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小说第二部

小说暂定名:机场爱情故事。
这是继小说《清新索女的机场寻爱之路》之后的另一部机场类小说。
小说主要描写了女主人公夏艾薇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民航人，在追寻梦想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历经风雨，最终如愿以偿的故事。
第二部作品相比第一部，会成熟很多，也会精彩很多，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这第二部作品。

第一节 暴风雨来临前的噩梦
青城机场，天色有些阴暗，明明是下午两点时分，整片天空却早已被乌云压顶，让人有种夜幕降临的错觉感，候机厅的前坪，依旧不断的有车穿过，只是路上的行人变少了，步子也显得有些匆忙，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机场大厅里，航班开始大面积延误，屏幕上的红色字体只增不减，广播更是不停的在播报着航班延误通知。大批的旅客开始滞留，候机厅里渐渐显得拥挤起来。吵嚷声，广播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汇合在一起，让人感到头疼。
各航空公司柜台前早已挤满了人，柜台里面的人开始应接不暇。C航柜台内，女孩子们同样忙的不可开交，柜台的另一头，周芸正坐在座位上打印机票。她打的很快，旁边的针式打印机在滋滋的响个不停，行程单已经从桌上排开，直接落到了地上，并且越来越厚。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C航柜台上的人很多，工作人员都忙着接待，他迟疑了一下，又见周芸的柜台前没有人围着，忙来到周芸跟前，对她说，“小姐，给我把机票改了，我明天走。”
“麻烦您到那边去办理改签。”周芸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柜台中间正忙碌的几个女孩子，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忙碌。
“那边那么多人，我就不去挤了，你这里帮我办了吧！”男子看了看中间柜台不间断挤过去的旅客，皱了皱眉，再次对周芸说道。
“先生，我这里办不了改签，您只能去那边办了。”周芸扭头看了看中间柜台，然后对男子解释道。
男子有些气恼，用拿着行程单的手往柜台上一拍，当即发出很大的声响，行程单也被摔在柜台上，他开始发怒道，“叫你办你就办！哪里那么多废话的！”
周芸见他发怒，没再吭声，也没伸手接他的行程单，只是坐在座位上僵持着，也不再忙手里的活。说实在的，她特别反感这种自大的旅客，此刻她并不想低声下气去哄他。
柜台那边于敏听到拍桌子的声响，赶忙跑过来圆场，“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要办理什么业务？我这边也是可以办的。”
“我不要你办，我就要她办！”男子冷冷的撇出这么一句话，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芸。
“您好，先生，她这里是不办理业务的，您可以跟我来，我这边给您办理好吗？”于敏还是很耐心的想要引导旅客去柜台的另一头。
“她这里为什么不办业务？这不是你们C航的柜台吗？她一个人搞什么特殊？！”男子依旧不依不饶，也不迈步。
“先生，我们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她这里是负责订票的，如果您需要办理其他业务，你可以随我来，我这边帮您办理，好吗？”于敏小心翼翼的解释着，一直对旅客露着她职业般的微笑，丝毫不敢怠慢。
男子脸上的表情开始缓和，再看看周芸，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不看客人，也不吱声。停顿了一会儿，于敏见状又讨好的催促男子过去柜台那头。
“要不是我赶时间，今天非得要投诉你不可！”男子最后指着周芸骂出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跟着于敏过去了。
周芸见旅客松口走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想今天也真倒霉，遇到这种旅客，她抬头看看大厅里面越来越多被滞留的旅客，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于敏带过去的那名客人，心里有些烦躁，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出柜台走走，缓和一下情绪。
周芸在C航柜台当班一直有这个习惯，遇到柜台客人较多的时候，为了避免和客人发生冲突，她会选择暂时离开柜台，用她的话说，叫“避一避”。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习惯性的“避一避”，却没有避开降临在她身上的噩运。

她刚走出柜台拐角，准备朝大厅中间走去的时候，刚刚那位男子从柜台的另一头回来了，两个人面对面，周芸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子便飞起一脚朝她踢过去，正好踢到肚子上，男子踢过之后又狠狠的说了一句，“我让你目中无人！”
周芸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自己的柜台前，柜台里面的于敏叫了声，“不好！”忙跑出去准备扶周芸，却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于敏管不了那么多，抬头朝男子大声说道，“先生，她怀孕了，你怎么能踢她呢？！”
男子一听这话，显然表情也有些惊慌，嘟哝道，“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见于敏用埋怨的眼光盯着他，他又语无伦次的解释说，“谁让她一脸的傲慢样子，刚刚还用眼睛斜我...”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也变小了，表情愣在那里。
于敏察觉到不妙，低头一看，周芸的下身开始流血，浓浓的暗黑色的血慢慢流出来。于敏“啊”了一声，赶忙对柜台内的人叫道，“快！快叫救护车！还有，打110报警！”说完她便起身，朝大厅的另一头，泰天柜台方向跑去。
泰天柜台这边，我和易芊两个人正忙着接待旅客，航班一延误，不仅航空公司柜台忙个底朝天，连我们这种代理柜台也忙到手软和腿软，因为除了要接待自己柜台的旅客之外，还要接待很多跟风跑来的不知所谓的客人。
“小姐，你先帮我办，我着急。”
“小姐，木航飞北京的晚点到什么时候？”
“小姐，你们这航班怎么连个起飞时间都没有？我那边还有急事呢！”......
我和易芊两个人分开接待着柜台前的这些旅客，“您好，这是您的机票。”
“您好先生，查询航班时间请去那边的问询处，我们这里是X程代理，查询不到航班信息。”
“先生，如果您实在是着急，建议去航空公司柜台办理退改签业务，或者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候机厅里声音嘈杂，我们的声线也只能用力放大，直到对面的旅客都能清楚听到我们说的话为止。在机场这几年，像这样大嗓门跟人对话的方式，于我已经习惯。在机场柜台，声音太过温柔是会被旅客投诉的。
正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于敏慌慌张张跑过来了，见到我和易芊在，忙朝着我们叫道，“艾薇，易芊，快，快！过来一个人！周芸快不行了！”
我被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到了，心里突地咯噔一下，也顾不得面前正接待的客人了，忙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边问她，脚已经开始往柜台外面走去，易芊还算沉得住气，见我已经在往外走，忙说，“你快去，估计那边出事了！我在这里，放心！”
而此时，我往柜台外走的腿开始有些哆嗦，见于敏那慌张的样子，多半是周芸出什么大事了。

一路忐忑，当我跟着于敏一路小跑到达候机厅的另一头，C航柜台时，柜台前早已围满了人，我扒开人群进去一看，周芸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她的身下有一摊血。玉儿在一旁吓的不知所措，见我进来，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起身朝我奔了过来。
“艾薇，艾薇，芸芸她...”玉儿说着竟哭了起来。也难怪，她那么小的年纪，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估计吓的不轻。
我赶忙上前蹲下来，伸手摇了摇周芸，唤了几声“芸芸”，没有反应，我心里有些难受，偏过头去问玉儿，“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说是马上到。廖姐说不能扶，怕伤到她，要等救护车来，所以...”玉儿边小声抽泣着边说道。
我的眼圈也开始泛红，转身用目光扫了一眼身后围观的那些人，我冷冷的问了一句，“是谁干的？”
玉儿刚要答话，来了两名警察，一看这情景，其中一名警察发话了，“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被这位客人踢了，刚怀孕三个多月...”于敏还算镇定，指着地上昏迷的周芸，对警察说道。
见于敏这样说，打人的男子发话了，“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再说，是她不尊重我在先...”
我盯着那名男子，中等个子，长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眼神里却透露出复杂的目光，此时的我有种想要上前撕了他的冲动。要知道，周芸能怀上这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警察正了解着情况，有几个白大褂打扮的人抬着担架过来了，见人躺在地上，忙把担架放一边，然后几个人一起慢慢把周芸抬上了担架。
接着，警察把那名肇事男子和于敏都带去了机场派出所，而我跟着救护车直接去了市区医院，因为医生一看这情况，当机立断要立即手术，而机场的医务室是没有这些手术设备的。
在救护车上，医生在进行一些简单的清洗，一旁的我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周芸，胸中涌起一阵酸楚，我给柜台的易芊打了个电话，告知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接着又打了蒋欢的电话，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跟她说了一下。
和我的反应一样，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替周芸感到伤心，接着替她打抱不平，蒋欢当即表示，她会把事情上报给公司领导，让公司领导跟机场方面交涉，决不能放过那名打人旅客，而蒋欢自己，则会马上赶去医院跟我汇合。

第二节 请一定要严惩凶手
和蒋欢通完电话的我，心情稍微有些平复，公司一向视员工为己出，部门领导也特别重视底下员工的利益和想法，相信这一次，公司领导也一定会竭力为周芸出面做主，替她讨回公道的。
救护车一路飞奔，这个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大雨倾盆而至，市区有点堵车，经过医生的清洗，周芸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人依旧昏迷着。我在心里祈祷，希望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和美医院，是机场的合作医院，医生在来之前已经跟医院通过电话，我们到了之后，周芸直接被车旁边接待的护士用推车接下来，推进了手术室。
蒋欢是在人进了手术室之后赶到的，在她来之前，我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是我第二次坐在手术室外面，再一次感受悲哀和忐忑。我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小仙女，她还好吗？
只是这一次，我的难过和忐忑并没有持续多久，蒋欢和部门领导华姐便来了，接着是芸芸老公程城，一个看起来开始有些惊慌失措的男人，程城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便是，“芸芸怎么样？还有孩子，孩子没事吧？”
我们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蒋欢安慰他说，“你别急，医生已经在手术了，芸芸那么好，上天保佑，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程城听到这番话，心情才稍微平复一下，他点头“嗯”了一声，站到一旁的墙边，眼睛却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我们在手术室外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大家宣布了结果:大人已经脱险，孩子没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程城喃喃说道，表情有些木然，他的内心里，应该是承受着巨大的难过吧！
接着，周芸被安排住进了病房，这是一个四人间的病房，里面并不是很拥挤，病人也还没住满，里面已经住了两个病人，还有一个空床位，就在周芸的对面。
周芸醒来后看到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掉眼泪。显然，她已经知道手术结果。华姐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说，“周芸，坚强点，你们还年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
蒋欢也在一旁附和说，“是啊，芸芸，华姐说的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你放心，公司一定会出面跟机场那边交涉，这一次，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华姐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我们不禁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华姐表示，孩子没了，凶手一定要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自始至终，周芸都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偶尔，还会忍不住的落泪。
蒋欢本就是个感性的人，见到她这样，也忍不住的难过起来，她说，“都怪我，原本你早就应该休假的，我是看机场实在是太忙，人手不够，才一直留着你，哪里想到竟出这种事，我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
“欢姐，你别这么说，也是我自己大意了，本想上完这个星期就休假的，有了宝宝，我也想多给ta挣点奶粉钱不是...”周芸的声音很微弱，显然身体还很脆弱，需要时间恢复，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又忍不住语气哽咽了。
程城一直站在旁边，听到自己老婆说话，他的眼眶也跟着有些泛红，两个人的感情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男方父母一直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总觉得儿媳妇家里条件比不上男方家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这一次周芸怀孕，公婆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一家人都很小心这个孩子，三天两头的提醒周芸做产检，婆婆更是变着花样给她煲汤，说是对孩子好，孩子的营养要跟上。大家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孩子而融洽了许多。
可现在，孩子没了，这对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公婆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有多难过。整个病房里弥漫着沉痛的气息，大家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正当大家沉浸在哀痛中时，蒋欢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机场打来的。忙接起来说了声“你好？”
“你好，我这里是机场派出所的，想知道周芸现在情况如何？”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你好，你好！警察同志，周芸的孩子没了，现在情绪很不好，不稳定，我们对于她今天在机场柜台发生的遭遇感到很气愤，那位客人就是杀人凶手，你们一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我们一定要追究到底！”
电话那边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是这样啊！你这样，先从医生那里开具一个病历证明，我们需要留底备案。另外，现在病人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做笔录吗？如果方便，我们可能需要她的配合做个笔录。”
“您稍等，我问一下她，”蒋欢接着把电话拿一边，对着周芸问道，“警察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他们给你做下笔录。”
“现在就可以的。”周芸一听，立马应允下来。
“你确定你的身体能行吗？”蒋欢看着她，有些心疼，再一次确认道。

“嗯！”周芸目光坚定的看着蒋欢，然后轻声点头说道。
程城走近她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一种默契油然而生，男人对着蒋欢说，“欢姐，你让警察过来做笔录吧，我们全力配合，一定要严惩凶手。”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铿锵有力。
蒋欢看看他，再看看周芸，也朝他们坚定的点了点头，答了个“好”字，便对着电话应允了警察的要求，同时再一次表示了我们要严惩凶手的决心。
有些事情，总是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有些横祸，总是不给人留有任何余地，连躲避都来不及，而你，更没法选择拒绝。然而面对它，却又会让人撕心裂肺，如果可以选择，周芸应该情愿自己从来没有怀上过这个孩子吧！
华姐和蒋欢一直陪在病房里，直到警察过来，替周芸做完笔录，她们再次安慰了周芸一番，便离开了，我没有和她们一同离开，我是要回机场的，而她们都是回市区，不同路。
我在病房里多坐了一会儿，周芸的身体很虚弱，加上刚刚做完笔录，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我问程城，“你父母知道这事了吗？”
“不知道，根本就不敢跟他们说，担心他们受不了。”程城的语气有点哽咽，眼圈开始泛红。
我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坐了一会儿，见周芸累的睡着了，程城体贴的替她攒了攒身下的被子，以防她着凉。我起身跟程城道了别，便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从下午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华姐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水果、点心之类的，当时心情差，所有人都吃不下东西，现在从医院出来了，肚子竟开始感觉到有些饿了。
我去到云航酒店外面的小超市里，准备买些点心去车上吃。不想刚进超市，便看到一个熟面孔从超市里面走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在朝我笑，“诶，你怎么在这里？”
“杨哥，我来买点吃的。”我赶忙应道。
“哦，买完回机场吗？”杨哥接着问。
“嗯，再不回去都没车了呀！”我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你买，我等你一起。”杨哥挥挥手，让我进去选要买的东西。他自己则站在门口收银台旁边等着。
我应了一声，赶紧进去拿吃的，知道他在等着我一起坐车，也不敢多耽误，随便拿了点饼干和面包，能充饥的东西就出来了。
我把东西往收银台上一放，杨哥就开始招呼收银员说，“来，快给她算算，我们要走了。”
收银员也挺利索，忙拿了个购物袋，边扫码边把零食全装了进去，装完之后对着我们报价格，“一共是25元钱。”
我连忙打开手提包拿钱，不想一旁的杨哥直接数好钱递了过去，对着收银员说，“呐，这里是25元，没错吧？”他边说边朝收银的女孩子笑，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互相都是认识的。
“哎，杨哥，不要你给...”我见状有些急，忙把钱掏出来要自己付账。却被杨哥伸手拦住了，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收银的女孩子见这情景，边数钱边朝杨哥露出暧昧的笑，说道，“这么大方，什么时候也请我吃东西啊！”
“可以啊，你要吃什么尽管拿，算我的。”杨哥也爽快，立马应允下来。
“哟！美女你听到了，再去多拿点，反正算他的。”女孩调侃着，顺带还拉上了我。我见过好几次，杨哥和周围的女孩子调侃，他似乎总喜欢和女孩子嬉笑聊天，而那些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愿意跟他互侃。
见我有些不好意思，杨哥接过话来解释说，“这是我妹妹，当哥哥的，给妹妹买点吃的算什么！你说是吧，妹妹？”他边说边朝我眨眨眼，这一句话，便缓解了刚才的尴尬。
我笑笑，并没有做声。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被调侃，而此时的我，也根本没有心情跟人说笑。杨哥见我买的东西已经装好提到了手上，便跟女孩告别离开。
我跟着他出了超市，两人一起往机场大巴方向走去。自从认识杨哥之后，我进出机场几乎全是坐大巴车，并且没有再掏钱买过票。

第三节 血债必须血偿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机场这点地方，说小还真是小，周芸被踢流产的事情很快在机场传播开来，第二天一早，我们柜台便时不时的有人过来，大部分都是不熟悉的女孩子，但都穿着制服，一看就知道是机场内部工作人员。
我们柜台的忙，在机场是出了名的，所以她们也不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看我们忙，等我们发现她们的时候，她们便会朝我们露出友善的笑，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笑里包含着同命相怜的心疼，还有统一战线的默契。
周边几个柜台的人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凑过来打听，然后为周芸抱不平。
呼航柜台的琪琪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最先凑过来说起这事，她说，“那个男的就该千刀万剐，要是换做是我，一定先杀了他，一命偿一命，然后再去自首！”
“说的轻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杀的了他？估计那就是个在社会上混的，所以才这么粗暴野蛮。”易芊否定了她的想法，很冷静的指出来道。
其他柜台的人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有猜测肇事者身份的，有讨论派出所下一步会怎么做的，还有猜测机场方面会怎么做的。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解和看法，但每个人说话时的语气无一例外都是沉重的。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不是像平时，旅客拍一下桌子，骂一下人，再往大了去，就算是跳起来打了人，一点皮外伤，只要不严重，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些都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然而这一次，是闹出了人命的大事，用鸟航柜台曾姐的话说，这是她从业8年，第一次遇到这样令人愤怒而且痛心的事，它所产生的巨大影响，以及在员工心中所造成的阴影，估计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消除。
而当大家在机场柜台这边讨论猜测的时候，和美医院里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约摸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的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女的倒是面容和蔼，手里提着一大堆营养品，两人一起进了周芸的病房。
“你好！你是周芸吧？”中年妇女进来后径直走到周芸的病床前，满脸堆笑的问道。
这个时候，周芸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程城坐在床边守着她说话。中年妇女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周芸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床尾处的这对中年夫妇，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八九分。
“是啊，你们是？”周芸礼貌的回应道。
中年妇女脸上堆着笑，见周芸答话，忙上前把手里的一大堆营养品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边放边说，“我们是周浩的父母，真是抱歉，孩子，你受苦啦！”
周浩便是踢周芸致她流产的那位年轻男子，看来，他们这是来谈和解的了。周芸的眼眶有点红，她把脸偏向一边，不看那两人，也不说话。
“孩子，我们今天来，是诚心诚意向你们道歉的，我那个臭脾气的儿子，这次还真是闯了大祸了！”妇人站到周芸的床边，一脸诚恳的说道，“都是女人，我知道怀上一个小生命的不容易，铭宇他爸本来今天有重要会议的，这不，也被我拉过来了。”

妇人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听自己老婆这样说，他叹了口气，对着周芸开口说道，“小周啊，让你受委屈了，我也不说那些没用的，我们今天来，有两个意思，第一，我们两个是诚诚恳恳，替那兔崽子来跟你道歉。”
男人一开口，有点像是在做报告，不过言语里透露出来的诚意还是有的。只是这个时候的周芸和程城，根本没精力在这问题上多做分析，他们内心的悲痛还没有散去，如今见到杀人凶手的父母，他们更是不可能接受对方的道歉了。
从昨天到今天，周芸和程城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宝宝，居然说没就没了。而到现在，他们压根就不敢告诉家里长辈，担心他们受不了。
所以，男人说话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着的，至于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男人见两人都不做声，又接着说道，“第二个，也是重点，我们给你3万，当作是弥补你们的损失...”
“叔叔，你的意思是，3万块钱买我孩子一条命？！”周芸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语气明显有些激动。
男人一愣，周芸的语气，不像是要接受这钱谈和解的。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周芸两口子，又看看自己的老婆，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妇人心领会神，继续笑着劝周芸说，“孩子你看，你也姓周，我们还是本家呢！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事情太莽撞，不经过大脑这次确实让你受委屈了，你们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妇人还想说什么，被程城给制止了，他说，“阿姨，叔叔，你们还是请回吧！你们的儿子是成年人，既然犯了错，他理应承担应有的责任！”
程城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不接受和解，也不接受钱，那妇人见状，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无能为力，她看看周芸两口子，又看看自己的老公，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男人见程城这样说，他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过来说道，“小周啊，这是我的名片，你们拿着，我听说你婆家是开饭店的，现在青城对于这些食品店的卫生要求还是很高的。”
正说着，男人的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来，发出几个简短的字，“嗯”，“好，好”，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开始跟周芸两口子告别，“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名片我给放这里了，那个，我们走吧！”男人把名片放在了周芸的床尾处，然后招手示意老婆离开。
妇人见状，只好边朝自己的老公走去，边一个劲的对周芸说，“小周，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想法和要求，都可以跟我们联系，我们再慢慢谈，都是可以的哈！”

周芸和程城都没有作声，说实在的，他们没有办法原谅那个人，此时的他们，内心的悲痛无法平复，更不可能跟这对夫妇谈和解了。
待中年夫妇走后，程城见周芸情绪不好，知道她这是被那两人影响了，他安慰她说，“别多想了，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的观点是，一定要替你和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很多事情，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
周芸看向自己的老公，心里顿时觉得踏实多了，这个男人，是懂她的那个人。她用力点点头，朝老公露出感激的笑。
“哎，你的吊瓶快打完了，我这就去叫护士，你等一下，”程城看看床头所剩不多的吊瓶水，边说边起身朝门口走去。
待程城叫过护士之后回来，瞥见了床尾被单上，被那中年男人放下的名片，他顺手拿起来，有些不屑的边看边说道，“还留个名片，妄想我们能改主意呢！”
他说着坐回了床边，周芸想着心事，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了，麻利的给她换了一瓶吊水，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在这过程中，程城一直低头研究着那张名片，并没有说话，周芸感到奇怪，待护士一走，她便问他，“你看什么呢？一个破名片有什么好看的。”
“芸芸，你看名片。”程城没有回答周芸的问题，而是直接把名片递了过来，让周芸自己看。
周芸一脸狐疑的用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接过名片，只见名片上写着:周仕宗，省民政厅办公室主任，规划财务处副处长，国家计生委监察专员，党委委员，高级工程师。
周芸忽然觉得，这张名片拿在手里变得很沉，它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这让她感到异常苦闷。再看看程城，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呼吸也开始有些不顺畅。
半晌，周芸吐出一句话来，“老公，我们还能起诉他儿子吗？”
“当然要起诉！当官的家里的孩子是宝贝，我们小老百姓家里的孩子难道命就不值钱了？！”程城想了想，斩钉截铁地答道。
“可是，民与官斗，斗的过吗？”周芸的声音有些忐忑，语气里更多的是忧伤和不安，顿了顿，她说，“他刚刚说，给我们3万块钱，要不...”
周芸话还没说完，程城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他摇头说道，“不可能！我孩子的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况且，还有你身体所受的伤痛，和你内心造成的阴影，这些，都不是拿个几万块钱就能消除的！”
程城的表情很坚定，态度也很明确，血债必须血偿，一定要让周浩受到应有的惩罚。周芸看着自己的男人，他有一张略显年轻的脸，平时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当作是学生。而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成熟的光芒。
那一刻，周芸发现程城不一样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力量，成熟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在他身上凸显出来，她原来明白，自己和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如此之重。重到让她意想不到，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第四节 民和官斗，斗的赢么？
有些人的出现，是用来铭记的，有些事情的发生，是为了逼人成长的。周芸和程城同学六年，恋爱三年，可以说，他们之间的相识相知是从读书时候起就开始的，在周芸的记忆中，程城就和他的那张娃娃脸一样，简单，不谙世事，并且贪玩。
周芸后来告诉大家说，她一直以为，在程城的心里，游戏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通宵玩游戏，全然不顾周芸的想法和感受，他甚至还曾为了游戏和她冷战一个星期。可这一次，程城的表现让她出乎意料，而出乎意料之后，是深深的感动。
一夜之间长大，这句话用在程城身上再合适不过。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太过沉痛。而最沉痛的事情莫过于，就算你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却依旧免不了命运的当头棒喝。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从来不受你的控制。
当蒋欢出现在病房，告知周芸肇事者的身份时，周芸和程城一点都不惊讶，相反，两个人都很平静，程城表态说，“欢姐，我不管他是个什么角色，什么来头，在我眼里，他只有一个头衔，就是杀害我孩子的凶手。”
蒋欢顿了顿，然后附和他说，“那倒也是咯！这要换做是我，那男的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见两人并没有做声，蒋欢随即又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一切依照法律程序走，我们要起诉他，到时候法院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势必要为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程城平静的阐明了自己的决定。
“好，我会跟公司汇报你们的决定，我来的时候，华姐也表态了，公司会尊重你们的意愿，并全力配合你们，帮助你们。”蒋欢的话如一剂镇定剂，让两人的心里都踏实不少。至少，有公司的支持，他们就不是孤军奋战。
接着，蒋欢给机场派出所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周芸的决定，并询问了起诉周浩的流程，和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大家一起商量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蒋欢便跟周芸两口子告别离开了病房。
下午时分，机场柜台，快到下班时间的我正在柜台内对账，准备做交接班。这时，华姐出现在了柜台前。
“华姐。”易芊先看到华姐，赶忙叫了一声。我听见她说话，也抬起头来跟着叫了一声“华姐”。
“今天你们俩当班啊？忙不忙？”华姐一脸慈祥的笑问道。
“还好，航班不延误就好一点，没那么忙。”易芊如实答道。我没做声，上午上班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了公司会派人来机场，协商周芸的事。
“那就好，机场的工作确实辛苦，李姐和我心里都是很惦记你们这里的。”华姐的语气很和蔼，也很诚恳。部门的这两位经理在对员工的人文关怀上，做的确实很好。相比其他国企领导来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也因为有这样懂关怀，知民情的领导，整个票务部门的工作氛围是非常好的，其中有一些老员工，工龄都是10年以上的，他们光工龄工资都赶上基本工资高了。
而此时此刻，我们心中最关心的，还是华姐这趟机场之行的结果。我忍不住问华姐，“华姐，你找了机场的领导吗？”
“找了，不太乐观呐！”华姐见我问起，也不隐瞒，边叹气边说道，“我找了集团公司的刘总，他的意思不想把事情扩大化，让我们适可而止。”
“怎么能这样？！”我和易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嗓音也变大了。
“可能是我们没有找对人吧！这位刘总不怎么管机场这边的事，我回去再跟上面汇报一下，咱们王总在机场认识的老板多，到时候请他来谈谈。”华姐一直都是很温和的笑着，她的话让我们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无关紧要的聊了几句之后，柜台前又有客人过来办理业务，华姐见状，说了句，“你们忙吧！”，之后便离开了柜台。
在机场工作这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比不上那些待了十多年的人，但至少，我也算是见识过机场各种奇葩事件的人，只是这一次，周芸事件引起了机场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公愤。
还有一小部分能保持平静的人，是因为消息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因为不知情，所以没动静。
而华姐在机场领导面前碰的软钉子，让我和易芊都感到有些沮丧，在这之前，我们天真的以为，就像毛主席说过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民心。但我们不知道，或许所有事件，从某种高度上来看，都是一样的。
然而这些都是主观臆断的东西，事情一天没有最终结果出来，我们所有的假设，自以为，都是空谈。因为它随时可能被推翻，而我们自己，则被现实啪啪打脸。

正当我们在机场，对此次事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殊不知和美医院的病房里，也没有我们想象的宁静，和踏实。
就在程城坐在床边研究着上诉的材料和状纸时，电话响了，是在家里的父亲打来的，程城看到号码有些心虚，这两天，他都不敢回家，不敢让父母知道，他们期盼的孙子没了。
“喂，爸爸。”程城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周芸，走出去把电话接起。
“我说你们两口子搞什么鬼？周芸身体还好吧？你妈又给她炖了鸡汤，你有空去机场接她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她这一不回来，你妈就念叨孙子，担心机场条件不好，孙子会受委屈。”程城爸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言语里全是对周芸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关心。
“知道了，爸爸。”程城随口附和道。接着，他问爸爸，“店里怎么样？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卫生局的过来把店给关了，说是卫生检查不合格。”程爸爸叹口气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没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了，他们让你给考虑好回个电话。”
程城听爸爸这样一说，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停在那里发呆。
“你考虑什么？他们要你考虑好？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程爸爸还没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中。而程城这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对于父亲的疑惑和问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见程城这边一直不说话，周围也很安静，程爸爸再问他说，“你怎么回事？说话啊！”
“爸爸，你和妈妈晚饭后来和美医院一趟。”程城见爸爸一直追问，最终决定跟他们坦白。
“怎么了？谁在医院？！为什么去医院？！”程爸爸一听这话，立马紧张起来，开始在电话那头问个不停。
程城见爸爸这样，心里难受，便把实情说了出来，“孩子没了，周芸现在在医院养伤。”
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的程爸爸，却突然安静了，停顿了好久，程城想象着电话那头爸爸的样子，他忍不住竟眼圈泛红。
“对不起，爸爸，让你们空欢喜一场...”程城的语气有些哽咽。
良久，程爸爸发话了，“我和你妈现在就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程城一个人在电话这头，不一会儿便泪流满面了。

此时的病房外面，除了偶尔来回走动的人群，一切都显得很平静，走廊上还充斥着一股药味，还有酒精的味道。程城心里感到有些压抑，干脆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空座椅上，然后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小声的抽泣着。
程城此刻的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奈感，还夹杂着愤怒，家里30多平米的小餐馆，父母都已经经营十多年了，无非是方便附近的农民工朋友，辛苦劳作之余，有个可以吃点热汤饭，喝口热茶的栖息之地。
这么多年，店里的卫生情况一直做的很好，程妈妈总是把厨房清理得干干净净，她说，农民工干活挣钱不容易，他们花钱来咱们店里吃饭，是信任我们，我们做出来的饭菜一定要干净卫生，不能辜负了这样的信任。
这店从程城十多岁的时候起，一直伴随着他到现在28岁，已经是家附近有名的老店了，这么多年过去，来店里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客户，很多人都说，来程家饭店吃饭，有种家的味道，好吃，干净，而且价格公道。
可就在刚刚，程爸爸告诉程城，程家饭店被要求关门整改，理由是存在卫生问题。这也是十多年来首次出现卫生不合格的现象。
“咦，周芸家属，你怎么在这里？周芸的吊瓶打完了吧？”护士的声音打断了程城的思路，他赶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赶紧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跟着护士进了病房门。
病床上，周芸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见护士和程城一起进来，脸上忙挤出一丝友好的笑。
“你的吊瓶快打完了，给你换一下药。”护士边说边把手边的药盘放床头柜上开始配药。
程城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到一边看着。护士见两人都不吭声，又对周芸说，“你现在要多休息，最好是多躺躺，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好的，谢谢提醒！”周芸朝护士投去感激的目光，笑笑答道。
待护士换完药离开，程城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挪步，周芸看着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一脸沉重，心里大致猜到了什么，她便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来。
程城见周芸看着他，于是说道，“我爸妈在来的路上了。”

第五节 一条坎坷的起诉之路
“他们知道了？”周芸问道。她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公婆早晚会知道，所以也显得异常平静。
“嗯。”程城轻声点了点头，匆匆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又低下头去。不一会儿，他抬眼，发现周芸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些年，周芸了解他，有时候甚至超过他自己。
“家里的饭馆被关了，说是卫生检查不合格。”程城说道。
“速度还挺快的！”周芸冷笑一声道，“他儿子现在应该还在看守所里吧？”
“嗯，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里面。”程城的语气很冷静。
两人正说着，听见门外有声响，程城父母来了，“小城，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程妈妈刘芝琴人未进门声先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到最后急切的说不出话来。
程雄一在刘芝琴旁边就显得冷静许多，两人进门之后，程雄一见刘芝琴有些激动，担心她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还没等她说完，便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注意言语措辞。
“芸芸，你身体怎么样？”程雄一对着周芸问道。看的出来他也很难过，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多问什么。
“还好，明天吊瓶打完就可以出院了。”周芸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笑着答道。
程城过去帮她把枕头拿起来，放在床头当靠枕，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空床，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坐会儿。”
“我不坐，他爸你也别拉着我，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好好的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倒是告诉我啊！”刘芝琴甩开程雄一拉她的手，情绪依旧没有办法平复下来，她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儿媳，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程城见妈妈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受，他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是周芸上班的时候，有旅客闹事，不小心把她推倒了...”程城依旧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他担心父母听到会承受不了。

周芸看着程城，两个人互相对望一下，然后又互相点了点头，显然，周芸也赞同程城的这个做法。
然而，刘芝琴却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激动的说，“那不是机场吗？怎么跟个菜市场一样乱？！说闹事就闹事，说推人就推人，你们机场那些当官的都不管事的吗？！”
“你少说两句吧，孩子们已经很不舒服了。”程雄一坐到对面的空床上，情绪还算稳定，但也从表情里看的出来，他很难过。
程城在一旁没吱声，周芸安慰婆婆说，“妈，这事我们公司领导已经在跟机场沟通了，公司也说要为我讨回公道，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推你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程雄一接过话来问周芸道。
“派出所已经拘留了。”程城答道。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程雄一继续问道。刘芝琴见自己老公坐了下来，她也退了两步，和程雄一一起坐在了病床上。
“走法律途径，起诉他。”程城一副斩钉截铁的态度，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目光炯毅。
刘芝琴一听说要起诉害死自己孙子的人，也跟着表示赞同，“对！儿子，他害死了我的孙子，一定要告他，让他坐牢！”
程城点点头，没再多围绕这个话题聊。这时，隔壁床的一位中年妇女开口了，“想不到机场治安这么差啊！之前还觉得机场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芸听到那妇女发出这样的感慨，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刘芝琴则不管三七二十一，见有人吐槽，于是回应道，“你看看我这儿媳妇就知道机场安不安全了！那些天天巡逻的警察，都像是吃干饭的，啥事不管，谁都不敢得罪！”
“原先还以为机场的工作很不错，很体面呢！哎！”中年妇女叹口气接着说，“干什么都不容易啊！尤其是底层的那些人。”
两个人一来一回之后，刘芝琴便打开了话匣子，跟那中年妇女相互聊了起来。

这边，程城和爸爸也不紧不慢的聊着天，聊了一会儿之后，程城想起来家里饭店的事情，于是问爸爸，“家里的饭店是怎么啦？”
“卫生局的来人，说是卫生情况不理想，要求关闭。”程雄一微微叹气，有些无奈，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紧锁的。
周芸原本还在听婆婆和隔壁的大姐聊天，见程城两父子在聊饭店的事，她赶紧开口问道，“他们每家饭店都查了吗？”
“这个不清楚，据我所知，我们周围的饭店，没有一个被查。”程雄一用肯定的语气答道。
这话一出，程城和周芸都不做声了，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件心事，却无法当着大家的面说开，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停顿了一会儿，刘芝琴见几个人都不做声了，便也停止了和隔壁中年妇女的聊天，转过来问程雄一，“咱们回去吧？让小城在这里照顾芸芸就好了，我去给她煲点汤送过来。”
程雄一听老婆这样说，也对这提议表示赞同，“嗯，芸芸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是该弄点补身体的东西送过来。”接着，他对着周芸说了句，“好好养身体。”语气听起来平和的很，周芸心里一热，忙点头应着，“谢谢爸爸。”
“嗯，那就这样吧，我们走了。”程雄一说着，和老婆一起起身往门口走去。
程城见父母离开，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边走边说，“我送你们吧！”
医院的走廊上，总是有不断来来回回的人，程城问爸爸，“家里饭店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程雄一沉思片刻，答道，“我明天去一趟区政府，当初我们办这个饭店，政府是支持的，估计要打点一下了。”
“需要我陪您去吗？明天上午芸芸就出院了，到时候我陪您去啊！”程城提议道。
“不用了，我有个战友在那里上班，我先去找找他看。”程雄一摆摆手，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好吧！”程城也并不勉强，他把父母送到医院门口，替他们拦了辆的士，待车走远才回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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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程城回去的时候，周芸已经躺在床上了，程城走到病床前，原本打算替她攒攒身下的被子，却发现周芸瞪着眼睛并没有睡觉。
“怎么了？想什么呢？”程城心里有些心疼，边伸手帮她攒被子边问道。
“你说，你家饭店被查，是那个人指使的吗？”周芸瞪着两只大眼睛，满脸的疑惑问道。
程城攒完被子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对于周芸的问题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说道，“我爸说，可能是要打点一下。”
“如果只是打点，那就好了。”周芸喃喃自语道。
程城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交给我。饭店的事，还有起诉的事，全都会办好，放心。”顿了顿，他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必须办好。”
此时的周芸内心里依旧沉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并且波及的范围并不小，看到家人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冲击伤脑筋，她的心里就难受，她是个特别看重家人的人，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吃一点点苦，受一点点累。
从昨天到今天，程城的表现确实让她感触很深，这个男人，就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过沉痛。而公婆的态度更是平和了许多，不再像她没怀孕之前，对她冷冰冰，从不会如此关注她的感受。
失去宝宝，这是整个程家人的痛，也是周芸心中难以抚平的伤。一想到这里，她就难过的不行，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痛到无法呼吸，直到麻木。
然而周芸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和程城一心准备着上诉书，想要尽快将那个杀害他们宝宝的凶手绳之以法的时候，她收到了凶手已经被取保候审的消息。也就是说，凶手现在已经打着取保候审的保护旗，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看守所，回家享乐去了。
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程城两个人坐在病床上吃饭，是婆婆从家里给他们带过来的，饭才吃了两口，蒋欢打来电话，告知他们凶手已经回家了，是律师给他办了取保候审。周芸当即就情绪激动到开始骂人。
“派出所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个的饭桶吗？！为了巴结讨好他，都没有职业操守，没有底线的吗？！”她生气的在电话这边大叫起来。
蒋欢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始在电话那边安慰周芸，劝她别太气，小心气坏了身体，“你放心，官司是一定要打的，公司领导也在想办法找关系，今天李姐跟我说，她专门为这事去找了王总，要请王总出马找机场谈。”
“可我们不属于机场的编制，出了事他们会管吗？”周芸有些怀疑的问道。在机场不是待一天两天，她心里对机场根本没有信心。
蒋欢一听激动了，“怎么不管？我们公司跟机场签了合同的，现在人在他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撇的清关系的！到时候找几个电视台的来，看他们这脸挂不挂得住！”
周芸没再吭声，她心里再对机场没有信心，但是对公司，她是百分百信任的，部门领导们对底下员工的关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李姐肯定会尽全力去活动上面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踏实了许多。

第六节 打人者的家世揭晓
人生，就像是一场蹩脚戏，每个人都是这场戏的主角。好戏开场，多个镜头分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场地卖命演出。不管他人看的到，看不到，时光戚戚，好戏连连。周芸那里忙着出院，准备上诉书的同时，机场柜台这边也忙成一团。
三、四月的天，气候变化无常，这一天的雨，从早上一直下到了傍晚，我在C航柜台当班，今天的航班准点率80%，中间偶尔也有个别航班延误现象，不过还好，航空公司柜台都替旅客妥善处理了。
一般遇上航延，只要不是大面积的延误，柜台闹事的旅客还是会少一些的。我坐在那里，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徒升起一股悲凉。周芸的事情在同事们心中都产生了很大影响，这两天，大家都猜测着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会是怎样。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一切又好像都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日子，每个人该忙的忙，该接待航延旅客还是照常接待，一切都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周芸出院后，蒋欢便替她在公司请了长假，让她在家里休养，而周芸和机场这边的联系也便断了。
整个机场一如既往的忙碌，没有人再提起那件事，也没有人再说起周芸的那场官司到底打的怎么样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着。我有时候看着柜台前来来往往的人流，甚至会怀疑自己前两天看到的周芸流血事件是否真实。
直到三天以后的机场例会，蒋欢提出了公司的一项决定，泰天和C航商议，在泰天驻机场柜台的人中，抽调出两个固定的C航当班人选，除开泰天的工作内容之外，需要接受C航柜台业务培训。
两人培训完以后，将分别编入C航地服部当班组，以C航工作人员的身份为有需要的旅客服务。也就是说，抽调出来的这两人，既要接待C航旅客，还要完成泰天的工作内容。如果在C航柜台发生投诉，均以C航地服人员的处罚标准来做。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的C航员工身份更加严谨，最好是不要出错。”蒋欢最后作结论道。
“那得要多忙呀！旺季一来，我们自己的工作都忙得够呛，这还多一项接待客人。”李妍嘟哝道。
“重点不是接待客人，而是C航的客人出了名的刁钻古怪，难伺候！”易芊跟着附和起来。她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还真是，在青城机场所有航空公司当中，C航是大家公认的最怂最喜欢宠着惯着旅客爸爸的航司。
蒋欢见大家都在吐槽航空公司，赶忙来圆场说，“也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夸张啦，照你们这逻辑，那C航柜台的女孩子们个个都不活了呀！”
听到蒋欢这样说，大家都呵呵笑了起来，原本就是带有玩笑性质的话，说说就过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反正我是操作不了电脑的人，眼睛不行，不适合去那边，”易芊收起笑容，补充道，“不过那边航班没有延误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啦，比我们这边轻松。”
蒋欢这时候开始点将了，“李妍，你手脚麻利，对业务知识也比较熟练，从下周开始，你就去C航柜台上班吧？”

李妍乖巧的点点头，应了声“好”。
“哟！这下子，把咱们小李子的幸福又拉近了一大截呀！”我在一旁忍不住调侃起李妍来。
“对了，艾薇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李妍你是不是和C航那边的一个男孩子在谈恋爱啊？”蒋欢恍然大悟的问道。
“欢姐，你这消息就不灵通了吧？她和刘嘉航的事情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啦！”新来的小姑娘莫菲菲接过话来说道。
“真的呀？那个男孩子是在哪个部门的？我最近没怎么呆机场，连这么大的八卦都错过了，真是可惜呀！”蒋欢一副无比遗憾的样子，一个劲的开始打听刘嘉航的情况，直到确定对方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帅哥，她才中断了这个八卦话题。
接着，蒋欢对着我说，“艾薇，你愿不愿意去C航那边？我准备让你和李妍一起去那边，李妍虽然业务知识熟练，但在接待客人上面还是经验不足，你是老员工了，你们俩一起搭档，我很放心。”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了她的安排。接着，我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欢姐，周芸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的事啊，还真没法一下子说清楚，反正呢事情已经解决了。”看蒋欢的样子，好像不太愿意把这事说清楚。
“机场到底给赔偿了没有？还有，那个官二代有没有坐牢去啊？”莫菲菲一脸好奇的样子，对于这个话题，她表现出很大的兴趣来。
“机场没有出钱，官司也没有打，哎...”蒋欢表情有些凝重，只是把简单的结果传达出来，便不再多说。
然而一听到是这结果，大家伙全竖起耳朵来，想要知道为什么。
见大家都很关注这个事，蒋欢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见大家都很关注这个事，蒋欢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周芸出院回家的第二天，蒋欢一早便接到公司李姐的电话，要她上午去一趟公司。李姐在电话里并没有说有什么事，蒋欢猜想，这次部门经理直接给自己打电话，连副经理华姐都没有出面，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于是，挂了电话之后，蒋欢便直接打了个车往公司赶。一路上，她还在想，公司这是想到对策帮周芸了吗？如果是这样，那真是个让人开心的事情。
“蒋欢，是这样，下午再辛苦你跑一趟，去周芸那里跟她聊聊。”李姐待蒋欢在她办公室坐定，便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领导的意思一定传达，不知道公司这边是不是找到办法帮她了？”蒋欢连忙问道，她看李姐的脸色，总感觉这事没那么顺利，但又不敢去瞎猜什么。
“你看看，周芸现在对起诉那个客人有多大的把握？或者，她的信心有多少？”李姐边思考边说，“你详细的去了解一下，也不知道她那边谈和解方不方便。”
“什么？李姐的意思，是要我去谈和解？”蒋欢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我知道，身为一个母亲，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被人踢没了，那种失去至爱的痛，真的是刻骨铭心的。”李姐有些难过的说道，“只是蒋欢啊，咱们公司难做啊！”
蒋欢看着办公桌后面坐着的李姐，四十来岁的女人，因为懂得保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最重要的是，她关心下属，体恤底层员工，也深受大家的喜爱和尊重。可这一次，这个处处以员工的幸福感为先的好领导，今天却让人有些猜不透了。
“李姐，是打人的那边跟公司高层之间有谈过话？”聪明如蒋欢，李姐稍微透露出只言片语，她便在心里猜出了个大概。
“可以这么说吧！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很晚了，王总给我打电话谈了很久，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公司给出优厚的待遇，希望能谈和。”李姐也把意思明确的表达了出来。
“不是吧？李姐，公司如果不管，那芸芸不是更难受啊？！”蒋欢虽然一开始就在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当亲耳听到李姐说出来时，她的心情还是在那一瞬间就变得很难受，很难受。
“公司没有不管，不要把思维定格在上诉上面，况且，就算是周芸起诉他，这官司也不一定就能打赢，踢人的那个男孩子，他爸爸是正处级官员，他伯伯在北京，官位比他爸爸还高一阶，周芸就算真想告他，难啊！”李姐边说边叹气道。

蒋欢听的有点目瞪口呆，感叹道，“不是吧？！这么显赫的家世背景，怎么出了这么个没素质没教养的人来呢？！”
“没办法呀，欢姐，昨晚王总在电话里也很无奈，他说他找了几个机场的领导，这个男孩子的家庭情况还是机场的老总告诉他的呢！”李姐无奈的说道，“而且，机场那边说了，让我们把事情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否则将收回我们的8号柜台。”
“机场这不是威胁嘛！”蒋欢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别忘了周芸是在C航柜台出事的，我们私底下租用C航柜台的事，机场不是不知道，都是王总在上面打点了，我们时不时的送点礼什么的，他们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我们去。现在出事了，他们巴不得抓住这个小辫子来摆脱干系。”
李姐的话一针见血，却也让人觉得，这个社会的人情味在一点一点缺失掉。
“我昨晚接了王总的这个电话之后，真的是一个晚上没睡觉，作为一个女人，我为周芸感到心疼。真的！”李姐说着语气有点哽咽，缓了缓情绪，她继续说道，“等下辛苦你去跟她好好谈，关于她的损失，公司想从她的岗位和薪资待遇上面给予弥补。”

第七节 官大一级压死人
听到李姐这样说，蒋欢心里也难受的紧，此时的她，有种想使力却使不上来的感觉，明明万分期待，想要把事情办漂亮了，就好像是攒了很久的力气，最后却全打在了棉花上，一种空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叹口气，对李姐说，“李姐你说吧，我尽量去谈。”
“这样吧，等周芸休假回来，公司承诺给她升职，总部这边客户维护部门主管的位置给她，月薪五千以上，福利待遇另算。”李姐最后表态说。
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客户维护部门是公司最轻松，奖金福利待遇最好的一个部门，然而那个部门的成员寥寥无几，并且全都是“皇亲国戚”，关系户，部门之前的主管调去集团公司了，主管一职便一直空着，无人接手。
当天下午，蒋欢带着公司的决定，一路忐忑的去了周芸家，她以为自己会遭周芸恨，她以为周芸可能会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可没曾想，周芸没等蒋欢把话说完，就已经知晓了她的来意。
原来，肇事者那边早就找人封了他们的饭店，周芸公公去政府部门找人打听情况的时候，对方回应的很直接，饭店能不能再开，就看你儿子儿媳的了！周芸得知这事，气的刚回家便又病倒了。蒋欢去的时候，她还虚弱的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蒋欢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圈泛红，语气也开始哽咽，“说真的，我当时看到芸芸那个样子，憔悴的跟平时判若两人，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便哭了。”
房间里也变得异常安静，大家脑海里浮现出周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憔悴样子，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我回想起当日周芸躺在C航柜台前血流不止的情景，心里又恨又痛。
依稀记得，这个孩子是周芸和老公一家盼了好久才盼来的，因为TA，周芸正式得到了公公婆婆的认可，TA还是缓和了周芸和公婆之间关系的福星。然而这一家人普普通通，却真真切切的小幸福，就被那么一个内心狰狞的人给毁了。
“我当时坐在芸芸的床边，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她心里那么信任公司，一心想着公司会替她撑腰，讨回公道，可是...”蒋欢伤心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开始跟着落泪，易芊边哭边去到里屋，拿了一盒抽纸出来放到蒋欢的跟前。
蒋欢说了声“谢谢！”，然后抽起一张纸巾，边擦眼泪边哽咽着说道，“哎！这个社会有太多不公平的事，又能怎么办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不管是打人那边，还是机场这边，我们都得罪不起呀！”
没有人吭声，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缓不过来。如今这个世道，每个在社会上沉浮过的人都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有钱有权的人，永远比普通老百姓更容易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至于理，至于公道，那是上层人笼络人心的把戏，是普通人的梦想罢了。
所以，哪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算这生命葬送在了你的手里，只要你是生在帝王家，你就可以不用为此负任何责任，而你的家世背景，就是一块蹭亮的免死金牌。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存在的。

也因为这件事的发生，C航和泰天最终商定，泰天驻C航柜台当班的人，必须接受C航的地面知识培训，泰天员工在C航柜台当班之时，如遇旅客寻求帮助，泰天人员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或移交给其他同事接待。
也就是说，我和李妍从下周一开始，就得去C航的培训大楼参加地面知识培训，为期一周时间。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洗漱完早点休息。”蒋欢最后宣布结束例会。话音刚落，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里高度紧张，我看看时间，晚上22点45分，这么晚了，谁在敲门呢？
大家都坐在座位上没有吭声，互相对望着，见没人应答，敲门声更激烈了，房间里原本还低沉的气氛，顿时又增添了一丝恐慌。蒋欢还算冷静，对着门口大声问了句，“谁呀？”
“警察，麻烦开一下门。”门外一个男声应道。
房间里异常安静，大家看看门口，又看看蒋欢，没有人动弹。
我忍不住了，直接冲到门后面，对着外面的人大声说道，“你说警察就是警察啊？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是例行公事，做下人口清查，还请你开门。”门外的男声依旧耐心的解释道。
“大晚上的敲门，我们都睡觉了被你吵醒了，你们这是扰民！”我毫不客气的回了过去。想起周芸的事，这些所谓的警察在整个事件中所起的作用，我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门外的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碰钉子，他又用力敲了敲门，这次的敲门声比之前的更大，声音的分贝也变大了，“请你配合我们开门检查，否则，我只好采取强制措施了！”
我的倔脾气在那一刻也串上来了，心想，大半夜的你敲门扰民，还有理了？该管事的时候，你们这股子厉害劲儿哪去了？！
刚要开口怼回去，蒋欢在后面发话了，“好了，艾薇，给他开门吧。”
我回过头去，蒋欢和大家都看着我，每个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朝我透露出一个信息，开门。那一下子，我心里刚涌上来的那股倔劲儿被生生的压了下去。
门打开了，一名警察装扮的高个子男生立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和一支笔。见我开了门，他愣了一下，说了句，“人口清查。”
我吐了吐舌头，没吭声，这名警察我认识，之前有在隔壁的114柜台出过警，对他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处事风格，敢说敢做，正义感强。

那次，杨阳在柜台当班的时候，直接把一位客人给惹恼了，那客人在柜台前站了许久，业务办完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用手指着杨阳开骂，“我刚刚叫你给我办，你墨迹什么？！你眼瞎啊？没看到我在这里啊！”
“先生，我一直在忙着帮你查票，你的票订的时间晚，机场这边根本还没收到单子...”杨阳对客人的谩骂有些恼火，但没办法只得忍着火气向他解释。
“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嘛？！你在这里磨叽了十多分钟，就把我晾在一边不管！你还有理了？！”客人并不买账，打断杨阳的话朝她吼了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这里又没电脑，需要打电话帮你查的啊！”此时的杨阳并不想忍气吞声，直接跟那位客人面对面怼了起来。
这边8号柜台刚送走一拨客人空下来，我和莫菲菲两个人听到了旁边杨阳和客人的争论声。我抬头看了看那客人，40来岁的中年男人，偏瘦，面相看上去并不和善。
客人见杨阳竟然不甘示弱，表情更加难看，他“啪”的一声拍起了桌子，“你查什么要查那么久？！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工号多少？我要投诉你！”
“我没有工号！”杨阳毫不退让，秒回道。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客人见状气的发抖，抬手拿起桌上的硬指示牌就往杨阳头上砸去。
“你怎么能打人呢？！”我在旁边忍不住冲那客人表示不满。男人看了看一旁的我，没有吭声。
还好杨阳躲的快，指示牌并没有打到她，而是从她头上擦了过去掉在了地上。我问她，“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我没事。”杨阳冲我摇摇头，然后对着客人说，“先生，麻烦你客气点，否则我只好报警了！”
“好啊！你报啊！今天就算是警察来，我照样当着他们的面打你！”客人丝毫不甘示弱，大言不惭的回道。
杨阳不再跟他纠缠，直接拿起手里的电话，拨通了110报警。那客人看着她报警，依旧在旁边骂着，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今天最好是把工号给我，给我了我就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客人依旧不依不饶的说着，声音不大，却是一脸的凶神恶煞。
杨阳报过警之后便不再愿意多搭理他，一开始还站着和客人说话的她，现在直接坐到座位上去了，看也懒得看那客人，随他在柜台外面指着自己骂。
客人见杨阳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完全把他当空气，这下更恼火了，又见桌上没有东西可以拿来当工具，竟直接把手伸进柜台来就要打人。
幸好柜台比较高，他的手根本够不到坐在座位上的杨阳，却离她头部仅差几毫米的距离，杨阳被他逼的没办法，连忙站起来往后退，“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说了没有工号！你要投诉打114投诉去就是！”
杨阳的火气也上来了，迎面对上客人的眼睛，此刻的她豁出去了，心想，投诉就投诉，就算投诉，我也不想向你服软，给你赔笑脸。
那男人打又打不到她，便一个劲儿的站在柜台前开骂，就是不肯离开。还好这个时间，柜台前并不忙，除了我们柜台偶尔有一两个旅客过来办理业务，大家还算轻闲。
没过多久，有两个警察装扮的人过来了，那客人站在柜台前把警察的视线挡住了，其中一个个子高一点的警察便走到我们柜台来问道，“刚刚这里是不是有人报警？”我看看那警察，轮廓分明的五官，两眼炯炯有神，浑身上下写满了威严二字。
“是的，她报的警。”我忙指了指旁边的杨阳，回道。
那警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杨阳赶忙指着那客人对警察说，“他打人。”说着便哭了起来。那客人见杨阳哭，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又开始大骂起来，“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的问题？！你是个什么东西你！”
“闭嘴！嘴巴放干净点你！”警察转头朝着客人吼了一声，顺势把他拉开了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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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打电话到派出所要电话号码
警察朝着客人吼了一句之后把他拉开了。客人被这样一吼，气焰略微有些下降，也便跟着警察站到离柜台有五步远的地方。
接着，警察安排和他一起来的那名同事询问客人事情的经过。他自己则来到柜台，询问杨阳事情的经过。然而，警察询问杨阳的过程并不顺利，不远处的客人时不时的插话打断她。
“没有叫你说话你说什么说？！”警察时不时的要转头朝客人吼一嗓子，然后他才嘟哝几句闭嘴，也因了警察的那几声吼，那客人的气焰才慢慢给降下来。
等杨阳把事情的大体经过说完之后，警察又去客人那边跟他沟通，可没想到那客人一说起事情的经过就又情绪激动了，走过来又指着杨阳开骂，边骂边说，“就你这态度我今天非要投诉你不可！你把工号给我！给我你听到没有？！”
“咱们有事说事，你要工号，她这里没有工号，你可以把我的工号记着，有什么问题你找我！”警察拉开他，大声说道，“但是你刚刚动手打了她，这是你的不对，你得向她道个歉！”
那一刻，柜台内的所有人都看着那名高个子警察，顿时觉得他好帅。这才是一名人民警察应该有的风范吧！我有些欣喜的想。再看看杨阳，她站在那里，表现的很安静。
客人见警察也帮着杨阳，骂也不能再骂，打也打不着她，这个时间的他有些蔫了，可嘴里依旧不肯松口，非要杨阳的工号不可。
警察见劝说没用，又把客人拉到一边，离柜台五、六步远的地方，然后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
大约劝了有十多分钟，那客人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拒不同意给杨阳道歉。警察没办法，只好又来到杨阳柜台前，问杨阳说，“你怎么样？没有被他伤到哪里吧？”
“我没事。”杨阳摇摇头，淡定的回道。
“那就好，他怎么也不肯道歉，既然你没伤到哪里，那就算了让他走吧！”警察这样提议道。
“嗯，好。”杨阳本就没什么事，打电话报警是被客人逼的没办法才如此，现在警察提议算了，她也巴不得赶紧送走那个暴脾气的客人。见杨阳没有异议，警察便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和客人沟通起来。
两个人沟通了好一会儿，一开始那客人不依不饶就是要找杨阳麻烦，被警察训过几次便老实下来，直到最后，我们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安检口走去，杨阳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待客人和警察都离开，柜台内立马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个个都在谈刚刚那位警察。
“刚刚那位警察好帅呀！”隔壁柜台的琪琪拍起巴掌大叫起来。
“瞧你那花痴样，你不是有你的金卡哥哥了吗？”杨阳撇撇嘴，一副替那位金卡哥哥打抱不平的样子。

“哟哟！我才说了一句他好帅，怎么就闻到一股酸味儿啊？”琪琪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狡黠的笑道。
“还别说，刚刚那警察真是我见过的最正直的警察。”莫菲菲在旁边搭腔道。
我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大家都一致觉得，那位警察是我们在机场见过的最有正义感的警察。说着说着，所有人对他的好感顿时暴增。
“你说是不是他对你有好感，所以才那样帮你的呀？”琪琪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大家都停顿了一下，接着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发表起各自的意见来。
“我觉得琪琪这话有一定道理呢，你瞧他刚刚吼那客人的样子，多威风！”我完全赞同琪琪的话，接着分析道，“你看他一开始并没有问你有没有受伤，而且直接吼那个客人，让他给你道歉。”
“对呀对呀！你们不觉得那警察特别怜香惜玉呀？尤其是看到杨阳哭之后，他立马朝那客人吼了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是在护自己女朋友一样。”莫菲菲补充着。她是90后，对爱情有着特别美好的向往和憧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越说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警察对杨阳有好感。杨阳被说的脸都红了，“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明明就是正常的出警，被你们说的像是在拍言情剧一样。”
“那不呢！有时候缘分到来也就一瞬间的事。要把握住才能成就一段良缘呐！”莫菲菲连忙摆手说道。在她眼里，有缘就有爱情，而爱情，是要勇敢说出口的。
“对了，菲菲说的有道理！你看我们平时在机场，圈子又窄，找男朋友也不好找，这个警察要是真对你有意思，那这是好事啊！”我有些兴奋的说道。
“快别异想天开了，说不定人家早就结婚啦！”杨阳并不买账，摇摇头否定了我们的猜想。
“有没有结婚你说的不算，得让他亲口说呀！”琪琪嘿嘿笑着说道。
“琪琪这话说的好！你就说你对他有没有好感嘛？有的话咱们就主动出击！”我朝琪琪点点头，然后鼓励杨阳说道。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我又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主动出击啊？”杨阳一脸的懵圈，对我说的话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琪琪听她这样说，更起劲了，忙接过话去，“那还不简单，事在人为，你可以打电话去问啊！”
“你们这些人，简单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懒得跟你们说...”杨阳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摆摆手趴到了桌子上去，准备玩手机。
而我和琪琪这边却越说越来劲，就好像这是自己的事，那名警察是自己的男神一样。说了几句之后，我见杨阳无动于衷，一直坐在椅子上玩手机。于是我说，“要不咱们来问问？”

“去哪里问啊？难道去派出所里找他问不成？”杨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
我不做声，只是笑。琪琪却在一旁大声说道，“对对！不能坐以待毙，不然好男人都会跑了去的。”
“是呀！我觉得缘分这东西，你只有抓住了，才能称之为缘分，否则，那就是错过。”我边说边朝琪琪眨眼睛。
杨阳被我们说的也有些动摇了，问道，“有缘又怎么样？无缘又怎么样？”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啊！哈哈！”琪琪大笑起来答道。
我摇了摇杨阳的手臂，迫不及待的要替她出主意，“这样，你打电话去派出所，把他的电话号码要到，然后你们再慢慢聊呀！”
“我怎么打嘛！我打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啊！”杨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并不觉得我这个办法好使。
莫菲菲原本还在忙，听到这个提议也插了一句话进来，“你不试怎么知道？我倒觉得可以试试，事在人为嘛！”
我听莫菲菲也赞同了，越发得意起来，“就是就是，你快打，你要不打我替你打！”
杨阳笑着开骂道，“你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跟个花痴似得！都闲的dan疼啊！”
“咱们这是在做好人好事，想要成就一段佳缘！”琪琪反驳道，“她不打，艾薇，你来打！看她这个墨迹样儿，再不争取，好男人就飞啦！”
我一听琪琪这样说，积极性顿时高涨，要是大家真能凑成这桩好事，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呀！于是，莫菲菲把柜台的事都接了过去，而我，就专门负责给派出所打电话，要到那位警察的电话号码。
“喂，派出所吗？”我拨通了110的电话后开口说道。杨阳见我来真的，扑上来伸手就要抢电话，我忙退后两步躲开了，“嗯，我是刚刚打电话报警的杨阳，我想找刚刚出警的那位警察。”
杨阳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还夹杂着一丝害羞。我朝她做了个鬼脸，继而又立马恢复到平常的表情。
“你有什么事吗？”电话那边的男声问道。
“是这样的，我还有一点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一下他，你能让他接一下电话吗？”我一本正经的阐述着我的问题。
再看看杨阳，她已经彻底放弃了阻挠我干这么疯狂的事，在一旁安静的坐着，露出无奈的笑。莫菲菲和琪琪这时候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兴致勃勃的看着我，静待我的好消息。
“他现在不在这里。”对方答复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他的电话号码？我自己来问他。”我赶忙又请求道。
对方迟疑了一下，问我道，“你有什么问题你说就是，你那个事我清楚，我也能替你解答。”
我看看杨阳，再看看其他两位，全都一脸期待的望着我，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这样想着，然后对着电话说道，“我的这个问题只有他能解答，你看能不能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下？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很重要。”
对方见我坚持不懈的要电话号码，显然有些为难，回了句，“你等一下。”便把电话放一边，然后开始和旁边的人说话。
我“嗯”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欢快和感激。旁边的杨阳和其他人都开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想知道事情的结果究竟怎样？而我从电话里忽远忽近的讨论声里猜测，那个警察就在旁边。

第九节 警察深夜清查人口
过了一会儿，差不多有半分钟的时间，电话那边的人过来了，他拿起电话对我说，“你记一下电话。”
“诶！好的！”那一刻，我有点兴奋了，乐呵乐呵的应着，忙伸手从杨阳那里抓过她的手机来，边按拨号键边跟着对方重复道，“131***”
我瞥见莫菲菲的眼里开始露出惊喜的目光，她把双手合在一起，就差没有鼓掌了。杨阳也故作淡定的不再看我，转身整理起桌上的文件来。而琪琪，这个时候早已经跑到我的跟前来，和莫菲菲一起对着我乐。
输完电话号码，我赶紧给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我把输了手机号码的手机放到杨阳跟前，一脸自豪的说道，“瞧瞧，怎么感谢我啊？嘿嘿！”
杨阳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拨号键上面的电话号码，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的样子，接着就要把手机收起来。我一看急了，忙说，“你干嘛？收起来干什么？跟他聊啊！”
“聊什么啊？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聊电话了。”杨阳有些为难的答道。
“哎哟喂！别收别收！看我的，我来！”我一把抓过她的手机，手机上面的电话号码还在，我点开短信对话框，编辑起信息来，“你好！警官，我是刚刚你出警柜台的杨阳，你还记得吗？”
信息回的很快，不一会儿，那警官便回过来了，“你好！有事吗？”
“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我和我同事都特别想要认识你，不知道能不能交个朋友啊？”我开门见山的答道。
“呵呵，客气了。”警察的语气很温和，而且每次回信息都特别快，我以杨阳的口吻和他发信息聊着，杨阳和莫菲菲凑在一旁，全程当起了看客。而琪琪柜台来了客人，便没再凑一起看这个热闹了。
信息上聊的很顺利，因为是代他人聊，我也少了份平时的矜持，更多的，是大方和爽直。不一会儿，便把他的感情情况，婚否，年龄等等，全都扒了个一清二楚。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洪林。
洪林，26岁，东北人，未婚，单身。当收集完这些主要信息之后，我把手机塞到了杨阳手里，接下来的聊天，便由她自己亲自上阵了。

而今天晚上，洪林接到上级通知，对民航宿舍区部分单元楼进行人口清查，很不巧，他遇上了正替周芸打抱不平的我，碰了下钉子。
“你们这是泰天公司的租房吧？”洪林看看我，又越过我朝屋里面看了看，然后问道。
“是的。”我点点头答道。
洪林拿出笔来，在册子上登记着什么，边写边对我说，“这两天要是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就赶紧给我们打电话。”见我应声之后又补充道，“我的电话你知道吧？有事也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问他说。
“一个嫌疑人跑到前面这两栋楼里就消失了，我们现在在紧急做人口清查。”洪林的声音很温和，停了停之后又说，“你们晚上睡觉记得把门锁好，窗户关好，注意安全！”
“嗯，好！谢谢你啊！”我点点头应声道。
“没事，行了，早点休息吧！”洪林说完把笔和册子收了起来，然后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我见他下楼，刚准备要关门，便听见屋里传出“啊！”的一声尖叫，我顾不上关门便跑进屋去。声音从李妍的房间传来，我和客厅里其他的同事一起朝李妍房间跑去。
李妍的房间连着阳台，我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看到人，再朝外面阳台上看，李妍拿着晾衣杆往上挂衣服，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怎么了？妍妍你刚刚叫什么？”蒋欢第一个开口问道。
李妍还没开口，便看到洪林也冲了进来，他看了看李妍，然后问她，“刚刚是你叫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一个老鼠，好吓人，所以就忍不住叫了出来...”李妍轻描淡写的答道。
洪林听她这样说，又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这才一声不吭的走了。
“你有没有搞错，一个老鼠就把你吓成这样？”莫菲菲等洪林走后，笑着调侃李妍道。
本以为李妍会如往常一样和莫菲菲开两句玩笑，闹上一会儿，却没想，她连声都没有吭，只是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继续晾她的衣服。
“散了散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早点休息，我得走了。”蒋欢见没什么事，挥挥手招呼大家出了李妍的房间，然后在客厅收拾起她的东西来，准备离开。
“欢姐，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我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
“是啊，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有事，从机场走不方便，还是现在回去吧。”蒋欢说着已经把东西都收好，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去了。
待蒋欢走后，其他人也都各自忙完回房间休息去了。而就当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李妍突然进来了。
“艾薇，醒醒。”李妍走到床边，拍了拍我身上的被子，轻声说道。
“嗯？怎么啦？”我觉得有些奇怪，李妍这个时间应该是躺在被窝里睡觉才对。
“你起来一下，跟我去我那边。”李妍说着用手指了指她房间的方向。
我看着她，她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心里狐疑，本想问个究竟，却还是一句话也没问出口，起来胡乱披了件衣服，便跟着她过去了。
刚进到李妍的房间，便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我“啊”的一声差点叫出声来。虽然之前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那男人吓了一跳。

房间里没有开灯，男人站在阳台门口，我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来观察那个男人的身高，长相，却是一无所获。我看看旁边的李妍，她也看着我，说了一声，“是你朋友。”
我的心里开始忐忑，走近一看，“杨哥，是你呀！”我松了口气，伸出手来拍了拍刚刚受惊的心脏部位。
“是我啊，吓到你了啊？”杨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开口说道。
“有点，”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继而想起什么，又问他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遇到点麻烦，可能要在你这里待上一会儿。”杨哥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一听，心里感到有些为难，说道，“可是，这是女生宿舍，你一个男人待在这怕是不太方便啊。”
杨哥听我这样说，也不反驳，而是顺势坐到了墙边靠着的椅子上，待他坐稳，这才开口说话，“是这样，妹妹，今晚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过了今晚，我可能就不在机场出现了！”
“说的这么严重，你这是怎么了？”我很惊讶他刚刚的脱口而出，突然发现房子里气氛很不好，但究竟是哪里不好，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今天晚上警察来查人口，这个事和你有关？！”
“是呀妹妹，他们要找的人就是我。”杨哥也不避讳，直接答道。
我愣了，明明心里猜到可能是这样，可经杨哥自己说出来，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旁边的李妍，她也看着我，并不吭声。
“杨哥，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我看向杨哥，问道。
他也干脆，直接把想法说了出来，“我的车卡在常市，估计要明天白天才能到，我现在出不去，你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待一个晚上，明天车一到，我就走了。”
我转过头，对李妍说，“要不我让他去我房间待着，今晚我就来你这里跟你挤一个房间，你看行吗？”
“我没问题啊，反正我下铺空着，你可以睡这里。”李妍点头应允道。
我朝她点点头，然后对杨哥说，“杨哥，你去我房间吧，我房间平时没人进去的，你可以放心。”
“嗯，好。谢谢你，妹妹。”杨哥点点头，接着又朝李妍看了看，对她说，“也谢谢你，妹妹，等以后我回来，一定好好感谢你们。”
“好了，杨哥你跟我来，我带你过去我那边。”我说着，便带着杨哥轻手轻脚的进了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比其他人的房间都大一点，里面放了两个上下铺床位，我睡上铺，我的下铺是周芸，周芸平时很少住宿舍，大都是老公开车接送上下班，而自从怀孕之后，周芸住宿舍的时间就更少了。
另一个床位是蒋欢的，蒋欢睡下铺，上铺之前睡的是滕亚琴，滕亚琴年后已经离职，那上铺便一直空着，没有人住进来。
蒋欢现在住在宿舍的概率几乎为零，每次过来办完事，不管多晚都会走，所以这个房间里，平时就只有我一个人住。
“杨哥，你今晚就睡我床上吧，我床在上铺，万一有人进来，也不容易看到。”我指了指靠里面的那个床位上铺，对他说道。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窗外的月亮很给力，亮光通过窗户透进来，房间里的床位还是可以看得到的，杨哥顺着我手指的上铺床位看了看，随即点点头对我说，“好，谢谢你了妹妹！”
“没事，”我朝他笑笑，宽慰他说，“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杨哥看着我，笑了一下，黑暗中，那笑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停了停，他问我，“你害怕吗？”
“怕什么？”我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着问他。
“我现在是通缉犯，你不怕被牵扯进来？”杨哥的目光变的有些犀利，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我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怕，你是我哥，妹妹帮哥哥，理所应当。”见他不吭声，目光开始柔软起来，我继续说，“平时老受你的关照，这一次你能用的上我，我求之不得。”
杨哥听我这么说，心情大好起来，笑着说道，“不要这么说，那些都是举手之劳，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我都恨不得一天24小时关照你，保护你，呵呵！”
我有些懵，赶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小声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兄长看待。”
“哦，”杨哥停顿了一下，接着我的话说，“好，好，那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啊？”
“你愿意说？”我感到好奇，这样一个男人，会是在什么问题上犯了事情？虽然我很想知道，但却一直没问。
作为一个中年男人，面子应该是他最在乎的东西，他如今被警察追捕，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相信他也不会躲到我这里，让我看到他狼狈的一面了。

第十节 杨哥那些让人瞠目的过往
杨哥见我这样回答，便拉着我走到我下铺床上坐了下来，他说，“过了今晚，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今晚咱们哥哥妹妹好好唠唠。”
“你这是要跟我讲述那过去的故事呀？”我嘿嘿笑着说道。
“我就喜欢看你笑，看着人心情都会变好。”杨哥看着正在笑的我，表情变得特别柔和，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宠溺。
我把嘴一瘪，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切！有事说事，不然我去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着我伸手打了个呵欠，作势要起身离开。
杨哥见我要走，忙说，“别呀！你就陪哥哥聊一会儿再走，我一个人在这里睡不着啊！”
“那你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我在床边坐定，然后问他道。
接着，在我所住的这个房间里，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点月光，杨哥把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来机场之前，我一直在常市粮食局上班，家里五兄弟，我是最小的一个，我们五兄弟都在政府部门当公务员。和哥哥们相比，我的官位是最小的，但却是杨家五兄弟当中混的最好的一个。
我的直接老板，叫刘仁武，是常市最大的官。跟着我老板那些年，我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凡是跟我们单位打过交道的人，哪个见着我都得让三分。
在常市，我平时走路都是横着走的。我的周围全是巴结我，讨好我的人，我杨某人想给谁面子就给谁面子。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杨某人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个时候的日子是过的相当奢侈的，我一顿饭可以吃掉十多万，反正是应酬，记的是公账，结账的时候一律签单。
这人呢，在你得势的时候，总是在你面前跑的特别勤，想方设法的投你所好。很多时候，那些人要办事，不会直接找我老板，况且我老板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所以那些人都会先来找我。
有一次，在一个很普通的饭局上，其实那一次我没想要去的，请我吃饭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一般是不会去的。可是那一次，我不知道怎么就去了。
组局的是两个做生意的，无非就是想要拿下他们在常市的项目投资，反正像这种情况来找我的太多了，我都是看人来的，要是没什么关系的人，我理都懒得理。
那两人很聪明，他们找了个中间人，这个中间人是我一个把兄弟的亲戚，我当时想着，给我那兄弟个面子去一趟，到时候在饭桌上随便糊弄一下就算了事。
可没想到，他们约我去的地点不是饭店，而是拍卖会现场。就在市南边一家拍卖行里面，当时正有一场古玩字画拍卖会，我虽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之前来都是陪领导，忙公事来的。

这一次，我是纯属开心娱乐来的，目的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拍卖会上有一些古玩，还有字画什么的，那两人陪着我坐在会场的最前排正中间的位置，时不时的奉承我两句。
我那感觉呀，真是好极了！对于拍卖的东西，我是一知半解，不过没关系呀，全当开开眼，娱乐娱乐嘛！那两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已经跑了大半个中国，一看就是商场的老油子，精着呢！
“杨总，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混的这么好，真是不简单呀！”年纪大一点的那人姓刘，他笑着说道。
旁边那个姓廖的赶紧附和过来，“是啊是啊！杨总真是少年英雄，前途无量啊！”
说真的，这种奉承的话我听太多了，没什么，巴结讨好尽管来，我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不过这一次，估计是他们选的这个地方很对我的胃口，我被他俩捧的心情大好。
毕竟是生意人，对古玩特别有研究，时不时的给我介绍台上正在拍卖的那些东西，还别说，那些玩意儿经他们的嘴一说，显得更加珍贵了，让人跃跃欲试，恋恋不舍。
“你看那个青花瓷，是明代民窑产品，乍一看它普普通通，上面还有一点瑕疵，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轻薄，胎质比较洁白细腻，釉面肥厚、滋润，釉色泛青。”刘姓男人指着台上的一个青花瓷宽口瓶介绍着。
“这青花瓷现在的价格在五万上下，不过我估计哈，价格还会上涨，而且只会涨不会跌。”刘老板笃定的下着结论。“还有那个，新疆和田玉，这玉是好玉，那上面雕刻的东西更是好，一只招财貔貅。”
“咦，那个翡翠看上去不错。”我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的展品，不紧不慢的说。
“哎呀！杨总真是好眼光啊！这应该是整个会场最贵最好的宝贝了！”刘老板朝我竖了竖大拇指，赞叹道。
“这个翡翠呀，有很多种，最好的翡翠，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是上乘货，”刘老板继续凑在我的耳边介绍着，“最好的翡翠是玻璃种，通透程度十分高。你把它放在灯光下，能够照的透透的，特别耀眼。”

支持楼主

支持楼主

“这个翡翠呀，有很多种，最好的翡翠，无论颜色还是质地都是上乘货，”刘老板继续凑在我的耳边介绍着，“最好的翡翠是玻璃种，通透程度十分高。你把它放在灯光下，能够照的透透的，特别耀眼。”
我听他这样说，再看看台上那个翡翠手镯，乳白色， 看上去精致非常。这个时候开始有人出价，都是两万两万的往上加，最后加到了十五万，便没有人再加价了。
“十五万一次，十五万两次，”台上的主持人热血沸腾的开始倒计时，“十五万三次！”话音一落，主持人扬起拍卖锤，刚准备敲下去。我旁边的刘老板举牌喊了一声，“十八万！”
“好！这位先生出十八万！还有没有再加的？”主持人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停了两秒钟，没有人应声，“十八万一次，十八万两次！”
“十八万三次！成交！”主持人一锤定音，激动万分。
当然，内心激动的还有我。毫无悬念的，刘老板和廖老板最后把拍下来的那个翡翠手镯拱手送给了我。
之后，他们又送过我几次古玩，每一件都异常珍贵，而作为回报，我也顺利帮他们收获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事实上，他们给我的这些东西，我全部都转给我老板了，毕竟他们要办的这些事，最终拍板的人是我老板，不是我。
只是我跟我老板都没想到，最终出事，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我老板被调查期间，所有跟他有关联的人和事，那些检查组的全都要查一遍，我那些天简直就是惶惶不可终日啊！
我用尽了办法，之前巴结过我，接受过我的帮助的人，全都像避瘟神一样的避着我。我老板出事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树倒猢狲散，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
最后，我老板被定罪判刑，而我，在我亲大哥的暗中帮助下，找了无数的关系逃过这一劫，避免了牢狱之灾。只是从此，我再也不能踏上政治这条路，就连我的公务员身份也要隐藏。
老家不能待，我只好出来，然后以另一个身份到了机场，一待就是两年时间。
这两年，我隐姓埋名窝在机场，也真是窝囊啊！原本过年的时候，我老板还说他的案子现在已经淡下去了，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出来了。他说到时候去云南那边看看。
可没想到，这两天我突然接到消息，公安局在找我。这不，连跑路都来不及，就被警察堵在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