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
独庸生
1楼
听了个故事，有所触动，就写了，写得很粗糙，更是掺杂了太多自己的情绪，不理性，明知很不好，不知为什么，就是想马上发。那就发吧。反正，我写东西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这个态度：无知者无畏
那天的聊天室人不多。
他们彼此知道名字，毕竟是个小论坛，只要稍一留意，不难听过彼此的名字，见到彼此的帖子。
她是现实中的才女，文字有感有情有内容；他是网络上的才子，多是无病呻吟。小说，散文，甚至诗，她都写得很好，经常在报刊发表。他只看散文，从未发表。他觉得她应是高高在上，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交集。她是什么印象呢，几年后，她曾坦言：你的帖子虽优美，其实没啥内容！空洞是事实，优美不见得，多般是为了顾及他的颜脸。最终能成为朋友，多得网上的“虚名”，在那个小网站，他有着小小的名气。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虚名还是有用的。
她刚来网站没多久，很少出现在聊天室，他热情向他介绍情况，重点向她推荐一个才子，那个才子在这个网站非常出名（比他有名多了），堪称网站之宝。而且长得很帅，他见过真人。他觉得有才有貌，才配得上她，他自动把自己给排除了，充当“红娘”的角色。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偶尔也问问他一二个问题。那天，他们在聊天室聊了蛮久，也没等到那个才子进来。别后，他一直惦记着这事，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你们碰上了吗？再遇，他首先问；没有，她淡淡回答。是缘分吧，他们倒成了朋友，偶尔还会说起那位才子。
他没再提那个才子，她给他说自己的故事。她打小就喜欢一个邻居大哥哥，他读高中，她读小学，他读大学，她读初中。在她心里，这是青梅竹马的美好感情，那他呢？她是讲述者，故事自然是从她视角来展开，听故事的他弄不清大哥哥对她的感情。她天天渴望长大，她上了大学，大哥哥却结婚了。毕业后，她离开家乡，到南方城市打工，一个人飘泊，日子是寂寞又艰苦，还好，她也恋爱了，是本地一位男孩。就在他们正要筹备婚礼时，大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敢相信，那个帅气阳光的他，现在憔悴不堪，象变成另一个人。他很忧伤地告诉还在发呆的她，他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有个很可爱的女儿，不久前，却突然发现，女儿竟然不是他的。妻子和初恋男友一直在藕断丝连，他完全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对任何人都是大打击，尤其是对男人来说。那时候还是新千年伊始，观念远不如现在的开明，足以让一个男人伤透心，抬不起头。悲痛欲绝，无法排遣，他想到了她。辗转从她父亲那得到住址的，他恍恍惚惚来，落水者要找救命稻草。他极需安慰，贴心的安慰，真心的安慰，而这世上，可能只有她能做到，且愿意做的。
在这个骨节眼上，她根本走不开。可他的痛就是她的痛，她感同身受，心急如焚，不顾一切撤谎，说要回家乡写证明办理结婚证，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要好几天。就这样，她抛下一切，陪他到了海边疗养。那些天他们是如何过的，她是怎样安慰他的，效果如何又发生了什么，具体她没有详说。他却禁不住去想，在那样的情形下，唯有女子无私的爱和多情的温柔才能让一颗受创的男子心获得最大的安慰了。
生活，自然还是要继续，他终于回去了，她也终于回来了。本来，这一切原可以象小插曲一样无声过去。她要结婚，母亲自然也从家乡来了，不知说起什么，男友突然问她母亲：前不久她不是才回过去吗？没有呀，母亲没多想就如实回答。她忘了和母亲打招呼完谎了。这样的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再解释也是多余。婚事自然就黄了。大哥哥呢，后来也离了，但他们终始没走在一起。是她有情，他无意么，还是他根本不知她后来的牺牲？又或者是时机不对，一再错过？
他没问，她也没说。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多久前的事，她说这些时，已经象是说别人的故事，话气平静，略有感慨也是淡淡的，绝无怨懑。他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感动她的真情，为她的不幸难过。他曾想问她，值得吗，后悔吗，还是忍住没问。有些事似乎是注定的，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也不是后悔不后悔的问题。
她给他相片看，声明是几年前的。在岸边一块大石上（相片上分不清背景是海，是河，还是湖），她双手后撑，两脚前伸，侧着头，风吹起了短发，对着镜头浅笑盈盈。肯定是照于夏天，短衣短裤，眼晴里还有春天余韵，笑容里满是夏日阳光。那时候的她，才二十出头吧，正是青春好年华，是女孩子最美的时光。他看了又看，觉得她是对自己笑，无由来的，心怦然而动。有没有给她自己的相片，他忘了，到现在，一想起她，脑海就是相片上的她。
他们离得不远，那时网络方兴未艾，很流行网友见面，未能免俗，也是自然而然，他们决定见面。是谁先提出来的，他忘了，忘不了自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整天忐忑不安。他很内向，不擅交际，怕见人。“约会“很不顺利，她一出门，天就下雨，没带伞，淋湿了衣鞋，不得不倒回去换。他差点没勇气把约会进行到底，他总觉得天下雨，她淋湿了衣裤，是他的错似的。
地点是个公园。她穿着背心长裙白鞋出现在他面前，和相片有几分象，远没相片上的漂亮。或者说没有相片上的青春和灿烂。那时候，她远不到三十岁，谈不上老，当然也不是憔悴，更不是苍桑，是什么呢，他形容不出来。她喜欢笑，笑起来，眼睛象弯月，露出又白又大的牙齿。这样的她，又是十分开朗，活泼，有种独特的气质。完全看不出，曾经历的事，对她有不好的影响。并肩在树荫下走，她说得多，他听得多，她几乎都在笑，他时刻捉铺她的笑容，觉得自己象是在花间扑蝶，还怀疑地上斑驳光点，是她落地上的串串笑语。她总是双手抱胸，偶尔还陶气地转身直望他，等他回答。
他们在公园里闲转了一二小时，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去。第二天，他们聊起见面的事，她说当时很害怕他会突然要抱她，总是不由自主双手抱在胸前，可能这是最低的自我保护动作吧。他看不到自己当时样子，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表现，他没想过抱她，他没这么大胆，也没这样浪漫。她又笑个不停，说他的样子傻呼呼的，象小学生跟着老师夏游。他是后来才想通：她说害怕他拥抱她，至少表明，她不很那么讨厌他；也许还是想他拥抱她吧？
不知不觉，他们真成了朋友，很好的朋友，她来看他两次，他去访她几回。她有个特点，皮肤滑如凝脂，暑天更是凉沁沁的，如触软玉。他想起苏东坡的《洞仙歌》里的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原来，真有这样的人。这是她给他留下的第二个极深印象。
人生，有时真是白头新知，倾盖如故，不知是何道理。不久，论坛征文，他无急才，且最怕征文和命题，主办者是他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不能不支持。越心急越是没灵感，越在乎就越没信心，愁得不得了。她知道了，哎呀，多大的事呀，放心吧，我替你写，别人肯定看不出来的。第二天，她就真的为他量身写了篇散文。每人文风不同，而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虽在父兄，不能移之子弟，这道理大家都知道。她的文章，他帖出后，真的没人看出毛病来，还博得一致好评，被誉为美文。事后，他和朋友说起“代笔”的事，他的文章朋友都认真看过，肯定是最熟悉他文风的人。真不是你写的？明明是你的文风呀，怎会是假的？朋友惊诧到难以至信。他自己也看了好多遍，越看越不得不承认真得是蛮像自己的，只是比自己得写得好，也有内容多了。
天衣无缝，结局完满。怎么样？开心不。她似乎有点小得意。他说当然开心，这可是帮了他的大忙。可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她却说。我有不开心吗，但他没问为什么。却自以为是理解成，是她觉得他愿掠人之美。其实还有一个可能，他当时没想到：她也许是担心把他比下去，让他不开心，大家都说他这篇写得特别好，越这样说，他越容易不开心。有没有这个心理，他真弄不清，应真没有，反而有点小小的得意，得意于她乐意帮忙。倒是一开始就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她能仿模他的文风，除了说明才华出众，难道不是说明她对他真的很了解？一个人对一个人不熟悉，能写出他的文字与感觉吗？显然不能，她对他是真用了心。
后来，她工作需要写孔子与论语有关的论文，叫他帮着写一写，他答应了。可写不了几段就写不下去：没这水平。她没说啥，只说把你写的给我看看，他就贴了过去。他很惭愧，她也应知他没这个能力，不是人人都是她。后来一想，估计提这要求，她没想过真要有结果，不过是女孩子撒撒娇，想人着紧她，愿意为她而已。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够好，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做。不会谈情说爱，不会甜言蜜语，粗心、没耐心，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孤芳自赏，或自我陶醉。她由始至终都没任何要求，他习惯成自然，越发忽略许多细节。
不知怎的，突然有个女网友，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向他表示好感，当然没有提他的名字。没想到她竟然也一眼就看出来，是写给他的，“铁证”就是文中一句无心的话：在这个小论坛上，除了你，谁配得上“把风景写得栩栩如生”？他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巧得很，不久就来了一位新版主，对她的才华非常仰慕，根本不掩遮对她的好感和欣赏，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自然，对方也是位才子。人人都有虚荣心的，他有，她未必就无。尤其是女性，多喜欢别人献点小殷勤什么的，这方面，他实在不合格。
他们聊天，涉及他们（彼此的爱慕者）的时候是越来越多。最后，她们俩倒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到现在还有连联。他和“情敌“却一直只处在知名（知道其名）状态，没任何交集。但他知道，他俩很聊得来。那人还换了名字接近她，引起她极大的好奇心，拉他一起研究：那人到底是不是他，说是同一个人吧，电话号码却不同（那时，手机还没双卡，一般人不会用两台手机）；说不是吧，两人又如此相同。最后弄清楚了，是同一个人。
有滋有味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她突然不想在当地打工了，想北上闯闯。他没作挽留，他没想法，觉得不能干涉人。她辞了工，相约在附近走走，开开心心玩二三天。她选了附近一个有名的风景区。她很体贴，总怕他多花钱，对食住都没要求，更主动要求住便宜些的私人客栈。风景很美，他们玩得很开心，她还写了几首诗，其中一组，他很喜欢。她没告诉他确切离开日期，等上了北上的火车，才给他发来短信。那刻，他还在上班，窗外下着雨，看完短信，他默默站在窗前，玻璃上水珠沿着玻璃往下滑，滑出一道道湿痕。窗外更远处，就是火车铁路，她坐的火车，可能正在经过。
分别后，不时有“书信”往来，断断续续的，他很少问她的情况，她也极小说到自己。其间，她回来打过一次工，时间不长又走了，我们见过二次。“最后”一封信，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信中她说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在她工作附近，有个人长得很像他，她不敢再见他了，怕自己会忍不住做他的情人。他不知为什么，看了十分生气，回信很不客气，简直是骂了。她回复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这回真的就是再见是陌路了。
从此，他们再没有联系。她的消息，都是从一位朋友那知道（也就是向他表白过的那位），知道她不久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对方父母是高校的教授，有点看不起她，尤其和婆婆很不和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她也不是很如意。
他和我声明，说这些事，不是忏悔，或求人原谅，忏悔也罢，原谅也罢，不过是自私地求心安，没什么意思。都十多年了，过去的就是过去，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事实也是相忘了）。只是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自己确实很不男人。她那样说，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婉转说想他：那人像他。她没解释，没反讥，只是明确表示断袍绝义，聪明的她，应该早看出他的愤怒所掩遮的其实是无情无义罢了。
她对他没任何要求，没对他说过任何不是。对她南来北往，从没过问一句，没想过她是在这里工作不开心，或遇到困难，还是真的觉得北方更有机会？她未必就是十全十美，但相比下，比他高尚许多许多。
他终于明白，自己也是那样的人，某种意义上，和她的大哥哥不无相似。他说，他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与无情。也愿好人能有好报。
2019-5-19
那天的聊天室人不多。
他们彼此知道名字，毕竟是个小论坛，只要稍一留意，不难听过彼此的名字，见到彼此的帖子。
她是现实中的才女，文字有感有情有内容；他是网络上的才子，多是无病呻吟。小说，散文，甚至诗，她都写得很好，经常在报刊发表。他只看散文，从未发表。他觉得她应是高高在上，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交集。她是什么印象呢，几年后，她曾坦言：你的帖子虽优美，其实没啥内容！空洞是事实，优美不见得，多般是为了顾及他的颜脸。最终能成为朋友，多得网上的“虚名”，在那个小网站，他有着小小的名气。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虚名还是有用的。
她刚来网站没多久，很少出现在聊天室，他热情向他介绍情况，重点向她推荐一个才子，那个才子在这个网站非常出名（比他有名多了），堪称网站之宝。而且长得很帅，他见过真人。他觉得有才有貌，才配得上她，他自动把自己给排除了，充当“红娘”的角色。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偶尔也问问他一二个问题。那天，他们在聊天室聊了蛮久，也没等到那个才子进来。别后，他一直惦记着这事，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你们碰上了吗？再遇，他首先问；没有，她淡淡回答。是缘分吧，他们倒成了朋友，偶尔还会说起那位才子。
他没再提那个才子，她给他说自己的故事。她打小就喜欢一个邻居大哥哥，他读高中，她读小学，他读大学，她读初中。在她心里，这是青梅竹马的美好感情，那他呢？她是讲述者，故事自然是从她视角来展开，听故事的他弄不清大哥哥对她的感情。她天天渴望长大，她上了大学，大哥哥却结婚了。毕业后，她离开家乡，到南方城市打工，一个人飘泊，日子是寂寞又艰苦，还好，她也恋爱了，是本地一位男孩。就在他们正要筹备婚礼时，大哥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敢相信，那个帅气阳光的他，现在憔悴不堪，象变成另一个人。他很忧伤地告诉还在发呆的她，他本来有个很幸福的家，有个很可爱的女儿，不久前，却突然发现，女儿竟然不是他的。妻子和初恋男友一直在藕断丝连，他完全蒙在鼓里。这样的事，对任何人都是大打击，尤其是对男人来说。那时候还是新千年伊始，观念远不如现在的开明，足以让一个男人伤透心，抬不起头。悲痛欲绝，无法排遣，他想到了她。辗转从她父亲那得到住址的，他恍恍惚惚来，落水者要找救命稻草。他极需安慰，贴心的安慰，真心的安慰，而这世上，可能只有她能做到，且愿意做的。
在这个骨节眼上，她根本走不开。可他的痛就是她的痛，她感同身受，心急如焚，不顾一切撤谎，说要回家乡写证明办理结婚证，一来一回怎么也得要好几天。就这样，她抛下一切，陪他到了海边疗养。那些天他们是如何过的，她是怎样安慰他的，效果如何又发生了什么，具体她没有详说。他却禁不住去想，在那样的情形下，唯有女子无私的爱和多情的温柔才能让一颗受创的男子心获得最大的安慰了。
生活，自然还是要继续，他终于回去了，她也终于回来了。本来，这一切原可以象小插曲一样无声过去。她要结婚，母亲自然也从家乡来了，不知说起什么，男友突然问她母亲：前不久她不是才回过去吗？没有呀，母亲没多想就如实回答。她忘了和母亲打招呼完谎了。这样的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再解释也是多余。婚事自然就黄了。大哥哥呢，后来也离了，但他们终始没走在一起。是她有情，他无意么，还是他根本不知她后来的牺牲？又或者是时机不对，一再错过？
他没问，她也没说。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多久前的事，她说这些时，已经象是说别人的故事，话气平静，略有感慨也是淡淡的，绝无怨懑。他想起《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感动她的真情，为她的不幸难过。他曾想问她，值得吗，后悔吗，还是忍住没问。有些事似乎是注定的，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也不是后悔不后悔的问题。
她给他相片看，声明是几年前的。在岸边一块大石上（相片上分不清背景是海，是河，还是湖），她双手后撑，两脚前伸，侧着头，风吹起了短发，对着镜头浅笑盈盈。肯定是照于夏天，短衣短裤，眼晴里还有春天余韵，笑容里满是夏日阳光。那时候的她，才二十出头吧，正是青春好年华，是女孩子最美的时光。他看了又看，觉得她是对自己笑，无由来的，心怦然而动。有没有给她自己的相片，他忘了，到现在，一想起她，脑海就是相片上的她。
他们离得不远，那时网络方兴未艾，很流行网友见面，未能免俗，也是自然而然，他们决定见面。是谁先提出来的，他忘了，忘不了自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整天忐忑不安。他很内向，不擅交际，怕见人。“约会“很不顺利，她一出门，天就下雨，没带伞，淋湿了衣鞋，不得不倒回去换。他差点没勇气把约会进行到底，他总觉得天下雨，她淋湿了衣裤，是他的错似的。
地点是个公园。她穿着背心长裙白鞋出现在他面前，和相片有几分象，远没相片上的漂亮。或者说没有相片上的青春和灿烂。那时候，她远不到三十岁，谈不上老，当然也不是憔悴，更不是苍桑，是什么呢，他形容不出来。她喜欢笑，笑起来，眼睛象弯月，露出又白又大的牙齿。这样的她，又是十分开朗，活泼，有种独特的气质。完全看不出，曾经历的事，对她有不好的影响。并肩在树荫下走，她说得多，他听得多，她几乎都在笑，他时刻捉铺她的笑容，觉得自己象是在花间扑蝶，还怀疑地上斑驳光点，是她落地上的串串笑语。她总是双手抱胸，偶尔还陶气地转身直望他，等他回答。
他们在公园里闲转了一二小时，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去。第二天，他们聊起见面的事，她说当时很害怕他会突然要抱她，总是不由自主双手抱在胸前，可能这是最低的自我保护动作吧。他看不到自己当时样子，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表现，他没想过抱她，他没这么大胆，也没这样浪漫。她又笑个不停，说他的样子傻呼呼的，象小学生跟着老师夏游。他是后来才想通：她说害怕他拥抱她，至少表明，她不很那么讨厌他；也许还是想他拥抱她吧？
不知不觉，他们真成了朋友，很好的朋友，她来看他两次，他去访她几回。她有个特点，皮肤滑如凝脂，暑天更是凉沁沁的，如触软玉。他想起苏东坡的《洞仙歌》里的词：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原来，真有这样的人。这是她给他留下的第二个极深印象。
人生，有时真是白头新知，倾盖如故，不知是何道理。不久，论坛征文，他无急才，且最怕征文和命题，主办者是他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不能不支持。越心急越是没灵感，越在乎就越没信心，愁得不得了。她知道了，哎呀，多大的事呀，放心吧，我替你写，别人肯定看不出来的。第二天，她就真的为他量身写了篇散文。每人文风不同，而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虽在父兄，不能移之子弟，这道理大家都知道。她的文章，他帖出后，真的没人看出毛病来，还博得一致好评，被誉为美文。事后，他和朋友说起“代笔”的事，他的文章朋友都认真看过，肯定是最熟悉他文风的人。真不是你写的？明明是你的文风呀，怎会是假的？朋友惊诧到难以至信。他自己也看了好多遍，越看越不得不承认真得是蛮像自己的，只是比自己得写得好，也有内容多了。
天衣无缝，结局完满。怎么样？开心不。她似乎有点小得意。他说当然开心，这可是帮了他的大忙。可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她却说。我有不开心吗，但他没问为什么。却自以为是理解成，是她觉得他愿掠人之美。其实还有一个可能，他当时没想到：她也许是担心把他比下去，让他不开心，大家都说他这篇写得特别好，越这样说，他越容易不开心。有没有这个心理，他真弄不清，应真没有，反而有点小小的得意，得意于她乐意帮忙。倒是一开始就忽略了这样一个问题：她能仿模他的文风，除了说明才华出众，难道不是说明她对他真的很了解？一个人对一个人不熟悉，能写出他的文字与感觉吗？显然不能，她对他是真用了心。
后来，她工作需要写孔子与论语有关的论文，叫他帮着写一写，他答应了。可写不了几段就写不下去：没这水平。她没说啥，只说把你写的给我看看，他就贴了过去。他很惭愧，她也应知他没这个能力，不是人人都是她。后来一想，估计提这要求，她没想过真要有结果，不过是女孩子撒撒娇，想人着紧她，愿意为她而已。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够好，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做。不会谈情说爱，不会甜言蜜语，粗心、没耐心，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孤芳自赏，或自我陶醉。她由始至终都没任何要求，他习惯成自然，越发忽略许多细节。
不知怎的，突然有个女网友，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向他表示好感，当然没有提他的名字。没想到她竟然也一眼就看出来，是写给他的，“铁证”就是文中一句无心的话：在这个小论坛上，除了你，谁配得上“把风景写得栩栩如生”？他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巧得很，不久就来了一位新版主，对她的才华非常仰慕，根本不掩遮对她的好感和欣赏，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自然，对方也是位才子。人人都有虚荣心的，他有，她未必就无。尤其是女性，多喜欢别人献点小殷勤什么的，这方面，他实在不合格。
他们聊天，涉及他们（彼此的爱慕者）的时候是越来越多。最后，她们俩倒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到现在还有连联。他和“情敌“却一直只处在知名（知道其名）状态，没任何交集。但他知道，他俩很聊得来。那人还换了名字接近她，引起她极大的好奇心，拉他一起研究：那人到底是不是他，说是同一个人吧，电话号码却不同（那时，手机还没双卡，一般人不会用两台手机）；说不是吧，两人又如此相同。最后弄清楚了，是同一个人。
有滋有味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她突然不想在当地打工了，想北上闯闯。他没作挽留，他没想法，觉得不能干涉人。她辞了工，相约在附近走走，开开心心玩二三天。她选了附近一个有名的风景区。她很体贴，总怕他多花钱，对食住都没要求，更主动要求住便宜些的私人客栈。风景很美，他们玩得很开心，她还写了几首诗，其中一组，他很喜欢。她没告诉他确切离开日期，等上了北上的火车，才给他发来短信。那刻，他还在上班，窗外下着雨，看完短信，他默默站在窗前，玻璃上水珠沿着玻璃往下滑，滑出一道道湿痕。窗外更远处，就是火车铁路，她坐的火车，可能正在经过。
分别后，不时有“书信”往来，断断续续的，他很少问她的情况，她也极小说到自己。其间，她回来打过一次工，时间不长又走了，我们见过二次。“最后”一封信，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信中她说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在她工作附近，有个人长得很像他，她不敢再见他了，怕自己会忍不住做他的情人。他不知为什么，看了十分生气，回信很不客气，简直是骂了。她回复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这回真的就是再见是陌路了。
从此，他们再没有联系。她的消息，都是从一位朋友那知道（也就是向他表白过的那位），知道她不久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对方父母是高校的教授，有点看不起她，尤其和婆婆很不和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她也不是很如意。
他和我声明，说这些事，不是忏悔，或求人原谅，忏悔也罢，原谅也罢，不过是自私地求心安，没什么意思。都十多年了，过去的就是过去，相忘于江湖是最好的（事实也是相忘了）。只是他突然想明白了许多，自己确实很不男人。她那样说，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婉转说想他：那人像他。她没解释，没反讥，只是明确表示断袍绝义，聪明的她，应该早看出他的愤怒所掩遮的其实是无情无义罢了。
她对他没任何要求，没对他说过任何不是。对她南来北往，从没过问一句，没想过她是在这里工作不开心，或遇到困难，还是真的觉得北方更有机会？她未必就是十全十美，但相比下，比他高尚许多许多。
他终于明白，自己也是那样的人，某种意义上，和她的大哥哥不无相似。他说，他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与无情。也愿好人能有好报。
2019-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