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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活得久了真的会成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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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活得久了真的会成精吗

油焖大肥虾
1楼
小的时候住在乡下祖父母家,那时村里有一只猫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死,而且一点也不显老,对于猫来说已经长寿得不正常了。那时候村里人迷信,有犬不八年鸡无六载的说法,凡是活得太长超过正常寿命的牲畜都会被宰掉,防止成精作祟。那只三十岁的老猫明显已经严重超标,而且也不是家养的,平时经常偷鸡偷鱼,村里人很烦它,就想借机把它除掉。但是猫这种东西本来就带着三分灵性,你要抓它,它就已经知道了,何况是这种在村里混了三十年的老油条,对地形比人都熟,不管是放狗追还是设陷阱下毒药都不管用。而且时间一长它还有了报复心理,打劫的指标上涨,偷鸡顺便再加个蛋,偷咸鱼顺便再加根腊肠,比以前还变本加厉。不过它从来不偷我家的东西,因为我经常喂它东西吃,我那时候特别喜欢猫,每次在河里摸了鱼回来都要烧一碗汤给猫吃,家里的猫被我养得连老鼠都不想抓。
后来那只老猫怀孕了,肚子大了以后动作就没以前灵敏了,有一次钻进鸟舍逮鸽子的时候给人发现了,被主人用弹弓打个正着,从房顶上摔了下来,没摔死,一瘸一拐就跑了。养鸽子的人撵在后面追,村里人看到后也来痛打落水狗,老猫伤得不轻上不了树,只能在平地上跑,始终甩不开追赶的人。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最后全村人都参与进来了,四处围追堵截,把个老猫逼得东躲西藏,一直闹到天黑也不消停,非要借这个机会抓住它不可。我还是第一次目睹全村人追一只猫的奇观,当时看得心疼,想跟着去看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但被我爷爷叫了回来,让我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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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焖大肥虾
2楼
第二天早上我得知消息,那只老猫最后在半夜的时候被抓住了,当时基本已经没气了。村里人把它装进笼子沉下河,彻底淹死后再拿去火化,把骨灰装在瓮里,请法师在上面贴了好几圈符,然后埋在土地庙下面。这些我都是听人家讲的,我自己不敢去现场看,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回想昨天晚上老猫突然从鸭窝里冒出来的情景,下意识地走到了鸭窝那儿。这个时候鸭子已经全都下河去了,我一眼就看到窝里面有个什么动物,乍一看还以为是只老鼠,凑近一看就惊了,居然是只小猫崽,只有一点点大,眼睛都还没睁开,一看就是刚生下来的。
我一下就断定肯定是那只老猫昨天晚上在这儿生的,八成是早产了。我又在附近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别的猫崽,照理说猫一窝不会只生一只,但是我确实只发现这么一只,不知道是真的只下了一个崽还是其他的被叼走了,想着我就懊悔,昨天晚上就应该来这里看看。
我把那只小猫崽捧回家里,谁也没告诉,让别人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下场。也是老天有眼,正好我家那只母猫前两天也刚生了一窝小猫,我就把那只小猫崽混了进去,反正那窝小猫毛色很杂,别人也看不出来。但是我家的母猫不认这只崽,每次都把它叼出去不给它喝奶,后来我用了一碗红烧黄鳝肉贿赂母猫,它才睁只眼闭只眼地把这个蹭奶的给留了下来。
那只猫崽长得很快,饭量也很大,像个兔子一样永远也吃不饱,不到半年就跟成年猫差不多了。长大以后它的毛色也跟其他猫不大一样,橘里泛着点红,看起来有点艳,因此我给它取名叫赤豆,但它好像不认这个名字,我每次喊它它都不理。这家伙从小就是个刺儿头,皮得上天入地,虽然从来不偷东西但是特别喜欢招惹别的动物,而且不欺负比它小的,专找体形比它大的挑衅,不管是狗还是鹅它都要去惹上一惹,连牛都敢去搔两下,抓蛇捅马蜂窝之类的更是家常便饭。我最头疼的是它经常和别人家的狗打架,而且从来不吃亏,就算是体形太大打不过的也要给对方留个几道爪印做纪念,因此每次都是别人上我家来告状。
大人对这种猫狗打架的事不关心,但是小孩子看到自己的狗被咬了就会来找麻烦,有一次赤豆跟大成家的狗打架,大成看到狗身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就火了,牵了两条很壮的黑狗来找我算账。赤豆不在家,那两只黑狗就把我家其他小猫咬死了两只,咬伤一只。我当时都快哭了,找我爷爷去告状,我爷爷不想管,说死两只小猫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明年还会生,而且谁让我不管好自己的猫老是去跟别人打架,就当是买个教训。过了一会儿赤豆回来了,发现小猫的尸体后显得有些吃惊,然后上去闻了一会儿,默默地又出去了。我给被咬伤的小猫包扎好伤口,看着母猫守着两具尸体哀嚎,心里越想越气,自己一个人出门去找大成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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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到大成家的时候我却发现他家已经炸开了锅,在外面就听到满院子的狗叫声,一堆小孩扒着墙头在外面看。我往里一看,竟然看到赤豆在他家院子里,一大群狗把它围得死死的,都逼到墙角了。我惊问怎么回事,旁边小孩告诉我赤豆冲进大成家咬死了一只狗崽,大成一怒之下放狗出来抓赤豆。他家是开狗肉店的,养了很多狗,笼子一开一下子放出来二十多只,把个院子围得跟铁桶一样。我看得脸都白了,估计赤豆要完蛋,看了一圈墙上连个能钻的洞都没有,但是靠墙的地方有棵桃树,我就赶紧冲赤豆喊让它爬到树上再跳到墙外去。
赤豆不傻,换平常它老早就上树翻墙了,就算是光溜溜的水泥墙它都能爬上去几米高。但它这次却没有跑,反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一转身朝狗群正面冲了过去,在狗群的缝隙中左右穿插一路突进,横跳纵跃匍匐翻滚以及各种千钧一发但又完美无瑕的闪避,以惊人的柔韧性和协调性连续做出几个近乎锐角的急转,毫发无伤地突破狗群从院子正门冲了出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滞,留下的穿插曲线流畅得像一道闪电从狗群里劈过去。
大成追出来以后赤豆早跑没影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我,我俩一句话没说就直接打了起来,随后被大成的家长赶来拉开。晚上赤豆回来后我把它全身检查了一遍,一点伤都没有,不禁引以为奇,那阵子电视里正好在热播亮剑,我就联想到第一集里李云龙被包围后非但不撤退还发动反冲锋从正面突围干掉坂田联队的情节,于是给赤豆起了个绰号叫团长。没想到的是它居然还很受用,有时候开玩笑对它喊团长好它还叫一声作为回应,而以前喊它赤豆的时候它从来都不鸟我,我就想这家伙还挺臭屁,连名字都要挑三拣四的。后来我喊着喊着习惯了,就一直喊它团长了,主要是喊这个名一叫就来,不像以前那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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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那时候村里小孩大多喜欢狗不喜欢猫,团长的名声又向来不好,村里就没有它没得罪过的狗,再加上去年刚刚全村出动追杀过那只老猫,我很担心它也成为众矢之的。但从这次的事情以后团长就好像突然对打架失去了兴趣,不再去找村里动物的麻烦了,开始经常性地到山里去,有时一去就是好几天,我还以为它不回来了。然而后来我得知这家伙压根就没打算从良,经常有进山的人回来说看到团长在山里逮松鼠逮野鸡,还经常和猴子打架,闹得整片林子不得安宁。那山里的猴群连人都不敢去惹,偏偏就团长不信邪,猴子抢人的它抢猴子的,抢完就跑然后一群猴子在后面追。另外还有人说看到它连野猪都敢去骚扰,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在山里混了几个月后我发现它明显又长大了,体形比正常的家猫还大了一圈,这下子是真的连狗都不敢惹它。我有点担心,希望它不要过于引人注目,倒不是怕村里人认为它成精,而是猫科动物体形过大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更何况它这种攻击性强的,万一村里人觉得它会对人有危险就麻烦了。此外我们村之所以那么忌惮动物成精倒也不完全是杞人忧天,据说我们这儿的动物确实比较聪明,按村里那个老神棍的说法是因为我们村子风水好,什么东西都带点灵气,而且几个山头外还有座古墓,虽然早就被盗过了但一直被他用来证明自己没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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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那阵子山里通了高速,来村里的人多了些,我们这儿梯田很漂亮,所以时常有人自驾来观光。有一次来了几个城里人,玩就玩吧还顺便放生了一只两百多斤的鳄龟,那他妈完全就是个祸害,不到一个礼拜就搞出了事情。当时他们是放在河里的,那只鳄龟顺流而上爬进了田里蹲在水底下,有个人在田里干活踩到了它,一下就被咬掉了大脚趾。村里人一起搜了它好几天都没找着,那玩意是伏击性的,藏在泥里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到,搞得人都不敢下田干活。而且照理说这种龟行动迟缓,活动范围不会太广,这只就不一样,一会儿好像在田里一会儿好像在河里,这里咬死只鸭子那里撕烂张渔网,等你发现的时候它又没影了,跟游击队似的。用我爷爷的说法就是我们这儿的地是灵的,什么俗物到这儿都能得点造化,就算是头猪都能长出脑子来。
兴风作浪了几天后,那只鳄龟突然就被人看到死在了岸上,肚皮朝天,腹甲碎裂,脑袋都变了形,旁边散落着几块带血的石头。目击的人声称他没看到是谁干的,但是看到团长侧卧在远处的树荫下舔毛,浑身湿淋淋的,身上还有伤,好像刚打过架。他怀疑是团长杀的鳄龟,但从现场的情形来看鳄龟应该是被石头砸死的,而这里的动物除了猴子以外还从没有哪种会使用工具。
我们赶到现场去围观,那只鳄龟足有澡盆那么大,背甲上最多能站下四个人,可谓奇观。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龟壳上沾着不少橘红色的毛,看着很像团长的,这个毛色只有它才有,随后在地上发现的猫爪印也证实了确实跟它有关。虽然说这次算是为民除害,但团长在村里人心中的好感度并没有上升,反而引起了更多的猜忌,因为它的爪印比正常的猫要大得多了,而且杀死这样一只两百多斤的鳄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全身上下披坚执锐跟个大铁坨子一样,棱尖角利看着都没处下手。当时村支书在场,让我把团长喊来给他见识见识,我说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一直在山里没回来。村支书就笑说别在山里待得太久变成野兽了,我听得心里发紧,虽然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很怕这话触动村里人敏感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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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焖大肥虾
6楼
几天后团长从山里回来,带回来一个镂空雕花的铜球,在院子里滚着玩,不知道在哪儿捡的。当时没人在意,过了两天团长玩腻了就把那个球丢了,被陈平生捡了去,村里一个快四十岁的光棍。陈平生把铜球给别人看,有个识货的告诉他这是古董,很值钱,问他哪儿来的。陈平生揣测既然这玩意是团长从山里带回来的,那很有可能是那个古墓里的东西。那时村里人都以为那个古墓早给掏空了,而且据说里面还有毒气,所以从来没人打它的念头。陈平生一想到里面可能还有没拿干净的古董就心动了,自己一个人带点干粮偷偷去了古墓,对别人只说是到城里去买东西。
过了几天陈平生回来了,没带回古董,但带回一个漂亮女人,又白又高挑,看着一点不像我们这的人。村里人问他这是谁,他美滋滋地说是在城里找的对象,准备下个月就结婚。由于他之前确实说过自己是去城里,所以村里人完全没怀疑,就是好奇这种女的怎么能看得上他。然后他们就发现那个女的有点傻乎乎的,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不懂,于是他们恍然,都说陈平生走了狗屎运,让他捡到这么个又傻又漂亮的尤物。也有人酸他找了个绣花枕头的,但大多数人还是替他高兴的,他这年纪能讨到个老婆就算不错了。
陈平生结婚那天几乎请了半个村的人,我们家也去了,吃酒席吃到半夜才回来。那天晚上团长刚好从山里回来,一进村子就像炸了毛一样,在家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出了门,直奔陈平生家而去。当时陈平生刚入洞房,团长一路长驱直入撞破窗户跳进房间,直接把新娘子从床上拖了下来,还没等她惊叫出声就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陈平生都完全傻了,等明白过来新娘子真的已经死了以后几乎疯了,裤子都不穿提了把刀就狂奔到我们家来,在外面猛踢大门要我们给他老婆偿命,一直闹到天亮才好不容易被左邻右舍的几个人合力制服。
我们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脸懵逼,听陈平生说我们家猫咬死了他老婆还不相信,到现场去看了以后才吓得面如土色。这事震惊了全村,团长虽然平时惹是生非但从没有人想到它会行凶杀人,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理由。陈平生从早咆哮到晚,一开始红着眼睛说要一命换一命,冷静下来以后开口要我们家赔一百万,然后把团长杀了偿命。我爷爷也焦头烂额,劝他先把新娘子入殓了再商量其他事情,尸体都在地上搁一天了。陈平生勉强同意,请人来给那女人入殓,然后我爷爷让我立刻去把团长找出来,关在屋子里哪儿也别让它去。
我当时两眼发黑迈不开步,心想这次真的出大事了,然而还没等我走出大门事情就又发生了转机。两个村民在帮着把尸体抬到床上的时候没扶好头,尸体的脖子一歪,舌头从嘴巴里滑了出来,居然一下子挂下来一米多长,直接拖到地上,鲜红鲜红的一长条。整个屋子顿时噤若寒蝉,那两人吓得手一松把尸体掉到了地上,一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陈平生都傻眼了。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以后,事件的焦点立刻就转移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在场有很多胆小的人已经跑了,以为陈平生娶回来的是个吊死鬼,人哪有这么长的舌头?一再逼问之后,陈平生终于说了实话,把他之前干的事情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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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原来那个女人居然是他从古墓里捡回来的,当时他下到墓里没有发现古董,想往深处走又不敢,就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那个女人。当时他还以为是女鬼,差点没吓死,后来女人告诉他她是外乡人,当年她爹想要男孩,结果一直生到第七个才终于生了个男的,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小孩,她爹就把连她在内年纪最小的三个女儿带到山里遗弃了。她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两个女孩饿死了,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最后发现了这座古墓,就把古墓作为容身之处一直住到现在。陈平生本来半信半疑,但把她带到外面发现她长得相当漂亮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说只要她肯做他老婆就带他出山。那女的同意了,他喜出望外,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一分钱没花就讨到个这么漂亮的老婆,虽然可能因为长期与世隔绝有点不通人情世故,但只要多调教调教肯定会好的。
村里人一听说这女人是古墓里带出来的,二话不说就把尸体抬去烧了,少不了再做一堆驱邪的法事。舆论的矛头也立刻逆转,指责陈平生猪油蒙心,古墓里哪里会有什么女人,不是妖精还能是小龙女?要不是被团长咬死了说不定他就死在洞房里了,照这么说团长还救了他一命。陈平生被众人说得一身冷汗,惊骇之下大病一场,就此留下了心理阴影。直到几年后他才又结了婚,娶的是村里一个寡妇,据说结婚那天他坚持要把洞房设在地窖里,不然只要一上床就想起当年团长咬死新娘子满地是血的情景,根本没法圆房。
最后这事不了了之,我们家没赔钱,陈平生也没吭声,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村里人对团长的忌惮反而剧增,虽然它咬死的不能算是人,但也证明了它能毫不费力地秒杀一个人,这种威胁是村里人不能容忍的。那时团长的个头已经超过了成年的狼狗,走在路上谁见了都发怵,有人私下里劝我爷爷说赶紧把它杀掉吧,这哪里还是猫都快成豹子了,万一哪天兽性大发还得了?我爷爷一开始还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团长虽然爱打架但对人一直很友好,连挠都没挠过人,况且它既然能察觉陈平生的老婆不是人就说明它还是有用的,留在村里镇宅辟邪不要太好。村里人说他傻,猫这种东西毕竟跟狗不一样,没法完全驯化,平时再乖发起性子来也照样敢给主人颜色看,普通的猫挠人都够呛,团长这样的一口下去你还有命?想想陈平生老婆吧,万一它咬的是人也是一样的下场。
我爷爷经不住他们轮番轰炸,最后也动摇了,跟他们商量怎么除掉团长。他们说团长比不得之前那只老猫,必须要一次性干掉,万一一次没杀成反而结下了仇就更麻烦了,要是给它逃进了山里那以后谁还敢进山。于是几天后趁团长去山里时村里人立刻聚在一起秘密开会,制定计划怎么弄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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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他们一开始想用下毒的方法,但觉得团长太精未必会上当,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决定还是用狗。这招虽然上次对付老猫的时候不管用,但是团长和那只老猫不一样,好斗好胜,放狗咬它它肯定会迎击,这就有了逮它的机会。要跟团长打肯定不能用一般的狗,村里有个叫韩一国的人是卖藏獒的,养了不少品种很纯的藏獒,村里人就集资问他买了一只最大的雄藏獒,准备用来对付团长。另外他们还捉了一只猫关在笼子里,那时候村里有个说法是喝了猫血的狗会发狂,牙齿上会带毒,他们就打算让藏獒喝了猫血再去跟团长打。这些事情我当时一点不知道,全都是刻意瞒着我商议的,怕我知道了坏事。
过了十来天团长从山里回来了,村里人也早做好了准备,把藏獒拉到村子后面的一处街心上,然后让人预先揣着家伙守在周围的屋门和巷子里,万一藏獒打不赢的话就出来包抄团长。旁边一间房子的二楼窗户后面还藏着个人,拿着把打鸟用的土枪,枪里填的是钢珠,他就在那儿用枪瞄着街道充当狙击手。即使这些全都没奏效最后还是让团长突围了,从这条街冲出去以后外面是一片水塘,岸边和水面也提前布置了人和船,团长想逃出去还是没那么容易。
全部准备好以后他们就在街心开始杀猫,惨叫声一直传到我们家里。团长听到后就出了门沿着声音找了过去,我也跟了出去,想看怎么回事。走到街心的时候我看到关在笼子里的藏獒和周围表情不自然的人就觉得不妙,团长的脚步也顿了一下,估计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还是从容不迫地走进了包围圈。杀猫的人把接下来的猫血给那只藏獒连灌了三碗,那藏獒喝完以后就真的发狂了,猛烈地拍击笼门朝团长咆哮,那人把笼门以开,藏獒就朝团长冲了过来。
我当时本来是想把团长拉回来让它快跑的,但藏獒冲过来的时候把我吓傻了,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凶恶的狗,简直就像头狮子一样,比我的人还大。旁边有个人跑过来把我抱开,藏獒正好冲到跟前,和团长打成了一团。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疯狗我见过,但疯到这种程度的狗还真第一次见,简直就像要跟团长同归于尽一样,吼得惊天动地,爪子在地上一拍就是一个坑。我本来觉得团长的个头已经够大了,但跟这只藏獒比还是差得太远,感觉随时都会被一口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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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焖大肥虾
9楼
当时村里人也以为团长马上就要完了,但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就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藏獒的进攻虽然猛烈无比,但团长完全没有表现出丝毫紧迫感,从容地避开每一下攻击,两眼始终打量着藏獒,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丝好奇,简直像在逗它玩一样。藏獒虽然越打越凶,但此时看起来却反而显得有些可笑,就像一只暴躁的野猪试图咬住一片飞舞的羽毛。村里人不知道的是这只藏獒虽然在体形和力量上能胜过团长,但战斗经验却远不能比,只能说跟狗打没输过,而团长从小到大从村里到山里不知打了多少架,不管是横的愣的狠的油的奸的毒的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单挑还是群殴、正统还是野路子哪种没打过,这只藏獒在它眼里实际上还没街头的野狗会打架,完全是个只会耍蛮力的愣头青。
过了一会儿团长好像玩腻了,忽然装怂跳出去几步往地上一躺,把肚皮露了出来做出投降的动作。藏獒立刻猛扑上去一口朝它的喉咙咬下去,然而就在它脑袋探下来的一瞬间团长突然身子往前一滑一挺,竟然从下面咬住了藏獒的脖子,随后猛得拧腰跃起,以惊人的爆发力把藏獒庞大的身躯凌空翻了一百八十度,仰面朝天摔在地上。那一瞬间我知道胜负已定,但团长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顺势咬断藏獒的气管,只用一只前爪踩住它的头死死地摁在地上,牢得就像用钉子钉住一样,藏獒拼命挣扎也没办法把头挪动半寸。现场鸦雀无声,团长看也不看脚下的藏獒一眼,只用挑衅的眼神看周围的人。藏獒头被制住,一身蛮力再大也使不出,连身子都翻不过来,只能像个被翻了盖的老王八一样在地上乱扭,嘴巴里也没法发出声音,样子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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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这时二楼那人开枪了,子弹正打在团长后腿上,炸开一朵血花。团长虽然大吃一惊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蹿了出去,转眼就突破人群冲进了巷子。人群立刻抄家伙追了上去,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以后也赶紧追过去,从街心穿过巷子以后看到前面是一大片开阔的水塘,团长正在沿着岸边基本,埋伏在那里的人呐喊着围追堵截过来,情形一如当年追杀那只老猫。土枪的杀伤力虽然不大但仍能射穿皮肉,团长的动作明显已经慢了下来,后腿开始一瘸一拐踩不实,眼看就要被人包围。我看得急火攻心,当时也发了狠不要命了,眼睛一扫看到水塘里泡着几只水牛,就冲过去把其中一只的缰绳从柳树上解下来,拼了老命把那只牛从水里拉了上来,草草把旁边的牛车给它套上然后跳上车去,在牛屁股上狠抽一鞭。
那时候天气本来就热,水牛被从河里拉上来已经是很不情愿,挨了一鞭子后当即发起牛脾气来,拉着车朝人群猛冲过去。人群一片惊叫纷纷逃窜开去,我又连抽了三鞭,连续冲刺了几次把整个包围圈都冲散,团长借机冲了出去。在抽最后一鞭时我没抓紧,从车上被颠了下来,爬起来后正好看到那个拿枪的人在远处瞄准了团长,我立刻把口袋里的弹弓掏出来,搭上一颗玻璃弹珠朝那人打过去。我那时候力气小,打架不行,但打弹弓很准,一下子正打在那人眼睛上,他大叫一声就把枪扔在了地上,虽然距离太远弹珠打出去是一条抛物线,打中的时候力道已经没了,但还是差点把他眼睛打瞎。这时恼怒的人群已经重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我逮住,几个人去拉受惊的牛,剩下的继续去追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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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这时团长已经蹿进了山里,他们就带着狗进山去搜。我这时才觉得左手小臂疼痛难忍,被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从牛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弄骨裂了。村里人到我爷爷那儿恶狠狠地告了一状,把我的“罪行”数落了一遍,说我用牛冲撞人群,还差点把人家眼睛打瞎。牛受惊本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像我这样故意让牛去撞人的行为可以说是人神共愤了,而且还是往人堆里撞,简直就是恐怖袭击。我爷爷想打我,但看我吊着个绷带又没法下手,就摁着我给村里人道歉,我当时也在气头上,死也不肯吭一声,我爷爷没办法,只能先自己给众人赔了不是,然后给那个被打了眼睛的人赔了医药费。
半夜的时候追团长的人从山里回来了,一无所获,没有抓到团长。我松了口气,但村里人心里就有了个疙瘩,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随便进山,要进去也是几个人结伴,手里拿着家伙一起走,搞得好像山里真的有老虎一样。但他们的草木皆兵纯属多余,自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团长,像彻底销声匿迹了一样,他们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有人说团长八成跑到深山里去了,要么就干脆已经死了,被枪打中后流血过多或是伤口感染而死。我每次听到后者的说法时心里就是一揪,祈祷团长还活着,它那么野那么顽强,一颗子弹应该不至于要了它的命。我有时看着院子里它待过的猫窝发呆,总想着哪天早上起床后会发现它睡在里面,但同时又希望它永远不要回来,村里人已经把它视为和虎豹同等的猛兽,回来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我就这样一直被矛盾的心情折磨。
陈平生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是觉得丢人,平时见了人都低眉顺眼赶紧绕开,唯恐别人再跟他提起那个女人的事情。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事还没完,那天村里来了一个男人,在一家米线店吃饭的时候向店老板打听我们村里有没有来过一个叫白莲的女人,那是他老婆,两个多月前失踪了。店老板听了一愣,因为陈平生娶的那个女人就叫白莲,于是就问他说的女人长什么样,男人就描述了一遍,跟陈平生老婆相差无几,最后还说他老婆有点傻,八成是走丢了,问我们有没有看到。店老板一听头上就冒汗,知道这事复杂了,就先推说没见过,岂料那个男人眼睛很毒,看出来他在说谎,说店老板的表情明显知道他说的是谁,逼问店老板他老婆在哪儿。店老板扛不住,让男人坐在这儿等着,然后跑去找陈平生问怎么回事。
陈平生一听也惊了,说怎么可能,那女人刚被他发现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有,一看就是在山里待了很久了,怎么可能已经结婚了。店老板说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隐瞒了没说,万一那女的真是个人那这事可就是桩命案了,那就不得了了。陈平生也急了,说人哪来那么长的舌头?你带我去找那个人,我一问就知道是不是。这事本来就是他的心病,现在又整这么一出狗血的后续出来,闹了半天娶的是别人的老婆,这不是在羞辱他吗?
到了店里,陈平生跟那人对质,故意问了一些细节特征上的问题,没想到那人全都一一回答了上来。陈平生也开始六神无主,心想难道他说的白莲跟自己娶的女人真是同一个人,那不就完蛋了吗。男人见他一脸慌乱,怀疑起来,说我老婆到底在哪儿?陈平生说我只见过一个跟你说的很像的女人,但肯定不是一个人,那女人的舌头长得要命,跟妖怪一样……
没想到那人一听这话瞬间勃然大怒,跳过来抓住陈平生的衣领说你怎么知道我老婆舌头长?你对她干什么了?啊?陈平生见连这条都能对上,两眼一黑心说真完了,但嘴上还在做最后挣扎:我说的不是一般的长,是一米多长,拖到地上那种!正常人能有那么长的舌头?
那人听了更火了:舌头长怎么啦?那是天生的,老子还有三只手呢!说着他把衣服一脱,在场的人全都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人左边胳肢窝底下竟然多长出一条胳膊,但是很细很短,显得发育不良,像是某种畸形病。他死抓着陈平生不放要他把白莲交出来,陈平生已经绝望了,但还是一口咬定他只是见过白莲在村子里游荡过几天,但不知道她后来去哪儿了。周围的人也给他打圆场,说那女的有些痴痴呆呆的,他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后来她自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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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男人不信,赖在村子里不走,每天到处打听他老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坐在米线馆里哭,说我老婆肯定是给你们这些人合伙给害死啦,你们得给她偿命,你们要是不偿命,我就用你们的地来还。当时没人明白他的话,然后他就在米线馆墙壁上贴的旅游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画在我们村的一片田里。结果第二天早上马有力发现他家的一亩水田被蝗虫啃了个精光,从山上望下去被袭击的那片田正好是个圆形,跟麦田怪圈似的,而且和那个男人在地图上画的位置一模一样。村里人骇然,我爷爷说那个男人是“老皇(蝗)爷”,四十年代的时候他也来过村里一次,第二天就闹了蝗灾,把全村的水田剃得一根草都不剩。那年饿死很多人,他也穷得差点参加了八路,现在如果陈平生捡回来的女人真是老皇爷的老婆,那我们村的麻烦就大了。
老皇爷威胁说只要我们一天不说出实情他就一天收走一片地,马有力当时就扛不住了,跑到米线馆里去告诉他是我家的猫咬死了白莲。他立刻杀到我们家来兴师问罪,我爷爷告诉他团长进山了就再也没回来,他不信,说什么猫能咬得死人,肯定是我们家的人害的,编这种鬼话来骗他。我爷爷就把团长的照片给他看,那是我和团长的一张合照,是我同学周家裕给我拍的,那时班里就他家有数码相机,有一次他来我家玩把相机也带来献宝,给我和团长照了一张,照片印出来一直压在我桌子玻璃底下,这也是团长唯一一张照片。
老皇爷看到照片上的团长后不知为什么表情有点慌,问这是我们家的猫?我爷爷诚惶诚恐地说是的,当时团长咬死白莲后村里人本来想杀了它给白莲报仇,结果让它给跑了,再也没出现。老皇爷啥也没说,一直盯着照片看,我感觉他好像很紧张。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照片下了楼,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在团长的猫窝前又站了半天,然后就要走。我爷爷当时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和钱要赔给他,他什么也不要,我爷爷就问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他敷衍地说算啦算啦,人都死了,然后就走了。
但老皇爷并没有离开村子,不过也没有继续在地图上画圈。接下来几天他到处打听有关团长的事情,村里人争先恐后地向他痛斥团长的种种“恶行”,把所有的锅都扣到团长头上,说这只猫一直都不是好东西,这次咬死了人本来他们是想杀了它的,结果被我给搅和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的责任应该由我们家承担,他们都是无辜的。老皇爷在村里转了几天,确认团长真的已经不在村子里而且不会再回来后,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说找不到那只猫就算了,跑了就跑了,给他重新找个女人就行。他这几天在村里把每张脸都看熟了,发现大成的姐姐长得最漂亮,指名道姓就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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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大成姐姐叫梁芸,那时候才十六岁,大成父母吓傻了,跑去向老皇爷求情,说梁芸都没成年,还是个孩子,老皇爷想讨老婆的话他们可以帮他物色别的,保证找个比梁芸更漂亮的。他们越是求情,老皇爷就越是一口咬定要梁芸,他们就把他请到家里狗肉店里坐着,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顿顿狗肉火锅,结果到最后老皇爷还是不松口。梁芸躲在家里哭,她父母急得也快掉眼泪了,既不想把梁芸给老皇爷,又怕老皇爷一着恼毁村里的田,只好偷偷地去向村里人求助。村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办,不敢得罪老皇爷,又不好说让梁芸为了村子牺牲自己一个人,都是一筹莫展。
那时我班里有个人叫杨名天,他哥叫杨名宇,据说一直喜欢梁芸,听到老皇爷想强行讨梁芸做老婆的事情后一下就爆了,提了把红缨枪要去宰了老皇爷为民除害。杨天宇家世代习武,自称是杨家枪的传人,真的假的不知道,但杨天宇练得确实不错,那年才十七岁就已经能把红缨枪玩得随心所欲。他那支枪是全铁的,有二十多斤,我那时候力气小连拿都拿不动,早先村子里进过一匹野狼,被他几十米开外一枪投过去扎死,在村里传为佳话。后来围剿团长的时候村里人也请他去帮忙,被他拒绝了,说一村人跟一只猫过不去简直吃饱了撑的,还说他就欣赏这种有血性的动物。
当时杨天宇提着枪一路直奔狗肉店,老皇爷一筷子肉刚夹到嘴边就被挑飞了,杨天宇用枪尖点着他的鼻子说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怪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不然我马上宰了你狗日的。旁边的人吓得面如土色,都过来拉杨天宇,杨天宇枪杆一横把他们格开,怒斥道人家都欺负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还有尊严没有,难道就随便他赖这儿为所欲为?老皇爷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有本事就捅死我,我看你们村有多少地能用来赔。杨天宇二话没说一枪就捅了下去,把他心窝子从前到后捅个对穿,顺势把他整个人挑起来像拍面饼一样抡到墙上,摔下来时脑袋正好扣进桌上的火锅里,当时人就不动了。
周围的人吓得目瞪口呆,就见老皇爷死狗一样挂在桌上,红缨枪把他的人和桌子一起贯穿,乌黑的枪杆一直扎到下面的地上。杨天宇拔出枪头,发现枪尖没血,把老皇爷从桌上拎起来一看,胸前那个窟窿里连一滴血也没流。他冷哼一声果然不是人,拖着尸首就往外走,准备带去烧了,那尸体的脑袋一路还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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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杨天宇一路拉着尸体穿过村子,看得路人无不骇然,有几个为他叫好称赞他为民除害的,但大部分人更多的是惊恐,说杨天宇太过鲁莽,就这样随便把老皇爷杀了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杨天宇不去理会他们的窃窃私语,把尸体拖到火葬场去烧了,结果路才走到一半就有人在后面惊叫尸体动了,人好像还没死。杨天宇回头一看,老皇爷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好像还真没断气,当即枪头一转就准备补刀,却见一只足有鹌鹑大的蝗虫从老皇爷胸前那个窟窿里钻了出来,抖着翅膀就跳了出去。他本能地一枪刺过去,蝗虫却已经振翅飞上了旁边的屋顶,他一抡胳膊直接把枪掷了上去,但因为目标太小没有刺中,枪头穿透了瓦片和檩条一半横插进屋顶,把屋里的人吓一大跳。
那只蝗虫蹲在屋脊上,没多大功夫就已经蜕了三次皮,每蜕一次就长大一圈,最后变得有鸽子那么大,身上多了一层五彩斑斓的艳丽羽毛,翅膀却没了,头上的触须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红的肉冠,在头顶一颤一颤。旁边一个老头一看就说完啦,虫生禽羽,现在它是真的得道了,杨天宇是它的最后一道死劫,逃过了这劫它就彻底修成正果了。周围的人被他说得恐慌起来,更加埋怨杨天宇太没理智,杨天宇被他们讲得心烦,闯进屋子爬上阁楼,从天窗上了屋顶,想去逮那只蝗虫。但蝗虫早就跳了出去,虽然没有翅膀但弹跳力强得惊人,一蹦就是十几米,一下子就跳上了对面的房顶。随后它在屋顶间不停地跳跃,直到跳出村子爬上了村后的一面断崖,一直跳到崖壁中间叮在那里,然后鼓动腹部发出高亢的鸣叫,声音传得整个村子都听得见。没过多久我们就看到一片庞大得触目惊心的蝗虫群从山里飞出来,像沙尘暴一样铺天盖地从村子上空掠过,几乎把天都遮黑了,最后全部落在那面断崖上,整座山完全被蝗虫覆盖,看得人头皮都麻了。
村里人都被吓傻了,有几个甚至还到断崖底下焚香磕头,说老皇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后生计较,我们可都仰仗着几亩薄田活命呐,有些人还去找杨天宇扯皮,说都是他惹出来的祸,要他去给老皇爷磕头赔罪。杨天宇怒极反笑,说你们这些人真是有意思,平时怕这个成精怕那个成精,看到稍微活得长点的就喊打喊杀,现在真碰到个成精的怎么又怂了?拿出之前的阵势去干它呀!
等到了黄昏时,那只蝗虫已经长出了一对新的翅膀,但是还很嫩,像雏鸟的羽翼,之前那个老头子说等它翅膀被风吹硬的时候羽化就算完成了,那时候我们村所有的田都会遭到灭顶之灾。天黑以后村里人依然灯火通明地聚在断崖下,惶恐得像一群等着接受判决的犯人,都仰着头对崖壁上的那只蝗虫告饶,哀求的声音此起彼伏。杨天宇看不下去,一个人带着一卷绳索和一罐农药从后面上了山,腰里系着绳索从崖顶垂降下去,想用农药喷死那只蝗虫。结果他刚一下去周围的蝗虫就像马蜂一样涌到他身上,瞬间爬得满身都是,用大颚去撕咬他的皮肉,转眼就咬得浑身是伤。杨天宇也发了狠,硬抗着继续往下降,一步一步接近那只老蝗虫。但他身上的蝗虫也越来越多,最后裹得跟个面筋一样连人都看不见了,根本没法继续往下爬。
就在杨天宇被咬得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团长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崖顶上蹿了下来,沿着近乎垂直的崖壁一路向下飞奔,悄无声息之间已经突进到了那只老蝗虫跟前,快得连周围的虫群都没反应过来。等那些蝗虫放开杨天宇转而去围攻团长时,那只老蝗虫已经被逼从断崖上跳了下去,落在下面的屋顶上,团长也同时一跃而下,随后就在屋顶之间展开了追逐战。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下面的人连反应都来不及,我还在为团长的突然出现吃惊时它们都已经追出一百米开外了。
我骑上自行车去追它们,结果骑得还没它们在房子上跳得快,就见它们从一个屋顶跳上另一个屋顶,由于地势向下速度也越来越快。追出村子以后山下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全部是稻田,那只老蝗虫没有了地形的阻隔跳起来更加顺畅,一蹦就是二十多米,我根本就追不上,再加上田间的路很不好走没过多久就翻了车,爬起来以后只能远远地站着看。老蝗虫越跳越远,同时翅膀也越来越硬,开始连飞带跳眼看就要能飞起来了。我一开始估计团长要追不上了,但很快发现团长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且随着速度不断提升它的毛色也越来越明亮,从橘红色慢慢变成鲜艳的血红色,远远看去就像一绿一红两道流光在一马平川的旷野里高速追逐,在暗夜中格外有视觉冲击力。最后在老蝗虫振翅起飞的一瞬间团长从地上弹射而起,像一枚直奔直升机的火箭弹,在半空中一口咬住老蝗虫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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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我花了半天时间才赶到它们那里,看到团长正卧在地上休息,身上的毛色已经淡了下去,重新变回了橘红色。那只老蝗虫死在它旁边的地上,已经被撕成了两段,剖开的肚子里露出一粒红色的珠子,看着跟石榴籽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我本来还想仔细看看团长,但这时村里其他人也已经到了,人声从后面传过来,团长听到后就起身走开了。我刚想跟上它,它就一个加速奔了出去,瞬间消失在稻田深处,我追出去一段路后已经分不清它是朝哪个方向跑的了,怕迷路只能停了下来,心里很失望。
村里人赶到后围着老蝗虫的尸体面面相觑,不知道它是真死了还是又一次金蝉脱壳,谁也不敢高兴得太早。然后有人看到了它肚子里那颗红珠子,说连内丹都丢了,这回肯定是真死没跑了,赶紧把尸体连内丹一起烧个干净,让它彻底死个干净。于是他们赶紧把老蝗虫带回村里,随便找了片空地急急忙忙生了火要紧开始烧,唯恐迟了又出幺蛾子。蝗虫的尸体倒是一烧就成焦炭了,那粒红色的珠子投进火里后却招来了一大堆虫子,什么蚊子蛾子蝼蛄蚂蚱一窝蜂地往火堆里扑,最后连那群蝗虫都引来了,像下雨一样往火堆里落,烧得空气里全是焦味。有反应快的人说赶紧趁这个机会多烧死点蝗虫,于是众人就轮流往火堆里加柴,同时把死虫子往外扫确保火不会被扑灭,就这样循环往复。天上的蝗虫不停地往火堆里灌,地上的人不停地添柴,结果火越烧越大,最后居然持续烧了整整一夜,差点酿成火灾。天亮的时候现场尸积如山,几百万只蝗虫一晚上被烧个精光,整个村子的空气都几乎被烟熏黑,焦臭味浓得让人窒息,好几天才散尽。
虽然说老皇爷已经没了,但全村的神经还是紧绷的,不知道它会不会又死灰复燃,直到九月份收完稻子以后才放松了下来。杨天宇那次伤得不轻,浑身都被咬得体无完肤,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礼拜。期间我去看过他一次,聊到他负伤经过时说这回你可成英雄啦,他苦笑一下说英雄个屁,现在村里人已经把他划为和团长一样的惹事王,昨天隔壁床的老头还数落他说这次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我说不会吧,你都这么拼了,而且团长这次算是立功了吧,村里人对它的印象应该有点好转才对,杨天宇说你太单纯了,能杀死妖怪的当然是更大的妖怪,在村民心中团长就是下一个老皇爷,你就别指望还能把它养在家里了。我听完后半天说不出话。
这事平息后团长一连三四个月没出现过,我还以为它是彻底不回来了,结果冬至前几天的时候它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而且一来就不走了,八成是冬天山里食物少就回来蹭吃蹭喝了。我当然不介意它留下来,就是担心村里人发现了坏事,结果这家伙也不跟我客气,看我房间里暖和就直接住里面了,天天睡在桌子底下。我也不跟它客气,写作业的时候把脚塞在它肚皮底下取暖,比棉鞋好使多了。我爷爷发现团长在家里后一开始很紧张,想把它赶出去,后来发现它比狗皮膏药还难撵,就想用链子把它拴在柱子上防止它出去惹事,结果连根毛都套不着。最后他实在没辙,再加上团长这些日子也挺安分,就默许了它留在家里,但是叮嘱我一定要看好它,千万别再让它惹是生非,我满口答应。
这种太平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年初,村子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团长也整天懒洋洋地在屋子里睡觉,很少出去溜达,村里人都不知道它回来了。直到腊月里的一天,村里和周围山里突然冒出来不少蛇,照理说这种三九严寒的天蛇应该在冬眠,现在忽然集体出来活动实在很反常。村里那个风水先生说这是因为今年地气累积太盛,鳞虫的生命力变强了,才会在严冬出来活动,地气旺是个好兆头,说明来年肯定会丰收,但也可能会滋生出异物来。村里人问他怎么办,他相遍附近山泽后在一片山阴处指定了一个点,说那是地气汇聚的所在,让村里人在那儿打了四口深井,称为“气眼”,用来“泄气”,把过剩的地气放掉,这样就不会凝聚为祟了。结果后来出了个插曲,当时村里有个叫王萍的女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原因是她老公身体弱先天不足,但公婆非说是她的问题,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王萍忍不下去,偷偷怂恿他老公到气眼那里去待一待,接接地气,没准就能成功了。她老公一开始不愿去,说大冬天的待在那种太阳都照不到的地方还不冻死他,但禁不住王萍连逼带求最后还是去了,每天到气眼那四口井中间去坐个一会儿。没想到没过多久王萍就真的怀上了,大喜之下鼓动她老公继续去那儿待着,说不定以后身体就好了,弥补房中不得力的缺憾。但那时风水先生已经让人把井重新填上了,他们也只得作罢。
让王萍没想到的是她腹中的胎儿长得非常快,两个月的时间肚皮就隆起如七八个月的孕妇,到了三月份就已经临盆了,孩子生下来后也根本不是人形,下半身无腿无足,长成蛇一样的一长条肉尾,舌头紫如凝血。一家人全被吓傻了,逼问出缘由后把风水先生请来一看,风水先生立刻让他们把孩子摔死了,还把王萍夫妇俩严厉斥责了一顿。这事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村民本来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担心地气难消今年又不太平,于是风水先生提了个法子,找到村里今年第一只即将分娩的母牛,在牛犊脑袋出来的一瞬间把它的眼睛蒙上,不让它看到任何东西,然后按照他说的方法把它养成一只能驱邪辟凶的祥兽,用来拱卫村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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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风水先生教的法子是白天蒙上牛犊的右眼,晚上蒙上它的左眼,务必在黎明前和太阳下山后准确地完成眼罩的替换,如此持续一个月,这样一来它的左眼就只见过太阳,右眼就只见过月亮,也就成了所谓的阴阳眼。然后还要每天用猪血、淘米水、煤油和砂浆轮番擦拭它的牛角,早中晚各三次,另外饲料里还要加大量的生姜、莲藕、黄鼠狼的下水和乌贼骨的粉。乌贼在我们这里很难买,很贵,这头牛犊是张怀远家的,驯养工作也是交给他,买那些材料的成本费由村里人一起出,张怀远则需要严格执行驯养方法,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全村人的钱就打水漂了,他一直调侃自己压力很大。
牛犊在那种奇特的饲养方法下逐渐长大,样子和它老母越差越大,两只牛角尖锐锃亮像两把剑一样笔直向前,根本不是黄牛的角,连毛色也变了,全身泛出一种淡泊的青色,素净而庄严,风水先生因此给它取名为丹青。丹青从小就不像村里其它牛那样温顺文静,显得机警活泼,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跟团长小时候一样皮。不过和团长不同的是,丹青从小就是个道德模范,村里有人被狗追了它会去把狗撵开,有人落水了它会去把那人驮上来,有人上坡拉不动车了它会去用头顶着一起推,堪称牛形雷锋,得到了村里人的一致好评,到后来甚至只要你有麻烦了到街上去喊一声丹青就会大老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号称有求必应牛。所有人都很喜欢它,还经常拿它和团长对比,说简直就是三好学生和不良少年的鲜明对照。
除了助人为乐之外丹青的主营业务也干得很精练,隔三差五就能扒出点不正常的东西来,有一次从地里刨出个人形的地瓜,一脚踩下去全是血,还有一次逮住一只一身白毛的黄鼠狼,那黄鼠狼的前爪上居然还戴着个玉扳指,逃跑的时候被它追上然后用牛角一头顶死在树上。除此之外被它揪出来的“可疑分子”数不胜数,每天它就像个自动扫描的杀毒软件一样在村子里巡逻,只要是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全都一网打尽,村里人因此大感宽慰,说总算解决了心腹大患,有了丹青以后就省心了。
丹青出生的时候已经是春天,那时候团长已经回山里去了,所以丹青从来都不知道村里还有这么一只猫。后来团长偶尔有一次回村里,因为没怎么注意隐蔽被丹青给发现了,当时丹青就如临大敌,以为团长是山里下来的豹子,但又不敢贸然攻击,虽然它体形比团长大,但团长身上那种老江湖的气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善茬,于是它就一路尾随团长,观察它的行为。团长也从没见过丹青,但只是好奇地打量了它几眼后就不再理会它了,要换以前团长肯定会上去试试这个新面孔身手咋样,但这次它显然没兴趣打架,自顾自地漫步,对丹青和路人都视而不见。村里人看到团长又出现在街头都有点紧张,虽然已经事隔很久但他们不知道团长还记不记仇,当看到丹青尾随在团长后面时又有点好奇,想看看丹青能不能制住这个村里最大的地头蛇,要是它连团长都能搞定那所有人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于是有人开始跟在旁边教唆丹青,怂恿它去跟团长干一架,把这个长久以来的隐患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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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丹青犹豫不决了半天,最后决定先试探一下,于是头一低从后面朝团长撞了上去。团长虽然听到了它冲过来的声音但还是走得不紧不慢,连头也不回,只在牛角即将顶到它屁股的一瞬间往右迈了一步,在牛头擦着它冲过去的刹那扬起尾巴在丹青的右眼上抽了一下。丹青前蹄一撑刹住前冲的势头,团长这一下抽得虽然不重但还是让它难受得够呛,在那儿晃着脑袋,眼睛眯了半天睁不开。团长毫无反应地自顾自往前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得简直让人搞不清楚它刚才到底是无意识地甩了一下尾巴还是故意抽的。就见它慢悠悠地走到河岸边一棵小柳树下,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用爪子在树皮上挠了几下,抓出一个挺标准的圆圈,不知道是磨爪子还是故意划的,然后就在树底躺了下来,侧卧在那儿眯着眼小憩。
过了半天丹青的右眼总算好点了,但眼里沾了团长尾巴上的猫毛,还是硌得睁不开,眼泪直流。它生起气来,也不管看不看得清,眯着右眼就朝树下的团长又冲了过去。团长跃起身,从容地避开它,跟它兜着圈子,而且故意往丹青右边转。丹青右眼看不清,右侧视野不好,只能跟着一起转,努力想用左眼去盯住团长,但团长总是不即不离地保持在它的左眼视野之外,丹青就只能跟着它一起转圈,像一只追自己尾巴的狗。等丹青头都转昏了,怒气达到顶点之后,团长突然不兜圈子了,转身朝河岸跑了过去,丹青立刻猛追上去。团长一直跑到那棵小柳树左边,然后突然急转向右,丹青之前已经被它耍出了经验,这次竟然反应了过来,紧跟着一个右急转,像枚制导炸弹一样紧咬着团长的屁股轰了上去。结果因为右侧视野不好,它没看到那棵小柳树,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避开一头撞了上去,牛角整个插进了树干中,正插在团长之前划出来的那个圈里。
丹青这一下撞得着实厉害,牛角入木三分连拔都拔不出来。它用力蹬着地往后退,然而它那牛角是带弯的,有个弧度,插进去以后就像鱼钩一样钩住了,它越是往外硬拔卡得就越紧,那棵小柳树都被它给拉得弯了起来,柳条沙沙乱抖。团长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踱到丹青左边,有意无意地在它眼前坐了下来看着它,尾巴时不时甩一下,神态悠闲。丹青恼羞成怒,最后实在拔不出牛角就发起狠来,梗着脖子用力往上挑,浑身肌肉块块暴起,闷着头发出一身蛮牛的劲来。就听那小柳树下传来连续不断的根须断裂声,树干竟被慢慢挑离了地面,最后猛地一松,泥土向四周迸射,那棵树居然被它整个连根拔了出来,看得周围的人齐声惊呼。它把树重重地掼在地上,用前蹄踏住树干,头再用力一挑,树皮顿时崩裂,牛角立刻挣脱了出来,树干几乎断为两截。
丹青喷着粗气用力甩了甩头,抖掉身上的残枝碎叶,热汗淋漓的身上肌肉依旧绷紧着,磅礴的力量感喷薄欲出。周围的人目睹了这一幕倒拔垂杨柳,纷纷喝起彩来,称赞丹青反击得漂亮,一鸣惊人。团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明显对丹青产生了兴趣,不再像之前那样懒懒散散,聚精会神地重新审视着丹青,身上的肌肉也开始收缩了起来,显然是打算动真格了。丹青把那棵柳树连根拔起以后信心大增,也完全进入了状态,用前蹄刨着地面,鼻孔里有节奏地喷着粗气,微低着头炯炯有神地盯着团长,发出明确的挑战信号,团长也正视着它,肩胛骨微微隆起,显然这次是要认真应战了。经过片刻的对峙,当空气中的压力达到临界值后,丹青头一低亮出犄角,以前所未有的迅猛向团长冲过去,简直就像一辆高速突击的重型坦克,看得对面的人都情不自禁往旁边退了几步,唯恐它撞到自己。
丹青刚一冲出去,旁边就有人对它喊起来,说你这样用蛮力是没用的,顶不到它的,这家伙比鱼还滑,得慢慢跟它磨!然而那人话还没说完,团长就做出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竟然正面朝着丹青对冲了上去,没有任何回旋和缓冲,就那样朝狂奔而来的丹青全速冲刺上去,像两枚沿同一直线相对飞行的炮弹一样猛烈地撞在一起,相撞时那种巨大动能对冲对消的剧烈冲击感看得所有人都是眼皮一跳。因为惯性的缘故团长和丹青的上半身全都立了起来,丹青的额头在半空中被团长用前爪牢牢撑住,双方的后腿瞬间在地面抵出两对深坑,谁也没有后退或移动半步。片刻后它们同时放开对方,一左一右错开身体冲了出去,跑出去十几米后折回身来,再次面对面对峙,准备下一回合的交锋。
围观的人看得心惊肉跳,这种程度的猛兽搏击在村里前所未见,就算是两头牛对打也没有这种震人心魄的力量感。以人们的常识判断,原先都以为团长会利用灵活的优势和丹青展开游击战,就像之前和藏獒战斗一样,但谁也没想到它这次会和一头牛硬碰硬地正面对撞,尤其是在丹青刚展示完它骇人的力量之后。有些人已经开始下意识地远离现场,生怕受到波及,然而这时张怀远却跳出来喝止丹青,让它不要再打了,赶紧跟他回去。人们都出乎意料,不明白为什么好戏刚开始就要喊停,明明村里终于有了一个能克团长的存在,所有人都想看自己砸进去的钱得到期望的回报。但张怀远却心里清楚,刚才这一回合看似不分胜负,实际上他立马就看出丹青还太嫩,打下去必然没有好结果,因此他马上冲入场中去拉丹青,要强行中止这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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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丹青的斗志刚刚上升到顶点,正在兴头上,没想到张怀远突然就不让它打了,一时极不情愿,梗着脖子不肯跟张怀远走。张怀远厉声呵斥了几句,拉着缰绳强行把它往场外拽,态度十分坚决,不容置疑。丹青从小受到最重要的一条训练就是无条件服从人的命令,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能违抗人的指示,这一点在长期的严酷训练后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它的脑子里,所以张怀远命令一下它还是乖乖地服从了,虽然憋了一肚子闷气但还是低着头任由张怀远把它牵走了。团长也没料到战斗会突然中止,在那儿愣了半天,直到丹青走远了才明白这次是真的不打了,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后转身扫兴地离开。
当时目睹这副场景的除了我们村的村民之外还有几个外来的游客,其中一个姓马的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跑到张怀远家去撺掇他让丹青和团长再打一场,他想录个像。张怀远不肯,姓马的就开了个价,说他可以给钱,张怀远不为所动,他就跑到我家来,提出要买团长。我一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但是他也没理我,直接去找我爷爷说了,因为在他看来小孩子对自己的东西是没有所有权的,只要家长同意给就行。他开的价数目不小,弄得我爷爷还真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说算了,说这只猫野性太强,实际上已经不能算家养的了,就算他肯卖团长也不会跟他们走,要是动粗的话没准还会出人命。另外还有一条潜在的理由是这些人来路都不太正,行踪都鬼鬼祟祟的,有人说还看到他们在山里抓猴子,装在笼里用面包车运走,不知道干什么用,感觉像是偷猎的。
姓马的一听我爷爷说团长不是家养的,等于就是说这只猫不存在主权问题,立刻就喜形于色,似乎是想直接用手段自己把团长带走。我一看就急了,威胁他说只要他敢动团长我就立马报警,说他们行为可疑,有盗猎野生动物的嫌疑。他一听还真的发虚了,好说歹说了半天见我还是坚决不肯,最后作罢,一脸不爽地走了。他走后我爷爷跟我说别真的去报警,因为村里不少人收过他的好处,还有人帮他一起去山里打过动物,如果我报警那些人也会跟着倒霉。我听后心情有些复杂,但口头上还是答应了爷爷。
那些人在村子里待了很长时间,有的时候一进山就是好几天,有的时候回村里旅馆住两晚,然后又进山去,整天见首不见尾。一开始村里人也不管他们,就是纳闷这山里又没什么值钱东西,要有珍稀动物也就算了,那些普通的野猴子有什么好捉的。后来那些猴子被打急眼了,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人,村里有好几个进山的人都被猴子挠了,有一个还险些被咬掉耳朵。村里人就去跟姓马的发牢骚,说不要再去惹猴子了,再这样下去都没法进山了。姓马的嘴上赔笑答应,但还是照抓不误,好像要把山里的猴子赶尽杀绝一样。后来他们一直活动到麻嘴坳那边,就是古墓所在的那个山坳,在那附近逮到了几只金毛猴子,像得了宝贝一样开心得要命。他们把那些猴子带到村里装车的时候我看到过,毛真的是金光闪闪的,村里人都说是金丝猴。我在电视上见过金丝猴,说是金丝但毛根本没金到这种程度的,这个金得简直假了。
那伙人走后没几天,村里就开始不安宁了,一到夜里周围的山里就传来猴子的叫声,漫山遍野都是,又尖又凄厉,听得人瘆得慌,我晚上听了都睡不着觉。然后过了几天就真出事了,一天夜里山里下来个比人还大的猴子,把村里一个小孩给掳走了,拐进山里生死不明。当时那小孩和他两个表哥一起在田里钓黄鳝,那只大猴突然就冒出来把他给抓走了,两个表哥也吓得够呛,说那猴子壮得简直像头熊,脸长得跟鬼一样,抓个小孩比抓鸡还轻松,一下就给拐跑了,他们两个连追都不敢追。我爷爷说那不是猴子,是“山魈”,肯定是之前那伙人抓猴子抓得太多伤天害理了,山里才会出这种东西。
村里紧急组织了一伙人进山去找那个小孩,找了两天都没找着,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后来村里又增加了人手,几乎所有男人都进山去搜索了,拉网式地满山找,还是找不到。结果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只山魈居然趁村子里没有青壮年的机会趁虚而入,夜里摸了进来,直接闯到人家里去伤人,那天晚上我正在房间里做作业,突然就听到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卧在院子里的团长就一下子翻墙头冲了出去。我赶出去看,见远处有户人家门口乱成一团,很多人跑来跑去,我过去看的时候被别人撵了回来,让我赶紧回家去,说山魈进村了,有个女的肚皮都被抓开了。我听得害怕,就赶紧回了家。
当时我进院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那个山魈就在我家院子里,等我快走到屋门前时才猛地看到墙根那里有个庞大的阴影。我看到它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过去,那脸长得要多吓人就多吓人,血红血红的,像个被剥了脸皮的人头一样,体格也大得惊人,四脚着地的时候个头都比我还高,简直跟大猩猩一样。我知道自然界确实有种叫山魈的猴子,但跟我爷爷说的明显不是同一种东西,眼前这只几乎都不能称为猴子了,根本就是个怪兽。
我当时离家门只有一步之遥,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动作这么慢过,前脚跨进门槛的一瞬间山魈已经沿墙根狂奔了过来,把我拎起来往地上猛地一掼,差点没把我的背给摔断,疼得我连叫都叫不出来。然后它用一只手把我抄在腋下,从院子里猛冲出去,一路蹿进山里,完全没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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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我被它挟着连翻了几个山头,在树林里走得天昏地暗,离村子越来越远,心里凉了半截,知道这下真的麻烦大了。我想挣脱它,但它那胳膊紧得跟液压钳一样,完全撼不动,而且我手脚又是悬空的,什么也抓不住,根本使不上力。最后它一直把我带到一处山坳里才把我扔在地上,我之前被它摔那一下本来就浑身疼,再加上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的一阵折腾,感觉腰都快被它夹断了,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等我坐起来时发现周围全是猴子,把我围得跟铁桶一样,八成是被山魈带到猴群里来了。那些准确来说都不能算是猴子了,一个个虎背熊腰,体格不亚于成年人,跟猩猩似的,我们本地从来就没有过这种猴子,不知道从哪来的,又或者是我从来没进过深山所以才没见过。我不知道它们要把我怎么样,紧张得不敢动,脑子里想到狮群捕获猎物后的场景,头皮顿时发麻,不敢再去想。那些猴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若即若离地在周围走来走去,虽然表现得不是对我特别在意,但我也完全找不到逃跑的机会,根本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时我发现了之前那个被抓走的小孩,就在离我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好像没注意到我。我看到他还活着又惊又喜,都两天了他还没怎么样,说明这些猴子暂时还没有害人性命的意图,这让我稍稍放松了点。我试着朝他那里挪过去,见周围的猴子没什么反应,胆子就大了些,慢慢移动到他身边。他的神情很呆滞,衣服脏得要命,眼睛又红又肿,身上有股尿骚味,看到我以后也没反应,过了半天眼里才突然有了神,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张嘴就要哭。我赶紧捂住他的嘴,怕刺激到那些猴子,好不容易才按出他没让他哭出来,眼泪鼻涕糊了我一手。这小孩我以前不认识,这次他被掳走我才从别人的谈话里知道他叫胡卫家,今年才八九岁,比我还小。他倒是认识我,托团长的福我在村里也是恶名远扬,因此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个认识的人简直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死死不肯放。我自己心里也慌得一批,但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表现出来,情绪要是互相传染起来非失控不可,只好小声安慰他说村里人已经来救我们了,几只猴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猴子又不吃人。
我们在那儿一直煎熬到下半夜,连周围的猴子都打起盹来,只有那只山魈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坐在外头,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山魈忽然站了起来,在前面走来走去,然后我就听到远处传来人声和狗叫声,心里大喜,救兵总算是到了。胡卫家也听到了,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大叫了起来,拼命地喊救命,又跳又跺脚。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怕那些猴子发作,但它们竟毫无反应,完全没理会胡卫家的喊声,只是安静地看人声传来的方向。我看山魈也没理会他,连头都没回,情不自禁地也喊了起来,这一嗓子喊出去就控制不住了,积压的情绪全释放了出来,直喊得嗓子都哑了还停不下来。可能是我们的叫声真的被听到了,人和狗的声音似乎离我们这儿越来越近,隐隐还有手电的光束从林子那头射过来,片刻后,几条大狗率先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紧跟在后面的是韩一国,就是村子里那个养殖藏獒的人。
韩一国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带了七八只藏獒,除此之外没有别人,可能是觉得这么多藏獒足以摆平任何野兽了。但他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猴子,而且个个壮得跟彪形大汉一样,树上地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纪律森严,简直像闯进了包围圈。他那群藏獒本来风风火火大呼小叫搞得排场很大,见了这阵势也不由得收敛了气焰,跟猴群对峙起来。
我因为之前团长的事情对韩一国印象不好,但现在这种情况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拉起胡卫家就往他那里跑。结果我们刚一动旁边的猴子就立刻蹿了上来,刚才还把我们当空气现在却突然凶相毕露,拦在我们前面龇牙咆哮,吓得我们站在那儿动都不敢动。沉默一被打破,双方就准备动手了,韩一国带的那只领头的獒王立刻跳了出来,和另外两只组成一个小组,朝站在猴群最前面的山魈围了过去。那只獒王就是之前和团长在街上打架的那只藏獒,这次见到它感觉它好像又壮了一圈,身上还多了很多伤疤,据说是因为上次被团长秒杀后韩一国很不服气,又对它进行了严酷的训练。
三只藏獒和山魈对峙了片刻,然后一拥而上,獒王从正面进攻,另外两只一左一右夹击。我看到獒王的眼珠发黄,口角流涎,布满伤疤的体表筋肉虬结,显得比之前更加凶暴蛮横,扑过来的时候我都不由自主地畏缩了一下,几乎不敢接触它的目光。但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现在我只希望它能赢,相比山魈那张脸獒王长得简直可以说是和蔼可亲了。
獒王率先冲到山魈跟前,咆哮一声就朝它的咽喉咬了上去,另外两只也随后从两旁扑上。山魈仿佛没有看到旁边那两只,不打算做任何回旋,在獒王冲到面前时猛地抬起了身体,握紧右手拧腰转肩然后猛然下落,直接一拳砸在了獒王的头顶上。它直立起来的时候有两米多高,跟个巨人一样,这一拳砸下来可以说是雷霆万钧,两米多高的落差再加上全身的重量和力量,贯穿性的爆发力跟打桩机没区别,一拳下去几乎把獒王的脑袋砸进地里。獒王像一辆高速行驶中突然被撞停的汽车一样,后半身因为惯性猛地扬起然后重重落下,当时就不动了,眼睛鼻子耳朵和嘴里流出几行血来。
其他藏獒看到獒王竟被一拳打得七窍流血当场毙命,全都吓破了胆,一个个夹尾贴耳,有的直接往地上一躺亮出肚皮投降。那些猴子可不遵守什么不杀俘虏的战场规则,立刻一拥而上,随后完全就是一场屠杀,六七只藏獒顷刻间全部被轻而易举地杀死,惨烈的场景几乎把胡卫家吓哭。韩一国面无血色地站在原地,看得人都僵了,山魈把他一把拎过来跟我们扔到一起,然后当着我们的面和其他猴子一起分食那几只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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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我虽然在动物世界里也见过不少动物吃尸体的场景,但近距离目睹这种血腥的画面还是让我骇然无比。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出去,老远就被狗闻到了,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人带着狗赶了过来。这次来了四个人,手里都有家伙,但根本没什么用,被猴群一围没抵抗两下就被缴了械,跟我们赶到一块儿。陈平生也在那四个人里,见到我们三个很惊诧,问韩一国怎么我们也在这儿,这些大猴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韩一国阴着脸说鬼知道,他还以为只有一只山魈,结果还有这么多猴子,早知道就多带几条狗。陈平生见满地都是藏獒被吃剩的残骸,不由得也心惊肉跳,说这些猴子这么狠,会不会把我们也吃了?他这话一出口,胡卫家吓得就要哭,韩一国赶紧捂住他的嘴对陈平生说别说不吉利的话,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跑。
然而那些猴子似乎是觉得我们人已经够多,再多下去就不好控制了,于是不再在原地停留,开始赶着我们往前走。陈平生紧张地说它们要把我们带哪里去,韩一国说再往前走就是麻嘴坳了,如果跟其他人分散得太远到时候就不好跑了。话虽这么说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逃跑的机会,那些猴子把我们看得很紧,跟在左右两旁,我们实在无机可乘,就这样被迫越走越远。翻过一个小山头后前面又是一处低谷,雾气弥漫看不清里面的情景,韩一国说那里应该就是麻嘴坳了。陈平生说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没有雾,这个季节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雾,韩一国看了看说那不是雾,是蜃气,是山里的毒虫野兽吐出来的,看来麻嘴坳这里不太平了。在雾里走了没多久,我就感觉鼻子和肺有点麻,心里慌起来,说这个蜃气不会有毒吧,韩一国说不知道,让我们用衣服捂住口鼻。
我们被猴子一路推推搡搡,最后进了一个地洞,陈平生一看就说这是古墓的那个盗洞,他上次来过。进去以后我们立刻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腐臭味,陈平生捂住鼻子说怎么回事,上次来没这么臭的。墓里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就是满地骸骨发出的磷光,全都是动物被吃剩下的尸体,场面骇人。那些猴子把我们赶到一个小墓室里,只留了一个看守着,其它的都走了。我一开始没看清楚那个监视我们的猴子,后来看清楚以后不禁毛骨悚然,那是一只畸形的猴子,有两个头,身体比正常猴子宽了一倍,感觉像是连体婴儿。它的一个头瞪眼看着我们,另一个头好像睡着了,闭眼垂在那里,睡着的头上全是伤疤,看起来一脸恶相,我下意识地希望它那个脑袋不要醒过来。韩一国轻声说这东西叫做“魉”,平时都是一个脑袋醒着一个睡觉,累了就换一个头,这样就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活动,由它来看着我们的话,恐怕很难钻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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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我们等了一会儿,发现那些猴子迟迟不回来,这儿就只剩下那个“魉”一个,其它的都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我们就开始商量要不要想办法把那个双头猴子摆平然后逃出去,那猴子虽然长得壮,但我们有七个人,除去两个小孩不能算作战斗力的话也有五个成年人,合力干掉它一个应该还是办得到的,总比在这儿像群待宰的猪一样被关着要好。他们五个大人迅速合计了一下,决定马上就干,让我和胡卫家两个小孩待会儿往边上躲,如果他们赢了就跟他们一起跑,如果他们赢不了我们就自己往外跑,反正死生有命,到时候能不能跑得掉就看各人的造化了。我听他们是说得有点悲壮,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仿佛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随后他们五人统计了一下身上的武器,虽然大件的家伙比如锄头钢钎之类的东西之前都被猴子抢走了,但每个人身上都还有刀或者匕首。后来的那四个人里有两个是开鱼塘的,一个叫魏宝安,另一个是他小舅子李建,两人腰里都还别着杀鱼的长刀,五个人里数他们武器最好,他们就自告奋勇说让他们先上。然后他们就倒数三个数,同时拔出刀来转身冲上去,五个人围住那双头猴子,扑上去就捅。那魉也不傻,早就觉察到我们有猫腻,魏宝安的刀尖还没挨着它就已经被它给一巴掌呼飞了,然后两手抓住魏宝安的肩膀猛地一甩,直接把他给扔了出去。墓室里太黑看不清,我只听到一声闷响和一声闷哼,估计魏宝安撞墙上了,也看不到他怎么样。其余四人这时已经一拥而上,韩一国的刀刺中了魉的左胁,但是被厚厚的毛皮所阻也没扎进去多深,陈平生捅到了它的背,被它回身一胳膊抡飞出去,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爬不起来。
不到片刻功夫,五个人就已经全部被打趴下,撑到最后的李建被魉按倒在地,一口咬在他脑门上,两枚犬齿刺进脑壳,满脸鲜血当场毙命。但在被咬中的一瞬间李建同时也把鱼刀刺进了魉的下巴,穿透了下颌一直扎进上颚,它那时正好在张嘴咬李建的头,这一下捅进去刀子就像衣撑一样卡在它上下颌之间,它下意识地一合嘴,结果刀尖没得更深,几乎捅进鼻腔里。它狂叫一声,抓住刀把往下猛地一拔,顿时血流如注,疼得它白眼都翻了起来,捂着下巴四处乱撞。我们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远远地避开,它发了半天狂才逐渐虚弱下去,瘫坐在地上似乎失去了意识。
我们原以为它要死了,但很快发现它另一个头的眼皮在蠕动,那颗之前一直在睡觉满脸是刀疤的脑袋好像要苏醒了。陈平生一看不妙,说趁现在赶紧跑,如果它还有一条命就麻烦了。魏宝安还在因为小舅子的死而震惊,看着李建的尸体难以置信,陈平生过去强行拽他,说人各有命没办法的,再想也没用,走吧。在场的人里只有他亲眼目睹过人在眼前死去,那时团长冲进他家咬死新娘的经历相当于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所以现在李建突然被杀后受冲击最小的人反而是他,在我们还魂不守舍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过来,催我们赶紧走。韩一国受那一下重击伤得不轻,魏宝安和另一个叫张全发的把他架起来,陈平生在前面用打火机照明带路,一手端着打火机一手捂着风往外跑。结果才走到墓室门口他就突然猛地折了回来,惊慌失措地让我们往里面躲:操操操回去回去,那些猢狲回来了。我们慌起来,这里哪有地方躲,陈平生说上次他看见里面还有道门但是没敢进去,于是沿着墙摸了一遍,还真让他找到一个门洞。我们立刻鱼贯而入,发现里面是一条向下的通道,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闷着头就一个劲往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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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穿过通道后我们进入了下面一个墓室,一眼看到里面有很多年幼的猴子,那些幼崽见到我们全都尖叫起来,我们也没想到会闯进猴子窝,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外面的猴群已经追了进来,我们短时间内来不及找到墓室的其他出口,眼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里明白要是被猴子堵死在这间墓室里那肯定是死路一条,情急之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个人一人抓起一只幼崽,把刀架在幼崽脖子上对猴群狂吼:你们敢过来,过来就宰了你们的小逼崽子。
我当时也抓了一只小猴子在手里,掐着它的脖子,那小猴子跟猫差不多大,在我手里拼命尖叫挣扎,挠得我手上都是血印,但那时急火攻心也管不了那么多,发起狠来掐得它直翻白眼。那些猴子见我们这样立刻暴跳如雷,但也不敢再靠近了,一群人一群猴就这样对吼,场面虽然可笑但是很紧张。魏宝安已经红了眼,一边拿刀挟持着小猴子一边往前逼,猴群被迫后退,它们退一步我们就进一步,就这样一直慢慢逼到来时的盗洞口。这段路漫长得简直就像过了一百年,我紧张得小腿几乎抽筋,空气压缩到快要爆炸,只要双方谁先爆出一点火星现场立马就会血肉横飞。
双方一直对峙到古墓外面,我本来还心存侥幸能这样一直僵持回村里去,结果出去一看就傻眼了,外面原本白色的蜃气现在全部变成了黄色,天地间整个昏黄一片,山林都笼罩在浓郁的黄色雾气中,像加了某种病态色彩的滤镜。我们一时都不敢进去,这颜色一看就觉得有毒,但是不进去的话周围的猴子已经快逼上来了,要是一直僵在这儿不敢走露了怯,那猴群马上就会一拥而上。
我们当时的感觉就像一群被逼着走跳板的海盗俘虏,进退两难,脑门子上全是汗,手里抓的小猴子也拼命挣扎,都快抓不住了。最后张全发一发狠说妈的拼了,把汗衫一把脱下来撕成几片,每人给了一片捂住口鼻:赌一把,冲过去。
这时已经是千钧一发,猴群都逼到我们鼻子底下了,我们别无选择,头皮一硬就扎进了蜃气里。这一跑就根本不敢停下来了,玩了命地往前冲,喘不过气了也还是往死里跑,巴不得从蜃气里飞出去,好像多吸一口立马就会死一样。不过那蜃气虽然颜色可怕,吸进去倒也没什么刺激性的味道,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毒,直到我们爬上山坡从谷里出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当时已经累瘫了,胡卫家基本是给魏宝安和张全发一人一只手拖出来的,裤子全烂了,哽得连气都倒不上来,一行人狼狈至极,挟持的小猴子也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就魏宝安手里那只一直下意识抓着没放,早给他掐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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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虽然一时没见猴子追上来,但我们还是不敢停留,即使已经缺氧到没法呼吸也拼命要往前走。幸运的是才走到山头我们就迎面撞见了一群正好搜到这儿的村里人,他们看到我们的样子大吃一惊,立刻把我们接应了过去。陈平生把经过一讲,他们听得也是心惊肉跳,不敢在这里停留,扶着我们迅速撤离。走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又碰到另一拨人,我看到杨天宇也在里面,连丹青也在,两股人马一汇合声势就壮大了很多,我这才稍稍觉得安心了一些。韩一国这时已经虚弱得走不动了,我们把他扶到牛背上,让丹青驮着他走,杨天宇则背起胡卫家,走出去没多远胡卫家就在他背上睡着了。
一路上众人不停地问我们事情的详细经过,我们实在没有力气说话,只有陈平生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他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围着过,讲到兴起时不免得意忘形,把山魈一拳打死藏獒、我们在古墓里恶斗双头猴子、劫持幼崽强行突围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众人全都两眼发直额头冒虚汗。魏宝安还在为陈建的死而难受,听到陈平生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吹上了,心里不由得不爽,我们听得也不舒服,在旁边默不作声,任他去胡说八道。
走了没多久我已经筋疲力尽,眼睛都睁不开了,耳朵里就只剩陈平生吹牛逼的声音,感觉马上就要睡过去了。这时我旁边的灌木丛忽然一分,一个体形庞大的动物从里面蹿了出来,径直冲到我面前,差点把我撞倒。我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是那些猴子追过来了,一看却是团长,顿时心里一热,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碰到团长更安慰人的事了,狠狠地把它的头在怀里搂了一把。团长在我身上闻了两下,露出一种强烈的焦虑神态,然后不停地在我身上闻来闻去,我搓了一下它的头说我没事,倒是它自己的嘴上和爪子上都是血,看着很吓人。杨天宇过来看了看,说团长身上没伤,应该是别的动物血,他们之前在山顶上远远地看到过团长和一群体形很大的猴子打架,估计跟我们碰到的猴子是同一种,五六个一起围攻团长结果被反杀,死了一地,后来打进林子里就看不到了,现在看来估计剩下的也没占到便宜。
陈平生一听就说杨天宇吹牛逼,那种猴子个个都壮得跟大猩猩一样,体格不比团长小,尤其那只山魈一拳就能打死獒王,团长再能打能扛得住它们一群?杨天宇不屑地说那个獒王是什么货色,当初被团长一巴掌摁得爬都爬不起来,能拿来作数?陈平生反驳道你以为那只獒王还跟以前一样?韩一国后来对它进行了多严格的训练你不知道?它现在不会比团长弱的好吧!不信你问韩一国,士别三日早该刮目相看了!
韩一国听陈平生啰啰嗦嗦的很不耐烦,没心思搭理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说话。陈平生正要继续争论,旁边的人忽然叫起来:陈平生,你流鼻血了。陈平生一愣,摸了一把鼻孔,沾了一手血,吓了他一大跳:我靠怎么回事。赶紧停下来仰着头止血。没想到那血一流就停不下来了,过了半天还没止住,陈平生有点慌了,旁边的人让他坐下来歇着,别再瞎折腾了,结果他才坐下韩一国也开始流鼻血,紧接着魏宝安和张全发也步了后尘。我刚意识到不妙,突然感觉鼻子一热,鼻血一下子都流到嘴唇上了,捂都来不及。
我们一看流鼻血的全是我们这几个人,立刻就知道不对了,现在就剩下胡卫家还在睡觉暂时好像没事,结果杨天宇把他从背上放下来摇了半天不睁眼,死活都弄不醒,竟然已经休克了。我们一阵惊恐,同时想到肯定跟刚才的蜃气有关,那种颜色果然还是有毒的!此时我们离村里还有好几个山头,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去,几乎绝望,杨天宇迅速建议说让其他人轮流背我们走,越快回去越好,只能赌一把了。于是几个体力好的人立刻过来一人一个把我们背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团长在我旁边兜了两圈,然后突然猛蹿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了我们前方的树林里,我不知道它去干嘛,但现在心慌意乱也没心思去想。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我的鼻血还没止住,虽然流得不厉害但一直没停,我都已经有点头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太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所有的狗突然一起叫了起来,然后那群猴子一下子从树林里冒了出来,对我们形成半包围之势。我们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又慌又急,不过好在我们人多势众,那些猴子轻易不敢攻击。我们非常紧张,人命关天一刻也不敢停,但是眼下的情形别说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连自身都难保,都急得满头大汗。
丹青焦躁至极,耐不住性子率先朝前冲了出去,想强行突围。那些猴子见它来势凶猛,也不敢阻拦,闪出一个口让它冲了出去,随后立刻合拢了包围圈,同时迅速分出一小拨追上丹青,从后面和两侧不断地骚扰阻挠它,又撕又抓,并试图把它背上的韩一国拖下来。这一下情况突变,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丹青和韩一国被单独分隔在外我们根本无法救援,眼看一人一牛就要被猴群活捉。
情急之下杨天宇把胡卫家放下来,抄起铁枪就冲了过去,要去支援丹青。两个猴子立刻堵过来抓他,杨天宇眼里杀气一爆,一枪一个把两只猴子捅个透心凉,强行冲出包围圈追上丹青,挥枪驱赶它周围的猴子。那些猴子一看又来个不好惹的,再次用上分割包围的战术,打起了游击战,还不停地朝杨天宇丢石头和树枝,让他疲于应付。杨天宇被弄得心烦意乱,想和丹青汇合但又被猴子所阻,恼怒烦躁之下铤而走险,突然连跑几步把铁枪往地上一扎,竟然用个撑杆跳的动作把自己撑飞了出去,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越过猴墙,准确地落在了丹青的背上。猴群猝不及防,没想到还有这招,全都愣了一下,杨天宇趁此机会一手扶住韩一国,一手扬枪在丹青屁股上猛抽一下,丹青立刻闷头冲了出去,杨天宇手持铁枪左劈右刺,赶开企图上来阻挠的猴子,护住丹青的侧翼和后方。这一下竟有了奇效,一人一牛互相配合互相掩护,一个只管冲一个只管打,只一个冲刺便畅通无阻地突围出来,顺利和我们汇合。杨天宇也意识到了这点,把韩一国往地上一放交给我们,然后一拉缰绳调转牛头又奔了回去,在猴群中左冲右突来回劈杀,势不可挡,几轮下来就把猴群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死伤近一半。
众人看得都大声叫好,我当时头昏目眩得也没有心思高兴,只迷迷糊糊地看见那只山魈自始至终都待在不远处观望,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看杨天宇骑着丹青在猴群中冲杀,而人们似乎也都忽略了它。我隐隐觉得不妙,但又没力气提醒他们,只是盯着那山魈,下意识地感觉它要行动了。果然,杨天宇又一轮突击过后正好冲到山魈附近,在他一枪刺穿一只猴子接着兴头顺势把它抡飞出去时,山魈忽然暴起,瞬间从斜刺里冲上来,以全身之力猛撞丹青腹部。这一下冲击力拔千钧,竟然直接把丹青和杨天宇撞得人仰马翻,一齐摔倒在地,山魈根本不给杨天宇反应过来的机会,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铁枪,举起还沾着血的枪尖朝他胸口猛刺下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杨天宇虽然应变极快但也根本来不及躲。就在这时,一个鲜艳至极的血红身影突然飙射过来,与此同时山魈握的铁枪脱手而飞,在它还没看清之前一个巴掌紧接着暴打过来,抽得它几乎飞出去,滚了一圈才稳住身体,颈骨差点扭断。我眼皮一跳,就见团长站在那里,嘴里不知为什么叼着一只公鸡,浑身上下的毛都变成血红一片,就像当初在田野上和老皇爷全速追逐后一样。我明显能感觉到它刚进行过相当剧烈的运动,隔得很远都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热量和粗重的呼吸,就像一台刚刚疯狂运转过后的发动机。
山魈走到团长跟前,四目相对,眼神凶暴至极,原本就像没皮的脸上现在多了三道深深的血痕,从左额一直贯穿到右颌。团长也一动不动地回视着山魈,两张脸几乎贴到一起。它嘴里叼的那只公鸡还是活的,刚才还在扑腾,现在似乎也因为两者间巨大的压力而不敢动弹,睁着眼睛微微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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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这时丹青已经重新爬了起来,恼怒之下头一低亮出犄角就朝山魈顶了过来。山魈被迫中断和团长的对峙,躲开丹青的攻击,与此同时杨天宇也捡回了铁枪,跟上去夹击,而团长始终待在原地没动。山魈大概是看寡不敌众,甩下一个怨毒的眼神转身走了,剩下那些猴子一见山魈离开也跟着跑了。丹青不依不饶地追上去继续攻击,山魈被它撵得烦了,在它冲上来时忽然转过身来,一只手往丹青额头上一撑,竟然直接把它从狂奔中强行逼停,就像撞在一堵墙上一样再也前进不了半步,牢牢地撑在一臂之外。丹青险些撞断脖子,站在原地懵了半天,直到山魈转身离开消失在树林里还没缓过劲来。
等山魈和猴子都走得远了,团长一下子显出疲态来,把嘴里的公鸡一丢,在地上卧下来,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毛色也慢慢黯淡下去。杨天宇抓住那只公鸡,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团长意图何在,韩一国却突然反应过来,说公鸡血能解虫毒,赶紧杀了放血。杨天宇于是把鸡一刀宰了,给我们每人喝了点鸡血,那血腥得要命,我喝了差点吐出来,被他捏着鼻子强灌了下去。没想到那公鸡血还真管用,喝了不一会儿鼻血就不流了,只是流太多血头还是有点晕。
我们这时明白了,这鸡估计是团长从村里捉来的,这么短的时间翻几座山跑一个来回也是够呛,难怪它累成这样,刚才它之所以没有继续攻击八成也是怕被山魈看出破绽,万一让山魈发现它已经到极限了,后果就不好讲了。我们当下不敢再停留,等几个中毒的体力恢复了点,团长也缓过劲来了,就赶紧启程继续往村里赶。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我们才全部终于进了村,我失踪一天家里人都快急疯了,现在得知原来我也被山魈掳走更是又出了一身冷汗。胡卫家虽然已经被救回来了,但山里其他搜救的人还不知道,我们又没法通信,直到第三天中午人才陆陆续续全部回来,盘点一下全村人除了李建不幸遇难以外没有别的重大伤亡,只有几个人负轻伤,韩一国去医院检查后也没什么大碍,魏宝安身子骨结实,在墙上撞那一下只在背部留一片青,其他啥事没有。魏宝安的老婆听到哥哥的死讯哭得死去活来,喊着要把李建的尸体从古墓里抢回来,但现在人人都精疲力尽心有余悸,哪还有心思再到山里去,她求了很多人也没一个肯去的。最后魏宝安答应她说等过两天恢复一下元气就找人再去一趟古墓,把李建的遗体收回来,那里又有山魈又有蜃气的,不做好准备就进去等于找死。
第二天全村召开紧急大会,商讨这次事情的对策。杨天宇提议组织人马主动进山去干掉山魈,随后就有人反对说太危险了,村里又没枪,用冷兵器跟这些大型猛兽搏斗风险太大,搞不好又会闹出人命来。陈平生倒是支持杨天宇,说不把这些猴子解决掉的话以后就别想好好在地里干活了,他旁边一个老人说山魈本来就是因为对人的怨气而产生的,杀了一个还会有更多的出来,而且会一代比一代凶恶,无穷无尽。陈平生说那你说怎么办,老人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修一座庙,祭祀一下山中生灵,慢慢地戾气就会消了。陈平生一听就笑了:给猴子立庙,您自个儿去吧,我家祖上都是人,从来没供过长尾巴的。老人火了:你什么意思?你骂谁呢给我说清楚!眼看就要吵起来,周围的人赶紧劝住。
一场会开了一天还是没个结果,最后不欢而散,接下来几天又陆续开了两场,依然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就在事情迟迟悬而未决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插曲——李建居然回来了。
李建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魏宝安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我知道以后也瞠目结舌,当时明明看见他脑浆都被咬出来了,这种程度的伤怎么可能不死?后来我亲眼看到李建的时候发现他脑门上只有两个猴子犬齿留下的疤,人确确实实是活着的,甚至看起来还很健康。魏宝安的老婆喜极而泣,还把魏宝安臭骂了一顿,说也不确定李建死没死就把人撂那儿了,得亏老天有眼,万一真死在墓里就太冤了。魏宝安也是稀里糊涂一脸懵逼,不过既然人回来了就好,皆大欢喜,挨几句骂也无所谓。
不过李建自打回来以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逢人就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村老是闹妖精了,说在那座古墓的最底下锁着一条龙,就是因为有这条龙我们村的风水才会这么好,但我们却从来没给龙上过供,所以龙也从来不管山里那些精怪,要是我们给它修一座庙按时祭祀,村里就能常保平安了。我们觉得扯,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当时就是那条龙救了他的命,要不然脑袋被咬穿了还能活?
他这么一说村里人还真信了三分,因为他能幸存下来实在是没法解释。而且关于那座古墓确实有不少野史传闻,据说根本不是葬人的,里头埋的是个妖怪,再加上最近闹了这么多事,村里人都疑神疑鬼起来。有的人提议要不真修一座庙敬敬神,不管那墓里有没有龙,烧烧香拜拜老天爷总归是没错的。
后来全村又开大会讨论这件事,李建在会上做主讲人,一通鼓吹后村里人的脑子被洗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一致赞成修庙,痛心疾首地说这么多年了都没搞清症结在哪,原来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早知道这样供奉好龙王爷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我在旁边听得不以为然,脱口而出道如果这些事都是龙造成的,那我们把那条龙杀了不就行了吗。我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都白了,有个老头大骂小兔崽子什么都不懂,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还有个人对我爷爷说这小孩思想很有问题,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种话,照这样下去将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我爷爷连忙给众人赔礼,说小孩子不懂乱说的,别跟他计较,然后就把我轰回家里去了。
修庙的事情敲定以后李建提出了方案,把庙的形制规模描述了一遍,然而这次却让村里人犯了难,因为他设想的庙实在有点奢侈,简直跟宫殿一样,村里的经济条件恐怕承受不起。结果就在村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建身上又发生了一档子邪门事,有人说亲眼目睹村里的动物只要见了李建就拜,平时牵个羊走在路上碰到李建那羊立刻就跪下,非要等李建过去了才起来,甚至在河里坐个船都有一群鱼整整齐齐地跟在后面游。这一下李建的方案几乎立刻就拍板了,没过两天龙王庙就破土动工,李建天天到现场指挥,没人不听他的。杨天宇看了不爽,有一次对我说看他那神棍样,真想打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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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李建在工地上当了半个多月总工头,呼风唤雨,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在村里走路的时候都背着个手抬着个下巴,一路走过去路边的鸡鸭狗猫一路跪,更是让他自我感觉膨胀到不行,就差把第一人称改成朕了。后来有一天团长回来了,在路上迎面跟他撞个正着,当时就盯着他不放了,虎视眈眈地绕着他转。李建享受惯了众生顶礼,以为也同样能镇住团长,想在它面前拿派头,结果发现团长根本不把他当回事,满脸都是怀疑,就像猎犬发现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李建被它弄得心里发虚,强装镇定地往家走,团长就跟了他一路,等到家时都已经快吓尿了,关了门以后还见团长在外面虎步龙行地徘徊了半天,吓得他一夜没睡。
后面几天李建只要一出门,走不了多远团长就会不知从哪冒出来跟着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搞得他走路都夹着尾巴,回回都出一身冷汗。后来他吃不消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把那只山魈给从山里弄了下来,养在家里当看门狗,那山魈居然也听他的话,寸步不离跟着他,跟保镖一样。这一下直接把全村人都吓炸了锅,但没人敢去找他抗议,只要一看到山魈的影子戳在后面就吓哑巴了。不光如此他还养了一只乌鸦,成天在村子里飞,跟个卫星一样给他当千里眼,团长只要一来乌鸦就通风报信,然后山魈就直接出来拦截。团长本来还只是对李建抱有敌意,但山魈的出现一下就引燃了导火索,其后的几天里团长和山魈爆发了不下数十次冲突,均以团长的败走告终。李建狂喜,说终于出了一个能治得了团长的克星,这叫一物降一物。
自此以后李建更加肆无忌惮,修庙的同时还组织人做了好几场法事,说是祭龙王爷。有一次做完法事后当晚下了场大暴雨,打了大半夜的雷暴,一下下全是落地雷,都劈在庙旁的河里,跟轰炸似的,把工地上留宿的人吓个半死。之后没几天那条河的水就腥了起来,味道大得要命,河道不知怎么也越变越宽,甚至还有了潮汐,总共才几丈宽的一条小河居然还会按时涨潮落潮,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看得人匪夷所思。李建大肆宣扬说这是古墓里的那条龙下到这条河里来了,说明我们修的这座庙龙王爷是认的,于是天天在河岸边焚香祭坛,说龙就在水底下,隔三差五让村里人杀猪杀羊沉到河里祭龙。村里人一开始不信他,暗地里颇有怨言,但后来地里的作物不知为何真的开始疯长,连鸡都开始一天下两个蛋,人们才逐渐觉得李建可能所言非虚,都越来越相信他的话。
那年秋天全村大丰收,光水稻的产量就几乎是去年两倍,其他的农副产品也全部翻了一番,村里差点出现有史以来第一次爆仓的情况。全村人都乐疯了,看着割下来的稻子连嘴都合不拢,那稻穗又大又沉,有普通的一倍大,唯一蹊跷的是稻壳的样子比较怪,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组起来的,密密麻麻看着跟鱼鳞一样,颜色还有点发绿。不过没人在乎这些,那米蒸出来饱满无比,又香又润,品质好得前所未有,卖出了难得的好价,家家户户的口袋里都鼓上了一把。李建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龙王庙还没建成香火就已经达到了鼎盛,几乎被奉为圣地。
那年我们家地里也是大丰收,但是我爷爷看着收下来的稻子坐了一整夜,脸色很阴,后来也不准我们用新米蒸饭。那时家家户户基本都吃上了今年的新米,我也很想尝尝,因为确实特别香,但我爷爷连一口也不让吃,只准吃陈米。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想把新米卖个好价钱,后来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房间里,说已经联系了我爸妈,要把我以最快速度送回城里去。我很吃惊,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拿了一支地里收的稻穗,摘了几粒在手心一搓,我就看到稻壳窸窸窣窣地往下掉,反着光像细碎的鳞片一样。我爷爷说这种东西叫长虫米,虽然产量很高味道很香,但一直食用的话会断子绝孙。我听了吓一大跳,说别人家都吃了个把月了,没看到有什么危害呀,我爷爷说短期内是看不出来的,可能我吃了不会有事,我的孩子也不会有事,但从我孙子那一代往后可能就不是人了,所以要立刻把我送回去。我听得毛骨悚然,说那为什么不告诉村里其他人呢,我爷爷说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只不过人都有侥幸心理,而且你让他们把今年所有的收成都扔了谁会愿意?
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我爷爷说的这些话全被李建的那只乌鸦听去了,那乌鸦回去后就像鹦鹉学舌一样把我爷爷的话复述了一遍,李建当即大怒,搞了个大会把我爷爷拉上去批斗,说我爷爷私下里妖言惑众。那时村里人都把李建的话当圣旨一样,轮番上来破口大骂,把我爷爷喷得狗血淋头,差点当场折腾死,回去后生了半个月的病。后来杨天宇来找我,说这村子已经没药救了,他准备明年一满十八岁就去当兵,实在不想待下去了。我说我爷爷也准备把我送回去了,但我不知道团长怎么办,想把它一起带走可又觉得不现实,这几天想找它但又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杨天宇告诉我团长这阵子天天在龙王庙的那条河边,经常一站就是一整夜,丹青也是,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说它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是又下不去,李建说的所谓的龙估计就在下面。杨天宇说一定要想办法把那玩意弄死,反正都要走了,得罪全村也不怕,他可不想让自家人留这儿年年吃长虫米。我们一拍即合,当天晚上就跑到河边去侦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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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我们半夜偷偷摸到河边,看了半天也没办法看出河底下到底有什么,就打算用钓鱼的法子,看能不能把那东西引上来。于是杨天宇回去拿了半条猪腿,又叫了几个兄弟带上绳索和挂猪肉用的琵琶钩一起到了河边,把猪肉穿在琵琶钩上,系上绳子抛入河中,然后几个人拔河一样拉着绳子,看河底的东西会不会上钩。当时丹青和团长也都在那里,他们就把绳子末端绑在丹青身上,准备到时候角力,那阵仗跟钓什么超级大鱼一样。但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动静,我们怀疑河里是不是啥也没有,毕竟没人真的见过,但从团长和丹青一直虎视眈眈的神态来看底下肯定是有东西的,估计是对我们的诱饵无动于衷。用一只猪腿就想把龙给钓上来,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折腾了半天没有效果,我们都想不到别的办法,在那儿束手无策。后来有个人说他以前去过这条河的源头,说这河的上游河道很窄,每次一堵下游就干,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再堵它一次让水位降低,说不定就能看到河底的东西。我们听了觉得不大现实,这种小溪里捉鱼的方法在这儿怎么用得上,把那么大一条河堵上谈何容易。但我们也没别的路可走,只好先去看看再说,就一起上了山。
我们沿河一直走到上游,发现上游河道根本没那人说的那么窄,但是在河岸的一处陡坡上有一块巨石,体积非常大,扎根很浅,大半都悬空在河面上方,我们就想要不然把这块石头推到河里去,没准能把河道堵住。然而试了一下之后我们就知道这完全是蚍蜉撼树,这块岩石起码有几十吨重,我们几个人再加上团长和丹青也根本推不动半分。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团长忽然奔到岩石前面临河的一侧,在石头根部迅猛地刨挖起来,刨得泥土飞溅,不一会儿就在地面挖出一个坑来。我们起初还不明白它要干嘛,然后才醒悟它是想把石头下面掏空,这样重心可能就不稳了。于是我们也用手里的工具跟着一起挖,尘土飞扬地干了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把岩石临河的一面刨得几乎见底。
就在我们歇了口气准备重新开始推的时候,头顶的树梢忽然一响,一只乌鸦飞了出去,朝山下飞去。团长立刻显得警惕起来,我也立马认出就是李建养的那只乌鸦,这东西天天在村子里跟个纳粹警察一样到处巡逻,几乎没人不认得它。杨天宇看着它飞远,说这狗东西肯定给李建通风报信去了,待会儿说不定会有人来。我们便抓紧时间继续推,这次石头明显有松动,不像刚才那样铁板一块了,推了一会儿后渐渐倾斜起来。
我们满以为这次能成功,然而石头倾斜到一个角度后却突然再也推不动了,随我们怎么使劲也没用。我们只好停下来,想把它根部再挖深点,但这时山下已经火光攒动,人喊狗吠的声音越来越近,村里人快要赶到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拼命挖完然后继续推,但还是来不及,人群未至山魈就已经先到了,像颗炮弹一样朝我们直射过来。团长立刻放开岩石转身冲了上去,和山魈厮打在一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它们交锋,那种可怕的力量冲击感让我心惊肉跳。杨天宇见我走神就吼我赶紧推,趁团长拖住山魈无论如何也要把石头推下去。
我们艰难地刚把岩石推得再次松动起来,李建就已经带人赶到了,指着我们大喊:把他们抓起来!杨天宇一见到他头上的青筋就爆起来了,抄起一把鱼叉一刀砍掉叉头,留下一句:你们继续推,我拦住他们,然后就握着木杆冲了下去。
李建身后汹涌着黑压压一群人,有恃无恐,看杨天宇拿着棍子走过来就说:干什么?你有种跟我们动手试试,我看你能打几个。他话还没说完杨天宇已经一棍扫在他脑袋上,直接倒在地上就昏了过去。后面的人立刻涌了上来,杨天宇左右开弓连削带打,一时间竟真把一群人硬生生挡住一个都过不来。
但村民的数量毕竟太多,有一些见过不了杨天宇这关干脆就绕开了他,从侧面山坡迂回摸上来,一拥而上把我们从岩石旁边给拖开了。这时岩石已经倾斜得摇摇欲坠了,差那么一点就能成功,结果又卡在那儿不动了,只剩丹青还在继续闷头顶着,但已经独木难支。张怀远赶过来呵斥它离开,拽着牛鼻子要它立刻走,丹青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绝对服从人的命令,已经完全成了本能,所以它现在虽然满心暴躁却也无法违抗,被张怀远硬生生拉走了。
我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强行扛了起来,临下山时眼角余光看到杨天宇已经被人群淹没,团长被山魈按在地上猛击,丹青也已经被拽走,心里顿时就凉了七八分,知道这次是没戏了,回去不知道会倒什么霉。就在这时丹青忽然发出一声极长的牛鸣,像失控一样猛地挣脱张怀远冲了回去,用脑袋抵住岩石底部猛顶。那块巨岩何等庞大,之前团长丹青再加上我们一群人一起才能勉强推动,现在它以一己之力根本撼不动分毫。张怀远大骂着跑回来拉它,但丹青就像发了疯一样根本不理会他,双眼涨得血红,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嘶吼,浑身的肌肉一下子膨胀到几乎要撕裂,硬生生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那块巨石终于猛地一松,慢慢地就倾倒了下去,一阵闷响后以缓慢但雷霆万钧之势滚下了山坡,与此同时丹青全身上下也筋断骨折,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人群看到这么大一块石头轰隆隆滚下来,吓得立刻就散了开去,山魈也被迫放开团长蹿到一旁躲避。巨石滚入河道中后猛地一震卡在当中,立刻把整条河完全堵死。片刻后河水开始朝岸边漫上来,这条河看起来不宽但流量其实很大,而且还正好到了它“涨潮”的时候,水势越来越凶,沿着山坡奔流而下,大有演变成一场小规模山洪的兆头。村民惊惶四散,有的人还被水流卷倒,那个扛着我的人跑了没多远后也把我往地上一放自己逃命去了。
我在混乱中费了半天功夫跌跌撞撞地下山,两腿膝盖以下全是泥浆。那条河被巨石堵得改了道以后沿山坡漫下来,在村子里淹得到处是泥水,虽然构不成危害但也搞得鸡飞狗跳。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杨天宇跑来找我说那条河下游真干了,底都快露出来了,我就跟着他偷偷跑到河边,只见龙王庙那段的河水已经浅得不到小腿了,一眼就能看到河心的淤泥里盘踞着一条极长极粗的东西,还在缓缓蠕动,形状像一条蟒蛇。岸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围观,有的还跪下来磕头。
我对杨天宇骇然道:那会不会就是李建说的龙?杨天宇卷起裤腿拿起铁枪,说:管它是什么东西,弄死就行了。说完就下了河,踩着淤泥朝那条东西走过去。他刚走出去没多远,李建那只乌鸦就突然飞了过来,在他头顶一边盘旋一边高声大叫。我一看不好,让杨天宇赶紧上来,这东西一叫山魈准来。但杨天宇抬头看了眼乌鸦后反而加快了脚步朝河心趟去,我心里紧张,想用弹弓把乌鸦打下来,但它飞得太高,石子要么打不到要么飞到跟前就已经没速度了,每次都被它躲过去。片刻后山魈真的到了,冲下河泥浆飞溅地朝杨天宇追过去,杨天宇想加快速度抢先赶到河心,但淤泥越走越深,行动十分困难。
这时团长突然出现在河的正对岸,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河道,踏着淤泥朝河心疾奔过去,因为速度太快脚反而没有陷进去,几乎达到了水上漂的效果。在所有人都一愣神的功夫团长已经跟河心那团东西撞到了一起,霎时间泥浆暴动金蛇狂舞,那条蟒蛇一样的东西浑身绷紧在泥里卷起来十七八圈,和团长恶斗成一团。片刻后我听到一声皮革破裂般的动静,团长把那东西的脑袋整个拧了下来,就着断裂的脖颈处猛饮了半天鲜血,这才一甩头把咬下来的脑袋丢了出去。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间,从团长出现到淤泥里的东西被杀死只持续了十几秒,不管是杨天宇还是山魈还是围观的人全都呆住了,村民们看到团长竟然真把“龙”给杀了,一个个惊得面无人色。团长站在河中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那东西的血的缘故,它身上的毛色变得更深,从血红色变成一身妖艳的紫色,让人有一种无法逼视的感觉。山魈见团长竟在它眼皮子底下干掉了泥潭里的东西,暴跳如雷之下冲了上去,结果被团长一掌就打掉了半个脑袋,当场暴毙。团长盯着眼前的两具尸体看了半天,身上的毛色这才慢慢褪下去,逐渐变回了橘红色。
这天全村大乱,当天下午我爷爷就找了汽车把我送回了城里,自此以后十几年都没回来过。据说从那以后村里再没闹过什么邪门事情,团长也一去不回,从此以后没在村里出现过。杨天宇第二年就去参了军,一直在部队服役,去年春节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云南见着团长了,说团长当年流浪到云南时救了一个中弹的士兵,跋山涉水把那人背回军营,后来就被部队留了下来,现在都已经是十年“老兵”了,比他资格还老。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开始还不信,觉得这也太神乎其神了,而且团长一向不喜欢受约束,怎么会肯留在部队里当“军犬”?杨天宇一听就摇头,说你知道什么,它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部队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而且它可不是什么军犬能比的,现在它已经是边境部队的一个传奇,缉毒、排雷、侦察、刺杀无一不精,立过的战功、拿过的勋章比人还多,救过不知多少士兵的命,战士们都拿它当生死兄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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