不择路,冲进一座破烂的帐篷,黑暗中砰的撞上了一件很硬的东西。癞子似乎愣了一下,停在帐篷外。这时我看清地上躺着一个空的铁皮箱子,那是用来装一种会燃烧的水的。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癞子是不敢进来,铁皮箱子的声音把他吓住了,猩猩害怕一切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头脑,我抓起箱子冲出帐篷,重重的敲打地面,发出轰轰的巨响。癞子吓坏了,转身嚎叫着向猩群飞跑。
机会稍纵即逝,我没有错过。这箱子是个无价之宝,我要用它改变命运。我在另一个帐篷里又找到一只,一手一个跑回猩群,敲得震天价响。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猩猩们惊恐的四散奔逃,远远躲在林中窥探。我庄严的坐在一只箱子上,不停的敲打着另一只,一下又一下。他们终于认识到我拥有无上的威力,一个个走上来亲吻我的腿,为我梳毛,表示臣服,只有首领黑毛还在犹豫。他试探的走到我面前,忽然直立起来,两只树干一样的手臂砰砰敲打着胸膛,嘴张大得吓人,嗷呜嗷呜怪叫。我知道他这样虚张声势是因为害怕,我不动声色,只把箱子敲得更响。黑毛终于退却了,低下头开始给我梳毛。我一动不动的坐着,心情却无比激动。我,一只刚成年的最底层的猩猩,凭着人类的废弃物,竟突然之间变成了首领!
黑毛并不甘心让位,后来几次挑衅,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我从没想到自己的打架功夫如此了得。其实我早已强壮得足以打败任何一只猩猩,但我宁可被癞子撵着满林子跑,也不敢冒险试验一下自己的力量。
人类的铁皮箱子给了我信心。谁拥有了狡猾,大胆,蛮力,还有信心,谁就能在猩猩社会称王。然而对这种强者为王的法则,我却并不喜欢。
那两只铁皮箱子成了我的宝座。我坐在箱子上,常常想起那些人类,想起大头。不知道大头在人类的世界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几年后的一天,大头回到了猩群,当年带走他的那些人又把他送了回来。尽管他已经长大许多,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高高的前额。我紧紧的拥抱他,用力拍打着他的背,快活的大叫大嚷。所有猩猩都围了上来,争先恐后的用最热烈的方式,向他们早年的伙伴——当然也是现任首领的朋友——表示欢迎。他显然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有些儿惶恐,小心翼翼的躲闪着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怀抱,和一双双上下挥舞的手臂。
大头和从前大不一样,一举一动都很文雅,十分的象人。他和人一样用两只脚直立起来走路,比别的猩猩都高出一大截,象长颈鹿进了犀牛群。他从不大声喊叫,从不和同伴打闹,吃香蕉也很有耐心,总是先细细的剥皮,不象性急的同伴那样常常连皮一起塞在嘴里大嚼。和他一比,大家顿时显得粗鲁而愚蠢,就连我也有些自惭形秽。
从此我每天和大头形影不离,听他讲述他在人类那里的生活。
大头说那些人带他一起坐进一个大甲虫的肚子里,那家伙一跑起来就呜呜叫,比斑马还快。后来一只巨鸟带着他们飞起来,比老鹰还高。飞过陆地,海洋,海洋,陆地,最后停在人类居住的森林。那里的树又高又大,却都没有叶子。无数的甲虫在树下狂奔乱跑,散发着阵阵臭气。
他独自住一个干净明亮的树洞,睡在比最细的干草还要软和的巢里,每天人们给他送来食物,还有各种好玩的东西。那些人是专门研究猩猩的科学家,想了解猩猩的智慧究竟有多高。他们教他用一种手语来和人交流,他渐渐知道了许多事情:甲虫叫汽车,巨鸟叫飞机,森林叫城市,树叫房子,巢叫床……
他们给大头起了个名字叫培根,和人类的一位学者同名(从此我便叫他培根)。他们还试图教给他人类的语言。培根的表现让他们吃惊,因为他很快就学会了“苹果”,“香蕉”的拼写。然而如果他们知道他甚至学会了阅读,恐怕就不止是吃惊而已了。
培根说他在那里行动自由,他常去一个叫“图书室”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书,人类的知识都在书上。那里还有咖啡—— 一种有苦味但却很香的黑色液体,他十分喜欢,可惜再也喝不到了。别人以为他只是对花花绿绿的图案感兴趣,哪里知道他从书里渐渐了解到了人类的整个文明:人类的起源,历史,科学,艺术,社会,政治,宗教,战争……
培根说的东西多数我听不懂,但我知道都是和“文明”有关。我问培根文明是什么,他想了想,问我还记不记得那片营地里的篝火,他说文明就是火。有了火之后人类开始吃熟食,野蛮的本性慢慢消退;开始熔化石头炼出金属来造工具——汽车和飞机就是金属造的。后来文字出现了,文明之火便迅速蔓延,再也止不住……
文明让我心驰神往。我们经常并肩坐在那两只铁皮箱子上,谈论人类的文明。培根已经知道了铁皮箱子的故事,他说我有人类的智慧,善于利用同类的弱点。培根刚来时,猩猩们便对他十分敬畏,现在见他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更把他看成部落里的第二号人物。原先的二把手是红毛,黑毛的旧臣,他对我忠心耿耿,就象过去对黑毛一样。他从老二降到老三,不但不妒忌,对培根倒比别的猩猩还要恭敬。黑毛对培根却很冷淡,甚至有一种敌意。他始终不肯对我臣服,对我的朋友自然不会友好。
培根说人类社会起先也是等级分明,后来有一些先知——也就是特别有智慧的人——提出,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谁也不该欺负谁。再后来人类打了多年的仗,流了无数的血,才实现了这个理想。现代的许多国家——或者说部落——都采用一种叫做‘民主’的制度,让全体成员投票选出他们喜欢的人来当首领。如果大家认为首领不称职,便投票罢免他……
我想起从前被癞子欺负的日子,想起猩猩之间恃强凌弱的丑态。我很早就想改变这一切,却不知怎么做。人类的“民主”让我心动。
有天黄昏我们坐在最高的一棵树顶,眺望广阔的大地。望着在天边延伸的地平线,培根说,大地其实是圆的,就象一只椰子,人类叫做地球。地球上大部分是海洋,包围着七块陆地,我们的这一块叫非洲。人类的老家就在非洲,一个叫达尔文的人说,人类是从猿猴进化来的,和猩猩是同一个祖先……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无法想象这些四肢修长,举止斯文的人类,几十万年前竟然和我们的祖先在同一棵树上争夺香蕉!我看着培根,他的眼睛深沉平静,真象一位学者,——不,先知,猩猩世界的先知。忽然间一个闪电从心头划过,让我兴奋不已。猩猩的智慧不比人类的祖先低,上天让我登上王位,又让培根回归,不正是要为猩猩带来文明吗?培根也很激动。说干就干,我们彻夜不眠,一起酝酿着这个伟大的计划。
无忧无虑的同胞们早已睡熟,鼾声此起彼伏,一点没有觉察到文明之火已在夜空中点燃,即将照亮他们那蒙昧野蛮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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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楼
伟大的事业开幕了。
如果那支考察队再到这里来的话,看见这样的情景一定会大吃一惊:茂密的林子里面,一群猩猩围成一圈坐在地上,各自拿着一块石头,在另一块上努力的磨着,刺耳的嘎吱声响成一片。不远处是另一群,一样的围圈而坐,手里拿着树枝,不停的在石头上搓。一只前额高高的猩猩,象人一样直立着在两个圈子间走来走去,不时停下来,从一只猩猩手里拿起一块石头,或是一根树枝看看瞧瞧,然后摇摇头又放下,晃晃悠悠的走开。另一只特别雄壮的猩猩,则迈着沉稳的步子,在圈子外面转悠,不时给企图偷懒的同伴重重一击。他们再也想不到,那是我们的先知培根,正在向猩猩们教授迈向文明的第一课,制造工具和取火。而我则行使着监督职责,这对懒散惯了的同胞来说,是十分必要的。
一开始很不成样。石头磨了半天,除了象石头,看不出象别的什么东西。看来要造出汽车和飞机,还有待时日。培根说不用急慢慢来,人类磨石头磨了几十万年,没点耐心怎么行。
取火也不顺利,好容易冒出点火星,也没法引着。培根说人类有一种打火机,一按就出火,可惜没带一支回来。文明的火种真不容易点着,我开始佩服起人类的意志来了。
日复一日,毫无成效,许多同伴开始抱怨并偷懒,黑毛尤其厉害。他越来越敌视我和培根,把我们的文明计划看做是阴谋,他还说培根身上有人类的瘟疫,总有一天会传染给所有的猩猩。幸亏还有红毛这样忠诚的伙伴,坚决的支持我和培根,和我们一起锲而不舍的努力着。我想当初的人类大概也是这样吧,一些人苦干,另一些看着。
火终于点着了。大家又兴奋又害怕的瞅着红红的火舌从淡蓝的烟雾里吐出来,舔食着那根划时代的树枝。干草和枯枝不断加上去,火焰窜起来,越烧越旺,噼啪作响,热浪夹带着火星直往上窜,树上的叶子都卷了起来。全体猩猩都远远的围着火堆,看它燃烧,一直看着。我们忘了天是什么时候黑的,那个夜晚真明亮,比任何一个有着满月的晴朗夜晚都要亮,仿佛从太阳上掉下了一颗火流星,把阳光带到了这森林。从那一夜起,世界上除了人类之外,又多了一种懂得用火的动物。在人类并不知晓的丛林深处,新的文明点燃了。
石匠们那边也有了进展,标志着石器时代到来的第一件工具诞生了。大家把那块培根叫做“斧头”的石头传来传去的看,听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件物事的神奇作用——有了石斧就可以不用牙齿和爪子捕猎,就可以砍树盖房子,就可以松土种粮食。住进了房子,吃上了粮食,猩猩就会变得和人一样的文明,最后象人一样统治森林,草原,天空和海洋。他们不知道这一切,但培根知道,这就够了。培根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一些特别优秀的人的历史,他们虽然人数极少,却可以左右亿万同类的意志。
大家的理解显然和我们的不一样。石斧的第一次出击,对象并不是羚羊,而是同伴的脑袋。火也很快被发现不止能用来烤肉,大家拿烧着的树枝互相扔,火把在空中飞来飞去。在这种危险的玩笑中受害最深的自然是癞子,毛烧得几乎要绝迹了。培根说文明成果总是先被战争使用,猩猩看来也没法幸免。从冷兵器时代一下就到热兵器时代,猩猩在文明之路上,进步得真是神速。
不料却发生了悲剧。
火堆是昼夜不熄的,大家轮换着守夜。这晚轮到一只名叫长毛的猩猩。长毛爱打瞌睡,我提醒他警醒些,照看好火,不要靠得太近。我很快便睡熟,梦见和培根去参加人类的烧烤野餐。我们用铁签穿起野兔在火上烤,一遍遍抹着油和芥末酱,培根说抹上芥末酱味道更好。野兔忽然动了,剧烈的痉挛着,身上腾起青烟,浓烈的焦臭味扑鼻而来,周围的人都在大喊大叫。我睁开眼,只见一大团火球在地上疯狂的跳动,惨叫声不断从那火球中传来。是长毛!这可怜的家伙一定又睡死了,他那又长又密的毛见火就着,等到发觉已经太晚。猩猩们早已炸了群,却没有一只敢靠近,眼睁睁看着那团烈火凄厉的号叫着奔向丛林深处,消失在黑暗中。那火堆仍在焰焰的燃着,象一群山妖在黑夜里起舞。第二天在林中找到了他,只剩一团乌黑的焦碳,还在冒烟。大家在那里站了很久,默然无语。
从此我规定,必须两只猩猩同时看守火堆,如果一只睡着了,另一只便扇他的耳光,直到把他扇醒。
文明还在前进,不过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石斧又粗又钝,打猎并不得力,砍树就更加费劲,松土也很不易,这给我们造房子和种粮食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好在我们猩猩有的是力气,我带着大家整天不停的干,手上磨起了老大的泡,脚上的毛都掉了不少。每当遇到麻烦,培根就过来指点,我们便照他教的去做。这样的粗活不用他动手。
生活远比以前辛苦,但我却很开心。
劳动没有白费。一块块土地开垦出来,撒上野生的麦种。森林里雨水充足,麦种很快便发芽,长苗,绿油油的疯长。房子有模有样的盖起来,石头做墙,木头做顶,再铺上茅草,挡雨又遮风。培根还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一种粘土,他让我们挖了来,掺水捏成椰子壳的形状,拿到火上去烧。他说那叫“陶器”,可以用来盛食物和水。实验并不成功,烧出来的东西非碎即裂。不过尽管做一个烧窑工一点不比做农民和泥水匠容易,却是要有趣得多。大家用粘土捏出各种奇形怪状,然后互相炫耀,手巧的还把同伴的模样捏下来,有身子有脑袋,挺象回事。猩猩真是天生的艺术家。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有条有理。照这样下去,汽车和飞机一定不会太远。
当第一拨麦子成熟的时候,另一项伟大的实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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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3楼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猩猩们早早收了工,围坐在铁皮箱子跟前,望着箱子上堆得满满的香蕉议论纷纷。尽管亲手种下的粮食即将收获,他们对香蕉的兴趣却丝毫不减。当他们得知那些香蕉是所谓“选票”,用来投给自己认为适合当首领的同伴时,似乎十分的怀疑。培根口干舌燥的讲了半天选举是怎么一回事,阐述了一番民主的意义和好处,大家才若有所悟。发选票时倒是引起了好一阵兴奋,有个家伙甚至剥开来就吃。我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并且警告说,如果他胆敢把补发的那根香蕉再吃下去的话,就要让他单独把地里的麦子收完。
接着提名候选人。大家默默无声,谁也不动。一只猩猩被恶作剧的推出来,立刻就跳着逃回去,好象踩到了蛇。最后只好培根提名我,红毛提名培根,我提名红毛。然后我又提名黑毛,民主没有反对派可不成。黑毛怀疑的哼哧着,他多半认为这叫做“选举”的新花样又是一次恶毒的阴谋,而且是针对他的。
候选人坐成一排,等待着选民把手中的那根意义非凡的香蕉,放到自己面前。大家总算明白这并不是游戏或者会餐,气氛也严肃起来。权利已经交了出去,握在一只只毛茸茸的手里。他们会怎样使用?我心里一阵发空。我看了看培根,他的眼睛不象平时那般深沉安静,而是闪着一种热烈的光,那眼光既熟悉又陌生。我忽然意识到,我和他现在是对手,就象我过去和黑毛一样。我会输吗?这念头让我羞愧,就算选上的是他,我也该高兴才对。老实说,做一个文明社会的首领,他远比我更合适。
投票过程是平静的,完全没有悬念。选民们走上来,一个接一个的把香蕉放到我脚下,一致得让我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失望。我很快明白了这些驯顺的臣民们的心思,他们一定是把选举当做对我的忠诚测试了,因为有好几位明明正走向别的候选人,抬头看见我也在看他们,便恭恭敬敬的折了过来。我面前的香蕉堆成了山,另几位面前却空空如也。培根眼里的光芒消失了,红毛也似乎有些尴尬。黑毛更是对我怒目而视,他证实了他的怀疑不虚——对他提名,就是要让他当众丢脸。不消讲,我全票当选——准确的说不是全票,许多选票不知去向,因为收上来的这堆香蕉比发下去的那堆明显要小得多。
我宣布选举无效,我不要这样的胜利。培根很是赞赏我的公正,我们商量一会儿之后,选举重新开始。这回选举人都绕到候选人的背后投票,看中谁便悄悄把香蕉放在他身后。我以为大家可以放心的行使权利了,谁知仍是一样,香蕉在我屁股后面堆成了山。我真有这样高的威望吗?不是的。猩猩的天性就是这样,他们只尊敬自己害怕的东西,他们不相信我会真的把权利交出来。他们疑神疑鬼,担心我一旦突然转身,看见谁竟敢阳奉阴违,必然要教他大吃苦头。
我决心与同胞的天性作战。侯选人被蒙上眼睛,塞住耳朵,脸朝下趴在地上。这一切全然无用。猩猩们顽固并且聪明的认为,如果我想偷看的话,我总是有办法的。而且谁知道别人会不会去告密?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有些时候也是不可以相信的。
我终于气馁了,接受了大家的“一致拥戴”,成为第一位“民选”的猩类领袖。我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公正,可以问心无愧了。我对培根感到歉意,而他真诚的向我祝贺,说那是人民的意愿。红毛领着大家高呼万岁,声音响得赛雷。如果别个部落的猩猩路过,多半会以为这群同类都发了疯。
接着培根宣读“猩权宣言”,那是他和我商量了很久的。他说民主社会要有“宪法”,猩权宣言就是最初的宪法。宣言内容如下:
一、 所有猩猩生来平等,都是部落的公民,任何猩猩不能欺负别的猩猩
二、 凡领袖必须由全体公民选举产生
三、 每只猩猩都有权选举别人,或者被别人选举
四、 凡与部落有关重大决定和法律的通过必须由全体猩猩表决
五、 所有猩猩必须遵守法律,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无论大家是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至少表决是通过了。这天被定为“选举日”,以后每年(培根已经制定了历法)在这一天选举新首领。
太阳落下去了,夜色笼罩着森林。满天的星光下,培根带着大家高声朗诵“猩权宣言”,一起宣誓永不违背。培根念一句,大家跟一句。这是个伟大的时刻,我激动万分。人类为之流血了千万年的理想,我们竟然就这样实现了。这是上苍对猩猩的眷顾。我抬头望着夜空,只见群星闪耀,银河穿越了整个天空,无比的壮观。一颗流星忽的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亮亮的印子,象刻在那里似的,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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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4楼
第二天培根用人类的语言,把宣言刻到了一棵大红果树上。从此这棵红果树被叫做“宣言树”。猩猩们常常站在树下仰望。尽管大家连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却觉得那片爬满了蚯蚓的树皮很是神秘,仿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里面。
培根开始教大家识字。猩猩的智慧确实不凡,我和红毛学得最快,很快就学到了字母K,多数同伴学到了G,就连最笨的癞子,也学到了D。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家都可以成为培根了。黑毛连A也没学回。他拒绝学习,他认为与其整天画蚯蚓,还不如睡大觉。他始终固执的抵制文明。他不会做工具,不会引火,不会种地,不会认字,一只文明的猩猩该会的一切,他都不会。照说他该为自己的愚蠢内疚才是,可恰恰相反,他却认为我们很愚蠢。他说地里种出来的麦子又干又硬,不如面包果味道好;所谓的房子又黑又闷,还没有草窝睡着舒服。更可恶的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烧制成功的第一只陶罐,竟被他拿去撒了尿,然后悄悄绕到红毛背后,一头扣下去。真没想到猩猩的第一件手工业品,会是尿壶。不仅如此,红毛悄悄告诉我,他还常在背后扇风,说如果不把那堆该死的火弄熄的话,总有一天整座森林都会被火烧起来,大家都会象长毛一样被烧死。
要命的是象黑毛这样的猩猩还不少。总有帮家伙干起活来老爱偷懒,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在树上荡来荡去,做着各种危险而弱智的游戏。为了提高他们的智力,好让他们迅速脱离蒙昧,我便分给他们做更多的活。他们叫苦不迭,黑毛乘机过来挑唆,教给他们各种捣乱的法子,这样一来吃的苦头也就更多。从此他们和黑毛混在一起,常常暗地里商量着什么。凭我多年为王的本能,我感到将有事端发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天傍晚下了工,大家聚到大红果树——宣言树下,和往常一样准备晚饭。篝火点起来了,大家把树枝叉着的肉和盛满水的罐子架到火上,从石头砌的粮仓里取出面粉(我们不再啃干麦子,我们已学会了磨面粉),开始做面包。很快林子里便飘起烤肉和烤面包的香气,汤也在罐子里咕嘟嘟的滚着。不知是谁急不可耐的伸手,立刻又尖叫一声缩回,把罐子都带翻了,得到的自然是一顿痛骂。
那情景真是让人开心,我至今还常常想起。
正在这时,一群猩猩突然从林子里冲了过来,为首的是黑毛。果然来了,我想。他们从早上就不见踪影,原来是在谋划一场叛乱。叛军气势汹汹,敖敖乱叫,到处攻击毫无准备的同伴,捣毁作坊和粮仓,往面粉里撒尿,把陶盆陶罐砸得粉碎。大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培根和红毛也不知去向。我的眼睛始终盯着黑毛,只见他跑到火边,捡起一根枝枝杈杈的大树枝使劲的扑打起来,肉和面包都掉进了火里,转眼成了一堆碳。篝火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眼看就要熄灭。我怒吼着扑向黑毛,他看见我,扔下树枝便冲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用牙齿咬,用爪子抓。对付这样野蛮的同类,得比他更加野蛮才行。黑毛的同伙们围了上来,把我朝火堆里逼,热浪直向我扑来。那一刹间不容多想,我一眼瞥见黑毛扑火的树枝正掉在火里,便一把将它拽出来。那树枝烧得正旺,我奋力一阵狂扫,烈焰和着浓烟四下里飞卷。对手惊恐万分,有几只躲避不及,身上早着了火,嚎叫着满地打滚。大家此时也已回过神,纷纷围拢来反击,叛军很快便抵挡不住。黑毛见势不妙,拼命挣出来,带着同伙逃向丛林深处。我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地上一片狼籍,许多同伴受了伤。培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红毛跟在他后面。他们大概追黑毛去了,我想。我看着那堆火,它仍在燃着,燃得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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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5楼
一年很快过去,选举日就要到了。
我决定不参加竞选。赶走黑毛之后,我感到我能做的都做完了,以后的事情该让培根去做,也只有他才做得了。培根说过人类有一个不到二百年历史的强大部落,他们的第一位首领就是这样做的。他真是聪明。
选举那天,在我的提名下,培根全票当选。猩猩这种惟强是从的毛病,但愿培根能够改变。说来也怪,当第一次看到另一只猩猩,而不是我,被大家簇拥着高高站在铁皮箱子上的时候,我嘴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象吃了一根没长熟的香蕉。
培根上任后没多久,就提出建立“议会”。所谓议会就是从全体公民当中选出一批成员,由他们决定法律和重大事务,议会和首领一样,一年选举一次。我提醒培根,猩权宣言第三条说:凡与部落有关重大决定和法律的通过必须由全体猩猩表决。培根说什么事情都让大家商量肯定会乱成一团,应该交给那些聪明正直的优秀伙伴来决定。大家开始表决。没有一只猩猩反对,大家完全信任培根,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大家好。不过说实话,民主没有了反对派,总有点不大对劲。尽管我不该和培根唱反调,在这种时候,我还真有点想念黑毛。
议会选出来了,一共八名议员,议长是红毛。我没有进议会,因为我去任时接受了培根赠与我的“元老”称号。按人类的说法,那是个非常光荣的头衔,只授给为全体公民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人。不过谁在得到这样的荣誉之后,便不得担任一切公职。
议会开始运转,通过了一个又一个提案。首先是建立军队,为的是防止黑毛再来捣乱,抵挡外敌的入侵。十几只强壮的猩猩被选出来,由红毛带领——红毛深得培根信任。从此森林里出现了一幅恒古未见的奇异景观,一群拿着笨重武器的猩猩,排着整齐的队,跟在一只红毛猩猩的后面走来走去,威风十足。他们的作用很快就显示出来。过去在林中干活的猩猩常被别的猩猩骚扰,这些未开化的同类对文明一无所知,他们朝农民和工匠扔石头,偷地里的庄稼,还嘲笑他们象蚂蚁一样的干个不停。现在这些家伙再也不敢来了。军队保护着农民和工匠,对他们的偷懒,有时也给予小小的惩戒。那是善意的,为了生产更多的东西,让大家生活得更好。
然后开始收税。收税就是让大家把一部分产品上交到公仓。原本大家在一起劳动,吃饭,所有产品都一起享用。但后来耕地不断扩大,作坊不断增加,大家住得越来越分散,产品不再交上来,而是在私下里互相交换。一个个火堆在林中各处点了起来,尽管宣言树下还保存着火种,过去的那种热闹景象却再也看不到了。可这样一来,军队和议会都没有办法维持了,因为他们都不干活。于是培根想出了收税的办法,用税收来供养所有担任公职的猩猩。开始大家有些不满,培根解释说没有军队大家就失去了保护,黑毛就会卷土重来。而首领和议会则为部落制定发展计划,领导整个的文明事业。所以说他们也在干活,而且是更重要的活。
这些都是对的,我也很赞成。倒不因为身为“元老”,我可以从公仓里领一份口粮,实际上我每天和大家一样的干活。我身强体壮,可不想现在就去养老。
议会任命一只猩猩来管收税,因为他正直无私。我相信议会的公正,尽管心胸狭窄的同伴们都说他能得做这样重要的公职,全是因为他是红毛的兄弟。
不久之后,又有一件大事发生。在培根的提议下,议会决定在宣言树西侧的林子里——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块地方,盖一座可以让全体猩猩在里面集会的公民会堂。会堂是培根设计的,他把图样画在一张羊皮上(我们已经开始驯养家畜),看起来象许多棍子撑着一个倒扣的鸟窝。我觉得大家露天集会也很好,但培根说建筑最能体现文明的成就,而且一座宏伟的大厦也很能显出民主的庄严。这样的大工程是很耗劳力的,许多猩猩被集中起来干活,从早到晚不停,光砍树就用掉了几个月。砍完树便采石头修台基,附近的石头采完了,就到林子深处去运。石头都很重,常常是好几只猩猩一起用力,前拖后拽,几天也运不了一块。
这些工匠——或者叫役夫——从此不再生产,吃饭却比过去多,自然由其他猩猩供给。抱怨渐渐开始,常有不肯合作的同伴与税吏争吵。有回甚至打作一团。忠于职守的税吏寡不敌众,吃亏之后便叫来军队。军队的作用立刻又显示出来了,几个士兵把闹事的猩猩绑起来吊到树上,用树枝使劲的抽打。受罚者惨叫起来,叫得很难听,猩猩们已经变得很斯文,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难听的嚎叫。于是我上去制止这种野蛮行为,并给他们读宣言的第一条:所有猩猩生来平等,都是部落的公民,任何猩猩不能欺负别的猩猩。我已学会了阅读——就算我不会,宣言的每一个字我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和其他公务员一样,红毛也能阅读,但他辩解说这不是欺负,而是履行职责,军队的职责就是消灭一切捣乱行为,无论是外部的还是内部的。这是培根说的。
我不再说话。既然是培根说的,就不会有错。别的猩猩也都这样认为,包括挨了打的。对猩权宣言,他们和先前一样看不懂。他们中的大多数只能识到字母K。他们没时间学习,兴趣也不大。识字对干活并没什么帮助,对交税就更没有帮助,而如果交不了税,挨饿不算,还要吃苦头。
我走到宣言树下向上看,发现这棵大红果树比当初长高了一截,刻着宣言的那一段也跟着高上去,有些地方还爬上了藤蔓,不少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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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6楼
培根对我和过去一样友好,但我们很少还能在一起聊天。他太忙了,每天都在发布命令,交给议会一个又一个提案。他经常观看军队的操练,工匠们按他的要求不断改造武器,一造出新的来,便拿到军队里去试验。他亲自监督会堂工程,一旦觉得进度不够快,便从地里和作坊抽调人手添加进来。
接下来的事情是,劳力越来越短缺,税收越来越重。可税吏的麻烦却并不比过去多,因为军队扩张了,装备也更精良,足以对付那些懒惰而且自私的家伙。这些家伙不懂得修建会堂是为了他们自己,不懂得一个伟大的建筑可以为他们在历史上赢得怎样的荣誉。培根说过古埃及的伟大全靠金字塔,古中国的光荣也全在长城。看看我们的公民会堂吧,那就是猩猩的金字塔和长城。
确实,会堂已开始有了样子,看上去真是很气派。台基搭起来了,巨大的柱子也一天天长高。我看着那些柱子,却并不觉得兴奋,反而有点害怕。我在害怕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有一天我和役夫们在会堂工地上干活,大家忙个不停,挥汗如雨。石柱已十分高大,我们堆起和柱子一样高的土坡,顺着土坡把石头推上去。几个议会选派的监工坐在一旁,各自捏着一根细藤搓成的鞭子,时不时的挥起来赶苍蝇。我们正要把一块大石头推上柱子,不知怎地歪了一下,石头掉了下来,正压在一只猩猩身上。他高声惨呼,大家急忙赶过去,一起使劲把石头挪开,可怜的伤者已是血肉模糊。远处的同伴都停下活,朝这边张望着。这时,一个监工慢腾腾的走来,手里的鞭子一甩一甩。他晃晃悠悠的从我身边走过,嘴里不住的嘟嘟哝哝。我忽然发现一件事,他是在直立行走,象培根——不,象人一样!我再看看另几个监工,他们也都一样,正步履蹒跚的直立着走向工地各处,大声喝令役夫们接着干活,鞭子在空中啪啪直响。在他们周围,到处是成群结队,干着苦力的猩猩。他们背着,拉着,推着,拽着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他们的负荷是如此沉重,没有谁能够直起腰,象眼前这些懒洋洋的监工一样,用两只脚来轻松的行走。他们全都四脚着地的匍匐在尘土中,在巨大的石柱间爬行。他们和大地间的距离,甚至比他们蒙昧的祖先还要近。
再明白不过了,猩猩已经变成了两种,两只脚的和四只脚的。议员,税吏,士兵,还有这些监工,他们是两只脚。农民,泥水匠,手工业者,还有这些役夫,他们是四只脚。两只脚的猩猩已经变成了人,四只脚的猩猩还是猩猩。
其实早就是这样了,真奇怪我为什么直到那时才看出来。
受伤的猩猩被抬到宣言树下,别的同伴都被赶回去干活,只有我照看他。他叫了一夜,直到天亮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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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7楼
首领选举日又快到了,我犹犹豫豫,不知道还该不该支持培根。现在的许多事情我不仅是闹不明白,而且是十分的怀疑了。四只脚的和两只脚的猩猩越来越对立,前者整天干活只得糊口,后者却不劳而获。随着生产的发展,“地主”出现了,他们把土地交给农民去种,向他们收“租”;“工场主”出现了,他们拥有作坊,雇佣工匠来做工。这些猩猩也开始用两只脚走路,常常和议员,税吏们呆在一起。至于我自己,仍然用四只脚走路,两只脚太别扭。
我决定找培根谈一谈,这样的文明不是我们当初想要的。我们总该能说到一处去的,如果不能,那么——
赶他下台就是了。这就是民主的好处。我不愿意这样对待我的朋友,但如果他忘记了他自己亲手刻在大红果树上的宣言,我也将不得不动用一下我曾经的影响力了。
就在我准备和培根谈话的那天,议会突然宣布,从今以后首领不再由全体公民来选,而是由议会来选。大家愣住了,我感到喉咙里塞了块东西,一股怒气在胸膛里搅动。我冲到宣言树下,三纵两纵爬上去,一把扯掉那些讨厌的藤藤泮泮,密密麻麻的文字显露出来。四只脚的猩猩全都放下活,从四面涌到树下。我大声念出宣言的第三条:凡领袖必须由全体公民选举产生。树下的同伴一个个仰着脸,表情激动,喧嚷不停。他们一致要求听宣言的,他们沉默得太久,今天终于开口说话了。两只脚的猩猩也凑过来,他们认为既然选出了议会,就该听议会的。两拨猩猩争吵不停,甚至开始动手。
就在这时,红毛领着一群士兵列队开了过来,象一条游动的蛇,霎时间便把猩群分开,两只脚的在外面,四只脚的在里面。培根在卫队的簇拥下,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他左右扫了一眼,抬头看见我,眼光仍和平时一样沉静。
培根开始说话,大家安静下来。他说议员都是大家选出来的,也就代表大家的意见,所以议会选举首领,和大家直接来选是完全一样的。首领由议会选出,便要服从议会,这样可以防止他滥用权力。这是很高等的民主,大家现在还不懂,以后会懂的。
其实做首领是非常辛苦的,他继续说,每天有无数费精耗神的事情,他并不想做,但是没办法,文明事业需要他。如果能找到谁来替代他的话,他宁愿让位出来,和大家一起到会堂工地上背石头。能够为这伟大的会堂添砖加瓦,该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呀。
他那特有的学者调门是如此具有说服力,谁也没法提出异议,况且还有一队凶神恶煞的士兵拿着武器站在面前。大家各自散开,回去干活。我从树上下来,向培根走去,他仿佛没有看见我,转过身和卫队一起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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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8楼
议会一致拥戴培根连任。我没有向他祝贺,红毛和议员们包围着他,轮番讨好的给他梳毛。他当初曾十分厌恶这种谄媚的举动,而今却似乎已经习惯甚至乐于接受了。要尊重猩猩的传统,这是他现在常说的一句话。
我对我们的友谊还报有一丝幻想。我觉得如果这些两只脚的议员全部换成四只脚的话,那么猩猩社会还有机会恢复到先前的状况。这很容易做到的,毕竟我们比他们多得多。
议会选举日到了。仍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仍是在铁皮箱子前,猩猩们围圈而坐。不同的是,圈子分成了两边,东边的全是四只脚,西边的全是两只脚,相连的地方空出一截,象豁了口的陶盆。培根坐在箱子上,红毛垂着手站在旁边,神情紧张的士兵守在圈子外面。
西边的猩猩在窃窃私语,东边的猩猩却屏息凝神。我坐在东边,和大家一样静静的等着。我心里有数,四只脚的伙伴已经知道那根香蕉将要改变他们的命运,这一次谁也不会再把它吃下肚去了。我只有些奇怪,那堆香蕉为什么没见?
没有香蕉,这回的选票是一块光滑的陶片。那是用来写字的,我常看见培根在上面写下命令,交给卫兵传给他的下属。部落的领地已经很大了。大家正迷惑不解,红毛解释道,香蕉作选票太过原始,写字的陶片才符合文明社会的要求。这次选举的办法是,每个选民在陶片上写下十二个(议会扩大了)候选人的名字——人类名字,谁名字多谁当选。
又是一个花招!西边的猩猩满心喜欢,飞快在陶片上写着,他们终于明白了培根在连任后给他们起的迈克,约翰等等奇怪名字的用处。东边的猩猩则瞪起眼睛,不要说他们不认得字,即使认得,他们当中(包括我)也没有谁能够有幸得到培根的起名。他们感到受了耍弄,可又无可奈何。要让人家选你,总得先知道你叫什么呀。
那块陶片被我摔得粉碎,尽管我会写字,但没有一个名字是我愿意写上去的。许多伙伴纷纷效仿,有几个还嚷嚷着要去看宣言树上是怎么写的,他们仿佛记得那上面说,每只猩猩都有权选举别人,或者被别人选举。大家骚动起来,但军队立刻开始行动,闹事的猩猩被抓了起来,剩下的也就安静了。
十二个议员选出来了,我冷冷的看着那些喜笑颜开的脸。除了原先的八个一个不少,增加的四个分别是:地主罗杰,工场主欧文,监工汤姆和红毛的另一个弟弟彼得。议长仍是红毛——或者叫保罗。
新议会立刻通过决议,不识字的猩猩不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是为了提高民主的质量,防止民主退化成一种劣民政治。
议长红毛接着宣布,今后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许再爬到宣言树上去,更不能聚众集会。那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是在煽动无知的猩猩反对首领和议会,将会受到严惩。红毛一边说,一边不怀好意的朝我挤挤眼。我想起他过去那副谄媚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心。
为什么你们不相信首领和议员呢?红毛继续说,议员们都是最优秀的猩猩,他们生来就是称职的统治者。而我们的首领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先知和领袖,是他把人类文明带给了大家,只有他才知道怎样对大家有好处,照他说的去做永远不会错。
红毛表情激动的说着,口沫四溅,他的口才越来越好了,快要赶得上培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用我们的领袖,我们伟大的先知这一类字眼来称呼培根,而且要求大家也这样称呼。我看看培根,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很显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藤蔓又爬上了宣言树,这一回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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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9楼
我对培根彻底死了心,他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他的层出不穷的鬼花样都是在为他自己,还有他那些两只脚的朋友谋取好处。我后悔把位子让给他,我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总也想不明白。
不满在扩大,军队也跟着扩大,于是导致更多的不满,也就需要更多的军队。总有一天,所有的猩猩都变成士兵,没有谁再去干活,大家只好回到树上去吃香蕉和面包果,就和过去的野蛮时代一样。
那样也许倒好了,我想。我常常怀念过去的日子,自由自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有谁拿着鞭子逼你干活。伙伴之间的相互欺负,不过是些无害的恶作剧,头脑简单的猩猩,想不到那么多整治同类的法子。他们不会把谁吊到树上毒打,或是几天不给饭吃,更别说把谁捆起来扔在日头里晒一下午。士兵就是这样对付“煽动闹事”和交不出税的同胞的。
黑毛说得对,培根把瘟疫带到了猩群。不赶走这瘟疫,就只有等死。
我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离开了这群快要发疯的同类。我朝着黑毛逃走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昼夜不停。林子里空气湿润清爽,到处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我感到说不出的畅快。那些伤疤一样的农田,冒黑烟的作坊,灰尘弥漫的会堂工地,号子声和吆喝声,监工的鞭子,士兵的斧头,全都越来越远,远得象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有一天我遇到了一群猩猩。这些同类显然还停留在原始状态,全都在用四只脚走路。他们互相打闹,在树上窜来跳去的争夺香蕉,不时发出粗野的叫喊。一种久违的亲切涌上来,我忍不住要加入进去。一只很象癞子的猩猩首先向我挑衅,毫无疑问,他的地位是最低的。我满心欢喜,我熟悉的规则又回来了。我并不老,仍和当年一样强壮。很快他们就知道象我这样的猩猩,应该在部落中得到什么位置。
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我率领我的新王国的臣民,杀回我那文明而光荣的故乡。我要做当年我阻止黑毛做的事情。但愿现在还不算太晚。
我们在树上悄悄行进,从一棵树荡到另一棵,借着夜色的隐蔽藏身在大红果树那巨大的树冠里。谁也没有发觉我们,站岗的士兵正睡得打呼。我一声呼哨领头跳下树,身后呼拉拉跟下一大片,好似扔进了马蜂窝,猩猩们惊叫着向四面乱跑。从天而降的野蛮民族,在大红果树前狂奔乱突,敖敖叫喊。我们到处追逐两只脚的猩猩——我禁止攻击四只脚的兄弟,疯狂的扑上去撕咬。令我吃惊的是,这些同类如此不堪一击,而那群平日里气势汹汹的士兵也好不到那儿去。他们笨拙的挥舞石头武器,却根本抵挡不了我那些骁勇战士的坚牙利爪,很快便落在下风。四只脚的猩猩惊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尽管红毛不断声嘶力竭的命令他们参加战斗,却没有谁动一下。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些四只脚的凶狠异族,并不见得比两只脚的文明同胞更加可怕。
战斗一边倒的进行着,文明被打得溃不成军。我抬眼寻找培根,只见这位充满智慧的先知,伟大的领袖此时正蹲在铁皮箱子后面,浑身发抖。他看见我向他扑去,吓得转身就跑。他跑得如此着急,甚至忘了他的尊贵身份,竟然用上了四只脚!不仅是他,所有两只脚的猩猩都在四足着地的飞奔,许多还爬上了树,矫捷不差当年。
一时间,所有猩猩都成了四只脚,再也分不清谁是议员、士兵和税吏,谁是农民、工匠和役夫。战斗停止了,因为已经没有了目标。大家站在地上,一阵奇异的静默,全睡着了似的。良久之后,不知谁咕咕的叫了一声,走到我面前,低下头去为我梳毛。大家仿佛从一个长长的梦里醒来,一个接一个,恭恭敬敬的走向我。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了,我那被打断的铁皮箱子的朝代又继续了。
铁皮箱子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在一个新建的作坊里,它变成了一柄铁矛。我把铁矛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它还没有完成,歪歪扭扭的,却十分坚硬,比石头还硬。那矛头又尖又锐,闪着冷冷的光泽。我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我们再晚一些回来,他们就可以用它来装备军队了。那时谁胜谁负,实在难讲得很。
培根和红毛不知去向。也许回到人类那里去了吧,我想,那里比较适合培根,也很适合红毛。
这里的一切使新加入的这群乡巴佬感到无比新鲜,样样都前所未见。所以当他们看着在我的指挥下,庄稼被放火烧掉,房子被捣毁,猪和羊放回森林,酒和咖啡倒进溪流,盆盆罐罐砸碎深埋时,脸上都显出迷惑和心痛的表情。他们不明白干嘛要把这么多好东西毁掉,原先的同伴更不明白。
我无法向他们解释,但这一切必须停止,趁我们还能够。文明太复杂了,我们对付不了。照这样下去,也许几千年,也许几万年,总有一天猩猩会象人类一样,坐上汽车和飞机。但在那些漫长岁月里面,不知还会出现多少个培根和红毛。无数的猩猩将在他们的驱赶下,象奴隶一样的干活,挨打,反抗,流血。直到多少代以后,猩权宣言中的理想才能实现。
那太不值得,我们猩猩还是生活在树上的好。老祖先们真是聪明,在人类互相打破脑袋的时候,安安稳稳的吃着他们的香蕉。他们才是先知。
公民会堂盖不到一半,就让它停在那里长草。各处的火都灭了,只剩大红果树下的火种。我们围成一圈,对着那火种撒尿,几十条水线一齐射去。最后一缕烟火的味道和着猩尿骚味飘荡在空气里,很快便随风散尽。
我爬上大红果树,用那只铁矛把“猩权宣言”刮得干干净净,一个笔画也不剩。我把铁矛插在那里,插得极深。天长日久,铁矛就象长在了树上,谁也别想再拔出来。
文明的故事讲完了,后来我又做了很多年的首领,直到年纪太大,被一头年轻的猩猩——就是你们现在的王——赶下台。我一点不恨他,我很高兴我们又回到了老路上。
我常常想念培根。如果我没有把他当成先知,我和他始终会是好朋友。我爱听他讲人类的事情,听他讲那些美妙的艺术,科学,和无数有趣的故事。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学者,从来没有过的。
完——写于2002年
(本文选自石中火系列长帖“来自君子之邦的系列报道”,2014年,天涯闲闲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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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0楼
我将摘去理论的灰网,让生活的金树重新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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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1楼
@春江沐雨 2014-12-07 13:14:26
魔幻与现实的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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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春江大姐。其实这篇都是猩猩,比较萌萌达。我倒觉得“来自邻国核电站的灾害”更有魔幻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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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2楼
猩猩的理想国,人类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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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3楼
“猩猩的理想国”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篇动物小说,虽然虚构,但并不荒诞,还是尽量以猩猩的智识来演进故事。他们模仿人类的文明,而且有模有样,把人类不平等的起源也照样复制了。“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想给猩猩带来文明和进步,改变丛林社会强者为王的法则,然而结果却给强者以更大的权柄去统治弱者,照此猩猩们将世代臣服于培根之流的野心家,再无幸福和自由。于是“我”决定消灭文明,让猩猩退回到原先的蒙昧状态,走了一个大圈子,终于又回到原点。故事从喜剧开始,中间向悲剧发展,最后又回到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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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4楼
这篇“猩猩的理想国”写于2002年,是我阅读乔治奥威尔的名作《动物庄园》后受启发而写的幻想小说。文字和思想都很幼稚,但自己很喜欢。今天看看,还是喜欢。那个硬要在猩猩社会里建设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首领,年轻时勇往直前,老了又愿赌服输,不认死理,很像作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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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5楼
“兽面人心”是我写的动物小说系列,目前共有4篇,按时间先后是:
1 西伯利亚虎 2002
2 猩猩的理想国 2002
3 鱼眼看星空 2003
4 第三十次追逐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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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6楼
四篇当中,第一篇的老虎是小资情调的诗人,第二篇的猩猩首领是政治家和理想家,第三篇的发光鱼是小人鱼那样的童话人物,只有第四篇的豹子像个纯粹的动物,没有情调和理想,人生追求就是一个字:吃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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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7楼
劳动节的祝愿——
劳动创造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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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8楼


梦中的理想国(照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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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19楼
@墨酣 2016-05-25 19:06:32
哇,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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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兄好,这篇“猩猩的理想国”是我十多年前看了乔治奥威尔的反乌托邦小说《动物庄园》后写的。我自己很喜欢,曾在舞文弄墨贴过,不知为什么当年和现在看的人都不多。。。还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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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0楼
@墨酣
是的,因为领导人的自私自利和意见不同,革命复辟,复辟革命将轮番上演。“我”正是看见了这一点,决定让猩猩社会回到从前的原始蒙昧。猩猩的文明来自人类的知识,比如钻木取火,制造工具,还有人类的政治、法律制度等等。这些知识都不是猩群自发产生,而是从外部输入的,由经过人类教化的“培根”带给猩群的。所以当“我”消灭掉这些知识,以及政治实验的记忆之后,猩猩将回到最初的蒙昧状态,除非下一个“培根”出现,文明无法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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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1楼
@墨酣
文明会自生自长,但是时间会很漫长。要像人类进化那样独立发展出一套文明,“我”乃至“我”以后的很多代都看不到,那么“我”不让文明来到猩猩社会的企图就算达成了。
既然时间来不及,猩猩的文明就要靠外界(人类)输入,是不是不同类族,倒不要紧。
“培根”这类智力特别发达,野心也特别大的人物是肯定会有的,机缘凑巧,他们当然还要进行文明的实验。而再来一次,未必会遇上“我”这样好心肠的首领。“文明”也就成功了。
至于猩猩们的意见,你觉得猩猩们会有什么意见?还不就是那些头头:黑毛,培根,“我”,红毛等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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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2楼
@u_112615820 2016-06-03 15:12:50
故事好极了,和动物庄园一样好看。不过我更喜欢这个故事,短小精悍。其中好多话都是我闷在心头的,看到被文字表达出来真是太爽了。从楼主的作品和评论中总结到:民智的开启在民主改革中尤为重要,否则只是换了个皇帝。不过民智一直是被有意管制的。不仅管制还愚民。。。。。所谓的更平等造成了更不平等。。。。楼主的这篇文章真心很棒!!!再次为楼主的精神点赞,放心,我不会迷信楼主的。理性思考杜绝迷信盲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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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谬奖!《动物庄园》具有深刻的政治思想,乃是反乌托邦小说的传世名作,拙作岂能相比。猩猩的理想国没有什么思想内涵,只是揣测了一下在有外来文明和知识输入的条件下,具有一定智慧的猩猩族群会怎样干,尽量让故事符合逻辑地发展。能够让读者觉得好看,有意思,不浪费时间,我就非常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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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3楼
闲谈第13期在讨论卡夫卡的短篇小说“致科学院的报告”,写的是一只猿猴自述他被人类捕捉后主动学习人类的语言和行为,最终成功地成为文明社会一员的过程。
而这篇“猩猩的理想国”所写的,乃是一群猩猩接受人类的知识和理想,力图在丛林里建设文明社会最后失败的过程,二者有某种神似,顶上来附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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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4楼
接着培根宣读“猩权宣言”,那是他和我商量了很久的。他说民主社会要有“宪法”,猩权宣言就是最初的宪法。宣言内容如下:
一、 所有猩猩生来平等,都是部落的公民,任何猩猩不能欺负别的猩猩
二、 凡领袖必须由全体公民选举产生
三、 每只猩猩都有权选举别人,或者被别人选举
四、 凡与部落有关重大决定和法律的通过必须由全体猩猩表决
五、 所有猩猩必须遵守法律,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无论大家是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至少表决是通过了。这天被定为“选举日”,以后每年(培根已经制定了历法)在这一天选举新首领。
太阳落下去了,夜色笼罩着森林。满天的星光下,培根带着大家高声朗诵“猩权宣言”,一起宣誓永不违背。培根念一句,大家跟一句。这是个伟大的时刻,我激动万分。人类为之流血了千万年的理想,我们竟然就这样实现了。这是上苍对猩猩的眷顾。我抬头望着夜空,只见群星闪耀,银河穿越了整个天空,无比的壮观。一颗流星忽的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亮亮的印子,象刻在那里似的,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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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5楼
没有不被打破的传统,再古老的传统也是突破了更古老的传统而建立的,都是一个族群中叛逆者的贡献。
“我”希望把文明的火种扼杀在萌芽状态,让猩猩们少受点洋罪。“我”心地仁厚,可惜却是徒劳,迟早还会有新的培根把从奴隶社会开始的血腥残酷的人类文明进程在猩猩社会中重演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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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6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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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27楼
猩猩的理想国,演绎的是从古希腊的民主制到古罗马的共和制再到君主制的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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