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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乡下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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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乡下来的女人

秦川梦回新
1楼
“余洋县那个女人又来了,门卫说她这回抱着一大团红布,叫咱们无论如何派个人下去和她谈谈,否则她要在机关大门外挂起横幅静坐。”小秦张皇失措地跑进来说。
“余洋?那个女的?哦,不是给过她书面答复了嘛。”
“可她根本不认这茬,电话里自顾自说个没完,我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说,“你把她以往所有来函拿来,我再看看。”
那堆材料看似很厚,但大多是重复件。标题是“十万火急,请各位领导为小民做主!”,收件单位列着国务院、监察部、国家经贸委等十多个单位。
同一份告状信,她先后给我们寄过十多回。最早几份上有部领导的批示,自给过她书面答复后,便只简单盖个收文图章,编个号。
案件并不复杂,略略浏览了一遍,我叫门卫喊她接我的电话。
“您好。”不等她发话,我问候道。
对方好像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才问,“你是领导吧?”
我解释说,每个和她通话的人都代表着部门整体,每句话都是负责任的。
她说,“那你愿意为我这个求告无门的农民做主吗?我没钱请你吃饭,也没钱给你买东西。”
我说,“您如果请吃饭、买东西,就是害我了。”
她急忙打断说,“我可没想过害你呀,领导。”
我说,“咱们直截进入正题吧,我想您和我的目的都是把您的事办好,不是其他。”
她停顿了一下说,“是。”
我说,“我也曾经是农民,现在正是农忙,您从家乡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心情一定非常急迫。”
她哭起来说,“县里、市里地方保护,我讲不赢他们!”
我说,“您反映的问题我都看了,也向基层部门了解过,对您所反映问题的前因后果可以说已经清楚了。”
她说,“是啊,你是领导,见识广。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呢。”
我不紧不慢地说,“从维护您的利益的角度出发,或者说换我遇上您这样的事,究竟该怎么办,我有些想法,或叫建议,您愿意听吗?”
她说,“我愿意。”
我说,“咱们先分析一下,首先,我没发现基层部门有什么地方保护,他们已对那老板做了处罚,对吗?”
她说,“那老板只认政府,政府罚他多少,他都乖乖的交。就欺负我没钱没势,不肯赔我的损失!”
停顿了一下,她探询地问,“领导,你能不能给下边打个电话,让他们从罚的钱里分出一些儿,顶我受的损失?他们罚了那么多呢。”
我说,“您听我解释一下。第一,你要他赔你,他不肯赔,是你与他之间的纠纷,属于民事赔偿案件。法院可以做出让他赔你、赔多少的裁决。行政部门不可以。”
她说,“你要我打官司?”
我说,“对啦。”
她说,“打官司要花钱,再说我说不过人家,也请不起律师。”
我说,“这个不用担心,如果你赢了,诉讼费由败诉一方出。”
她说,“法院断个案子得那么久,我等不得。”
我说,“那你想想,你告了这么长时间状,花费的时间和钱也不少啊。如果都用来打官司,恐怕早有结果了。”
她说,“反正我不愿意打官司”。
我禁不住沉吟起来,中国的老百姓若非逼到过不下去,大都忍气吞声吃个亏,或找关系私下解决,没几个愿打官司。行政部门有一定权力,办案周期相对较短,老百姓不明就里,更愿意找行政部门解决。这个想法虽则不通,却不难理解。
我说,“依我看,打官司是解决您这问题的最好选择。您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非走弯路呢?”
她没回答我的问题,接着问,“第二呢?”
我说,“第二,行政处罚的罚没款必须全部上交国库,任何部门、个人无权挪做他用,如有违犯,就是违法甚至犯罪。所以说,基层部门不可能从罚没款里划出钱来补偿您的损失。再说第三,您说的这个案子,做出行政处罚的不是我们部门的基层,是另一个部门,法律法规有分工的。”
她说,“这我就闹不清了,政府有那么多部门呢。”
我说,“其实你告状信上列的十多个单位里,只有一个部门的职责与你反映的问题有些关系,这些都是法律法规规定了的。即便您寄给其他部门,也只能转给唯一的那个职能部门处理,您那百十来份告状信钱花得有些冤。”
她叹口气说,“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找那个部门,能解决我的问题吗?我真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了。”
我说,“在您打官司时,处罚那个老板的行政部门可以向法院提供老板违法的证据,这对您打赢官司有利。既然您已经来北京了,最好去那儿问问仔细。主要弄清您下一步该做什么、怎么做。免得再走弯路。”
她停顿了好一会,用很失望的口气说,“这么说还是要打官司啊。”
我说,“对自己要有信心,我觉得您是个有主见的人。”
话筒里传出啜泣的声音。
我问,“您在听吗?”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回答说,“嗯,你的每句话我都听清楚了,我得仔细想想。我走了,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她走了很久我才想到,应该介绍她找找我在她们省的一个朋友,他精通法律,又有多年的实践,肯定能给她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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