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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心理小说>80后的婚姻和爱情《那一路,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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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t;婚恋心理小说&gt;80后的婚姻和爱情《那一路,踽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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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这是一部婚恋心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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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1.很多年没有梦见那个错乱迷离的夏天。那个夏天失去的某段记忆,如同一张鬼怪的脸,苍白又诡异。
烈日灼灼的酷暑,没有一丝风,连空气都是滚烫的。路旁发蔫的黄色枯草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自燃。
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秋晨骑着一辆自行车。这辆“飞鸽”牌自行车是父亲早年用卖水果的80块换来的,是他人生中第一辆车,格外珍惜。它跟随父亲风风雨雨十多年了,尽管车身破旧不堪,咔咔作响,但他仍不得丢掉。
沿路都是宽敞的水泥路,骑行起来虽然不费什么力气,但有几个徒坡却让她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又从下巴滴落到胸脯里。
不过,有上坡就有下坡,这是秋晨青睐骑车的缘故。她最喜欢下坡的感觉,不用蹬动,只需掌好车头,风便来了。风吹起裙尾,轻柔从脸上拂过,那种清凉的感觉惬意极了。
当她骑行到一处陡坡的最高处,正准备感受风的到来。突然发现,有个人背朝向她,缓慢行走在陡坡中央。
她一慌神,刹不住了闸,也忘记按车铃了。眼看就要撞上那个行人,那人倏然回首,吓得她魂飞魄散。他一袭黑衣,头上罩了个白色面具,两只眼睛和嘴都是漆黑的窟窿,面具上布满了鲜红的血渍,就像宫崎骏电影中的无脸男……
秋晨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的汗流一脸,丝薄睡衣紧紧贴着脊背,令她浑身冷颤。
她依稀记得那年夏天,她经常骑着那辆自行车给父亲送饭。当时,父亲在镇上最热闹的街道开了一家小诊所,左邻右舍大病小病都要找父亲看病,时常人满为患。他因此忙得不可开交,中午无暇回家吃饭,都是由母亲和她轮流负责送饭。
梦中那恐怖的无脸男着实让她心有余悸。按弗洛伊德析梦理论,人做什么梦,为什么要做这个梦,都有方法去找寻心灵深处的诉求。
但秋晨不愿意去探寻答案。因为探索自己的内心,往往并不是件愉快的事。但她隐约知道,这或许不是一个普通的梦。
想着想着,没过多久,她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咚”,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再次将秋晨惊醒,紧接着客厅的灯亮了,昏黄的灯光穿过门隙透进卧室,她混沌的意识倏然清醒,丈夫凌辰攸到家了。
若是往常,若凌辰攸不归,她便无法安心入睡,毕竟心中有一份牵挂。哪怕夜已深沉,四野静寂,她都会等候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可能是今天陪女儿玩耍太久,太过疲倦,哄着女儿睡觉时竟然一同入眠了。
秋晨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她又扭头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女儿。女儿五岁了,她蜷缩着身体,紧闭的双眼,胖乎乎的小脸,卷曲的黑发,偶然发出梦游般稚语。她忍不住亲了女儿一口,满嘴的奶香,无法言语的幸福感溢满她的心窝。
秋晨准备起床,给凌辰攸加热饭菜。凌辰攸是一名外科医生,平时工作太过忙碌,饱一顿饥一顿,饮食根本没有规律,患上了慢性胃炎。她素日都会做些营养丰富的饭菜,等他下班回家后享受。
秋晨刚从床上坐起来,忽地一阵头痛让她猝不及防。老毛病又犯了,从小到大,偏头痛如影相随。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觉得难以承受了。
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秋晨强忍住疼痛,披了件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站在厨房门口,看见凌辰攸打开冰箱,不知翻捣什么。
柔和的光线打在凌辰攸的脸上,竟让秋晨有些心疼。白发丛生,面容憔悴,疲惫不堪。十年的光景,劳累的职业让他原先朗目英姿,棱角分明的模样判若两人。
凌辰攸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着秋晨,轻声问道:“没有吵醒凌悦吧?”
秋晨怀孕时,凌辰攸特别渴望是女儿,最后如愿所偿,欣喜如狂,给女儿取名凌悦,寓意带来了喜悦。
她摇摇头,走进厨房,说道:“你去沙发上休息会,我把饭菜和中午煲的鸡汤热好,给你端过来。“
凌辰攸迟疑片刻,说:“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秋晨笑着说:“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客气?还是我来吧,你上班这么辛苦,做妻子应该多体谅才是。“
凌辰攸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说:“那好,谢谢你。“
很快,秋晨麻利热好饭菜,端上了桌。一盘清蒸鲈鱼,一盘鱼香茄子和一碗香气袭人的鸡汤。菜品简单却又温馨。
秋晨的厨艺技术不错,自认为有烹饪天赋。凭借几本烹饪书籍,便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凌辰攸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秋晨看了他一眼,笑道:“吃饭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对了,今天加班这么晚,你明天可以调休吧?”
凌辰攸摇摇头,说:“不行,最近科室的事特别多,明早我七点还要赶去医院。”
说完,他从沙发移步到餐桌前,开始喝汤。
“哦,那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今天……我接了个电话……”秋晨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凌辰攸停止用餐,纳闷盯着她,问道:“谁打来的?”
秋晨鼓足勇气,说道:“是你父亲打来的。”
凌辰攸勃然变色,不耐烦问道:“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秋晨小心翼翼说道:“没说什么,他只说想见见凌悦。”
凌辰攸“啪”一声放下筷箸,冷笑道:“他想见就见吗?下次他再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别痴心妄想了,我不会让他见凌悦的。”
秋晨见凌辰攸动怒了,连忙劝慰道:“好好,别那么激动,别把女儿吵醒了。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吧。你们爷俩的事情,我可不掺和。”
凌辰攸沉下脸,缄口不语。继而埋头,大口大口将饭菜塞进嘴里,像是跟自己赌气一样。
秋晨头痛得愈加厉害,便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你吃完饭就把碗筷放在水池里,我明早来收拾。“
听她一说,凌辰攸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神色疲惫,便问:“你不要紧吧?“
秋晨用手揉揉太阳穴,疲乏说道:“没事,就是头有些疼,睡一觉应该就没事了。你也累了,吃完早点休息吧。“
凌辰攸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秋晨回到房间,虚掩房门,脱下外衣,重新躺回床上。女儿依然熟睡,不时发出均匀而细微的鼾声。虽然疲惫之至,她却久久不能入眠。凌辰攸吃完饭,收拾洗漱,直至去隔壁房间睡觉所发出的声响,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女儿出生后,两人一直分室就寝。凌辰攸睡书房,主要因为他觉得自己早出晚归,怕影响到女儿的睡眠。再则,他平时工作太累,一个人睡觉无拘无束,更利于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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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第二章
小区外的马路正在修葺,路面坎坷不平,一辆辆大货车飞驰而过,发出刺耳的颠簸噪声,撕扯着静谧的夜晚。
不知过了多久,秋晨的头痛减轻了很多,却口渴得厉害。她便摸黑起床,准备倒杯水喝。
当经过凌辰攸的房间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一种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言细语。她侧耳细听,原来是凌辰攸在打电话。不经意间,只言片语钻进了她的耳朵。
“好……你早点休息吧……好好吃药……明天早上我再打给你……”
凌辰攸语气异常温柔。秋晨的内心涌上一丝疑惑,他在跟谁通话呢?平日,凌辰攸也经常接到医院和病人的电话,都是严肃客套的话语,绝非像这等暧昧的语气。
很快,凌辰攸结束通话,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静寂。
秋晨很想推门而入,询问对方是谁。但一想到夜已深,大家都很困乏,不愿意起任何争执,明日再问吧。
翌日清晨,当秋晨醒来时,一看表,糟糕,已是清晨七点了。平常这时,她早已起床为丈夫准备好了丰富的早餐。
当秋晨火急火撩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却看见凌辰攸正在门口鞋柜处换鞋。他身着黄色长款风衣,提着褐色休闲公文包,穿戴光鲜,正准备出门。
秋晨歉意一笑,说道:“哎,我昨晚头痛失眠,很晚才睡着,所以就睡过头了。你早上吃什么呢?”
凌辰攸回过头,淡淡回答道:“你不用担心,我去医院食堂吃。你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便出门上班去了。
凌辰攸离开后,秋晨便听见女儿在叫妈妈。她重新回到床上,女儿已经醒了。她准备利索给凌悦穿好衣服,用完早餐,就送她去幼儿园。
可凌悦却迟迟不想起床,小手臂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秋晨有些纳闷,下意识摸了摸女儿的脸,有些发烫。她连忙取出温度计,量了下体温:37.8,尚好,只是轻度发热。只要多喝水,物理降温,密切观察即可。
凌悦身体不舒服,病恹恹一直粘着她,不让她离开。秋晨哄了很久,才安抚好女儿的情绪。她冲进厨房,熬了小锅蔬菜粥,哄着女儿吃了一小碗,流质的食物有利于病情。
手忙脚乱时,手机突然响了。秋晨看了眼手机屏幕,原来是程祎珊打来的。程祎珊是秋晨的闺蜜,二人有十多年交情了,当初一见如故,便成了多年无话不谈的姐妹。
秋晨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的程祎珊兴致勃勃约秋晨下午一起去逛街。
秋晨有些为难,说道:“凌悦有些不舒服。”
“凌悦怎么了?不要紧吧?” 程祎珊急切问道。
秋晨赶紧说:“不要紧,有点轻度发热,可能是昨天玩得太疯,出了汗,受了点风寒吧。”
程祎珊连声叮嘱道:“照顾孩子要紧,逛街有的是时间。如果发热厉害了,你必须带她去医院看看呀。”
秋晨连声说好。
挂完电话, 秋晨发现女儿发热加重了。只见她浑身无力,小脸通红,连手脚都是滚烫的。一量体温,39 度。
秋晨心急如焚,赶紧给女儿穿戴好,带她出门,打车前往附近的医院。
二十分钟后,秋晨便来到本市著名的综合性医院。二层是儿科门诊。儿科门诊大厅门庭若市,挤满了忧虑的父母和生病的孩子。
秋晨抱着凌悦,穿过门诊大厅,径直来到儿科医生冼铮如的诊疗室前。值班护士看到她,连忙问道:“凌悦生病了吗?”
秋晨着急说道:“是的,她可能是上呼吸道感染了,发高烧,都烧到 39 了。”
护士说道:“好,你先等一下,我跟洗医生说一声。”
秋晨抱着女儿,在诊疗室外的长椅上坐下等候。女儿开始嘤嘤哭泣。她心里难受极了,一颗心被揪紧了。
做了父母,才深刻体会到,世上大风大浪都能扛过来,惟有孩子的痛楚才让父母心如刀绞。自认坚强的秋晨平日根本不敢看有关儿童受伤害的新闻,因为她感同身受,触及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忍不住潸然泪下。
秋晨尽力安慰着女儿,却不奏效。这时,冼医生从诊疗室走了出来,笑眯眯把凌悦从秋晨手里接过来,抱进诊疗室。
冼医生,二十五岁左右,长着一张娃娃脸,举止言行却有着老成持重之感,或许是职业使然吧。
他笑脸澹澹说道:“凌悦是个最漂亮的小姑娘。但哭起来,就不漂亮了。叔叔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凌悦停止啜泣,点点头,一眨也不眨望着冼医生。他先向她展示口袋空空,然后宽大的袖子轻轻拂过,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具就神奇出现在口袋里。
他拿出小熊,调皮在凌悦的眼前晃了晃。她立刻有了精神,抓到小熊,把玩起来。孩子平静下来,冼医生耐心替她检查,又问了秋晨一些情况。
最后,冼医生说道:“没有大碍。只是最近季节交替,上呼道感染的孩子特别多。吃点药,体温很快就会降下来,你不用担心。”
秋晨松了口气,但仍不敢大意。她说道:“好的,那你给我开点药吧。待会儿我得去四楼,跟凌辰攸说一声。”
冼医生说:“他今天不在,你不知道吗?”
秋晨微怔,继而说道:“不可能啊,他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来上班了。”
冼医生笑了笑,说:“秋姐,我真没有骗你。早上有一个小孩,腿部受伤了,我便送他到外科缝合。谢医生在那儿出诊。我随口问了句凌主任不在么?谢医生回答说他今天不在。”
秋晨心生疑惑,脸上却不露声色,神色自然说道:“哦,他或许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吧。”
冼医生并没在意她的回答,专心在电脑上开处方。他开好处方,交给秋晨。
秋晨马不停蹄交费取药后,将女儿带回了家,并按医嘱让女儿服下了药。半小时后,凌悦的体温很快降了下来。服用解热镇痛药后,凌悦出了一身汗,秋晨又给她洗了个温水澡。
孩子总是藏不住病的,刚一好点,又恢复活蹦乱跳,秋晨这才如释重负。
人总是这样,当一个紧迫又重要的忧虑从心中消除,另一个忧虑立即代替了它。
秋晨忽地想到凌辰攸,立即拨打他的手机,但没有接听。又打了几次,仍然没有接听。她疑窦丛生,回想他昨晚的电话,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秋晨和凌辰攸的结合,如同世上每一对平凡的夫妻,虽没有轰轰烈烈的浪漫恋情,却也是婚后相敬如宾,平平淡淡。他们是通过朋友的介绍认识的,相恋一年后便走入婚姻殿堂。
有了小孩后,秋晨便辞去了工作,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他俩都属于比较传统的人。彼此都认为,感情并不是维持婚姻的基石,相反责任却重于一切。
婚后前几年,凌辰攸还只是一名门诊普通医生,工作也没有现在这么忙。每天都能按时下班回家,秋晨买菜做饭,他便跟孩子玩耍。秋晨做好饭菜,一家人上桌吃饭,齐乐融融,闲聊家庭、孩子和工作的琐事。
步入中年,凌辰攸调至外科,因业务能力强,很快升为科室副主作。他疲于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医院里。两人交流时间也少,渐渐变得无话可说了。饭桌上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吃完饭后,凌辰攸便去书房看书了,她便照顾女儿的起居,陪着女儿玩耍。两人分室而居,夫妻生活很久才一次,每次都会在沉默中进行。
秋晨隐隐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她并不想改变这个局面。日子就那样过吧,反正进入中年了,太多的激情也会被耗尽,平淡的生活也就是这样吧。世上大多数的夫妻大抵都是这样的。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她并不知道丈夫想法是怎么想的。同样,凌辰攸没有改变现状的渴望,也没有想与她沟通的想法。
不过在旁人的眼里,却是令人艳羡的家庭。凌辰攸事业有成,收入颇丰,妻子温良淑德,女儿天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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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第三章
隆冬,灰蒙蒙的天气,寒气袭人,举目萧瑟,令人压抑难受。
凌辰攸独自站在城墙边,俯望着眼前浩浩荡荡的河水。
天空寥阔,水流汩汩。
二千多年前的孔子应该目睹此情此景,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叹吧。时间无情流逝,除了留下空嗟叹,无可奈何。这世界,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过去了,一回眸一转身,一生就湮灭了。
天气越来越冷,对于病人和医生而言,都是严重的考验。很多患有严重慢性疾病的患者更是雪上加霜,他们像潮水般涌进医院,各种外科手术应接不暇,医生们精疲力竭。最要命的是仍然挽回不了那些鲜活的生命。
生死离别在医院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凌辰攸年轻时也觉得习以为常,但进入不惑之年后,他却感受到一种焦虑,一种老去与死亡的焦虑。
作为一家之主,他是妻子和孩子的主心骨,他不能把脆弱那一面展示给他们看。就如同张爱玲所说,到了中年的男人时常会感觉孤独,因为他一睁眼全是要依靠他的人,而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有时候,浊气堵在胸口,难受之极,他便想逃离,找一个地方透透气。所以,他经常独自来到沂河边,坐在长椅上,呆上半天,看看风景。
今天上午,他随访一名口腔癌手术后的患者。
那名患者是位中年男子,与他同龄。平时喜好吃烟喝酒,三个月前口腔溃疡反复发作,来医院就诊。经过切片检查,确认为高分子鳞癌,一周后进行切除手术。虽然术后进行了放化疗,但二个月后病情再次复发,癌细胞迅速转移至淋巴系统。以他十多年的行医经验,预估那病人存活时间不超过半年,这让凌辰攸有些黯然神伤。
当然,今天烦忧他的,除了对死亡的焦虑外,还有欲望。萦绕在他心头的是一个叫舒窈的女孩,年方二十。
下午五点,气温骤降,天空开始飘洒小雨了。路人行色匆匆,奔扑在风雨凄凄中,不由裹紧外衣,恨不得在下一刻直抵家门。
凌辰攸离开了河边,启动汽车,准备回家。驱车在路口停住,等红绿灯时,不经意看见一名年轻女孩跳跳纵纵穿过斑马线。她身着修身杏色羽绒服,脸庞圆润,身材饱满,浑身散发逼人的青春气息。
凌辰攸忍不住又想到那个舒窈。她那令人陶醉的甜美微笑,她那充满崇拜的眼神,还有他为她换药时,她那急促不匀的呼吸声和散发的芬芳味道。
一种强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不能将他的妻儿弃之如履。他努力想克制自己,告诉自己那只是镜花水月的空想。
但对舒窈的渴望却时刻纠缠着他的思想,只要他一空闲下来,舒窈的身影见缝插针钻了进来,迅速盘踞他的思想。
凌辰攸一路上开车有些心不在焉,还好路面车辆行人稀少,很快安全到达小区的楼下。
凌辰攸下车后,习惯抬起头,朝自家的阳台望了一眼。客厅里橘色的光线,晃动的人影,无不彰显着家的温暖。
凌辰攸微叹了口气,乘坐电梯,来到家门口。还未来得及掏出钥匙,门被打开了。
秋晨面色微愠,站在门口。
凌辰攸心生疑惑,瞥了她一眼。秋晨虽然 34 岁了,却保养得体,周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曼妙的身材,光洁白皙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皱纹,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头发用发带扎起来。
秋晨开口说道: “今早女儿发烧,我带她去了医院。”
“啊?女儿怎么样了?”
“吃了药,烧退了,没有大碍,现在还在熟睡。我去五楼找你,你的同事说你不在,我又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没有接。你一整天去哪里了呢?”
凌辰攸连忙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有几通未接来电。
他歉意解释道:“手机关成静音了。今天早上科室临时安排,我对一名手术后病人作随访去了。”
秋晨哦了一声,心中的疑虑稍稍放下。
不期然想起昨晚的电话,她犹豫片刻,语气和缓问道: “昨晚我听见你在打电话,是谁的电话?”
凌辰攸略微迟疑,不敢看秋晨的眼睛,故意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说道:“哦,是一个女病人。之前被刀刺伤了,情绪有点不稳定,打电话给我,我便好言安慰她几句。”
见凌辰攸如此坦诚,况且他从不对自己说谎,秋晨自责自己多疑,便自然不再追问。
秋晨体贴摸了摸他的外衣,温柔说道:“外面下雨,你的衣服都润湿了。你把衣服脱了,去洗个热水澡,以免感冒。我马上给你拿换穿的衣服。”
凌辰攸点点头、说道:“好,我先去看看女儿。”
他走进屋,看见女儿躺在床上。她虽然已经退烧,浑身仍无力,沉沉入睡了。他摸摸女儿的额头,手感是退热了,便俯下身子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接着,他走进浴室,脱下衣服,打开莲蓬花洒。雾气蒸腾, 如同缭绕的云雾散开。温暖的水流倾泻而下,迅速打湿他的头发和身体。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全身舒坦。
一个月前的晚上,凌辰攸正逢值夜班。晚上十二点,他风寒受凉,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去休息室睡了一会儿。没有人敲门,也没有夺命连环 CALL,他睡得很香。
直到凌晨五点,凌辰攸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原来一辆出租车火急火撩送来一名年轻女孩。只见她面色苍白,神色紧张,身体颤抖,瘦弱的右手手肘处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粘满了鲜血。
经过问诊和检查,她叫舒窈,她的手肘被尖刀所伤,虽然伤口血肉模糊,流血不止,还好未伤及神经。
凌辰攸对舒窈进行了外伤处理,消毒包扎伤口。她流血太多,虚弱无力,软绵绵倚着他的身体。一股年轻女人特有的气息扑鼻而来,他不由心旌荡漾,浮想联翩。
细问受伤的原因,舒窈忍不住掩面而泣。原来她和男友因琐事争吵,两人情绪异常激动,男友一时冲动,去厨房取出刀具,争斗中误伤及她。
舒窈梨花带雨的模样,莫名激起凌辰攸强烈的保护欲,他想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在接下来的几次换药中,女孩都只找他进行伤口处理。她迅速俘获他的心。她也经常给他打电话,软言温语,述说情感的困惑和烦恼。
在四十一岁的凌辰攸面前,年仅二十岁的舒窈,简直就像是一股和畅惠风。她是他用来抵挡老去和死亡的一剂良方。他爱上她,为她神魂颠倒。
沐浴中的凌辰攸不由闭上眼,幻想着舒窈就在他的面前。像海藻又黑又亮的长发,光洁细腻滑嫩的肌肤,还有那身体散发的特殊体香。
他突然发觉他是那么强烈地渴望舒窈,渴望拥她在怀里。
这时,秋晨推门走入浴室,打断他的白日梦。她告诉他,已将将他的睡衣放在衣服架上。
吃过晚饭后,因为外面下着雨,凌辰攸便去书房看书。秋晨伺候女儿吃饭,洗漱和睡觉。当一切安置妥当,她便来到书房。
她头发散乱,对凌辰攸妩媚一笑,说道:“我去洗澡了。”说完后,轻轻挨了一下他,似乎传达着一种暧昧的信息。
凌辰攸心神不定,拿了本书,假装在阅读,掩饰着自己的心事。
不一会儿,秋晨洗完澡,走进书房。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秋晨脱掉睡衣外套,露出一件白色的真丝睡裙。这是去年凌辰攸的姐姐凌易虹,去上海出差时给秋晨买的,她在家里几乎很少穿。
秋晨的好身材一览无遗,柔软细长的手臂,优美修长的腿,一头蓬松清香的长发,还有那微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一副慵懒迷人的神态。
面对如此美人良景,凌辰攸并不为所动,眼神躲闪,装作视而不见。
他低着头,合上书,淡淡的说道:“你还是陪悦悦睡吧。她生病未痊愈,让人不放心。”
秋晨笑了笑,说道:“我待会儿过去。”
说完,秋晨关掉书房内的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台灯。她从后面抱紧他。轻柔的长发丝倏然钻进他的颈窝,淡淡花香气息沁入他的鼻孔。她柔软的小嘴贴着他的耳边。
凌辰攸的身体还是有几丝僵硬,俨然是内心过不了这一关。他低低地说:“我今天有些累,早点睡了吧。”
秋晨哦了一声,松开了手,神情颇有点失落不安。又转念想,他或许真是工作太累了,自己应该多体谅他,心中便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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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第四章
秋痕拎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来到秋晨家门口,脸上沁出一层汗珠。她将手里的东西撂在地上,抹了把汗水,用手敲了敲门。
秋晨应声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堂妹秋痕,不禁莞尔一笑。多日不见的秋痕似乎更漂亮了。五官秀丽,盈盈如水的眼睛,满脸亮晶晶的汗珠,蓬松挽起的头发,却有一缕青丝散落于耳际,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秋晨欢喜说道:“秋痕,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呢?”
秋痕瞥了她一眼,说道:“还不是你爸妈让我带给东西呗?二婶给你带了最爱吃的花生糖、板栗、柑橘,还有家乡特产竹茹、香菇等等。这些东西沉甸甸的,从车站到这里,一路曲折,可折腾死我了。”
秋晨连忙帮忙,接过那些沉重的包,拎进客厅里。
秋痕朝屋内左右张望,问道:“凌悦呢?快叫她出来,我给她带了不少好玩呢。”
秋晨笑着回答道:“她上幼儿园了。”
秋痕失望哦了一声。她放下东西后,感觉浑身都累得散了架,不由分说瘫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闭上眼睛,自语道:“躺着真舒服!”
秋晨将那些东西仔细分门别类,整理收纳,有的放置于厨房,有的放置于柜子。
整理完后,秋晨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秋痕,笑盈盈问道:“你怎么又请假回家了?”
秋痕急不可耐接过水杯,喝得太急,差点被呛住了。
秋晨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忙说:“慢点,慢点。”
秋痕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半天才回答道:“是呀,老人家说身体有恙,让我回去一趟。”
秋晨问道:“三叔三婶身体怎么了?”
“我回去一瞧,生啥病呀?他们身体比我还壮实。他们是装病的。我还特意扔下工作,着着急急赶回家,你说这叫啥事呢?”
秋晨一听,奇怪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装病呢?”
“哎,姐,无非就是心病。”
“啥心病?”
“不就是我老大难的问题,大龄女青年的单身问题呗?”
秋晨忍不住噗嗤一笑,秋痕白了她一眼。
秋晨连忙说道:“对了,你今年快30了吧?”
“下月份就30了。”
“秋痕,你得抓紧机会,再过二个月就是情人节了。每年都是孤家寡人过情人节,糟不糟心呢?再说了你长得这么清秀,没有对象,简直是暴殄天物。”
“没有对象就一个人过呗。家里没死人难道要在清明节弄死一个么?没有就没有呀。”
“伶牙俐齿的丫头,你不着急,三叔三婶着急呀!一大家子人都为你担心呢。”
“姐,我最近看了个小视频,关于密尔《论自由》中的观点,我觉得那些观点很有道理呀!”
“什么观点?”
“《论自由》中提到公众是否有权干涉一个人的私生活的问题。密尔提出一个普遍适应的核心观点:如果一个人的行为没有伤害到其他人的利益,社会就不应当干涉,反之则有权干涉并惩罚他。同理,我单身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伤害到谁了?碍着谁了?怎么大家都来干涉我的生活呢?”
秋晨哈哈大笑,说道:“你怎么没有伤害到别人的利益?单身不利于环保啊,地球资源有限,社会有责任进行干涉。说正经的,大家是好意关心你,传统观点都认为女人有了家庭,才有依靠,人生才会完整吧。再说你爸妈见你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打拼,也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为你分忧解难。”
“姐,你不会也是这样的观点吗?”
“我是个很传统的人,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影响。”
秋痕一本正经说道:“姐,我给你讲呀。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靠得住,也没有人给你真正的安全感。或许姐夫太优秀了,事业有成,性格温和,又很有责任感。他给你一种人生错觉,认为女人拥有和睦家庭就拥有一切。”
秋痕不置可否笑了笑,继而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谈论你的问题,上次你不是说有个同事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吗?”
“嗯,约会几次后,我觉得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给他挑明了,他不是我的菜。但他锲而不舍,还坚持连续送了一周的花到我的办公室。”
“他想感动你?”
“我不搞暧昧不收花,干净利落断了他的念想,免得他浪费时间和金钱在我身上。姐,你说我是不是业界良心呢?”
秋晨嗔怪道:“你耍嘴皮子倒是挺厉害的呢。你是不是还想那个严泽良呢?不过,好端端谈了四年的感情就这样不得善终,真是遗憾了。”
严泽良与秋痕大四就开始相恋,毕业后两人在同一个城市艰苦打拼。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太难,待遇低的工作,觉得憋屈。待遇高,条件要求又多,即使符合条件,投简历也是石沉大海。秋痕最后找了家文化传播公司做设计工作。而严泽良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去了家外资企业。虽然处于底层,工作又苦又累,但前景一片光明,毕竟外资公司轻人情重能力。
三年后,严泽良如愿以偿,当上了部门主管。春风得意之时,却移情别恋,喜欢上了自己的女下属,一位刚从学校毕业的实习生。于是,他跟秋痕提出分手了。秋痕虽然伤心痛苦,但还是同意分手。四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二人分道扬镳,不复相见。
秋痕漠然一笑,说道:“有什么好遗憾的?与其说我们感情经受不住考验,倒不如说是人性经受不住考验。有句话说得好,不要凝视深渊,更不要直视人性。再说了我没那么痴情,现在我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了。在处理情感上,我遗忘和自愈能力特别强大。”
秋晨笑笑,说道:“心态好比什么都强。他结婚了吧?”
“人家都有小孩子了。我半年前偷偷溜进过他的QQ空间,看到他发表的说说和照片。”
“你不说早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还有心思看人家的说说?”
“我那天只是突发奇想而已。你猜我看到什么内容?”
“什么内容?”
“他的说说的大概内容就是妻子贪玩不顾家,工作压力巨大,情绪低落。一句话就是过得不好。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哈哈,幸灾乐祸的小人。”
“对啊。他当时给我那么痛的伤口,我为什么要假装高尚,假装原谅一切呢?我只想真实的做我自己,毫不掩饰喜怒哀乐。”
“哎,你真是爱恨分明的性情中人。行了,你休息一会。快中午了,我也该做饭了,你中午就留在这里吃午饭。”
说完,秋晨便走进厨房,系好围裙,开始洗菜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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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第五章
秋痕起身,来到阳台,观赏秋晨种的花花草草。有几个精美的瓷质花盆里,种着颜色各异,大小不同的多肉,煞是可爱。还有几株吊兰,叶子狭长,中间簇拥着金黄色温润的花蕾,含苞待放。
手机突然响了,秋痕一看是公司的电话,赶紧接听。原来公司要进行项目投标,有些关键文件找不着了,让她结束休假,马上回公司一趟。
秋痕迅速拿起挎包,朝着厨房里的秋晨喊道:“哎,姐,我有紧急的事情,马上要回公司。我就不在这吃中午饭,我要先走了。”
秋晨还没有回过神,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秋痕风风火火离开了。
中午,秋晨在家里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去附近的美肤中心作美容按摩。刚踏进美容中心的大门,一位漂亮的前台微笑着款款而至,领着她来到预约的房间内。她躺在美容院的床上,身心放松,享受着美容师温柔的按摩,真是舒服极了。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下午三点,秋晨离开美容院,前往幼儿园接女儿放学。
幼儿园是三点四十放学,她到幼儿园时,正好是三点十五分,时间还早。她只得坐在幼儿园对面马路的长椅上等待。
云层低垂,朔风阵阵,寒气逼人。路旁,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蹲坐在墙角,蜷缩一团。
秋晨动了侧隐之心,心想天寒地冻,正是流浪汉难耐之时。更何况乞讨度日的老人,恐怕是雪上加霜。身边的脚步来来去去,并没有人为他停下的,更没有人施舍帮助。
老人突然抬头,四周张望,朝她的方向无意瞥了一眼。秋晨愣住了,对方也一怔。
秋晨急忙奔过去,老人也站了起来。他消瘦而憔悴,头发花白,满脸胡渣,佝偻着腰,看起来落魄之极。
秋晨讶异问道:“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志安局促不安扯着衣角,讪讪说道:“听说凌悦在这个幼儿园上学,我想过来看看。”
“你来了多久了?”
“中午我吃了块馒头就来这里了。”
“天寒地冻,你穿着这么单薄。你要看孙女,哪天我专门带来给你看。”
凌志安迟疑片刻,垂头丧气说道:“上次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说了这事吗?我没见你回复,料想是辰攸不同意吧。”
秋晨默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得说道:“也许是他的心迈不过那道坎吧,毕竟他那么爱他的母亲。”
话刚落,凌志安老泪纵横,用手不时抹着眼泪。
秋晨见他如此伤心,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宽慰道:“爸,你不用难过,亲生父子哪有解不开的心结?也许需要时间。你以后要想看凌悦,直接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带过来。”
秋晨又递过纸巾,安慰一番,凌志安才止住眼泪。
这时,幼儿园门打开了,家长们鱼贯而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秋晨让凌志安留在原地,自己则快步进入园内接凌悦。
秋晨一走,凌志安踮着脚,伸长脖子,眼巴巴看着幼儿园入口。过了许久,秋晨牵着蹦蹦跳跳的凌悦走了出来。
两人穿过马路,朝着凌志安的方向走过来。
在离他十米左右的距离,凌悦伫足不前,十指绞在一起,不安的摆弄。任凭秋晨劝说,她都寸步不移。秋晨只得抱起她走过来,但她显得很不情愿,摆动着双脚,拼命挣扎。
到了凌志安面前,秋晨将她放了下来。凌悦呆呆望着凌志安,然后又躲在秋晨的身后,有些胆怯。也许是她从未见如此潦倒落魄的人。
“叫爷爷。”秋晨督促道。
凌悦埋头,不吭声。
“讲礼貌的宝宝才是乖宝宝,听话,叫爷爷。”秋晨的声音明显提高了。
凌志安连忙打圆场:“不叫就算了,不要难为孩子。”
他满脸堆着笑容,蹲下来,对凌悦柔声说道:“悦儿,爷爷给你带了小礼物。”
“我叫凌悦,但我不叫悦儿。” 凌悦边说边朝后退。
“好好,是爷爷的错。凌悦,来,让爷爷抱抱。”凌志安边说连伸开双臂。
凌悦嘟起嘴唇,十分不情愿。但碍于秋晨严厉的目光,只能任由凌志安拥进怀里。
凌志安递给凌悦一个小猪佩奇的毛绒玩具,她很喜欢。二人便很快熟络了,亲骨血始终有种天生亲近感。
秋晨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静静看着他们。人一老,就失去与大世界博斗的兴趣,找回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享享天伦之乐,在人生的尾声得到喘息。
旁边有一家大超市,商品琳琅满目。秋晨让女儿陪着爷爷,自己进去买了二大盒营养品和一条烟,又从挎包里掏出 500 块,塞给凌志安。
秋晨说道:“爸,这些钱和东西你拿着吧。看你身体这么羸弱,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吧。”
凌志安哆嗦着摇头又摆手:“不用,不用,你进去把这些退了吧,别乱钱。现在我烟酒都戒了,平时也没有用钱的机会,你不用给我钱。”
两人推掇几番,凌志安伸出青筋凸起的枯手,颤抖的收下了,口中不住念叨道:“谢谢了!谢谢了!”
晚上,凌辰攸在书房看书时,秋晨推门进入。她忍不住将凌志安来幼儿园看凌悦的事告诉了凌辰攸。
凌辰攸黑着脸,说道:“以后他要来幼儿园,你就不要理他,带着凌悦直接回家。”
秋晨试图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说道:“我看见他孤苦伶仃站在寒风中,还是很可怜的!”
不料,凌辰攸冷冷的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秋晨叹了口气,说道:“他的年纪那么大,孤家寡人,穷困潦倒,就算是有天大的错,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你们终究是骨肉亲情,切肉不离皮,父子间,哪来一世的仇恨?”
凌辰攸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说道:“你是无法体会我们家当时经历了怎样的痛楚和绝望。而他就是罪魁祸首。他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了。”
秋晨只得默默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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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第六章
一月十七日,是个周末。每月一次的科室聚餐活动如期在近郊的渡假村进行。聚餐活动初衷是加强科室间的了解,体现医院的人文关怀。后来成为医生们工作解压,同事间相互交流的主要活动。因反响很好,每月聚餐一次便成了惯例。
渡假村坐落在岳伦山的半山腰,风景如画,山河峡谷环绕,湖泊溪流点缀,是静心休闲的好去处。
夜幕悄然降临,厅内人语如喧,灯火通明。
凌辰攸端着杯酒,倚在三楼的阳台独自眺望。远处一片静寂,星星点点的灯光掩没在青色的山峦丘壑中。
近处则是一个开阔的露台,是一楼餐厅的户外延伸。露台上摆着几张白色的桌椅和几把太阳伞,或明或暗的霓虹灯挂在长青松柏树上。有几个年青男女坐在餐桌前,谈笑风生。
“你怎么不进去跟大家热闹呢?”身后响起突兀的声音,着实吓了凌辰攸一跳。
凌辰攸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是神经内科佟峻茂。凌辰攸的朋友很少,佟峻茂算一个吧。
佟峻茂身材魁梧,东北人,性格豪爽,年纪只有二十六,却长着一张貌似三十六岁沧桑的脸。他喜爱打球,与凌辰攸爱好相同。二人休息时,偶尔相约去球场打球。
凌辰攸笑着回答道:“空气闷得很,想出来透透气。”
佟峻茂信步走上阳台。阳台很宽敞,摆着一张原色的竹藤桌椅。两人分坐于桌子两旁。
佟峻茂挤眉弄眼,说道:“听说,你科室新来的那个护士长得不错哦!”
凌辰攸呵呵一笑,调侃道:“怎么有兴趣啊?我怎么听说你最近挺关心你们科室的小陈吧?”
佟峻茂急忙辨白道:“红口白牙,可别乱说。传到我女朋友的耳朵里,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呢。小陈的母亲长期患有神经衰弱,所以她时常咨询我。天地良心我和小陈之间可是清白的。”
凌辰攸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小哥哥,别着急得呲牙咧嘴。“
佟峻茂笑了笑,突然一脸正色,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一整天都看见你魂不守舍,在想什么呢?
凌辰攸举杯啜饮了口红酒,目光盯着佟峻茂,说道:“我好像也有点神经衰弱,情绪低落,焦虑不安,有一段日子了。”
佟峻茂说道:“过去许多诊断为神经衰弱的病例,现在更符合抑郁和焦虑的标准。其中,压大过大是抑郁焦虑最主要的原因。”
凌辰攸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的观点。
佟峻茂望着他,笑着说道:“我觉得世上人人都有可能患上抑郁焦虑症,惟独你绝不会。”
凌辰攸深深吐了口气,问道: “何出此言?”
佟峻茂回答道:“你平时开朗乐观,工作如鱼得水,为人积极向上,满满的正能量。而且家庭幸福,年轻有为,有什么可焦虑的?像我这种无车无房无积蓄的男人,才是抑郁焦虑的高发人群。”
凌辰攸没有立即回答,从兜里取出一只烟,点燃,吸了一口,慢悠悠吐出一圈缭绕的烟雾。
待烟雾散尽后,凌辰攸指着远处的苍山,说道:“就像那座山,我的人生仿佛已达到顶峰,我一眼就望见接下来的旅途,每况愈下的风景。我与世界上每个人没有不同,衰老,直至死去。”
佟峻茂收起嬉皮笑脸,一脸凝重说道:“作为神经内科的大夫,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每个人在某一时刻,或多或少会感到人生的无奈。这很正常,毕竟人是思维的动物,思考给人带来智慧和理性外,也会让人深感生命的脆弱无力,尤其是像我们天天目睹生离死别的医护人员。但是工作让我们承担各种压力的同时,生活很多细小的快乐,也让我们感到充实,活在具体当中。”
“生活的快乐?”
“当然秋晨姐那么漂亮,温柔贤惠,幸福的婚姻难道你不引以自豪快乐吗?”
凌辰攸是个生性谨慎的人,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即使最好的朋友面前,他也无法做到推心置腹的交谈。
但在今晚,他确定自己今天喝的有点多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想要借酒壮胆,但此时此刻,那些压抑在内心很久的话,他忽然有了将其一吐为快的冲动。
凌辰攸深深呼出一口气,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然后开了口:“我的婚姻好像出了点问题。”
佟峻茂惊讶道:“啊?出了什么问题?”
凌辰攸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我想应该是我的问题。秋晨是个少有的好妻子,但我内心深处却不愿意亲近她,只想远离她。”
“那么好的妻子,你真是身中福中不知福啊!难道你对她没有感情了?”
一阵风吹过来,寒意袭人,让凌辰攸不禁拢了拢领口。深山里的早晚温差真大,他差点走神了。
凌辰攸闭目沉思片刻,说道:“我也经常在问自己,我真的爱过她吗?年轻时在一起算是爱的话,应该是性欲在推动着情感吧。而现在我只想疯狂逃离那个家,逃离她。但我知道我是不会那样做的,我不是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 。”
佟峻茂缄默许久,小心翼翼问道:“我想,你肯定是另有所爱了吧?”
凌辰攸清了清喉咙,在椅子上不安的挪动,脸上有一种狼狈的浅笑。
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艰难的说道:“我承认爱上一个年轻女孩,她年轻活泼,充满朝气。和她相处,的确让我暂时忘记精神低落和焦虑不安。但我从来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尽管我对她充满性幻想。”
说完,凌辰攸将身子往椅背后靠,恰好躲在灯光所不及的黑影里。他从未向人吐露过这么多心事,还是显得有些困窘。
“你这是精神出轨。就因为她比秋姐年轻漂亮吗?”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不过我在她身上得到一种狂热的情感,具体是怎样的情感我无法描述。这种情感让我焕发神采,生机勃勃,就好像人生重新开始一般。”
佟峻茂一脸困惑,似乎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凌辰攸沉思片刻,问道:“你多大年纪?”
佟峻茂疑惑不解,仍回答道:“我26,怎么了?”
凌辰攸老成说道:“我今年41了,一个人在40多岁的想法,是20多岁的年轻人无法了解的。”
佟峻茂无奈得摊开手,说道:“我是无法理解你的想法,那你想怎么办?”
凌辰攸没有立即给出答案,神色犹豫,望着远处,说道:“我也很矛盾苦恼。我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却又不愿意受到良心的谴责。但凡我能找到一种离开秋晨,且内心不受折磨的方式,我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佟峻茂摇摇头,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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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第七章
刚下过一场小雨,南湖公园人迹稀少。小风嗖嗖,枯叶漫天飞舞。光秃秃的树杈直直指向天空,路边的草坪开始冒绿色的新芽。二只黑色大鸟惊慌失措,扑嗤嗤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
公园的绿道上,秋痕和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悠闲散步。这名男子叫倪数,三十岁,是一名高中数学老师。
倪数是秋晨第N个相亲对象。原先极不齿于相亲的秋痕,现在也踏上一条漫漫的相亲不归路。
当朋友向秋痕介绍说,倪数是一名数学老师,她喜上眉梢,内心难以抑制对数学学霸的敬仰之情,便愉快答应同倪数见面。
秋痕从小毫无数学天赋,而且对数字极不敏感。别人二遍就能记住的手机号码,她得需要五六遍。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口若悬河,她一脸懵懂,不知所云,最后竟然昏昏睡过去了。
起初数学老师还耐心给她开小灶,反复讲解,后来发现她朽木不可雕也,最终对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表示无可奈何。课堂上再也不理会她,她倒也落了个清静,不再提心吊胆,睡得更踏实。
但是她的语文倒是很优秀,是语文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她成了徘徊在学霸与学渣之间的异类存在,俗称学屌。还好她的父母对她学习成绩一直要求不高,这让她从小放飞自我,拥有一颗放浪和坚强乐观的心。
话说有一天,她父亲终于看见她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哀叹道她果然是亲生的,他和她的爷爷从小数学成绩很差。她这才恍然大悟,找到根源,原来是祖传数学不好。
大学毕业后,她的数学水平蜕化成学龄前的水平,不愿意去做超过个位数的加减法。她也不买商业保险,因为那复杂的保险运算几乎让她亡魂丧胆,生怕被别人缴纳了数学智商税。
见倪数的第一眼,秋痕有些失望。他个子不高,微胖身材,头发稀少,胡渣茂盛,跟初中时教室内张贴的儒雅数学家形象大相径庭。但一张口,数学天赋便显露无遗。
倪数侃侃而谈数学之美,如数家珍,从泰勒斯、毕达哥拉斯、阿基米德到图灵、笛卡尔到黎曼。从解析几何、微积分、概率论、射影几何到无理数、虚数、导数、积分。
秋痕几乎是带着无比仰慕的眼光望着他,那些扑朔迷离的概念定理证明,其实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看见他的嘴唇不停的翻动,随着每个字上下起伏。
她心想,一个人对自己的专业如此热爱,应该是个认真负责任的人。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做恋人,应该都不会太差。
也许是秋痕饶有兴趣的模样,进一步刺激了倪数,他把数学的历史越讲越深入,越讲越沉醉。他完全将秋痕当成了自己的学生,还不时进行了互动式的教学。
秋痕一阵头疼眩晕,似乎回到了那悲惨的学生时代。为了改变下一代祖传数学不好的基因,她虽然苦不堪言,却仍咬紧牙关,忍气吞声。倪数见她回答不上来,更有了兴致,滔滔不绝,口吐莲花,围着公园都绕了三圈。
秋痕不停得看表,他足足讲了二个半小时。这几次三番看表的动作,最终被倪数察觉到了。
“怎么了,不喜欢听?”倪数很不情愿从数学的世界抽脱出来,皱皱眉头问道。
“没有,没有,我非常喜欢听。你讲得太好了。” 秋痕不好意思,连忙客套说道。
秋痕的夸奖,如同一剂春天的药,倪数一发不可收拾,重展神采,口若悬河。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喜欢听他讲数学的女生。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啊,得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秋痕很想抽自己个大嘴巴,这就是口是心非的下场。照这阵势,倪数可以精神抖擞讲数学讲到三天三夜,而她随时可能会暴毙而亡。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主动出击,掌控局面。她对他讲的数学不感兴致,却对他的情感纠葛很感兴致的。
秋痕打断他的演讲,问道:“你跟女孩子约会,她们都喜欢听你讲数学吗?”
倪数一愣,猛然从喜悦的顶端跌落下来,一时不知所措。
秋痕以为他没有听清,便再次重复一遍。
倪数一扫刚才的神采飞扬,神情落寞,闷闷说道:“除了你之外,她们都不喜欢数学。”
秋痕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女孩子不喜欢数学是正常的,像她那样假装喜欢数学才是不正常的。
秋痕又问道:“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呢?”
“我的爱好就是数学啊。”倪数很吃惊望着他,似乎很奇怪她问这个问题。
代沟,这就是跟数学学霸的代沟。这个话题不能再深入了,否则会无限循环回到最初。
秋痕尴尬一笑,换个话题:“你谈过几次恋爱?”
倪数老脸泛红,不好意思回答道:“只谈过一个,还是高中时谈的。”
“哦,谈了多久?”
“考上大学后,她就提出分手了。”
秋痕心想,他的数学成绩那么优秀,不排除他高中女友只是单纯想抄他的数学作业,或是想让他辅导数学习题吧。
“她为什么提出分手呢?”
倪数唉声叹气道:“她说我的世界她不懂,她的世界我也不懂。”
秋痕暗笑,好有诗意的回答,依然掩盖不了残酷的结局。
“对了,你和我谈恋爱,为什么喜欢谈论我的前女友呢?”倪数突然反应过来,冷不丁问道。
秋痕吓了一跳,连声说道:“什么?我们这是在谈恋爱?”
“难道不是吗?不是谈恋爱,我们能一起呆了快三个小时?” 倪数莫名其妙看着她。
直男真让人窒息。秋痕连忙澄清道:“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说是恋人为时过早。”
倪数眼神黯淡,哦了一声,颇有些失望。
秋痕佯装没有看见他的失落,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餐馆,说道:“快中午了,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呢。”
倪数犹豫片刻,点点头。
这是一家大众餐馆,风格纯朴简单,经济实惠型,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二人走进了餐馆,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老板走了过来,略带深意瞟了他俩一眼,径直将菜单递给了秋痕,并殷勤介绍本店的特色菜。
秋痕扫了几眼菜单,正欲点菜。
倪数抢着说道:“我很少在外面吃饭,因为我怕吃到地沟油。不是危言耸听,我最近看了个新闻,有个小伙子经常在外吃饭,也不知吃了多少地沟油,二年后就一命呜呼了。死后解剖才发现他腹内的脏器全变黑了,太可怕了。算了,我们就不点炒菜了。”
老板听后,连忙辩白道:“我们从来不用地沟油,不信你去我们厨房参观下。”
倪数摆摆手,说道:“不用,我们不点炒菜,可以吃其它的。”
秋痕翻看菜单,说道:“我想点个冬藕排骨汤吧,你想吃点什么呢?”
倪数在一边又不紧不慢说道:“我觉得炖汤也不新鲜吧,说不定是几天前炖的没卖完,不如我们吃面食吧。”
老板的脸色开始有点不好看了。
秋痕微愣,然后说道:“可以。我平时也比较爱吃面食,特别是牛肉面。”
倪数大喜过望,语气夸张得说道:“真的呀!我从小就喜欢吃面。南方人喜欢吃面食的人太少了。我们太有缘分,居然有共同的生活爱好。”
眼看生意一步步严重缩水,郁闷的老板终于忍不住打断倪数,不耐烦说道:“快点,你们到底要吃什么?我还忙着呢。”
倪数思来想去,最后点了二碗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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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第八章
伙计很快就把二碗素面端上桌。
秋晨麻溜得吃完了,倪数却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一会儿要加汤,一会儿加盐,一会儿加葱花,反反复复,耽搁了不少时间。
折腾了许久,倪数将碗里最后的一滴汤喝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秋痕看在眼里,笑着说道: “你没有吃饱吧,不如再来一碗吧?”
倪数思索片刻,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行,再来一碗。“似乎又意识到什么,于是他很紧张问秋痕:”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秋痕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倪数这才如释重负,声音立即宏亮起来,对老板说道:”再给我来一碗素面,多加汤,多加葱花。“
三十分钟后,倪数才慢吞吞将第二碗面吃完了。
秋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便对倪数说:“我下午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吧。”
倪数脸色沮丧,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她刚才还是意兴阑珊,怎么突然就说要走了呢?
秋痕起身,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下次再约吧。”
这一笑,如同阴天里的阳光,倪数失落的神情,顿时喜笑颜开,那小小的眼睛熠熠发光,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倪数顿时又有了信心,用充满期冀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下次是明天吗?”
眼见倪数眉开眼笑的表情,秋痕立刻收回了笑容,心想,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开染房么?
秋痕摇摇头,回答道:“明天不行,我和朋友有约。”
“那后天呢?”
“后天也不行。”
倪数就像是受了伤,委屈巴巴盯着她,嘴里仍不死心,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他脸上透露着一丝少有的纯真可爱,秋晨直接拒绝有点于心不忍,委婉说道:“我现在说不准哪时有空,你回去等我通知吧。”
倪数垂头丧气,就像吹胀的皮球被扎了一刀,相当泄气,心想,哎,女人真难懂,要是像做一道数学题那么简单就好了。
倪数怏怏离去,秋痕准备回家。
穿过马路,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马路对面。
对面是南湖公园的北门。马路濒临一条小河,河面波光粼粼。马路边有几排复古的长椅。长椅上坐着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女子侧着身子,双手环住男子的脖子,亲密的交谈。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那一对恋人的身影似乎似曾相识。
秋痕停住脚步,转头定睛一瞧。一瞬间,如雷轰顶。她简直难以置信,直勾勾望着眼前的那对男女,怎么会是他们?
次日清晨,秋痕很早就醒了,却不想起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一个问题,对于昨天亲眼目睹的事实是假装视而不见还是勇敢揭发呢?
假如自己保持沉默,那二人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在公开场合搂抱,不是把秋晨当成傻子吗?如果自己坦白告诉秋晨,不亚于晴天霹雳,定将她霹得血淋淋,虽说纸终究包不住火,自己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秋痕思来想去,决定先找凌辰攸谈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凌辰攸愿意痛改前非,断绝与那女人的关系,回归家庭,未免不是件好事?
二人约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阳光普照,川流不息的人群,温暖让一切勃勃生机。
秋痕早到一步,步入咖啡厅内。咖啡厅内很安静,淡淡的咖啡香味,优雅的轻音乐。
她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午后的阳光,澄澈透亮,透过窗户玻璃将晶莹散满整个厅内。绚烂的色泽和流动的光影,洁净铺在地板上。
她显然没有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美景,蹙足眉头,在脑海排练着将要对凌辰攸说的话,想象的场景还是令她紧张发怵。
十分钟后,凌辰攸急匆匆走进咖啡馆。秋痕站起来,向他招招手。凌辰攸便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落座,他紧锁眉头,问道:“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非得见面谈?最近我手术多,忙得不可开交。”
秋痕没急着回答,叫服务员过来,她点一杯特浓的咖啡,凌辰攸则点了一杯水。
很快,服务员便端来一杯咖啡和一杯水递给他们。
秋痕用小勺轻轻搅拌咖啡,端起杯子,啜了口咖啡,然后才慢条斯理说道:“姐夫,你真的忙吗?我昨天好像看见你了。”
凌辰攸一惊,连忙问道:“在哪里?”
“昨天中午我在南湖公司的北门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坐在长椅上,举止异常亲密。姐夫,那是你吗?”
凌辰攸猝不及防,闻言脸色大变,内心方寸大乱,眼神中迅速掠过一丝慌乱。可转念一想,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迟早要面对的。与其处于被动,忐忑不安,不如早死早超生。
凌辰攸喝一口水,恢复往常的镇定,清了清嗓子,说道:“是的,你看到就是我。”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似乎谁也不愿意主动打破僵局。
最终,秋痕忍不住开口了:“你就这一句,难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凌辰攸平静又坦率说道:“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如此。”
秋痕原以为凌辰攸会狡辩,甚至流露一丝悔恨,可是没有。他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彰显他已经不在乎与秋晨岌岌可危的婚姻。但凡他对秋晨还有一丝在意,决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秋痕阴沉着脸,冷漠说道:“你们在一起有一段日子了吧?”
“是的,有二个月了。”
“我姐知道吗?”
凌辰攸摇摇头。
秋痕死死盯着他,不依不饶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辰攸认真说道:“我想和你姐离婚。”
秋痕倏地睁大眼睛,发怒道:“你是发疯了吗?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竟然想抛弃相识十年的发妻?她值得你这样做吗?”
凌辰攸没有被激怒,从容不迫说道:“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所有的人或许都是像你这样想我的。不瞒你说,我也曾认为自己只是处于婚姻的疲惫期,抵挡不住年轻女人的诱惑,图新鲜刺激罢了。这一段时间,我冷静思考了很久,事实并非如此。我无可自拔爱上她了,而且她也深爱着我,我们必须要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挡。”
秋痕轻蔑一笑,说道:“姐夫,你现在头脑还是很不清醒吧?那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龌蹉伎俩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我不准你这么污辱她。即使有错,都是我的错。我和秋晨的婚姻本来就举步维艰,跟她丝毫关系,” 凌辰攸怒形于色,又毫不客气反驳道:“你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我,试问,你真正了解过我和你姐的婚姻生活吗?”
秋痕立即噎住了,哑口无言。她的确不了解他们的婚姻状况。秋晨很少向她谈及于此,她一直认为他们的感情稳定,家庭和和美美。
凌辰攸平缓了语气,说道:“婚姻如鞋,穿得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我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一团死水的生活,连一丝涟漪都不起。那是一种可怕的生活,我一眼都望见生命的尽头。”
秋痕一愣,继而说道:“世间每一对夫妻不都是这样过的吗?当爱情成为亲情,必定不再有往日的激情。结婚生子,然后夫妻二人抚养孩子长大,相伴终老,这个平淡的生命过程不是显而易见吗?有什么可怕呢?”
凌辰攸沉思半晌,坚定地说道:“我表达的不完全是这些,最重要的是我想说,我和她在一起时,我感到真正的快乐,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说是来自灵魂的快乐,也不为过。那种快乐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即使和秋晨谈恋爱也从未有过,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快乐!也许这是我梦想中的爱情吧!”
凌辰攸一口气用了那么形容词来形容他与舒窈在一起的快乐。一旁的秋痕听得翻白眼,觉得他鬼迷心窍,可笑之至。
她企图狠狠打击他的妄想,戳破那五彩斑斓的泡泡,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只是一种幻象而已?那被无限放大的情感、诱惑和刺激,只因为它是婚外情,充满神秘又刺激罢了。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露出丑恶嶙峋的本来面目。而你梦想中的爱情却会毁了你的所有,包括家庭,甚至你的事业。”
凌辰攸迟疑许久,微微抬起头,斩钉截铁说道:“与其被貌合神离的婚姻禁锢,倒不如被昙花一现的爱情所毁!“
秋痕心一凉,顿感大势已去,多劝无益。男人绝情起来,多么令人心寒!她的心沉重极了,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口中喃喃自语:“秋晨和凌悦以后怎么办?”
凌辰攸信誓旦旦说:“放心,我定会将他们安顿好的。”
变心男人的话终不可信。
秋痕不想与他多言,便嗖地站了起来,愤怒说道:“你迟早会后悔的,为今天说过的话付出代价的! “说完,她便绝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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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第九章
离秋晨的家不远,坐落着一个繁华的商业广场。广场涵盖了商业中心、步行街、酒店和写字楼等,集购物、餐饮、娱乐等多功能为一体的本地标志性商圈。
这日,商业中心二楼新开业一家名叫雅高的大商场。门口旌旗招展,琳琅满目的商品促销海报随处可见,慕名而来的人们接踵而至,热闹非凡。
秋晨和程祎珊则在广场上漫步。
程祎珊身材偏瘦,五官秀丽,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她身着宽大的褐色外套,显得更加娇羞可人。令秋晨艳羡的是,程祎珊才貌双全,不仅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程祎珊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主要工作就是负责起草办公室重要文稿的起草工作。
秋晨笑着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程祎珊回答道:“没忙什么。你知道我上班清闲,下班就看看书,看电影。”
秋晨感叹道:“好好享受现在的生活吧。等你有了孩子,就再没有清闲的日子。”
程祎珊叹了口气,说道:“哪是什么清闲,只不过空虚无聊罢了。”
秋晨一愣,问道:“怎么会无聊呢?二人世界不是挺好的吗?姜泽浩平时不陪你吗?”
程祎珊紧绷着脸,闷闷说道:“他一天忙得很,哪有时间陪我呢?”
秋晨觉得好笑,便问道:“他一个体育老师,又不是商贾官员,有什么可忙得呢?”
“此言差矣,人家平时的活动丰富多彩呢。不是参加什么比赛,就是参加朋友聚会。反正是有约必到,应接不暇。”
“那你跟他一起去玩呗,免得一个人在家无聊。”
程祎珊摇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再说他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我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待在一起更让人难受,还不如一个人在家清静自在。”
秋晨揶揄笑道:“这就怪不了别人了。你生性安静,又如林黛玉般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别人觉得你清高,你觉得别人没情趣,相互嫌弃。”
程祎珊紧蹙眉头,目光忧郁,透露一丝感伤与无奈,轻叹一声,说:“可能是文学青年的通病。我觉得自己很孤独。环顾四周,却发现无人在精神上与我作伴。”
“你的问题就是想太多,人生是经不起思考。你看看四周,肤浅的人最容易快乐。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思考精神上的问题,但他们比任何人都快乐。”
“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我觉得我做不到。”
“不可能,走,跟我进商场买买买,我不信你不快乐!”
程祎珊忍俊大禁,不由噗呲一笑,说道:“购物的确是一贴让人快乐良方!”
二人亲热挽着手,走进了雅高大商场,开始选购商品。一小时后,她俩便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接下来,她们准备去附近的电影院看场电影。秋晨很久没有看电影了,凌辰攸平时挺忙,没时间陪她去看。
这时,秋晨的手机响了。她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接听了快要挂断的电话。
“你在哪里呢?” 凌辰攸生硬问道。
秋晨没有察觉出异样,意兴阑珊说道:“我和祎珊在雅高商场。今天刚开业折扣很多,我们买了好多价廉物美的东西。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件薄外套,原件是3000,打折下来2000……”
凌辰攸不耐烦打断道:“你快回家吧,我有事和你讲。”
秋晨一愣,说道:“回家?你今天不是在上班吗?”
“我今天休假半天。”
秋晨笑道:“啥事这么着急,非得回家才说?我想多陪陪祎珊。我们好久不见了,而且她心情不佳。”
“你为什么总替别人操心,怎么不操心我们之间的事情呢?”凌辰攸有些生气。
“我们之间?”秋晨莫名其妙,心想凌辰攸今天抽什么疯呢。
“马上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凌辰攸摞完话,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秋晨不得不跟程祎珊告别,风风火火赶回家。
她打开房门,便一眼看见客厅中央放着一个灰色的拉杆箱,那是平时凌辰攸出差常用的箱子。
凌辰攸背向着她,站在客厅透明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也不知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你这是要出差吗?”秋晨边换鞋边问道。
凌辰攸没有回答,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是个艰难痛苦的决定。虽然他对婚姻生活麻木不仁,但抽刀斩断这一切,仍让他心中隐隐作痛。今天的场景,他在心中默默排演过多次,希望用较为平和伤害最小的方式,让秋晨接受这个决定。
凌辰攸转过身,走到秋晨面前,直言不讳说道:“秋晨,我也不想兜圈子了。实话实说了,我准备和你离婚。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分居,我已经收拾好,我要离开这个家,搬出去住。”
秋晨惊愕望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我不想再过这样一潭死水了无生气的生活。这种生活折磨我快要发疯了。我想为自己的人生作一次主,我要选择新的生活。” 凌辰攸接着说道。
秋晨终于回过神,听清他的意思,声音颤粟,问道:“你说的选择开始新的生活,是要抛弃这个家庭吗?”
凌辰攸决然点点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秋晨失声痛哭,大颗泪珠滴了下来。
“秋晨,你冷静点。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想改变我的生活,我想拥有我的自由。”
“自由?你的意思就是这个家庭,我和女儿限制你的自由?既然这样,你当初就不应该跟我结婚,更不应该让我生下殷悦。你的自由就是以毁掉家庭为代价的吗?”
秋晨情绪异常激动,耗尽了全身体力。她无力再继续说下去,只得低下头,不停啜泣,心痛无比。
凌辰攸看见她颤抖的双肩,胸部随着抽泣起伏。他很想安慰她,想用纸擦掉她的眼泪。当伸出手的一霎那,他却犹豫了。他做决定的同时,也意味着远离了她。她的伤心,她的眼泪,再与他无关了。他失去了触摸她的权利了。
凌辰攸不得不硬起心肠,冷酷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自私。我只想在将来面对死亡回顾这一生时,无怨无悔,没有白活,这难道有错吗?”
秋晨停止了哭泣,泪眼婆娑望着他,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就问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呢?”
凌辰攸脸一红,不置可否。
秋晨冷笑道:“果真如此,她究竟是谁?”
“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婚姻的问题跟任何女人无关。”
“鬼话,你以为我傻得会相信这个冠冕堂皇所谓自由的理由。你不用惺惺作态了,不就是喜新厌旧,想找更年轻的?你离开我们,就是要搬到她那个地方去吧?”
秋晨脸色苍白,泪痕未干,头发散乱,目光闪着熊熊怒火。
凌辰攸不敢看她的脸,显得胆怯心虚。
“我告诉你凌辰攸,我决不离婚,决不!你们不用痴心妄想!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秋晨歇斯底里吼道。
面对暴跳如雷的秋晨,他并不感到惊讶和愤怒,相反却心生一种奇怪的欣快感。事情终要有个了断了!那段夜不能寐,痛苦挣扎的日子,终于有个头了。虽然有些可怕,却又十分痛快。
凌辰攸一言不发,拎着箱子,朝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又转头,平静对秋晨说道:“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只有好聚好散,对孩子的伤害才会最小。”
秋晨听后,愈发怒不可遏,顺手抓起身边柜子上的石膏雕塑,毫不犹豫朝着凌辰攸扔了过去。他下意识用箱子一挡,只听见啪的一声,雕塑顷刻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这是她刚结婚那年生日时,凌辰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雅典娜女神像。女神体态丰满,面容清秀,双目有神,代表人间女性的慈爱柔和。凌辰攸曾情意绵绵拥着她说,她是他心中永远的女神,是雅典娜女神的化身,他则她永远的守护神,一生保护她。那缠绵爱意的场景虽历历在目,而现今地上支离破碎的雕像,如同他们的婚姻。
凌辰攸的右手被飞溅的碎片划伤了,鲜血直流。而他咬咬牙,嘭的声摔门而去,决然离开了家。
当凌辰攸走在楼下的走道上,伫足仰视自家的窗户时,仍有一丝怅惘在心中。那个家曾经是他的全部,如今已经分崩离析了。蔚蓝的天空有二只黑色的小鸟盘旋嬉戏。他恍惚地望着它们,胸口尽是苦涩的滋味,就像中药药渣敷在舌尖。
但当踏出家门那一步时,他明白再没有回头路了。虽然他对女儿感到愧疚,但这不足以让他改变决定。自由就是脱离原位,投向未知。新的生活,必须建立旧日生活的灰烬上。
一想这,他笃定了决心,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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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第十章
秋晨瘫坐在地上,所有愤怒和委屈如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她开始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得大吼大叫。
她无意间望见墙壁挂的那幅画,那是一幅卡尔塞叶的名叫《Zhao Chun》的油画,油画中的妙龄少女身着对襟黄色绣花旗袍,手持一把精美的折扇,坐于老式木雕梨木座凳前,似乎用略带嘲讽的眼神望着她。
秋晨心生怒气,将沙发旁的小木凳投向墙壁挂的油画上。霎时画框外面的玻璃碎成一地,闪闪亮亮。
恼怒之余,秋晨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上,该碎的全都碎了。地上一片狼籍,杂乱不堪。
她忽然想起什么,走进书房,发现书架上医学书籍全被凌辰攸带走了。地上有一本被遗落的书籍,她捡起一看。原来是凌辰攸最钟爱的一本书《史记》,应该是他在慌乱之中忘记了带走。
秋晨从厨房的刀架上取下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在书面上,如同扎在凌辰攸的躯体,令她心生痛快。她似乎还不解恨,用刀又将书一页页划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从小到大她都以淑女的形象示人,从来没有用脏话骂过人。可是现在,她有种强烈冲动想骂人。豁出去了,她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痛痛快快发泄一番。
秋晨竭尽全力,饱含情感,用尽她所听闻最难听的脏话向凌辰攸致敬了无数遍。
发泄完后,秋晨觉得酣畅淋漓,无比痛快!做一个泼妇真好!这个社会,做一个泼辣厉害、胡搅蛮缠的女人永远比做个温柔贤惠、低眉顺眼,事事体谅别人的好女人好得多。
男人永远忌惮泼妇。在婚姻关系中,泼辣的女人令人畏惧,男人不敢轻易欺负她。但凡自己有一点泼辣劲,凌辰攸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出轨,如此无所畏惧跟她摊牌!
秋晨觉得有些累了,停歇下来,怔怔失神望着窗外。
四周寂静无声,房间里的闹钟嘀嗒清晰作响,窗外有一只灰色鸽子站在阳台上,发出咕咕叫声。空旷、虚无,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十年来的夫妻感情,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周围朋友亲戚不是没有离婚的。素日听闻别人的分分合合,倒也习以为常,但如今落在自己的头上,如雷轰顶,悲愤万分后却也是六神无主。
女儿才五岁,自己结婚后就做家庭主妇,早已荒废自己的专业,如果凌辰攸绝情弃她们母女而去,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一想到残酷的现实,秋晨陡然清醒了。她不能离婚,这个家绝对不能散了。她必须想办法挽救这个家庭。
秋晨一激灵,连忙从地板上爬起来,立刻给凌易虹打电话。她是挽救自己婚姻的唯一救命稻草。
凌易虹是凌辰攸的姐姐。自从他们母亲去世后,姐弟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平日凌辰攸对他姐的话言听计从,说一不二。凌易虹很喜欢通情达理的秋晨,二人关系也不错。
打通电话后,秋晨用略带沙哑哭腔的声音将事情的经过始末向凌易虹讲述一遍。
二十分钟后,凌易虹火烧眉毛,匆匆赶到她的家。她推门而入,屋内的一片狼藉,着实吓了一跳,就像被打劫一般。
凌易虹四十五岁,身材高大,有一米七左右。短发,方形脸,棱角分明,浓黑的眉头。她经营着一家服饰店,做事干练果断,浑身上下散发着女强人的气息。
秋晨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看见她的出现,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上来,又忍不住眼泪翻滚。
凌易虹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连声安慰她,说道:“别难过了!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呀?”
秋晨再次失声痛哭:“我们不是简单的争吵,是他有外遇了,想和我离婚,想抛弃我和女儿,去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凌易虹递给她纸巾,叹了口气,说道:“没有人能了解男人,我们女人不了解他们,就连他们也不了解自己。有时,男人就像没有长大的男孩子,难免糊涂做一些蠢事,但他们最终还是会迷途知返,回归家庭的。”
秋晨止住了啜泣,泪水涟涟望着她,无助地说道:“真的吗?他刚才说,想要自由,再也不回来了!”
凌易虹昂起头,掷地有声说道:“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平时那么宠爱凌悦,视之为掌上明珠,他真舍得吗?他说的是置气之话,给他一点空间,让他掂量掂量,哪头重,哪头轻。我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否则我给他好看。”
秋晨含泪,感激点点头,仿佛又有了主心骨。
凌易虹看着杂乱的四周,淡淡说道:“再生气吵架,也不能摔东西呀!”
秋晨低垂着头,懊悔不已。刚才是自己太不理智,意气用事,才将屋子里搞得一团糟糕。
她欲起身,收拾下屋子。凌易虹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说道:“还是我来收拾吧。”
凌易虹从杂物间找来清洁工具,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收拾进垃圾筒。然后又走进洗漱间和厨房,走出来时,一手拿着一块湿润的毛巾,一手端给杯水,递给秋晨。
秋晨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又喝了口水,觉得精神好一些。
凌易虹继续说道:“你们就冷静一段时间吧。他那边我会问个水落石出,那个女人我一定好好收拾,绝不能让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散了!你放心,我坚定站在你这边。你一直都是识大体,通情达理的女人。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凌悦。如果他回家了,你什么也不要追问,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男人爱面子,总是要有台阶下的。”
秋晨点点头,打起精神,有凌易虹的撑腰,她长长松了口气。
凌易虹见秋晨神色疲惫,心想她今天受到惊吓不小,便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会。自己又去厨房,用黑米、红枣和花生给她熬了一餐红枣花生粥。
凌易虹熬好粥,又陪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秋晨觉得精神好多了,感激涕零对凌易虹说:“姐姐,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我没事了。你的生意很忙,你就回去吧!”
凌易虹仍有些不放心,说道:“今天下午,我去幼儿园接凌悦去我家玩,你就好好休息下!再说我也好久没有见凌悦,挺想她!明早我会准时送她去幼儿园的,你不用担心。”
秋晨心想,女儿虽然五岁,心思很敏感,很容易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她也不愿意让女儿看见自己不开心。再说,自己也需要时间来调节心情。于是,她点点头,同意女儿去凌易虹暂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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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第十一章
凌易虹走后,秋晨喝了碗粥,顿感全身有力,开始收拾凌乱的屋子。先前还心碎断肠的她,如今又对生活充满希望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
秋晨一怔,继而欣喜若狂,心想凌辰攸回来了!她心花怒放,捋捋头发,整理衣裳,打开房门。
出乎意外,秋痕背着包站在门外。
一开门,秋痕关切问道:“姐,你还好吧?”
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情。
秋晨愕然道:“你怎么这么问?”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
秋痕心想,凌辰攸还没有跟她摊牌吧。和凌辰攸谈崩后,秋痕思前想后,决心要将实情一五一十告诉秋晨。两害相权,取其轻。虽然有些残忍,但她更不希望秋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受重创。
秋痕进屋后,将背包放于沙发中央。然后,她徐徐转过身,面色不安,略带怯意说道:“姐,我要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
秋晨嘴角轻笑,内心自嘲道,我今天遭受了人生最沉重的打击,还能有什么事情有过之而不及?
秋痕见秋晨不语,说话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说:“姐,姐夫……他……有外遇了。”
秋晨怔怔望着她一会,讶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秋痕蚊声回答道:“我在南湖公司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很亲热在一起。”
秋晨睁大眼睛,表情顿时冻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心生悲哀,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唯独我蒙在鼓里。
过了一会,秋晨才开口,声音尖利,气愤得有点走调,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今天凌辰攸跟我绝裂时,我也不会至于如此惊慌失态,狼狈不堪。”
秋痕低下头,嗫嚅道:“我也是前天看他俩在公园里卿卿我我,才知道的。”
秋晨狠狠瞪了她几眼,说道:“凌辰攸跟我说他要离开这个家,去跟那女人生活。”
接着,秋晨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凌易虹的话一字不落讲给秋痕听。
“他姐说得对,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那狐狸精媚惑住了。日子一长,他的新鲜感就过了,就会回家的。这么多年,我对他还是很了解的。他本性善良,责任感强,绝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秋晨语气坚定,却也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秋痕沉吟片刻,握住秋晨的手,说道:“姐,你醒醒吧。你不是他妈,也不是他姐,你必须要面对现实,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上。凌辰攸已经变心了,已经爱上别的女人了。朋友圈三大哲理,有一条不就是老实人最绝情吗?他为了那个女人,不惜跟你闹翻,抛妻弃子,不管不顾,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秋晨的心被狠狠刺痛,痛楚再次袭来。
她不禁恼羞成怒,反驳道:“连他的姐姐都来劝合,你是我妹妹反而劝我离婚,你是为我好吗?”
秋痕镇静得说道:“正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我才让你看到事情的真相,而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昨天跟凌辰攸谈过了,他对你们之间的婚姻毫无眷念之意,反倒说起那个女人却是满脸爱意,说从来感觉过如此的快乐。看他那样情形,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秋晨再一次掉进了冰窟里,陷入恐惧之中。
“秋痕,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
秋晨伏在秋痕的肩膀上痛哭起来。
“安逸就是危险。姐,你这几年过得太安逸。”
“这不是我的错。我们自由恋爱,结婚时互相许下诺言携手到老。如今是他背信弃义,不是我的错。”
秋痕轻轻拍着秋晨的背部,平静地说道:“姐夫的确做错了,但你也有责任。经营一段婚姻是一条坎坷的路,不比世上任何一项事业轻松,并不是结婚了就一劳永逸的。”
秋晨倏然挺直身子,轻呼一声,说道:“你还没有结过婚,却来教育我,真是可笑。”
“没有吃过猪肉,难道没有看过猪跑?姐,你有些观点需要与时俱进了。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几十年里身心都忠于伴侣的人微乎其微。所以现代人的忠诚并不是感情天荒地老,白头到老。”
秋晨骇异看着她,就像不认识她,问道:“那什么才是忠诚呢?”
秋痕思索片刻,说道“我认为忠诚是当不爱我了,在找别人之前,得先给我告诉一声。”
秋晨缄默不语,默默垂泪。
秋痕不想再刺激她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够她难受了,说道:“你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秋晨一脸茫然,摇摇头。
“在这一点上,凌辰攸强过你百倍。他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人还是要自私点。不可否认,一个人对他人有负责,但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负责。”
“我也想要自由,也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活。但这些都是空话,得活在现实里。我自从结婚后,就没有出去工作。离开了凌辰攸,我生计都成问题。大学专业荒废数年,又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你说我靠什么活下来?” 秋晨一脸悲苦的说道。
秋晨眼眶濡湿,用手放秋晨肩上,哽咽道:“姐,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从头学起。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榜样。学习成绩好,又有能力,一直都很优秀。只是这几年,全职主妇的生活让你发生很大的变化。不过,我坚信假以时日,你一定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秋晨泪水婆娑,点点头。
“姐,你不是孤军作战,我决定在这住下来陪你一段日子,”秋痕移步至沙发处,打开背包,继续说道:“你看我把换洗衣服都带来了。有我陪着你,没有事情是过不去的。”
秋晨木然点点头,内心涌上一丝感动。在自己身陷囹圄时,真心伸出援手的,这才是真正的亲人。
所有的感情,亲情、爱情和友情,平日嘴上说的都不算,只有在遇到事时,便立马见分晓。
秋痕一听说秋晨中午只喝点粥,便急忙去厨房,想给她做一顿像样的饭菜,补充营养。
冰箱里空空如也,没有新鲜合适的食材。于是,秋痕前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些菜。
阳光突然从云层缝里迸出来,虽然已近黄昏,云霞异常绚丽,给天际带来一抹酡红。
秋晨站在阳台上,双目无神望着天边的云蒸霞蔚。
她终于幡然醒悟,丈夫移情别恋,一去不回头了,他的人生与她的人生彻底分道扬镳了。她必须要面对这个残酷事实。他已经另寻他欢,寻找自由的生活。她得尽快从迷途困顿中振作起来,而不是期望他回头转意,浪费时间!
二十分钟后,秋痕拎着满满口袋的蔬菜肉食回来了。她进了厨房,麻利干脆,洗菜、烧汤和烹饪,很快弄出牛肉炒西兰花、剁椒鲫鱼和紫菜蛋花汤的菜肴。
秋晨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法国葡萄酒,找来两个高脚杯,分别倒上半杯葡萄酒。宝石红的酒汁沿着透明的酒杯壁缓缓流下,直至流至杯底,一种芬芳的酒香随即弥散开来。
秋痕举起酒杯,对着秋晨说:“干杯!今晚我陪你喝个尽兴,一醉方休。明天醒来,又要崭新的一天!”
“干杯,跟往事干杯!”秋晨说完,酒杯碰向酒杯。那清脆的声响,如同心破碎的声音。
秋晨举起头,一饮而尽,将眼中的泪活生生咽进心里。振作起来,不能再作无谓的伤心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
秋晨放下酒杯,用手捋了捋头发,突然问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秋痕看了她一眼,犹豫道:“你真想听吗?我怕你听后,情绪再次失控。”
秋晨摇摇头,道:“不,不会了,我完全清醒了。”
“那天我在公园里觉得那女人有点眼熟,一时没有想起。后来记起,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叫舒窈,是我大学同学舒芃的妹妹。”
秋晨叹了口气,说道:“世界真的很小。”
“是的。舒窈很年轻,在一家公司作行政文员。长相身材普通,但比起姐你年轻时差远了。”
秋晨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秋痕睁大眼睛,认真说道:“我说的是实话。舒窈真的很普通,长得乏善可陈,她站在人群中,你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她高中毕业,就在外打工了。家境也不好,出生在单亲家庭,由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姐妹长大的。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我很奇怪姐夫,不,凌辰攸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秋晨长叹一声,说道:“也许年轻可以弥补所有的缺陷。”
“之前,我还听舒芃说过,她这个妹妹,脾气不好,让人不省心。她当时交个男朋友,两人经常为小事吵架,甚至大打出手。谁知怎么就勾搭上凌辰攸了?”
秋晨坐直身子,缓缓做了个深呼吸:“个中原由,我也不想知道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吧。”
“凌辰攸终于有天会后悔的!”
秋晨苦笑道:“他后悔不后悔,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现在唯一悔恨的是,这么多年对这个家尽心竭力,却迷失了方向,失去了自我,导致最后一败涂地。现在自我解救的唯一方式也许就是勇敢放弃这段外表光鲜里面却爬满虱子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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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第十二章
凌辰攸提着行李箱,行走在银海路。马路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惟有他拎着行李,缓慢穿梭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周围的人们各自为生计奔波,并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他步行到一家叫云海酒店门口,便径直走了进去,在大堂总台处入住登记,订了一间客房。
酒店装修风格简单大方,以白色为主色调,配以黑色的菱形图案,显得自然流畅,又不失优雅之感。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凌辰攸乘坐电梯,沿着古朴花纹的走廊,来到 405 号房。
进房后,他将行李箱搁置在一旁的柜子旁,一屁股坐在咖啡色的沙发上,闭上眼睛,纷至沓来的思绪无处可挡。
女儿凌悦的身影飘进他的脑海,从今天开始,她再没有完整的家庭。只能选择跟着他或秋晨生活。想到这,他内心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不,不能这样想!相比孩子而言,他当务之急是拯救自己。人的一生能遇上知己,实属不易,若遇见真爱,更是凤毛麟角。人到中年,日上三竿,若没有遇见舒窈,他认为他的人生不过如此,平淡无奇,日子琐碎繁杂,静候衰老和死亡的降临。
没想到,上天却给他带来了惊喜,让他幸运遇见了舒窈。他那死水沉沉的人生重新活了过来。对舒窈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虽然他们已经相处二个月了,但他还没有完全拥有她,至少没有在肉体上拥有她。
不容置疑,凌辰攸的身体是没有问题。正因为确定是真爱,他不愿意象精力充沛又鲁莽的年轻人为所欲为,放肆情欲。他开始小心翼翼节制自己的欲望,珍惜这段难能可贵的感情。
今天,终于自由了!可以正大光明与舒窈水乳交融,灵魂与肉体合二为一了。再过半小时,她来到酒店与他相会。一想到梦寐以求的时刻,他有些蠢蠢欲动,急不可待了。
二个月的时间已经将他的身心煎熬得饥肠辘辘,对即将上演的情感盛宴,光是想想就已经唤起他强烈的欲望。
很快,门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凌辰攸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冲向门口,打开房门,一把将门外的舒窈拽了进来。
舒窈身穿一件湖蓝色的羽绒服和白色短裙,似笑非笑望着他。凌辰攸一把抱住了她,丰腴的身体令他着迷,他深深吮吸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
舒窈紧紧依偎在他的肩上,就像把她一生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我昨晚梦见你了。” 舒窈在他的耳边低语。
温热的气息让凌辰攸内心一颤,她的话语让他感到难以言语的征服喜悦。当一个女人开始梦见一个男子,就表明他已经进入她内心最深处,也意味男人被邀请探秘女人身体。
凌辰攸感动极了,发誓保护她,一辈子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凌辰攸他恳求道:“明天我出去租一套居室,到时你搬过来跟我住,好吗?”
舒窈娇羞低下头,点点头,说道:“我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把她一同接过来,照顾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
舒窈欣喜若狂,在他的脸上狂热亲吻。凌辰攸顺势将她压在床上,压抑很久的情愿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旦喷发,便具有势不可挡的爆发力和持久力。
良辰美人,人生极乐莫过于此。
第二天,凌辰攸休假,在城市中心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房子虽不如先前住的宽敞,但光线明亮,离舒窈上班的地方很近。凌辰攸很满意,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布置整理房子。他希望给舒窈下班后一个惊喜,一个心仪已久的爱巢。
手机铃声响了,是凌易虹打来了。
凌辰攸迟疑片刻,接听了电话。
“你在哪里呢?我在医院里,听他们说你今天休假了。”
“是的,姐,你生病了?”
“我好着呢。我看是你有病吧?“
凌辰攸微怔,说道:“我也没有生病呢。“
“好端端的家庭就被你亲手毁掉,难道不是你有病吗?” 凌易虹厉声喝道。
看来,秋晨已经告诉她了。既然如此,他横下心来,直截了当说道:“姐,你劝我也没有用。我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离婚,破釜沉舟,决不可改。我在外都租好房子了。”
凌易虹在那头又气又急,说道:“你现在鬼迷心窍,连姐的话都不听了。快说,你在哪里?我要来找你!”
凌辰攸知道凌易虹的脾气,性烈如火,事必有果,否则绝不罢休。迫不得已,他只得告诉凌易虹租房的地点。
很快,凌易虹风风火火赶来了。
凌辰攸打开门,便看到凌易虹满脸怒容。
她怒气冲冲说道:“你马上退租,给我搬回家去。”
凌辰攸摇摇头,坚定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我必须要离婚。我绝不可能再回到过那种生活。”
“你,你……你不回去,你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姐了!” 凌易虹气急攻心,说话不利索。
凌辰攸平静说道:“姐,你现在把死去的母亲搬出来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凌易虹怔呆了,一时语噎,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辰攸从小跟母亲的感情颇深厚。世事难料,母亲积劳成疾,四十五岁那年忽然脑梗,让他猝不及防。尽管他衣不解带在医院里陪伴着母亲,但一周后母亲仍溘然而逝。凌辰攸痛不欲生,自责不已。母亲的早逝是他一辈子的沉疴痼疾,直至今日,他仍无法原谅父亲。
沉默良久,凌易虹眼见他一意孤行,自知回天无力,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木成舟,那你对凌悦以及你们共同财产怎么计划呢?”
凌辰攸说:“凌悦从小都是秋晨在照顾,以后就和秋晨一起生活吧。另外,我把一切财产都留给秋晨,除了我的书和衣物,以及短期生活开支之外,什么都不带走。”
凌易虹没有吭声,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开口道:“不行,我不同意你的想法。首先,凌悦是凌家的骨血,我不会让她流落在外。以后秋晨另找一个男人,谁能保证他能像亲爹真心实意对凌悦好?我说难听点,社会上继女受继父欺凌事件时有发生。”
凌辰攸紧锁眉头,思考她所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医院事多,经常加班,照顾女儿,确实是有心无力。
凌易虹一眼看透他的心思,说道:“你自己来照顾凌悦的确是有难处,不过你放心,姐会帮你的。平时凌悦就交给我,由我来照顾她。”
凌辰攸迟疑片刻,没有说话。
凌易虹又继续说道:“既然凌悦由我们来抚养照顾,那房子就不能给秋晨,孩子要在熟悉的环境才更利于成长。还有,你们的积蓄财产分割也要倾向于你,毕竟你要抚养孩子,孩子的日常开支,天长日久,可不是个小数量。”
凌辰攸说道:“以秋晨那个性子,保齐不会答应吧。凌悦就是她的命根子。”
凌易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你姐夫是大律师吗?这点事能难倒他吗?”
凌辰攸惊讶望着她,疑惑不解。
“怎么了?”凌易虹问道。
凌辰攸连忙回答道:“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对秋晨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二人。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秋晨吗?怎么突然变了呢?”
凌易虹慢悠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阵轻笑,然后不紧不慢说道:“我之前是喜欢秋晨,但并不是仅仅因为她聪慧,做人得体,善解人意,最根本缘故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我才会喜欢他。这是个因果关系,我可不会本末倒置。如今你们即将一拍两散,我和她也没有关系。而我和你则不同,是血缘关系,不管你有没有错,你始终是我的弟弟。说句难听的话,你可以换无数个老婆,而你只有我一个姐姐。同样,我可以换无数个老公,但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凌辰攸叹了口气,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背后算计她,恐怕不太好。毕竟有错的是我。再说了,秋晨结婚后就全职在家,现在重新要去找工作还是不容易的!钱财我可以多分给她一点。”
凌易虹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呵斥道:“你傻啊?弟弟,你们都要离婚了。都到这份上,你们之间没有爱,就只有切身利害关系!既然分道扬镳了,何不为自己打算?能争到多少,完全靠个人手段!”
凌辰攸沉默不语,似乎并不赞同凌易虹的观点,但他并不想争论什么。凌易虹是商人,商人的本性就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职业使然。
凌辰攸觉得屋内有点沉闷,便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立春一过,天气一天天变暖,一阵风袭来,湿润又潮湿。楼下的草地上种着几株桃花树。灰褐虬曲的树枝上,俏皮点缀着粉红色的花蕾。
凌辰攸望着窗外,自言自语说道:“夫妻撕破脸,真要到这种不堪的地步吗?”
凌易虹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窗前,把手放在凌辰攸的肩膀上,语重心长说道:“人过于感性大多是没出息的。利益能超越人性,何况是分崩离析的情感。你看很多夫妻即使没有感情,却仍相安无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完全是利益在驱使。在利益面前,任何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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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第十三章
那个夜晚,城市迎来了入春后的第一场寒潮。乍暖还寒,小雨霏霏。
清晨,凛冽的寒风,如同一名行走江湖的侠士,腰间揣着一把利剑,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东流西窜,似乎在寻找能够与它对抗的武林高手,想一较高下。
办公室内则是人头攒动,热火朝天,铃声一片,进进出出的人都是一路小跑,一副争分夺秒的忙碌景象。
秋痕的工位旁,摆着一盆玉竹郁郁葱葱,长势喜人。而她忙得不可开交,时而目不转睛看着电脑,不停敲击键盘,时而埋着头,在本上写写划划。
秋痕的公司是一家在业界享有知名度的传媒公司,名叫达雅文化传播公司,对外承接各类商业活动的策划和执行服务。
最近达雅公司签下个大单,客户是一家知名的跨国大企业。客户要在六个月后,耗资不菲举办公司创立三十周年的欢庆盛会。达雅公司过关斩将,在招标中脱颖而出,最后排除万难,拿下这个项目。
金主爸爸很大方,给出了高额的预算,一掷千金,让公司高层喜出望外。但是金主的钱并不是好拿的,甲方开出一系列的苛刻要求,包括创意、方案、服务以及媒体资源等等。
甲方双方高层在半个月前高调举行了签约仪式。签约后,大领导都是甩手掌柜,把下面的工作全盘交付给下级。
两方中层进行磋商沟通时,很多意图甲方表达不清又含糊其词。跟甲方沟通对接的是设计部经理袁文湄。
袁文湄自以为揣测了甲方的用意,实际又没有猜对。而且她说话从不简单明了,总喜欢兜圈子,弄得手下的人摸不着头绪。导致设计部的多种方案,甲方都不满意。
秋痕和同事不得不昏天黑地的加班,都成了997工作时间了。活动方案一次次修改,甲方一次次无情否决,搞得大家身心疲惫不堪。
秋痕也是无奈之极,很想问部门经理袁文湄,甲方到底真正想要什么?她是否领会了甲方的真正意图?虽然甲方不负责告诉乙方怎么做,但总得明确告诉乙方我要什么。要进行有效的沟通,而不是老是用“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这种泛泛而谈的含糊要求。
想是这样想,秋痕还是没有胆量冒犯上级。
袁文湄,三十五岁,一个漂亮却很矫情的女人,风情万种,超级自恋,喜欢全宇宙都围绕她转,所以绝非善茬。
秋痕刚来公司时,袁文湄装腔作势,大摆领导架子,工作上没少给秋痕穿小鞋。她只得忍气吞声,默默忍受。幸好没过多久,公司调来一位总监叫方勇,恰巧是秋痕的大学校友,他比秋痕高二届,二人在大学里就相识。因是旧识,二人格外亲切,方勇很关照她。
袁文湄立刻变脸,对她态度好多了,时常嘘寒问暖。秋痕不吃这套,不卑不亢,头脑时刻保持清醒,只跟袁文湄谈工作,私底下决不相交。
秋痕一直认为同事的关系越简单越纯粹越好,如果私下有了交情,很多时候会出现公私不分的现象。对方有可能隐晦利用私下交情进行情感勒索时,自己也不好意思在工作上板起脸向对方提出要求。所以“上班好同事,下班不相识”是职场同事相处的最好状态。
对于袁文湄,最初秋痕百思不得其解,像这样一个矫情造作,能力一般的女人,居然当上设计部的经理,老板是钱多人傻吗?
后来,她才恍然大悟,越是矫情的女人,男人越喜欢。男人都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生物。表面上觉得这样的女人麻烦,不可理喻,实际上男人觉得这种女人更女性化,更性感。
《金瓶梅》中的潘金莲就是典型代表。在西门庆成群的妻妾里,除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李瓶儿之外,西门庆最爱的莫过于潘金莲了。
就拿现实来说吧,譬如男人晚上打牌应酬,迟迟不归,贤惠懂事的女人从不打电话催促,而那些矫情的女人,连环催命般打电话,男人虽然嘴里说真烦,其实心里却还是很得意的。因为,女人的在意,这让男人强烈感到被需求感,充分自信拥有男性魅力。
所以那些看上去缺点一大堆的女人,却有好命,身边不缺少男人,甚至还有很优秀的男人死心塌地爱着他。
职场上也是同理。工作上有点小问题,她就会撒撒娇。女人的撒娇是对男人战无不胜的武器。虽然秋痕听得鸡皮疙瘩满地掉,但对男同事很受用,总是屁颠屁颠跑过去,听其指挥,为其所用。工作上也有各类领导关照着她们。
职场上,千万不能得罪漂亮女人,对这类矫情女人也不可小觑。英雄一怒为红颜,只是她们一撒娇,一生气跺脚,就会掀起血雨腥风,搞得公司动荡不安,人事变革频繁。
秋痕自认为早已洞悉了职场百态,参悟了职场生存法则,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她不禁暗自调侃,自己如此机智过人,会不会知道得太多了?
秋痕一扭头,不经意瞟了袁文湄一眼。她坐在位置上,拿出镜子,涂脂抹粉,打扮一番。
秋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恨恨的想,袁文湄三令五申,上班时间不准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自己却不以身作则。
孔子说得好,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世上总有一种人,对别人苛责要求,对自己却散漫无比。说得难听点,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秋痕掐指一算,加上袁文湄,历年来遇到的贱人数量已经超过十位数。待她哪日功成身退后,准备撰写一本《贱人图鉴》,将人生中遇到的贱人一一列举,配图在册。这想法光是想想,都令她激动不已,郁闷一扫而光,心情豁然开朗。这是她发明的独有解压方式。
人生如此艰难,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怎么活得下去呢?
这时,微信提示音响了。
秋痕低头一看,是倪数发来的,“在不?”
她最讨厌别人发“在不在”的消息,有事说事呗。说清楚了事,她才好决定自己在或不在。
她置若罔闻,埋头苦干,继续修改那改动过无数次的广告方案。她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有人问我的梦想是什么,大概就想做个甲方吧!
设计部一直加班到九点,秋痕才打道回府,回到秋晨的家。打开房门,黑灯瞎火,她以为秋晨不在家。打开灯却吓了一跳,秋晨埋着头呆坐在地板上,像个雕像般一动不动。
秋痕把手中的包一扔,快步来到秋晨身边。秋晨这才抬起头,眼睛红肿,泫然泪下。
“姐,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要夺走凌悦、房子和一切。我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了。凌辰攸就是无情无义,面目可憎的小人!”
秋痕见她悲伤欲绝的样子,心痛不已,连忙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原来下午,凌辰攸、凌易虹来跟她摊牌了。他们滔滔不绝,软硬兼施,就像准备撤股的合伙人,讨价还价,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据为己有。
秋晨眼前一黑,用手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倒下。她万万没有想到,夫妻撕破脸便成了一世仇人了。
秋痕叹口气,说道:“人啊,总归是自私的,一旦涉及到切身利害关系,就会倾向于利己。他们要争凌悦的抚养权,就让他们拿走吧。我知道你的情感上接受不了。但从长远来看,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秋晨震惊望着她。
“我们理性来分析这个问题,你目前经济窘迫,还没有工作。在这方面,凌辰攸事业有成,经济上比你优裕,起码他可以让凌悦衣食无忧。难道你愿意孩子跟着你受苦吗?等你有条件,再将凌悦的抚养权争取过来,也不迟呀?”
秋晨神色木然,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舍不得我的女儿。”
秋痕冷静说道: “熊和鱼掌不可兼得。既然已经要离婚,对孩子伤害是不可避免。我们要做的是把对孩子的伤害降到最小。孩子跟着他生活,你也可以经常去探视孩子的。至于财产分配,我希望你不要让步,不行就请律师打官司。虽然我们不懂法律,但可不要被他们所吓唬。”
秋晨呆呆望着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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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第四章
那晚,秋晨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次日早晨,她早早起床,洗漱完毕,便打了辆车,准备前往程祎珊工作的地方。
出租车司机是位女司机,四十多岁,体形微胖,面容憔悴。她面无表情,望着前方,只是冷漠又机械问一句目的地,然后便紧紧抿着嘴唇,不再言语。生活的困顿和身体的疲乏已经让她对形形色色的乘客毫不在意。
秋晨坐在出租车后排,表情麻木望着窗外。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喧嚣热闹。这个世界不会被任何人的喜怒哀乐所牵动。
她内心空荡荡,就像一个无主的孤魂,如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让她习惯了梦里的环境、人和生活。如今梦醒了,除了茫然恍惚,再无其它。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来到程祎珊单位的楼下。
秋晨回过神后,便迅速下了车。她步入一楼大厅,厅门口有一张桌子,桌子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穿着制服的保安。保安例行公事,让她出示身份证进行登记,并询问她找谁。
秋晨登记完毕,报出程祎珊的名字。保安给程祎珊打了电话,确认无误后,让她在一旁的沙发上等。
厅内进门处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估计是员工上班正衣冠所用。秋晨在镜子里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苍老疲惫。以往那个优雅得体,神采奕奕的女人如今双目无神,面色浮肿,就像得了场大病。这令她触目恸心。
不远处,程祎珊身着黑色小西服,微笑着迎上来,领着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程祎珊看了看表,说道:“我马上要开个会。不过没事,你先坐会儿,开完会,我们一起出去好好聊聊。”
秋晨点点头,说道:“你先忙,不要耽误你的工作。”
临走前,程祎珊给她泡杯茶,安慰她几句。
秋晨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程祎珊的办公室。办公室虽然不大,但也整洁有序。绛红色的书柜里摆满了书籍,办公桌前绿色植物也是生机盎然。
工作可以用来逃避生活,充实人生。即使单调的工作,也比无所事事的好。一个人从事枯燥乏味的工作,难免会感到苦闷烦忧,但比起整日无所事事而言的烦恼,简直不值一提。
想到这,秋晨悲从心生。像她多年忙于家务的女人,比在外工作的女人要不幸很多。家庭劳动得到的乐趣,远不如工作带给女人的快乐和自信。
二十分钟后,程祎珊开完会,回到办公室。
程祎珊落座于秋晨旁的沙发上,拍拍她的肩膀,长叹一声:“太突然了,我简直难以置信。几日没见,你憔悴许多了。”
秋晨就像被人重击胸口,差点就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不禁黯然神伤,说道:“世事无常,那日我们还兴高采烈的购物,几天后,我便从云端坠落下来,落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
程祎珊欷歔不已,握住秋晨的手,安慰道:“咨询律师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下午二点你跟律师见面谈谈吧。他叫柳穆清,是我的朋友,他会全力帮助你的。至于打不打官司,你多听听他的建议。”
秋晨连忙道谢。
“走,楼下喝杯奶茶,换换心情。”
说完,程祎珊提着手袋,挽着秋晨,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一家奶茶自助店,两人点着二杯奶茶,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来。
秋晨便把这几天的烦心痛苦和压力一吐为快。程祎珊在一旁静静听着,痛苦一旦分享便蒸发了一半。
果然,秋晨倾诉完后,压力解轻了不少,心里舒坦了许多。
程祎珊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刚离开,程祎珊的手机屏幕亮了,伴着嘀滴的提示音。
秋晨不经意瞄一眼,一条暧昧的微信赫然入眼帘。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我很想你,想晚上约你出来,好吗?”
发消息人的名字叫柳穆清。
秋晨微怔,柳穆清不就是程祎珊刚介绍的那位律师吗?
恰巧程祎珊从卫生间走过来了,秋晨内心波澜汹涌,表面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虽然人的天性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对人格成熟的人而言,窥探别人的隐私,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心理包袱越重。
程祎珊回到座位上,习惯拿起手机看了看,估摸看见了那条消息,她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迅速在手机打字回复。
放下手机,程祎珊猛地意识到什么,试探看了秋晨几眼,似乎想在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秋晨迅速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头若无其事搅拌着奶茶。
朋友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连最要好的闺蜜亦不例外。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距离,因为这样可以一辈子。千万不要奢求亲密靠近,一旦有了贪恋,注定会失去。
下午二点,秋晨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了柳穆清的律师事务所。柳穆清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因为那个短信的缘故,秋晨忍不住多看几眼。
柳穆清估摸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五官虽算不上俊郎,却衣着得体,举止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
柳穆清热情接待了她,听完她的讲诉,了解婚变实际情况后,沉默良久,说道:“你是程祎珊的好朋友,我就直言不讳。我建议你们双方心平气和,好好谈谈。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想办法尽量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如果闹上法庭,你不见得能多分到财产。”
秋晨一怔,说道:“他婚前出轨,有错在先,我为什么就不能分割到多些财产吗?”
“你有证据吗?如双方来往书信、短信、电子邮件等?”
秋晨想了想,说道:“没有,但他亲口承认了的。”
“那你有他主动承认的书面材料、聊天记录和录音吗?”
秋晨摇摇头。
“现在你们在财产分割有很大争议,他完全可以推翻先前说过的话。你找律师诉讼离婚,案件受理费用是一笔不菲的花费。你现在经济不独立,这并不划算。而且,诉讼离婚按简易程序受理,起码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秋晨暗自吸了口气,有些泄气。这种悲痛欲绝,灰暗晦涩的日子,已经折磨得她体无完肤。她恨不得明天就跟凌辰攸决断,老死不相往来。一想到这种黑暗的日子,还得持续三个月,秋晨顿觉生无可恋,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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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第十五章
一周后,经过一番艰难的谈判协商,秋晨和凌辰攸签订了离婚分割协议。
在财产分割上秋晨退让了。她不想再耗下去了,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丈夫,已经是一败涂地。时间拖得太久,只会让自己日益难堪。她无心恋战,只想速战速决,抽身而退。
孩子、房子和车子都归凌辰攸。房子是凌辰攸婚前所购的按揭贷款,婚后秋晨没有工作,自然没有收入,房子每月按揭还款都靠凌辰攸的工资。房子就算给了秋晨,她现在没有工作,每月的按揭也负担不起。
前几年买的一辆汽车,作为代步工具,虽说是由共同财产购买的,但却是消耗品,折损贬值,并不值几个钱。
家里的积蓄平时都是由凌辰攸保管,她平时也没有怎么过问。临到离婚时,她开始追问家里的存款情况。凌辰攸支支吾吾,神色仓皇。她最后才发现在一年前,凌辰攸背着她将六十多万积蓄投进了股市,现在被套牢,帐面亏损了近四十多万。
屋漏偏逢连夜雨,秋晨真是欲哭无泪啊。
她婚后又没有小金库,加上凌辰攸微薄补偿,不足十万块钱。结婚数载,持家育儿,青春不在,最后却落了个无限凄凉的境地。岁月不堪回首,让人徒生悲凉。
第二天,二人便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秋晨一大早便到了。办证大厅冷清,门可罗雀,办事员在柜台边挂出了暂时离开的牌子。
厅内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秋晨随意瞥了一眼,立刻能分辨哪些是来结婚的,哪些是来离婚的。那些横眉冷眼,隔得老远的,一定是来离婚的。
秋晨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旁边是有一对说笑风生的青年男女。她心想,如此亲密幸福的两人,若干年后,会不会分坐两旁,面带冷漠来结束婚姻呢?突然又觉得自己内心阴暗,因为自己婚姻失败,就仿佛见不得别人美好的感情一般。
没过多久,凌辰攸匆匆赶来。恰好,办事员也走过来了。秋晨惊讶发现,旁边那对说笑的情侣竟然走到离婚柜台前。
秋晨心想,这种离得潇洒的夫妻,只能说明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深,甚至根本没有爱,或者经济没有纠葛。但凡一方对另一方有点感情,那么他们就不可能好聚好散。即便最后能够分手,也势必发生诸多麻烦,甚至会反复爆发激烈的争斗。
在婚姻分崩离析之际,双方可能会因为钱财、子女问题,充分暴露出人性的自私和丑恶的面目。感情不在了,似乎没啥可以顾忌了,紧抓住钱财,便是最后一丝稻草,自尊变得毫无价值。
轮到秋晨和凌辰攸了,他们来到柜台前,办事员是个中年妇女。她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们,想好了没有吗?看到他俩如此决然,她看起来非常难过,仿佛见证这种分离,也是一种煎熬和难受。
周围显得极为安静,只听见办事员因过度说话而发出的喘息声。两个人拿起纸和笔,准备在离婚手续上签名。
秋晨毫不犹豫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了办事员。签完那一刻,她突然发现离婚竟然是那么简单,世上没有比它更简单的事情了。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签下名,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了。
她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心痛,渴望着解脱后的生活。纠缠自己多日的噩梦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个觉了。
凌辰攸却有一丝犹豫,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当失去的那一刻,即便是千疮百孔的感情,内心涌上万般滋味,或苦或痛,怅然自知。
这场婚姻终于划上句号。
两人的战争宣告结束。到了收拾战场的时候。面对着血肉横飞、疮痍满目的战场,尸体就地掩埋,收集留下的枪支弹药,最后再向黄土洒下一把的消毒粉,把最后痛苦的记忆抹掉。
往事已作古,来日芳草疏。曲终人散,各自生欢。
世间的爱并不是只带来快乐,还会带来伤害。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要想到有一天会恨他。如果无法承受伤害,就不要轻易开启一场爱的旅程。
秋晨打包所有衣物离开那个家时,望着熟悉的场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豆大的眼泪连绵不绝,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步履沉重离开曾经的家。
阳春四月,四处草长莺飞,日光格外强烈。阳光透过淡漠的云朵倾城而下。时间举步踟蹰,仿佛走得很慢很慢。记忆在身后层层腐烂,一切都皆成过往。
秋晨将行李寄放于秋痕处,就回到老家父母身边,准备休养一段时间。
回家后,秋晨才告诉父母离婚的原委。母亲并没有责怪她,只是长嗟短叹,眼眶红了,心疼她受的苦,担忧她未来的生活,一夜白发丛生。
父亲是一名内科医生,前不久刚从县医院退休。他早年停薪留职,出来开了家诊所。后来,医院又有新政策,不准职工在外兼职。在秋晨读高中时,他又回到县医院当医生。
平日生活中的事情,她都是与母亲交流沟通。但每遇人生关键时刻,父亲就会站出来,给她指引方向。尽管她的家境并不算殷实,但父亲总会说,人生只有一次,去做你想做的,失败了老爸还养得起你。
面对这次她的离婚,父亲沉稳,镇定自若。他鼓励她,不论她做怎样的决定,他都会在背后默默支持她。还说,三十四岁还很年轻,输得起,勇敢往前走,不要在不快乐中浪费生命。希望她重振旗鼓,开始新的生活。
父爱如山,秋晨感动得热泪盈眶。
倒是秋晨的姨妈冷冷说道:“你这么轻易拱手将好端端的一个家让给那个狐狸精了?你傻不傻?我要是你,死缠烂打,死就不离婚,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几十年委曲求全,眼睁睁看着他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在无尽的痛苦中过完一生?”
“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你想开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紧紧抓到家里的财政大权。他在外想做啥就做啥,没有钱,迟早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为了挽留移情别恋的老公,卑微将自己的自尊践踏在地,我做不到。”
“晨晨,你不要意气用事。你再找一个未必能像凌辰攸那么好的条件。还是原配夫妻好,再婚夫妻更为复杂,各种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到时你苦不堪言。我身边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相信,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我下半辈子单身,就不再婚了!”秋晨赌气说道。
姨妈哈哈大笑道:“晨晨,别说傻话了。你才三十四岁,漫漫长夜,孤枕难眠,人生还长着呢。三楼那个卢阿姨就是个例子,年轻时倒是一个人自由自在,老了孤苦伶仃,膝下无儿女,说不准落了个像蓝洁瑛的凄惨下场。”
姨妈口中的卢阿姨,60多岁,从财政局退休多年了。她至今为止没有结过婚,始终一个人生活,更没有孩子。虽然年近花甲,她却看起来很年轻,面色红润,气色尤佳,穿着也很讲究。
卢阿姨经常穿着素雅的长裙或是清新花纹外套,对人对事一脸微笑恬静,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娴雅的气息。想来,她年轻时应该也是一名面色秀丽脱俗的姑娘。她喜欢跟年轻人交往,爱看韩剧,爱好书法、绘画和看书。
秋晨打小就很喜欢卢阿姨,经常去她家玩。卢阿姨脾气温和,说话温柔含蓄,经常跟秋晨讨论读书。
有一次,秋晨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她为什么不结婚。卢阿姨才告诉她,她读大学时有一个恋人,因为年轻气盛,两人产生了误会,恋人竟然冲动跳楼自杀了。这对卢阿姨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一生都放不下的愧疚。到了三十多岁,为了安父母的心,她不咸不淡交往过几个男人,最终还是无处安放自己的内心。年纪大了,渐渐接受了一个人也可以平静简单的度过。所以她一生未嫁,平日沉迷于文学世界,生活安排井井有条,经常独自旅游,享受着一个人生活。她最后发现一个人也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同龄的女人早成黄脸婆,满脸皱纹,整日忙于家庭琐事,抱怨迭迭。她们年轻时看见卢阿姨清高孤冷,自由快活,心中自然嫉妒,闲言碎语,嘲笑她是嫁不出去,年纪大了又假惺惺同情可怜她,以缓解心中的不平衡。
但秋晨明白卢阿姨是真正幸福,那是一种自给自足的幸福,那种幸福来自内心安宁与知足。
姨妈见她不语,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语重心长说道:“既然你都离了,我多说无益。现在男人只要稍微出色一点,年轻女孩虎视眈眈像猎物盯着。我最后好心劝你一句,离婚后赶紧找个人嫁了,毕竟年纪不小了。”
秋晨觉得两人思维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也懒得再解释什么,干脆保持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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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第十六章
在父母家休养几天后,秋晨忧心忡忡。因为很多事情提上了日程,甚至迫在眉捷,例如当下最要紧的是要找个容身之所。
虽然秋痕提议跟她住在一起,但秋晨知道那只是个短暂之策。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便长期打扰。因此,她得尽快找套合适的房子,方便平日接凌悦时一起居住。
周五早上,秋晨去了一家中介房产。中介房产的职员很热忱,领着她看了好几套出租房,忙碌一上午,终于挑中一套环境较好的公寓。
公寓坐落在城市繁华地带,交通便利,离女儿住处也不远,方便接送。公寓面积约有四十多平方,室内简朴大方,干净整洁。
客厅与厨房相连,客厅中央有一排淡蓝色的三人布艺沙发,一张桌面是玻璃的黑色茶几和一个老式的电视机。靠里便是卧室,室内空落落的,只有一张双人床、一排组合衣柜和一个梳妆台。
虽然公寓条件与原来的住处相差悬殊,但今非昔比,有个像样的容身之所,秋晨已经很满足了。
公寓的房租略高,时值今日,她再不能像以前大手大脚花钱,得想尽办法省钱。但一想到以后经常要接女儿,跟自己居住,不能委屈了孩子,她还是咬咬牙把这套公寓租了下来。
秋晨打扫完屋内的卫生,将衣物收拾好,一切整理拾妥当,便去凌易虹家接女儿。
到了凌易虹居住的小区门口,秋晨一眼看见凌易虹带着凌悦站在门卫处。
凌悦远远看见她,欢欣鼓舞,像一只快乐的蝴蝶飞扑到她的怀里。
“妈妈,你最近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凌悦抬起头,问道。
看见女儿可爱的小脸,秋晨内心隐痛不已。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凌悦的头,说道:“对不起,妈妈最近有事情,没有时间来照顾你。作为补偿,今天妈妈就带你去玩,好吗?”
凌悦心花怒放,连声说好。
秋晨牵着凌悦的手,对凌易虹说道:“姐,这个周末我来陪凌悦,周日晚上我将她送回来。”
凌易虹冷若冰霜,没有吭声,只是扭过头,跟凌悦说声再见,便匆匆离开了。
秋晨不禁悲从心生,跟凌辰攸离婚后,凌易虹也迅速划清了界限,冷眼相待,连陌生人都不如。最凉不过人心,最薄不过人情。
秋晨带着凌悦去了附近的游乐场。游乐场面积很大,娱乐设施设备应有尽有。秋晨买好票,让女儿自己选择喜欢的游乐项目游玩。
凌悦却分外粘人,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连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穿越魔幻城堡也不愿意去。
秋晨突然意识到孩子有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她已经敏感察觉到父母分开了,原先稳定安全的感觉迅速消失,取而代之是迷茫和无所适从,所以才特别依恋她。
想到这,秋晨的心中涌上一种贸然而生的歉疚。她决定告诉女儿真相,而不是遮遮掩掩,对孩子撒谎。
她牵着女儿的手,坐在一旁的木椅子,柔声对她说道:“悦悦,妈妈爸爸在年轻时,是很好的朋友,彼此相爱,于是我们决定生活在一起,那叫结婚。结婚后,便有了你。现在,我们发现不能生活在一起了,决定分开。如果不分开,我们会很不开心。这种分开,就叫离婚。离婚是爸爸妈妈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我们会处理好的。以后,我和爸爸会各自去寻找新的朋友。这就像你在幼儿园,前一段时间跟娟娟要好,后来又爱跟慧慧玩耍,因为你发现更喜欢慧慧一些。虽然我和你爸爸分开了,我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看到你,但我会经常来看你。我永远是你妈妈,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妈妈爸爸分开了,我们对你的爱也永远不会变。 “
秋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完美就如教科书式的回答。
凌悦似懂非懂点点头,一扫脸上的忧愁,然后快乐穿梭在各个游乐设施,秋晨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尽快找工作,要独自承担生活开支的现实问题。除去预交半年租房的费用,每月还得承担凌悦抚养费用的一半。凌悦读的是私立幼儿园,学费也不便宜,但那都是必要开销,再加上个人的衣食行,让秋晨真真切切感到捉襟见肘,入不敷出。
秋晨在大学里学的是护理专业,毕业后觉得去医院当护士伺候人,还得上夜班,着实很辛苦。于是改行去了家私营企业做行政助理,平时也就接接电话,订订酒店,安排日常杂事。结婚后,便做了全职太太,所学的一切早抛至爪哇岛了。
秋晨开始学着写简历,试着在各类招聘网站查看职位,投递很多封求职信。大部分都石沉大海,不知所终,发出面试邀请倒是有几家。个人简历里,她如实填写婚姻状态:离异。面试时面试官总会绕到这个问题上,询问她单身多久?孩子归谁?秋晨老老实实回答,离异一个月左右,孩子归父亲。
有几家公司初试时,秋晨感觉都不错,但到最终还没有录用她。最开始她觉得奇怪,后来也渐渐明了。虽然婚姻失败不代表工作能力,但是难免别人会想,连婚姻都处理不好,工作又怎么能做好。再说了,她又是刚离婚,别人一口认定她精神状态不佳,情绪不稳定,根本不适合出来做事。
那二个月,秋晨奔波于城市的小街小巷,但始终没有找到一份合意的工作。垂头丧气之时,齐炜彤找到了她。
齐炜彤是她的高中同学,如今在一家药店当店长。她身材微胖,细眉大眼,脸庞圆润,一看就是慈眉善目之人。
“听说你在找工作?” 齐炜彤问道。关于如何得知她离婚的原委,她绝口不提,不忍触动秋晨的伤心处。
“是的”
“我们公司新开家药店,下周正式开张。新药店在招营业员,不知这工作你看得上不?”
秋晨很是意外,惊讶望着齐炜彤。
离婚后,秋晨强烈感到一种来自人际的压力。尽管没有人当面明言什么,却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嘲笑、怪异和轻视。人生莫过如此,你越得意,大家越来捧你。一旦倒霉了,大家不是痛打落水狗,便是幸灾乐祸。
而她和齐炜彤只是泛泛之交,说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倒也谈不上。可就在她山穷水尽之时,齐炜彤施以援手,这让她感激不尽。
秋晨喜出望外,连忙说道:“我当然愿意,只怕你们看不上我。”
“哪里话,既然我来找你,肯定相信你的能力。”
秋晨一脸忧虑,说道:“我在大学里倒是学过药理学,只是这么多年我全还给老师了。卖药需要专业知识,我怕做不好,反而给你添麻烦。”
齐炜彤爽朗一笑,说道:“我都那么相信你,你还不相信自己吗?就算你有不懂,不是还有我吗?”
秋晨受鼓舞,浑身充满了力量。
药店下周正式开张,秋晨准备好好放松几天,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全身心投入忙碌充实的工作中。
正好程祎珊要休年假,二人合计商量,准备一同出去旅游,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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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谢谢,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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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第十七章
那日中午,二人驱车三小时来到二百公里外的雄峻山。雄峻山是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以其秀美的自然风光和佛教道场闻名遐迩。
时值淡季,游客稀少,来此散心倒是不错的选择。
刚下车,便远远看见重檐拱卫的山门,气派宏伟。墨色的匾额,“雄峻山”三个金色大字,醒目耀眼。
进入山门,便看见宏壮的大雄宝殿。和所有古刹名寺一样,红墙飞檐,烟雾缭绕,晨钟暮鼓,善男信女,无一例外。
殿内正面供奉着释迦牟尼的金身佛像,佛祖低眉合十,平和安详。两面则是十八罗汉,或静或动,表情各异。
程祎珊径直走到佛祖前,叩首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虔诚无比。秋晨则沿着殿堂周围四处看看。
穿过宝殿,便到了景区入口处。二人沿着崎岖不平的石道,徒步攀爬山道。沿途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古道清幽,参天大树,流泉飞瀑,风景独好。
一路上程祎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秋晨很想问她,却还忍住了。如果程祎珊愿意告诉她,迟早会开口的。
“我最近心烦意乱,不堪其忧。” 程祎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秋晨隐约察觉与柳穆清有关,佯装不知,问道:“为何事烦忧?”
程祎珊突然说道:“你相信灵魂伴侣吗?”
秋晨淡然一笑,说道:“灵魂伴侣就像一个触不可及的神话,寻找到机率微乎其微。但人们对此有种很深的执念,但我从不奢望。”
程祎珊点点头,说道:“我原一直以为灵魂伴侣只是子虚乌有的幻想。可我现在就真真实实遇见这样一个人。他博学多才,满腹经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相貌堂堂。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早已熟识。我们有共同爱好,心有灵犀,所思所想都能产生强烈的共鸣。”
既然程祎珊开诚布公,秋晨便不再隐瞒,问道:“这人是柳穆清吗?”
程祎珊一愣,点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秋晨笑了笑,说:“女人的直觉最敏锐的。”
程祎珊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的,可你当时因离婚之事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我不想给你添堵。其二怕你对我另眼相看,怕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秋晨沉默良久,说道:“以我当时敏感脆弱的神经,可能轻视于你,甚至会划地绝交,毕竟凌辰攸因为婚外情毁掉我们的家庭。不过,现在我会很理性看待这个问题了,一码事归一码事。柳穆清有妻儿吗?”
“他是单身,离异三年了,有一个十岁的儿子跟着前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跟老公离婚,跟柳穆清生活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心里很矛盾。”
“你老公知晓吗?”
程祎珊摇摇头,说道:“他一直都很信任我。他觉得世上所有的女人可能会红杏出墙,唯独不会是我。他性格粗犷,大大咧咧,情感上属于后知后觉的那种。而我感情细腻敏感,多愁善感。我们就像二个世界的人,志不同道不合,精神上没有交集,对话一次都很难,就如同夏虫不可语冰。”
“我记得你老公是你的初恋,对吧?”
“是的。我读高一时,他便从别处转学过来,老师安排他成了我的同桌。他外向开朗,喜欢运动,乐于助人,对我比较照顾。我能感觉他喜欢我,但他却没有表白。直到考上大学,他才向我表达了心意。当时我年少单纯,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觉得有个人特别喜欢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就稀里糊涂就答应做他的女友。大学毕业后,二人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生活。过了几年,顺里成章,毫无波澜就结婚了。婚后我渐渐发现我们根本就是两路人,没有共同语言,更别说精神上的交流。我的喜爱他嗤之以鼻,觉得造作矫情。我也看不上他整天跟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四处应酬。”
秋晨感慨道:“现在年轻人晚婚是理智的。人的生理十八岁生理就成熟了,但心智成熟却要到三十岁左右。只有心智健全成熟了,才会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清楚自己渴望的携手一生的伴侣是什么样的?很多事情会三思而行,避免草率行事的悲剧发生。”
“是的,所以我现在才幡然醒悟,柳穆清才是我一生想白头到老的理想伴侣。我现在特别依恋他,世上只有他才懂我。”
“那柳穆清心中又是什么想法呢?”
“他说非常喜欢我,享受跟我在一起的感觉,但对未来他却只字不提。”
“既然还没有想好,及时享受当下也未尝不可。谁不渴望自由,谈论未来意味着责任与风险,谁愿意用未来桎梏自己的自由?”
“一段亲密关系里,女人不是被呵护与疼爱,男人必须付出责任和承诺吗?”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两个物种的区别。女人喜欢推动情感的发展,喜欢男人用具体的行动来证明爱。男人没你们想得那么长远,他醉心享受当下,享受你的关心,更愿意用亲密关系中来证明自己强大。”
“那不是渣男吗?难道男人不该对未来做出承诺吗?”
秋晨淡然一笑,说道:“世事难料,谁能看得清以后呢?就像我和凌辰攸在一起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一拍两散,各行其道的结局?”
程祎珊叹了口气,说道:“你太悲观了!世间总是一个人在未来等候你,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你那是心灵鸡汤。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了。世上痴男怨女磬竹难书,女人愿意为爱付出一切,男人可不是这样的。你是成年人,我不想劝你什么。但当你做下决定时,就要预估承担相应的代价和痛楚。“
程祎珊若有所思,点点头。
秋晨见程祎珊如此投入这段感情,也不便再多劝什么。程祎珊是个聪慧的女人,或许心中早有定论。她认真倾听,当好听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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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第十八章
说话间,二人走走停停,经过三个小时的爬涉,到达山顶。秋晨虽然疲惫至极,到达顶峰的喜悦仍让她精神抖擞。
移步到瞭望台,举目望去,风光旖旎,一览无余。连绵群山,皆笼罩在一片烟云雾霭中,恍若在仙境中穿行。山下阡陌纵横,满目苍郁。山顶一隅,偶见溪水清流,蜿蜒不息。
人站的高度不同,风景也不一样。一个广阔的视野总会冲淡焦虑和迷茫。秋晨顿觉豁然开朗,世界那么大,个人的感情得失,如同沧海一粟,微乎其微。
天色将晚,山顶上有一家幽静古朴的酒店。二人计划在此入宿一晚,明早下山。用过晚餐,听到外面人语喧嚣,探头一看,原来酒店晚上在搞篝火活动。
这时,秋晨接到三叔的电话,也就是秋痕父亲的电话。因为秋痕要买房,她爸准备转了三十万到她银行卡上。恰好,秋痕出差在外没带卡,便让她爸先转钱到秋晨卡上。
现在越来越多的单身女性成了城市购房主力,秋痕也不例外。在婚姻生活中,房子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双方为了房子产生诸多纠份,例如谁出首付,谁出月供,谁来装修,出钱多少直接决定了双方在婚后生活的话语权,甚至还想好了离婚后财产如何分割。
正因为秋痕看到了这一点,她深深觉得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才是有底气的生活。不仅意味着经济上的独立,而且心底拥有了更多的安全感。不论结婚与否,女人都要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独立是幸福的底色。
秋晨爽快答应下来,在电话里报给三叔自己的银行卡号。老人家听力减退,又反复确认,这一来二下,耽搁半个多小时。
草地上已经支起不锈钢烧烤架,赤红的炭火,烤肉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
旅客们围坐草坪四周,草坪中央是一堆燃烧的篝火,木柴发噼里啪啦的声音。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姑娘小伙手牵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忘乎所以。给冰凉的夜,带来一丝温暖。
秋晨和程祎珊漫步走出酒店,来到户外。程祎珊兴奋加入了跳舞的队伍,秋晨则默默坐在旁边的草地上,观看表演。
不远处,有一名身穿灰衣的年轻男子侧坐于草坪上。他的面孔在篝火映照下时隐时现,棱角分明的脸庞,板寸头,皮肤黝黑,目光犀利。他的眼神时时飘过来,总是不经意落在秋晨身上。
程祎珊欢快在人群中穿梭,身材苗条,舞姿优美,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她的身边出现了二名不怀好意的中年男子,他们吹着口哨,轻佻在她的身旁晃动。秋晨内心不安,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个胖男人举止轻浮,将一只手搭在程祎珊肩膀,涎着脸凑上来,想跟她共舞。程祎珊侧头躲过那张脸,却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充斥于鼻间,令她反胃干呕。她礼貌拒绝了,但那人不死心,依然纠缠着她,拉拉扯扯。
程祎珊怒从心生,说道:“放开我,不要动手动脚。你这分明不是在耍流氓吗?”
周围的人迅速靠拢过来,围了上来,幸灾乐祸看热闹。还有人竟然掏出手机,准备录视频。
秋晨见形势不妙,赶紧冲进人群,站在程祎珊旁边。
“你们想要干什么?” 秋晨大声呵斥道。
那个胖男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戾气十足,阴阳怪气的说:“哟,又来一个。老子今天就要耍流氓,怎么了?”说完,他伸出手,趁其不意,在程祎珊臀部狠狠摸了二把。
程祎珊羞愤难当,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她向来温柔矜持,哪见过这种阵仗,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颤,气得说不出话。
秋晨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毫不客气将一个巴掌重重甩在那男人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胖男人被打后,整个人懵住了,捂着脸难以置信望着秋晨。虽然秋晨下手不是很重,但足以让他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围观的人们都瞪大了眼,就连拿着手机的观客都傻住了。
众目睽睽下竟然挨了女人的耳光,胖男人面容扭曲,气急败坏道:“你……你竟敢打老子?你不想活了?老子要给你好看!”
他的同伴在一旁添油加醋,火上加油,说道:“王哥,她们让你颜面扫地,可不能饶了她们!”
秋晨面无惧色,凌厉说道:“你好大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下猥亵女人。你们竟然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胡闹,我就报警了!”
胖男人仰天长笑,狂妄说道:“哈哈,报警?臭娘们,你以为我们会害怕吗?你知不知道,警务室在山脚,等他们上山,天都亮了。老子有的是时间收拾你。再说,老子进警局就如同家常便饭,倒是你们臭三八可要小心点。”
秋晨心一惊,遇上了地痞流氓了,表面强装镇定,内心早慌神,不知如何是好。
胖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刀子,在秋晨面前比划着。刀身狭长,刀尖锐利,不时闪过一道白光,让人不寒而栗。
胖男子厚颜无耻说道:“要不你们陪我一晚,这事就算了结了?不然,老子要在你的小脸上划一刀,破你的相。你们好好想想,做个选择吧!”
空气凝固了,秋晨的脸苍白如纸。
就在节骨眼上,从人群中慢悠悠走出一个男人。他正是那名偷视秋晨的那名灰衣男子。
只见他走到胖男子面前,不紧不慢说道:“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你丢不丢人啊?居然在女人面前动刀动武,真煞风景。”
人们将所有的目光落在灰衣男子的身上,迷惑不解,他要做什么?
胖男子一愣,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说道:“你他妈是谁?不要多管闲事,给老子滚远点。”
黑衣男子神色自若,漫不经心说道:“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本来心情很好,看着篝火旁的帅男靓女,享受美食,令人心生愉悦。谁知你们整了这出,彻底打扰我的雅兴。我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差,是哄不好的那种。”
胖男人冷笑道:“要怪只能怪你的运气不好。你滚开点,老子的刀子可不长眼。误伤到你,你只有自倒血霉了。”
灰衣男子面带微笑,一步步逼近胖男子。胖男子拿着刀胡乱比划,企图想吓唬他。
灰衣男子毫无惧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啪的一声闷响,那把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笔直插入地上。
一切动作行云如水,胖男人发出凄厉的嚎叫,他的手腕脱臼了。旁边的同伙更是呆如木鸡,真没想到,灰衣男子竟有这等功夫。
人群中爆发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危险解除。
同伙搀扶着胖男人,灰溜溜落荒而逃。人群也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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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第十九章
秋晨和程祎珊上前道谢,才发现灰衣男子的手臂在流血。原来他的手被刀划破了,衣袖上也沾着殷红的血渍。
秋晨赶紧去了酒店前台,讨要医用包扎材料。前台工作人员将一箱急救包递给了她。她二话不说从急救箱里找出消毒碘伏,纱布,绷带和橡皮膏,飞奔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坐在地上,脱下上衣,一条狭长的伤口赫然入目。血液已经凝固了,形成一簇簇粘稠的血红。
黝黑的皮肤,强壮有力的臂膀,秋晨的心呯呯直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男子敏锐察觉到她的失神,淡淡的笑意在嘴角荡漾开来,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红晕立即爬上了秋晨的脸颊,她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深呼吸了几口,开始认真对他的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处理。先用碘复将他的伤口消毒一番,还好伤口不太深,最后用纱布和医用橡皮膏将伤口包扎起来。
他们的距离,不到二公分。世界一片安静,男子沉重的呼吸声,散发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还有他眼中莫名跳动的火苗。这都令她心猿意马,包扎动作竟然有些颤抖。
恰好程祎珊走过来,缓解秋晨的窘态。程祎珊看了看男子的伤口,愧疚说道:“感谢你今晚的出手相助,不然我们麻烦可大了。明天下山我们陪你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男子挥挥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用,我皮糙肉厚,没那么娇贵。”
秋晨局促不安,说道:“你还是去打一针破伤风吧,以防万一,这样我们也安心。”
“小事一桩,不必挂齿。但我要提醒你们:没有男人作陪,女人晚上还是少出来晃悠,现在治安不好坏人又多,旅游景点也不例外。”
男子的训导,秋晨只得点头如捣蒜。
说完,他便起身,她俩跟在后面。他走了几步,转过身,向她俩挥手,说道:“我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
秋晨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很想冲上去,追问下他的名字。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也许他并不喜欢被打扰,她俩只得兀自离开。
当秋晨和程祎珊回到房间后,久久回不过神来。英雄救美这么老套的桥段,她们居然遇上了。
程祎珊突然说道:“我发现那个男人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凌厉,就像看猎物,恨不得一口把你吞在肚子里的那种眼神。”
秋晨笑道:“以他的身手,定是经常行走江湖,丰富阅历的人。这种人戒备心强,难免跟常人眼神有异。”
“你装傻吗?我的意思就是他可能看上你了。”
“你的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呢?人家单纯打抱不平,行侠仗义而已。他英雄救美,难道接下情节就要我以身相许?再说,我连他的名字不知道,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着了。”
程祎珊挤眉弄眼,嘻嘻一笑,说道:“这难说呢,有缘自会相见!”
翌日清晨,二人离开了酒店。临走时,经过酒店大堂,秋晨不期然朝四周环顾了几眼,那名男子并没有出现。
从雄峻山回来后,秋晨心无旁骛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和学习。
新开的药店是济堂药品连锁有限公司的渝明路分店,位于静安小区的东门。静安小区去年年底才交房,业主入住率不高,所以药店生意很清闲,这给秋晨足够的时间来学习药品知识和营销技能。
药店面积大约有一百多平方,店内经营品种却有近五百多种,同时还经营近百种中药饮片。光是药品的通用名和商品名就让秋晨头大,更别说那些复方制剂的化学成份,适应症、用法用量、禁忌证。但这些都是药店营业员必学的基本技能。
秋晨每日早起晚归,白天在药店从早到晚学习记忆,晚上回家,挑灯夜读,将以前的药理学翻出来仔细研读,还作了详细的笔记。感觉就像回到高考时,发愤用功,废寝忘食。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她已经能熟练得掌握药品基础知识。
接下来一个月里,她刻苦钻研药品之间的配伍知识,夜以继日,不耻下问。在最短的时间内,她在驻店药师指导下能进行日常的药品配伍,并能按医生处方进行准确无误的调配。
忙碌的工作学习,让秋晨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神采飞扬,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她不禁感慨,任何伪装虚饰,依赖他人都是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都毫无意义,唯一可以使自己镇定的唯有真才实学。
二个月后,秋晨通过试用期考核,和正常店员进行倒班轮流工作。由于社区药店竞争激烈,500米内超过三家以上的药店,包括单体药店和连锁药店。药店间进行惨烈的销售价格大战,名牌药品价格跌至成本价,价格透明,毫无利润可言。各类促销活动一波接一波,除了会员日打折外,平时还送鸡蛋、抽纸等小礼品。但最终存活下来都是品牌运营,实力雄厚的药品连锁公司的药店。
药店的利润则来自高毛利的首推产品。生活是需要成本的,对于店员而言,尽可能推销高毛利的药品,才会有销售提成。
秋晨心底善良,总不忍心首推给那些高价格高毛利的产品,而是根据病人的经济和处方,尽量推荐病情对症价格低廉的药物。再加上对顾客和蔼耐心的态度,很快赢得顾客的赞许。
五月初,公司运营部发布上月的销售报表,旗下的三十多家药店销售额出现不同程度的下滑。
运营部成立专门小组,对下滑的原因进行实地调查,包括各门店的销售计划达成情况、销售横向对比、存销比情况、各类别产品销售总额占比、客流量、平均客单价、毛利率等。通过数据的分析,找到原因和制定对策,又专门公开征集营销建议,鼓励各门店人员集思广益,各抒己见,提出建议。
秋晨突然想起那日下午,她在公司旗舰店学习时,一个面色憔悴、神色慌乱的中年妇女,找到她,询问,可不可以明天一早帮她在对面的省医院挂个号?
秋晨一细问,才知她要挂省医院专家的号。专家号紧俏,必须当天早上七点前就要去现场排队,要不只能拿到二周后的号。她父亲的病情紧急,必须明天挂号看专家,而她明天恰好因为公事出差,推脱不了。她无计可施,只得询问附近的药店是否能付费帮忙挂号。
得知实情后,秋晨摇摇头,抱歉说,药店未开展这项服务。中年妇女只得失望离开了。
在这次征集营销建议的活动中,秋晨积极参与,并提出便民挂号的建议。
在建议中,她指出,药店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到处弥漫着各类硝烟大战:价格战、品牌战,会员抢夺战……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服务之战。现阶段我国医疗资源不均衡,“大医院一号难求,小医院门可罗雀“,因此民众预约大医院专家号是很困难的。公司很多药店恰好都在大医院附近。她建议这些药店,开展一项便民收费挂号服务。这样既可以方便顾客,又为患者后期购药和用药咨询提供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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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第二十章
五月初夏的某个下午,晴空万里,朵朵白云优雅得飘过。飞机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缓缓从头上飞过。路面上汽车疾驰而过,两旁的树叶随风摇曳翻滚,簌簌作响。
秋痕心事重重望着窗外,完全对大好风光熟视无睹。她的忧愁是来自一位男士,当然不是倪数。倪数在数次约会请求碰壁后,及时止损,便不再联系秋痕,彻底死心了。
那位男士叫文窦,是公司新来的设计总监。名字谐音英文Widow(寡妇),由于他经常穿着黑色的衣服,人送绰号:黑寡妇。
达雅公司上次策划组织的甲方那场三十周年盛会活动,由于准备不充分,现场又出现失误,使得甲方非常不满意。达雅公司这才意识到公司内部管理出现了问题,进行了人事调整,将袁文湄调到分公司任职,高薪聘任了这位设计总监,也不知是从哪个知名公司挖的墙角。
黑寡妇四十多岁,长得不昨的。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整个身体就像发泡的面团。说起话来,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
听说黑寡妇是单身,究竟是未婚的单身还是离异后的单身,就不得而知。秋晨没兴趣打听,因为他长得太寒碜了。最要命的是黑寡妇还嗜烟成命。秋痕每次经过黑寡妇的办公室,便闻到一股强烈的烟味,呛得难受直咳嗽。
有一次,公司聚会,黑寡妇喝多了,一直吹嘘自己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旁边的下属曲意奉承,称赞他貌若潘安,就差被列入中华第一美男了。
秋痕死命盯着黑寡妇看了几眼,硬是没有看出他年轻时所谓英俊的端倪,心想这些人怎能当众说瞎话吗?不是侮辱我们的智商吗?是梁静茹给他们的勇气吗?不,是权力,是权力给他们的勇气。
当时,她情不自禁迸了一句:“这个真没看出来。”空气顿时凝固了,气氛尴尬之至。同事在桌下狠狠踢了她一脚,她觉得委屈极了,这世道还让人说不说实话?
还好,黑寡妇心宽体胖,一笑了之,并不计较,
世事难料,秋痕做梦都没有想到,一个月后,她竟然爱上先前嗤之以鼻的黑寡妇。
三月底,公司应邀出席一场国内文化创意高峰论坛。这论坛是行业最顶尖的论坛,主题是讨论当下文化产业的新动态。
公司派黑寡妇出席,并让他代表公司做演讲。秋痕和二名业务骨干也一同参加那个论坛。
在高手云集的论坛上,黑寡妇发表了《文化产业的潜力和发展方向》的主题演讲,从文化与技术、文化与游戏、文化与投资方面阐述了文化产业的发展空间和社会价值。严密的逻辑推理和数据分析,高瞻远瞩的行业发展,幽默风趣的引今据典,使得他在众多的嘉宾中表现斐然,脱颖而出。
秋痕目不转睛看着演讲台上的黑寡妇。整个演讲过程中,他表情严肃,目光如矩,透露着睿智和沉稳。秋痕的心被黑寡妇的才华俘获了,情愫在萌芽,她动心了。
论坛结束后,秋痕对黑寡妇上了心,暗地里打听他的情感经历。平日黑寡妇里对自己的私生活三缄其口。在宴请了黑寡妇助理魏文枫吃了五顿饭后,她才寻得一些口风。听说自从与上个女朋友分手后,他已经渡过三年的情感空窗期。在三年中,黑寡妇的情感生活一片空白。尽管身边蜂飞碟舞,他尽量刻意与异性保存距离,连身边助理都是男性。
秋痕听后,黑寡妇形象在她心目中瞬间变得高大,连脸上的胖褶子都变得可爱起来。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领导,哪个不是左拥右抱的?不管是遭受了情伤也好,还是没有遇见走进他内心的人也罢,在风流成性的江湖,他始终保持清心寡欲,不被美色和欲望所左右,文化圈一股清流,难能可贵。
秋痕心中暗喜,开始有意无意接近黑寡妇。白天,秋痕总是有事无事往黑寡妇的办公室跑,明面是咨询学习,暗地里却是动了小心机。不仅把黑寡妇的生活爱好摸得一清二楚,还预谋慢慢渗入他的生活。细雨润无声,让黑寡妇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秋痕坚信,假以时日,黑寡妇便习惯了有她的日子,如同空气离不了,没有她就会窒息(区别于空气般的存在)。
一个长得清秀的姑娘天天用崇拜又炽热的眼神看着你,哪个男人能不察觉到对方的心思?黑寡妇又不傻,对她的心意已明,却也不拒绝,不主动。二人的关系变得暧昧起来。
每晚,秋痕总要给黑寡妇打电话,有的没的也要胡扯几句。两人的通话聊天变得频繁起来。秋痕生活工作的苦恼也向黑寡妇倾诉,黑寡妇表现得像谦谦君子,总是耐心听完,并像大哥哥劝解她。偶尔,两人一起出去吃饭,黑寡妇总是彬彬有礼,温柔劝她,多吃点,太瘦了不好。
日子一长,秋痕有些纳闷,搞不懂他的想法。说他不喜欢自己吧,他对自己有求必应,有应必答,对她又那么温柔耐心。说他喜欢自己吧,她怎么感觉像是友情有余,情人不足的尴尬局面。暧昧期需要斗智斗勇。与人斗,其乐无穷,秋痕突然对心理战来了兴趣,开始锲而不舍的追求。
可令秋痕沮丧的是,二个月后,他们的关系依然处于暧昧层次,并没有任何突破性的进展。这种不愠不火的关系让她感到异常烦恼,甚至心生想勾引黑寡妇的冲动。
秋痕开始有意无意在言语上挑逗黑寡妇。例如,一起吃饭时,她故意妩媚一笑,伸出舌头在嘴唇打晃一圈,装作很饥渴的样子,说道:“不知你的肉是什么味道?”黑寡妇呵呵一笑,不以为然,说道:“你不是在减肥吗?我体膘肉厚,也不怕腻着你了?”
还有一次雷电交加夜晚,秋痕给黑寡妇打电话,故作楚楚可怜说道,从小就害怕雷电,想让黑寡妇过来陪陪她(其实她从小最喜欢雷雨天气,总觉得有种大自然痛快淋漓的宣泄和大气磅礴的威严,这种喜好如此另类,甚至有点变态)。
她专门研究过心理学方面的书,书中讲夜晚是人的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如若遇上不测的天气,人的心理防线一触及溃,正是色诱绝佳时机。她原计划这个月黑风高之夜,暴风骤雨之时,主动出击,不费吹灰之力,定能一举拿下黑寡妇。
但是黑寡妇在电话里安慰了她几句,没心没肺说道:“没事,不怕,现在建筑物都有避雷针,很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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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第二十一章
黑寡妇多次不解风情又敷衍了事的回答,让秋痕产生了严重的挫败感。黑寡妇总是那么不上心,而自己却弄得像欲求不满的中年妇女。难道是自己相貌身材不够好?一个女人不能在性上吸引所爱之人,就如同男人的早泄,令人沮丧失落。
半夜三更,一想这,秋痕又从床上蹦起来。打开灯,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身体。年轻饱满,皮肤光洁,凹凸有致,活脱脱的天生尤物,都令自己浮想联翩,何况是男人呢?
秋痕倏然又想到,会不会是黑寡妇身体有问题呢?不是说他三年都没有交女朋友了,从这一点分析倒有些可疑。如果他身体有问题,自己是否还会依然爱他呢?这可是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柏拉图精神之恋,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每当夜深人静时,秋痕总在怀疑自己的魅力和怀疑黑寡妇性功能之间徘徊不定。时间一长,搞得她心力交瘁,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秋痕绞尽脑汁,总想在黑寡妇的身上寻找到答案,但黑寡妇却永远不给她机会。这日子过得真是老火得很。
这一天,秋痕做完了工作,清闲下来,望着窗外,又开始胡思乱想。最终,她狠下心设下一个圈套,引黑寡妇上钩,立志做个福尔摩斯,探求事情的真相。
中午,秋痕鬼鬼祟祟溜出公司,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然后给黑寡妇打电话,说她正在接洽一名高端客户,业务谈得差不多了,但是客户点明要见总监。她希望他亲自出马,给客户吃个定心丸,并把酒店房间号告诉了他。
黑寡妇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带客户来公司里来,非要约在酒店见面?”
秋痕有些心虚,毕竟平时说谎说少了。她灵机一动,信口开河,说道:“客户身体有残疾,有点自卑,不希望在大庭广众引人注目,所以才约在酒店里会见。”
说完,秋痕忐忑不安,生怕黑寡妇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穷根究底,她的行动方案便会败露了。
幸好黑寡妇一听,也没再多问什么,便答应了。
挂完电话后,秋痕慌了手脚,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她深深吸了口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脑袋里迅速脑补电视电影中有关女生勾引男生的画面。
秋痕若有所悟,冲进浴室,早早冲了二下,便穿着白色的浴袍走出浴室,可怜巴巴坐在沙发上等候黑寡妇的到来。其实她很紧张,坐如针毡。平时想想倒是无所顾忌,但真做起来,却有些发慌。毕竟色诱男人还是第一次,也没有啥经验可借鉴。
换作五年前,秋痕定不齿于做这种事情,因为良家妇女根本不屑勾引男人。可这几年,经过无数血泪教训,她才明白没有唾手可得的幸福,幸福要主动争取来的,放手搏一搏才知道成败。
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哎哟,豁出去了,成败在此一举,只能靠现场发挥了!
二十分钟后,黑寡妇衣冠楚楚来到酒店的房间前,捋了捋头发,礼貌按了门铃。
清脆的铃声,吓了秋痕一跳。她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快步来到房门前,偷偷从猫眼里窥视了一眼,确定房外站着的是黑寡妇。
秋痕心一横,一下子打开房门,将黑寡妇拉进房间里。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光线不好。又有一个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面前。黑寡妇着实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万恶的仙人跳,连忙挣脱,转身想逃离。
秋痕一看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管不顾,拉拽着黑寡妇,拼命朝向床上的方向。
黑寡妇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才看清楚面前的女人是秋痕,怔了怔。秋痕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推倒在床上,急不可耐猛扑了上去。
黑寡妇体内潜伏的欲望也被层层掀起,一股热流由下往上、又由上往下死命地蹿,他的身躯开始不停地颤抖。很快,他便反客为主。两人开始激情澎湃的亲吻,恨不得要将对方的脑袋咬掉几块。
当一切平静后,黑寡妇浑身汗涔涔,亲吻了秋痕的额头,她皱皱眉头。他亲呢说了句:“宝贝,我去洗个澡。” 便起床去浴室洗澡了。
激情过后,秋痕的心情就像是在蹦迪,从刚才极度的感官欢愉,坠入到失望的深渊。她并没有感受到水乳交融后的亲密,与灵肉合二为一的震撼,相反却像是从一场梦境中醒来。
秋痕看着他肥硕的身躯,微微驼背,因运动出汗的少许头发腻粘在一起。一霎那,她对黑寡妇的爱意迅速烟消云散,连渣都不剩。
她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又老又胖的身躯会在自己的心里占据那么长一段时间?往日的疯狂爱恋从何而来?自己是真正爱他吗?还是只是征服欲在作祟?
就在一瞬间,她猛然醒悟,一切只是一场幻影。她狂热的爱情只不过是自己导演的一场戏而已。
秋痕羞愧不已,趁着黑寡妇还在淋浴间,胡乱套上衣服,慌不择路,离开了酒店。
第二天,秋痕找个借口请了一天假,呆在家里,一步也没有出家门。她感到万分迷茫,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无论过度压抑欲望,还是盲目放纵欲望,这二种极端最终都会伤害到自己。
黑寡妇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听。她没有想好以后如何面对黑寡妇,如何向他解释情已逝爱不在。无论自己如何解释,对方有可能认定自己是搞一夜情的坏女人。
第二天,秋痕还是鼓足勇气来到公司。她远远躲着黑寡妇,希望能躲多久算多久。但黑寡妇还是找准时机,叫她到自己办公室里。有些事注定逃不了。她只得去了。
黑寡妇面色疲乏,一脸哀怨的神情,望着她,说道:“你前天为什么没打一声招呼就突然逃走了?昨天为什么又不接我的电话呢?我都快要疯了。”
眼前的黑寡妇显得很受伤,神情黯然,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而她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一个薄情的无耻之徒。
黑寡妇见她不吭声,幽幽说道:“你是在怪我之前的不主动吗?”
秋痕猛然一想,对了,这个问题还没有搞明白。很明显,他的表现显然不是生理有问题。对于那日她主动投怀送抱,他也是热烈回应。
黑寡妇满怀歉意说道:“因为公司禁止员工间谈恋爱,我又刚来公司,想做一番事业。不想因为情感牵绊,毁了自己的前程。面对你的主动,总是犹豫不决。经过前天,我才意识到我真的爱上你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今天我要勇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我要向你表白,我爱你。请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吧。”
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秋痕低下了头,认真琢磨自己怎么委婉又不失体面拒绝他。
黑寡妇以为秋痕害羞不好意思,便从办公桌背后绕到她的面前,亲热将沉重的大脑袋凑了过来。
秋痕猛一抬头,一张慵胖的脸,胖得有些变形。硕大的鼻孔,黑乎乎的,像是二个垃圾筒。她一阵恶心,用力将黑寡妇推开,讪笑着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忘了我吧!”
黑寡妇愣了愣,脸上痛苦抽搐几下,说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请你真诚告诉我,我一定改。”
秋痕故作忧郁看着他,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你。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相互遗忘吧,就当从未发生过。”
黑寡妇终于明白她的话,内心无限怅然,感伤说道:“从此萧郎是陌路,难道就这么绝情吗?一丝温存的记忆也要抹去吗?”
秋痕毫不犹豫回答道:“是的,一刀两断。”
从那以后,秋痕闭门悔过,检导自己,自罚半年不准谈及男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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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第二十二章
六一节来临,秋晨特意与同事调班,准备那一日好好陪女儿。当天,她很早起床,收拾妥当,便前去接女儿。
来到凌辰攸家门口,敲了几声,房内传来一声陌生应答声。秋晨陡生疑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会啊,这地儿她都住了多少年。她还是不由抬头望了望门牌号,803,没错呀。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张陌生的老脸露出来了。50 多岁的妇人,一张干瘪的脸,皱巴巴,就像被霜打过的枯叶。
“你找谁?”妇人一脸警惕问道。
秋晨一愣,回答道:“我来接凌悦,我是凌悦的妈妈。”
妇人这才放松警惕,将门打开,哦了声,说道:“我昨晚听凌先生提及过。”
凌先生?秋晨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妇人连忙解释道:“我是新来的保姆刘姐,是来照顾凌悦日常生活,包括接送上幼儿园。”
秋晨这才明了,又问道:“凌悦的姨妈不是在照顾她吗?”
刘姐面露难色,显然不想回答这个话题,支支吾吾道:“这个是凌先生的家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秋晨还想问几句,刘姐却迅速转过身,对着房里喊道:“凌悦,你妈妈来接你了。”
秋晨不由伸长脖子,朝屋里一看,女儿穿着漂亮的裙子兴高采烈从客厅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秋晨一脸笑意抱住女儿,无意间抬起头,瞥见一个身穿红色睡衣的身影迅速闪进了卧室,倏而不见。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叫舒窈的女人如今已经正大光明鸠占鹊巢了,心中涌上一种难以抑制的悲凉。
秋晨领着凌悦走进电梯,直至走出小区。一路上她就像行尸走肉,浑浑噩噩,那消极情绪又卷土重来,此起彼伏。
行走在绿荫道上,那久违的阳光透过嫩绿的树叶倾泻而下,温暖明媚的让人想哭。
秋晨仰望湛蓝的晴空,如此瑰丽,感慨万千!谁又会想到,昨夜的暗涌雷动,暴风骤雨?人生亦如此,雨后终见晴空。
那样的人生已经离她而去,再也回不去了!既不回头,何必念念不忘!老话说得好,世界为一个人关上一扇门,定会打开一扇窗。虽然她失去了太多,难能可贵的是重拾自我。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从今往后,面对艰难险阻,昂头迈步,永不回首,勇往向前!
秋晨停止悲伤,打起精神,陪着女儿去了附近的儿童娱乐场所游玩,又去商场买了女儿喜欢的玩具和书籍。
吃过晚饭后,秋晨又将女儿送回去。那个叫刘姐的保姆开门后,连忙把凌悦迎进屋里,并没有与她多说一句,便砰的一声关上门。
秋晨一脸苦笑,心想刘姐对她如此冷淡,视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想必是新女主特意交待过,不能与她多交谈,不能多接触吧。
七月盛夏,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就像着了火。正午时分,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热浪滚滚。街道上空无一人,人们都躲在家里避暑。
中午,正逢秋晨和一位同事在药店里轮班。天气炎热,让人昏昏欲睡。同事趴在收银台前打瞌睡,秋晨则在柜台前整理药品。
有一辆白色的丰田越野车停靠在药店一侧的道路上,车身四周溅满了泥点子,看样子就像是开了很长的路程。
车门跳下了一位年轻男子,身材精悍,皮肤黑亮。他身着蓝色衬衣和黑色裤子,戴着墨镜,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他迈进药店,摘下墨镜,露出一脸倦容,又抹了把汗,对着收银台前的店员说道:“麻烦,请给我取一盒清热的药。”
在一旁的秋晨一眼便认出他了,他就是那晚挺身而出的灰衣男子。
秋晨快步走了过去,男子听见声响,扭头一看,也呆住了。随及二人相似一笑,颇有种江湖重逢之感。
男子说道:“真有缘份啊!”
秋晨点点头,又关切问道:“你的伤口好了吗?”
“早就愈合了。你在这个药店工作呀?”
秋晨腼腆一笑,说道:“我也刚来药店工作三个月。”
男子环顾四周,说道:“挺好,挺好,工作环境也不错。”
两人热情攀谈起来,原来这名男子叫岳昊逸,是一家电力公司的项目主管,毕业于华北理工大学电力学院,年纪三十岁,比秋晨小四岁。
岳昊逸长年在野外施工勘测,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自学了格斗术,用于防身,对付小流氓也是绰绰有余。难怪那天他会勇敢站出来,救于她俩于危难水火之中。
由于最近天气炎热,工作长期暴露在烈日之下,所以岳昊逸经常出现目赤头痛,口苦肋痛的症状。秋晨给他推荐一种 OTC 龙胆泻肝胶囊,专治肝火上炎,肝胆湿热所致的各种身体不适。
临走前,二人交换联系方式。
从那以后,岳昊逸频频造访药店。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假借买药的行头,实则暗地接近秋晨。药店的其他同事火眼金睛,早看出他的心思,都开始对秋晨打趣逗乐。
秋晨早已察觉到岳昊逸的真实意图,表面却装傻,佯装什么都不知,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她有自己的想法,才刚恢复单身,精神上还没有缓过神来,并不愿意这么快又开始一段恋情。但看在岳昊逸曾经救过她的份上,她也拉不下面子,不好意思直截了当拒绝他。
烦闷之余,秋晨把这事告诉了秋痕。秋痕爽朗一笑,揶揄道:“姐,时值今日,真是刮目相看,魅力越来越大了。”
秋晨嗔怪道:“没个正经,我说正事。”
秋痕收起嬉皮笑脸,认真说道:“你都是过来人,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来排疑解惑?真实面对自己的情感,又不是大姑娘,用不着忸怩作态。就一句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姐我是离过婚的,人家还是未婚小伙,而且我又比他长四岁,不合适,不合适。”
“姐,你真拧巴。那些都是无足轻重的,最主要的是你喜欢不喜欢他。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就这么简单。再说了,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孩,难道女人就不能喜欢比自己年轻的男人?”
“话虽如此,但选择决定不是随心所欲做出的。最重要的是我还是没有从那段失败的情感中走出来,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想仍心有余悸。”
“想忘掉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恋情。即使是失败了,也总比沉溺于过去好得多,不是吗?至少你在向前走,而不是停留在原处。”
秋晨一细想,觉得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接下一段时间,岳昊逸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密集的枪林弹雨,秋晨坚持不住了,终于沦陷了。也许是她内心深处意志不坚定,并不想顽强抵抗。所谓的岳昊逸死打烂缠,只不过是欺瞒自己内心的说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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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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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看这部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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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第二十三章
那日下午,秋晨上完早班,三点半准时下班。在她下班时,岳昊逸早已开着那辆白色越野车在药店路边等待。
当秋晨跳进副驾驶位,一眼就看见驾驶位上的岳昊逸神采奕奕,头发刚打理过,胡须也刮干净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利落。他穿着一件米色格子衬衣,挺拔欣长的身材,显得特有男人味。
秋晨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今天是他们正式约会的日子。他刻意打扮了一番,显得很重视这次约会。
两人有说有笑,开车来到一家西餐厅。西餐厅位于闹中取静的城市公园旁边,环境典雅宜人,店内温馨唯美的装修风格,是情侣约会的不二选择。
以前,她经常和凌辰攸经常来这家西餐厅,享受二人世界。离婚后,她刻意避开这些场所,一心想彻底忘记过去,避免触景生情,独自感伤。另外,一顿西餐厅的消费,对于经济捉襟见肘的她而言,也是显得有些奢侈。
而今天是象征秋晨人生新的开始,当岳昊逸提议来这家西餐厅时,她并没有表示反对。
餐厅很安静,刀叉碟盘碰撞的声音,顾客低声交谈着。穿着笔挺的侍者微笑走过来,他们点了一份鹅肝、一份牛排和一份奶油蘑菇汤。这是餐厅的招牌菜,做得很地道。
二人愉快用餐,全程岳昊逸都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她。秋晨脸色桃红,整个人恍恍惚惚,就像浮在空中,似乎可以轻易抓到一片云彩。
用完餐后,二人就去附近的商业广场逛逛。
广场二楼是知名女装,秋晨倒不愿意去逛。女人和男人一起逛服装店,似乎暗示着要让男人为女人买单的意味。但她从小的家教是绝不允许管男人要东西。
但岳昊逸偏偏拉着她上了二楼,兴致勃勃给她挑了一件漂亮的长裙,让她进试衣间试穿。那条长裙是湖蓝色的,轻盈丝纱质感,没有过多的花哨纹饰,清新自然,浑然天成。
秋晨一进这个女装专卖店,就知道这个品牌的衣服并不便宜。跟凌辰攸在一起时,优裕的生活,曾让她从容优雅出入这些品牌店。而如今,她已经远离这样的生活水准。
趁着店员不注意,她悄悄翻看长裙上的吊牌,吊牌标价为 4000 人民币。
她连忙将岳昊逸拉到一旁,小声说道:“这衣服太贵了,我就不试了。”
岳昊逸却淡淡一笑,满不在乎说道:“嗨,没事,只是试穿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秋晨还要想说些什么,就被岳昊逸打断了。他继而恳求道:“当着那么多人,就当赏我个面子,去试穿一下吧。”
秋晨只好随了他意,前去更衣室换衣服。当她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岳昊逸眼前一亮,面前的秋晨美若天仙!她身材高挑,配上修身斜肩长裙,得体大方,绰约多姿,却又不失性感。
岳昊逸和女店员啧啧称赞,秋晨面露羞态,显得不好意思。平时她习惯穿着悠闲风格的服饰,很少穿这种妩媚多姿的裙装。
秋晨正打算回试衣间,换回原来衣服,但被岳昊逸笑着阻止了。岳昊逸告诉她,他已经付过钱了,这条裙子特别适合她,她穿起非常漂亮,让她穿着,别脱下。
秋晨心里挺别扭的,不想在第一次约会就收下对方这份略为昂贵的礼物。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推脱几番,岳昊逸脸一沉,转向一边,神情不悦。
秋晨瞥见那二名女店员在一旁悄悄讪笑着,对他们指指点点。她心一软,心想出门在外,男人面子最重要了。若自己坚持不接受礼物,只会让他在众目睽睽下难堪之至,下不了台。
最后,她只得收下那条裙子,岳昊逸这才如释重负露出了笑容。
走出商场,岳昊逸牵着她的手,笑着说道:“走,到我家去坐坐。”他的语气并不带着询问,却像是直截了当。秋晨没有说话,当作默认了。
驱车一刻钟便来到岳昊逸的住处。一进屋,他忙着收拾房内杂乱无章的衣物,抱歉说道:“刚出差回来,还没有来得整理房间,像个狗窝。”
秋晨笑笑,表示不介意。
岳昊逸招呼秋晨在沙发上落座,去厨房倒杯水。
秋晨打量室内,由于是二楼,房间昏暗无光,白天只得开灯。室内装饰普普通通,家具是十多年前的老款样式,墙壁上彩色壁纸剥落,落出斑驳的墙体。
岳昊逸倒了杯水,递给秋晨,在她身边坐下。秋晨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在玻璃茶几上。岳昊逸温柔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眼神格外的温柔,流露着细腻缠绵的情感,她还是有些感动。
岳昊逸顺势抱住她,秋晨的心微微颤抖,双颊绯红。这么多年,除了凌辰攸外,从来没有跟其他男人这么亲密过。
岳昊逸将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令她心醉神弛。她眼神迷离,突然忘记了胆怯,大胆回应着他,迷迷忽忽之间,不知为什么变得极为勇敢和放肆,似乎要寻找一种新的经验与快乐。
岳昊逸迅速吻上她的唇,她呓语沉醉,一股强大的欲望俘获了她。她想与他肉体纠缠,长久压抑的情欲脱缰而出。他的进攻方式猛烈直接,完全不顾忌她。
当一切结束后,当秋晨一丝不挂在躺在床上,听见岳昊逸在卫生间哗哗的洗浴声,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与岳昊逸交往二个月后,秋晨发觉得他有些事情有点不对劲。例如,她无意间提及他大学时期的情况,岳昊逸总是支支吾吾,顾左言它,从来不会正面回答他的提问。继而就是工作问题,岳昊逸似乎总是不停的出差,奔波在几个城市之间,毫不停歇,却从不谈及他的工作上的具体内容和任务。
直到有一天,秋晨无意从岳昊逸车子后座下方捡到一张电力公司花名册,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原来岳昊逸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电力公司项目主管,事实上只是一名电力公司项目部的外勤司机。而且他的学历也不是大学本科文凭,只是高中毕业。难怪每次谈及这些相关话题,他总是吞吞吐吐,眼神躲闪,语焉不详。
秋晨大失所望,内心五味杂陈。她并不是对司机有职业偏见,而是岳昊逸的欺骗,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梗在喉。
无论是何种欺骗,对于信赖你的人而言,都让人非常难受。虚假的东西终有被揭穿的那一天,就如同一条漏水的船,终有一天难逃会被倾覆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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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第二十四章
当时,秋晨极力克制情绪,将那张花名册的纸递给了岳昊逸,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岳昊逸一边开车,一边接过花名册,瞟了一眼,脱口而出:“昨天,项目部经理用过这辆车,这应该是他遗落在车上了。”
然后,他继续专心开着车,并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秋晨心里实在堵得谎,忍不下去,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撒谎?”
岳昊逸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赶紧将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岳昊逸转过身,盯着秋晨,眼神掠过一丝惊色,不解问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撒什么谎了?”
秋晨铁青着脸,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苗,说道:“我在胡说?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不明白,非要我当面戳穿你吗?”
岳昊逸下意识看了看那张花名册,心里有数了。在铁证面前,死不认帐是不可能的。他有些心虚,不吭声。
秋晨气愤说道:“你这个骗子,你的职业是司机,却对我谎称项目主管。连学历也要撒谎,明明是高中毕业,偏偏也对我谎称本科毕业。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对我撒谎,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以后还能不能相信你?”
面对着秋晨的指责,岳昊逸脸上挂不住了,非但没有羞愧之色,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承认我对你撒了谎,难道我的初衷还不是为了想追到你?”
秋晨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不由提高声音,说道:“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你说谎骗人反倒都成了我的错吗?”
岳昊逸自觉理亏,没有说话。
秋晨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便让岳昊逸立刻靠边停车,坚持要下车。
见秋晨怒气冲冲,情绪激动,岳昊逸只得照做。下车后,秋晨这才发现外面开始下雨了。雨水滴落在她的头上,淋湿了她的衣服。
岳昊逸也在后面缓缓开车跟着他,大声让她上车。但她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
岳昊逸见拗不过她,赌气开着车走了。
雨越下越大,伴着疾风,湿透的衣衫让秋晨感到浑身冰冷,寒气透骨。正好有一辆空载的出租车从不远处驶来,秋晨拼命招手,这才拦了下来,坐上了出租车回家。
出租车没行驶多久,一场暴雨倾盆而至。风裹挟着雨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抽在车窗上。
到了小区门口,雨势仍是很大。秋晨下车后,咬咬牙,闷头冲进雨里,飞快跑回家。
到家后,秋晨早成落汤鸡,全身瑟瑟发抖。她将湿冷的衣服换下,呆呆坐在客厅里,漠然望着这被暴雨统治的世界。
内心的愤怒一时也被浇灭,平静悄然归位。
自从失婚后,秋晨急于想从不堪的砾石沼泽里挣扎出来,重建被那被凌辰攸无情摧毁的自尊。她内心深处急切需要被肯定,被重视,被需求,需要被爱浸润,而岳昊逸及时出现了,如火如荼的爱情给予她情感上的慰藉。
扪心自问,岳昊逸对她不错,平时嘘寒问暖,生活上很是照顾,让她强烈体会到情感上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她渐渐也重拾自信,爱情使得她容光焕发。
这样想来,岳昊逸的欺骗似乎变得并不那么重要。秋晨气也消了大半,开始后悔刚才一时任性冲动。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敲门声。
秋晨打开门一看,岳昊逸垂头丧气站在外面。进门后,还没等秋晨还没有说一句话,岳昊逸扑通一声,便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她原谅。秋晨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连忙让岳昊逸起身。
岳昊逸偏不起来,死皮赖脸说:“你原谅我,我才起来。”
被喜欢的人欺骗,如芒在背,虽然让人不舒服。但眼前的情势,秋晨心一软,妥协了,只得说道:“我原谅你了,你快起来吧。”
岳昊逸站了起来,顺势紧紧抱着她,轻吻着她耳垂,说道:“我那么爱你,你舍不得不原谅我,对吧?”
秋晨身体微微颤抖,情迷意乱中嗯嗯二声。
岳昊逸狡黠一笑,将她抱进卧室里。
黑暗的房间里,两具赤裸裸的身体或隐或现,不停的交缠重叠。肉体的愉悦吞噬一切。两人用尽全力,折腾得精疲力竭。在达到高潮时,岳昊逸大吼一声:“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的!”
一切归于平静,房间弥漫着欢娱的气息。
岳昊逸裸着身子,半坐在床头,满足抽着烟。秋晨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年轻的身体,健壮的体力,使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短暂快乐过后,便是强烈的空虚无力之感。就像是从快乐天堂坠入黑暗的地狱,那种空虚强烈让她喘不过气,令人窒息,甚至伴随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秋晨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似乎听见一个严厉的声音对她说,这种肉体缠绵之乐是可耻的,难道你忘记了过去?这个声音很真切,却又那么模糊,那么荒诞。
秋晨茫然失措,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就像一片落叶轻轻掉在空茫苍白记忆之湖面上。
梦是过往的夸张,抑或现实是荒诞的梦呢?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无脸之男的梦境,隐约察觉到过往的某一段就像一张黑暗无形之网罩住她,她一直置身其中,所以并未察觉。
“你真的爱我吗?”岳昊逸突然幽幽说道。
秋晨猛然从混沌中清醒,抬起头,睁大眼睛,岳昊逸那张脸被烟雾袅绕。烟雾飞旋上升,在空中化为隐约的意象,然后缓缓破灭。
秋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呢?”
岳昊逸皱了皱眉头,不耐烦说道:“我问你爱我吗?”
也不知什么原因,秋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为了说服自己,她不得不大声回答道:“我当然爱你。”
声音如此响亮,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弗洛伊德常用一条原则钻进她的脑海。那条原则是当一个人将事情做得过分,通常意味着补偿欠缺的地方。例如一个人喜欢夸夸其谈他的能力如何过人,可能代表着能力不行。同理,她把我爱你说得那么响亮,可能代表着内心并不爱对方。
秋晨心烦意乱,显然不愿意正视自己的内心。
岳昊逸似乎也觉察出她的异样,狠狠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头,垂头沉默不语,过了良久说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呢?”
秋晨这才想起十天前岳昊逸提过他的生日,她显然早已抛之脑后。她带着歉意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呢?”
岳昊逸笑了笑,说道:“有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要是往常,面对甜言蜜语,秋晨定会十分感动。可今天,不知怎的,她心静如水,再无波澜,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生日总要有仪式感。我一定要送你礼物的。”秋晨说道。
“你真的想送我礼物?”岳昊逸歪着头,看着她,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秋晨点点头。
“我昨天独自去商场逛了逛,有一件衬衣挺不错,我很喜欢。不如你买来送我吧?” 岳昊逸漫不经心说道。
秋晨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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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第二十五章
次日早晨,两人便来到附近的仁德百货商场。商场三楼是精品男装,岳昊逸并未止步,而是带着秋晨来到四楼的高档男装部。高档男装部灯光通明,装修堂皇,奢侈品牌店一应俱全。
岳昊逸挽着秋晨的手,步入了一家叫阿琼尼的品牌店。刚踏入店内,一名年青漂亮的女店员笑容可掬迎了上来。店堂布置精美,水晶灯璀璨发光,大理石地面锃亮,一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派头。
进门处,有一椭圆型明亮的大镜子,秋晨瞥见镜中自己随意的着装,竟有点自渐形秽。
岳昊逸径直走进店内,驻足在白色的橱窗旁,信手挑出一件米色的衬衣。这件衬衣时尚大气,设计考究,做工细节美观。
秋晨从来没有来到这家品牌店,对店内服装价格不是很清楚。她心想,上次岳昊逸送了她一件价格不便宜的裙子,这次礼尚往来,也算还个人情。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在爱情里。
岳昊逸笑着对秋晨说道:“我喜欢的就是这件。”
这时,年轻女店员走过来,热情介绍道:“先生眼光真好,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上周才刚到货就被老顾客抢购了三件,现存只有这一件了。”并夸奖岳昊逸身材很好,极力邀请岳昊逸去试衣间试穿。
岳昊逸便欣然前往试衣间。
秋晨故作不经意询问店员那件衬衣的价格。
女店员微笑着回答:“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二万?秋晨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咂舌的价格吓了一跳,一件衬衣竟然要二万,这分明是抢人嘛?秋晨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明白奢侈品每一款都价值不菲。很多商品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毫不起眼,却是时尚奢侈生活方式的一种象征。
秋晨表面仍装作波澜不惊,问道:“你们店不打折吗?”
女店员继续保持职业般微笑,回答道:“我们的品牌是从不打折的。宁可烂在库房或是销毁,也不打折出售。这是我们阿琼尼作为真正奢侈品牌百年来秉承的信念和价值理念。”
秋晨尴尬一笑,二万RMB!她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原以为岳昊逸看上的衬衣价格应该不会超过上次那件长裙的价格,所以她当时才痛快答应下来,可现在她却后悔不迭。她刚上班不久,工资也不高,又要支付了房租和女儿的抚养费,可供支配的钱财所剩不多。
秋晨失婚后生活窘迫,整日量入为出,也自然习惯了节约。如今就要为一件衬衣花费近二万,想想都如同刀尖剜肉,让她心痛不已。
这时,岳昊逸气宇轩昂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女店员称赞道,他真是衣服架子,穿这件衬衣,大方合体,很有气质。
岳昊逸走到秋晨面前,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平心而论,岳昊逸身材修长,穿上这件衣服的确出众,整个人显得气质不凡。可一想到二万RMB,秋晨寸心如割,表情木然。
秋晨将岳昊逸拉到一边,故意左看右看,避开了女店员的视线,低声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价格太贵了。”
岳昊逸有些不悦,说道:“怎么你舍不得?嫌贵啊?那我自己掏钱,买给自己得了。”
秋晨平静的说道:“以我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应该适当消费,而不是过度消费。”
岳昊逸冷冷一笑,说道:“你难道二万块都拿不出吗?你是在装穷吧?究其原因你根本不爱我吧。如果你爱我,你就肯愿意为我花钱。你连钱都不舍得,还说什么爱我呢?”
秋晨一怔,岳昊逸是以这种方式在试探她对他的爱吗?现在社会的这个理论“如果你爱我,你就会为我花钱”是试探男女交往永恒的定律。她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理论是否具有普遍适应性,满心觉得岳昊逸有利用恋爱关系进行金钱要挟的嫌疑。
岳昊逸见她不语,继续说道:“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出钱,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那句话不是说的好,钱不代表爱,但钱是爱的表现。我那日好心救了你们,现在又全心全意的爱你,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你原来都是欺骗我的,你根本就不爱我!”
秋晨心乱如麻,手足顿措。她不想就这样失去岳昊逸。失去他,她又成为那个失败的女人,不愿意重新回到孤苦伶仃寂寞凄冷的生活。她屈服了,为了爱情,为了留住岳昊逸,她不得不牺牲一切,包括金钱。
秋晨只好取出信用卡,刷卡给岳昊逸买下那件衬衣。刷卡POS噗噗打印出刷卡凭证,岳昊逸露出满意的微笑,殷勤的店员麻利打包,直至岳昊逸揽着她的肩,走出商场。
整个过程,秋晨都是飘乎乎的,云里雾里,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岳昊逸却也变得那么陌生,陌生得就像从来不认识般。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无助涌上心头,就像一团黑色浓雾紧紧包围,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面前是一条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的马路,她却走得那么惶恐惊心,孤独无助。
岳昊逸兴高采烈提议,步行前往不远处的湿地公园去欣赏漂亮辛夷花展。但秋晨拒绝了,推说偏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让岳昊逸送她回家。
岳昊逸自觉有些扫兴,但还是送她到楼下。秋晨说想自己静静休息,岳昊逸便知趣离开了。
回到住处,秋晨身心疲惫,四肢无力。难受,难受,还是难受。一种憋闷的情绪,让人极为不快。她恨不得这种憋闷变成一把尖刀,一刀致命,也不愿意慢慢折磨着她。
这时,秋晨接到了程祎珊的电话,程祎珊说好久没见她了,想约她去酒馆喝酒。秋晨也想发泄,便一口应允下来。她又顺便叫上秋痕,三人约好下午三点在流韵小酒馆见面。
躺了一会,秋晨决定起床,洗漱打扮一番,强打起精神,前往流韵酒吧。
流韵酒吧隐匿在小巷子尽头,与闹市区喧嚣嘈杂的酒吧不同,充满人情味。装修风格复古,木质的门,门外竹篱笆栽种着各种花草,就像是深闺院庭。
秋晨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清香飘逸开来。酒馆人不多,有二个人分开坐着,默默喝着小酒,颇有江湖悠悠,独饮浊酒的意味。
秋痕和程祎珊还没到,秋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老板娘笑盈盈走了过来。
老板娘估摸四十多岁,半老徐娘,风韵尚存,举手投足间颇有豪爽江湖之气。当她听说秋晨约的人还未到,热情的说道:“我刚酿点梅子酒,清新爽口,我请你喝一杯,醒醒神吧。”
盛情难却,秋晨道谢。老板娘斟了一杯加冰的梅子酒,递给秋晨。清澈透明的黄色液体,有一颗梅子浸润在里面。
秋晨抿了一口梅子酒,清冽的口感却夹杂着酒精的魅惑,很特别的味道。
老板娘笑了笑,说道:“有时生活就差这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宣泄郁结,甚至能找到破解烦心的法子。”
秋晨突然明白了老板娘的用意。老板娘阅尽形形色色喝酒的人,自然也看出秋晨眉头的彷徨夷忧。
几分钟后,秋痕与程祎珊同时出现在门口。秋晨连忙站起来,招手示意。
程祎珊走到秋晨面前,秋晨吓了一跳。她面容枯槁,皮肤惨白,颧骨高突,眼睛里没有神采,再加上月白色的外衣,更加显得憔悴疲惫。
“祎珊,你这是生病了吗?” 程祎珊和秋痕落座后,秋晨关切问道。
“我都要快疯了。我这一个月整宿整宿睡不着。那种滋味太痛苦了,我都想自杀了结算了。” 程祎珊一脸愁苦说道。
“啊?去看医生了吗?”
“去了。医生说我患有中度的失眠症,给我开了些安眠药。刚开始还有效果,后来必须加大剂量,晚上才能入睡。安眠药的副作用慢慢显露出来,头晕头痛,反应迟缓和记忆力减退。所以我就停药了。”
“哎哟,安眠药可不能骤然停药呀!否则出现头痛头晕震颤,甚至惊厥的戒断反应。”秋晨说道。
程祎珊长叹一声,说道:“你不明白那种痛苦,太难受了!”
秋痕听着她们交谈,好奇插了一句:“程姐,你怎么会睡不着呢?我一躺下几分钟内就会入眠。我天大的事,都能睡得着!你在想什么心事呢?”
秋晨也附和道:“失眠的出现有可能由抑郁的情绪导致的。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时,老板娘过来了。
三人点了一壶日本清酒,开始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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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程祎珊一脸悲戚,眼眶都红了。
虽然有不知情的秋痕在场,程祎珊也毫不避嫌,直截了当说道:“我和柳穆清分手了。”
秋晨惊呼道:“啊?怎么回事呢?”
程祎珊双目无神看着窗外的景象。路边粉红色的玫瑰花在晴空下绽放,极其绚丽,可没有在意那残落一地的花瓣。
程祎珊回答道:“当我鼓足勇气向我老公提出离婚时,柳穆清却突然消失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我急得发疯,四处寻他,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可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他再次出现了,平静跟我说,他已经结婚了,我们结束了。”
秋痕一怔,问道:“如此火速,他跟谁结婚了?”
“跟他的前妻复婚了。” 程祎珊回答道。
秋晨惊愕道:“跟前妻复婚了?”
“是的。”
在一旁的秋痕一脸懵懂,但从她俩的几句对话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秋痕插了一句:“我觉得那个柳穆清与你一起时,同样也跟前妻藕断丝莲吧?”
程祎珊苦笑道:“在这一点上,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因为我还处于婚姻围墙内,算是有夫之妇,而他却是单身。在这一点上,我比他更处于道德舆论的劣势。”
秋晨问道:“为什么他最终选择是前妻而不是你呢?既然他的前妻那么好,他当初怎么会跟她离婚呢?”
程祎珊说:“柳穆清朋友圈有前妻的照片。”
说完,程祎珊从手机微信里翻出柳穆清三年前朋友圈的前妻照片,展现给她俩看。
秋痕在心里感慨万千,朋友圈设置三天可见是多么的重要啊,以防像这样被人翻老底。
秋晨凑上前,细细打量一番。柳穆清的前妻年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结实,一副马脸,脑后梳了个大髻,浓眉,厚嘴唇,看面相也是敦善之人。
秋痕心直口快说道:“哎,他的前妻长相比你差老多了,柳穆清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吗?”
秋晨又问道:“他们当初离婚的原因,你知道吗?”
程祎珊回答道:“他曾给我讲过他和前妻的一些事情。”
秋晨说道:“你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帮你打开心结。”
程祎珊喝了一杯清酒,清冽有一种呛喉的辛辣。
“柳穆清的前妻叫于悯春,他们从小学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中时于悯春很喜欢他,热烈追求他。但他一心放在学习上,拒绝了她。但于悯春并没有死心,仍象从前一样关心他。于悯春成绩不好,但家境比他殷实。高中毕业后,于悯春没能考大学,就在家乡跟着父母做生意。柳穆清考上省城的政法大学,攻读法律专业。由于柳穆清幼年丧父,家境拮据,日常生活开支全靠他母亲起早贪黑做体力活来维持。家徒四壁,入不敷出,自然没有积余。大一的学费都是母亲东借西凑才勉强凑齐。之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得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柳穆清平时心高气傲,自尊心很强,自然拉不下脸,四处借钱,故萌发想退学的念头。于悯春一听急了,二话不说就将他带到自己的家,对父母高声说道,他就是你们未来的女婿。现在他家庭经济困难,读不起大学,你们帮帮忙吧。于悯春性格耿直洒脱,柳穆清其实也不讨厌,为了能读书,柳穆清顺水推舟默许于悯春这番说辞。当时,于悯春的父母傻眼了,但见柳穆清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又考上名牌大学,顿时喜形于色,满口答应。一周后,他俩举行了订婚仪式,于悯春的父母名正其言顺资助柳穆清上大学,直到研究生毕业。大学毕业那年,他俩便举行正式的婚礼。次年,于悯春生下一个儿子。”
“于悯春一家有情有义,为什么后来他会于悯春离婚呢?”秋晨不解问道。
程祎珊喝口酒,润润喉咙,继续说道:“二人长期生活在一起,虽然有一定的感情基础,总敌不过文化程度的巨大差异。于悯春长期生活小镇上,眼界自然狭小,整日嘴里就是柴米油盐,没事就约人打牌。柳穆清刚开始看在儿子面上,还能忍受。但后来于悯春变本加厉,沉迷于没日没夜打麻将之中。多次劝说无效,柳穆清便忍无可忍,执意要离婚。于悯春苦苦哀求,都没有用。街坊流言蜚语,说柳穆清是个白眼狼。最后连他的老母亲也央求他,不要和于悯春离婚,否则会被人戳穿脊背,令家族都抬不起头。但柳穆清心如磐石,毅然决定离婚。他是学法律,哪能离不了的婚。儿子从小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只有随了于悯春。”
秋痕听后,沉思片刻,缓缓分析道:“这么看来,柳穆清极其有主见的人,他十分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与于悯春结婚和离婚都证明这一点。旁人的看法和议论就像一阵微风吹过,他丝毫不介意。这种人往往理智得可怕,甚至很多人觉得冷酷无情。”
秋晨反驳道:“也不能这样说,虽然于悯春一家在柳穆清最潦倒时帮助了他,供他完成学业。这是一种恩情,恩情需要知恩图报,但不能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搭进去吧?”
秋痕淡然说道:“祎珊,柳穆清最终选择了前妻,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你视他为你伴侣知己,说明你们也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但他的选择表明,前妻复婚更利于他,在她的身上有柳穆清更想要的东西,以至于他不得不舍弃你,舍弃能让他幸福的爱情。”
程祎珊沉默不语。
秋晨顿觉寒气而生,不得不说道:“秋痕,别把人想得那么现实可怕,或许柳穆清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秋痕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姐,爱情也是明码标价的。你看那些相亲网站下面,都注明经济条件:房子有几套,车子有几辆,收入是多少。在你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爱情,其实都是可以量化的指标。我们要找的不再是一个红颜知己,只是一个可以让自己生活更好的人,达到效益最大化,这就是现实。所有的关系都是以互惠互利作为稳定的基础,包括爱情、婚姻关系。一方看到更有利的东西,就会打破这种稳定,转而寻找与另一方建立新的关系。”
见秋痕说得如此直白现实,秋晨怕伤着了程祎珊的心,忙圆场的说:“秋痕你的观点偏激了点,爱情与物质利益并没有冲突,如果二者俱全是锦上添花。人总是要生存,要吃喝拉撒,要百分百脱离物质的纯粹之爱犹如空中楼阁,也不真实吧?世上还是有真爱的,只有相爱的男女才能走进幸福的殿堂。”
秋痕叹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姐,你为什么还那么天真幼稚?你曾经经历的那些,都不能让你看清楚这个现实的世界吗?但不管怎么样,记住姐,你一定不能再走回头路。”
秋痕最后一句话振聋发聩,使得秋晨猛然醒悟。不能再走回头路,人生不能重蹈覆辙。别好了伤疤忘了痛,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要用情感左右自己的理智。她下决心认真反省与岳昊逸那段惶惶不可终日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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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湛蓝的天空就像倒挂的海,棉絮般的云朵轻盈缠绕在海的周围,缓缓移动,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程祎珊发了会呆,掩面叹息道:“其实秋痕说的是对的。我一直都在自我欺骗,不愿意相信真相。我宁愿相信柳穆清选择前妻是因为爱儿子,不愿意让自己儿子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也不愿意接受我是被欺骗的事实。”
秋晨惊讶的啊了一声,问道:“什么是真相呢?”
程祎珊表情漠然,回答道:“真相就是柳穆清前妻住的那条街要拆迁。她家是三层楼房,临街有三个门面属于她家的,这样算下来拆迁赔偿金额不菲。”
秋痕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穆清跟我摊牌之后,我伤心之余,去他老家找他,想见他最后一面。可没有想到,我去的那天,竟然是他复婚摆酒席之日。我躲在街的对面,遥望酒楼高堂满座,人语喧嚣。正午十二点,一堆迎亲的人群簇拥着一对新人出现在酒楼前。新娘身穿红色的旗袍,头上的坠饰闪着细碎的光点,笑颜逐开。我踮起脚,终于看到了朝思梦想的柳穆清。他身穿黑色笔挺的唐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仍是往日那般的伟岸英气。他一手牵着新娘,一手牵着他六岁的儿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当一对新人隐没在人群中,步入了酒楼。我听见酒楼中宾客欢呼叫嚷,载笑载言,杯觥交错。我心碎肠断,转向墙角一隅,掩面而泣。”
讲到这里,程祎珊喉咙哽咽,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几欲掉落。
秋晨伸开双臂,抱着程祎珊,低声安慰着她。
程祎珊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这时,旁边有个路人在一旁说道,掐着这个点复婚,无非就是想多一个人的拆迁赔偿费。我目瞪口呆,这才恍然大悟。之前我一直没搞明白是他什么选择了复婚。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他无缘无故的消失前一天,我们还欢欢喜喜看电影,他甚至还谈到以后的打算。哎,人心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在金钱,我们的爱情是那么微不足道。自那以后,我心如死灰,数宿未眠,食不甘味,萎靡不振,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秋晨唏嘘不已,女人的伤永远来自于痴情,不痴则不伤,不伤而不痛,不痛则不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概就是泛指像程祎珊敏感细腻,用情至深的女人,爱得那么执拗,注定要比常人伤得更深,感性必定易碎。
女人在情感上永远比男人感性。她虽然不像程祎珊那么痴情,但也曾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回想过那段曾经破碎失败的婚姻,也不禁黯然伤神,怅然嘘叹。
“你提出离婚时,你老公什么反应?”一旁秋痕问道。
程祎珊止住眼泪,说道:“他只是笑笑,不以为然。他是个不拘小节,感情粗狂的男人。他压根不会想过我会情感出轨,只是认为我因为生活琐事迁怒于他,闹小情绪而已。我恼羞成怒,与他分房而睡,置之不理。一周后,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减少应酬,尽量在家陪我。当然,我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是说我们性格不和。”
“性格不合是分手和离婚的万能理由。”秋痕不经意笑了笑,忽然觉得场合不对,连忙捂住嘴。
程祎珊坦白说道:“我不是个完人,也在意别人的看法。如果我如实告诉他我爱上别人,必然如飞蛾扑火,死得很难看。首先移情别恋,会让我承受骂名和道德舆论谴责,而我绝不是内心强大之人。第二,我也不想给姜泽浩难堪,他是个好人,我心存愧疚。他是个男人,妻子红杏出墙,对他而言是面子和自尊毁灭性打击。所以,我不忍心那么做。”
“那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了?”秋晨问道。
程祎珊伤感说道:“如今梦已碎,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灰飞烟灭。失去柳穆清,和谁生活都一样,所以离不离婚并不重要。虽然姜泽浩对我很体贴,愿意花时间来陪我,但我依然心灰意冷,对生活毫无兴趣。干着一份死气沉沉的工作,跟一个不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还长期失眠,人生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不如死了算了。”
秋晨连忙安慰道:“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短时间的情绪消极可以理解,但长时间的消极,你得自己调节。正因为抑郁的情绪引发了失眠,失眠又会进一步加重了抑郁,如此恶性循环,才让你有强烈的悲观厌世之感。”
程祎珊叹气,说道:“哀莫大于心死。我整夜不眠,就起身依在窗前,望向窗外夜晚的湖面。湖面波光潾潾,微风徐徐。河边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就像我生命的光微弱下去,永远不再点燃起来。”
秋痕终于忍不住,恨铁不成刚,说道:“祎珊,你就像曹雪芹下的林黛玉,感情细腻,多愁善感。人生短暂,为什么一定要把情感看得那么重要呢?情感不是人生的全部,只是一种点缀,世上没有什么比取悦自己爱护自己更重要。你为什么偏要钻进那个牛角尖,出不来呢?”
秋晨连忙制止秋痕,说道:“秋痕,每个人的处境经历性情都不同,无法做到感同深受。所以我们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和生活方式妄加评判。”
秋痕没再作声了。
三人各怀心事自斟自饮,都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喝酒。最后,程祎珊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秋晨只得送她回家。
周六早晨,秋晨八点钟便来到药店。药店都是八点半才营业,可她总习惯早点到店里。理货上架,看看昨日的销售情况,还可以整理心情,迎接崭新的一天。
没过多久,店长齐炜彤笑眯眯到了店上。秋晨有些纳闷,周末她怎么来店里了。公司规定,店长都不轮班,平时都是上行政班,周末休息。
齐炜彤一见秋晨,便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却又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说道:“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秋晨笑了笑,说道:“呵呵,我是悲观派,我还是先听坏信息吧。”
齐炜彤也笑道:“哈哈,我是乐观派,我喜欢先听好消息。”
秋晨回答道:“人人都喜欢听好消息,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有八九。我以前就是因为太乐观,以至于得意忘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悲观点好。”
“那好,我就先告诉你坏消息:你得离开这个店了。”
秋晨脸色骤然一变,急切问道:“是我哪里做不好?公司要辞退我吗?”
此时,她心里惴惴不安。当初顶着烈日四处求职的凄苦日子仍历历在目,那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日子,如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不寒而栗。
眼见秋晨惶恐神情,齐炜彤失笑道:“当然不是了。你是店上的优秀员工,公司怎么会舍得辞退你?”
秋晨的心才稍稍落下,刚才差点急出了一身冷汗。
“那公司调我去哪里呢?”
齐炜彤回答道:“这就是另一个好消息了。刚才吓坏了吧,谁叫你先听坏消息呢?”
“是的,我后悔了。现在的我如同惊弓之鸟,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我不能再失业了。那公司究竟安排我去哪里上班?“
“调你去公司连锁总部运营中心。“
“运营中心?“
“是的,你那么有能力,留在药店算是屈居檐下。总部有更大的平台去发展,你可以去试试。“
“炜彤,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除了卖药,什么都不会呀!“
“你又谦虚了。二个月前,总部为了增加销售额,专门公开征集建议。你当时不是建议开展便民收费挂号服务吗?运营中心采纳了,并在五家药店推广开展这项服务,收效显著,几家药店销售额大幅上升。你真是个运营人才,留在药店发展,大材小用了。 “
秋晨内心并没有感到喜悦,反而拉住齐炜彤的手,惶然胆怯说道:“在这个药店,平时都是你帮衬我,工作环境也单纯。我生性不喜欢复杂的工作环境,怕去了总都,人多嘴杂,关系错综复杂,应付不来那场面。”
齐炜彤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怎么像个大姑娘出嫁一样?环境可以锻炼一个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就有你虞尔诈。人要活下去,就得克服自身恐惧。你要拿出勇气,从不惧怕一点一滴做起。”
齐炜彤言语让秋晨刮目相看,爱看书的女人,果真不一样,一语中的,总有几分道理。
但她的脸色仍有几分隐忧,说道:“我还是觉得不行,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无法胜任那份职位。”
齐炜彤语重心长的说道:“秋晨,你别因为受一次打击,就轻贱自己。有些能力才华是与身俱有的,你应该挖掘它,不应该漠视它,更不应该自暴自弃。放心,我永远支持你!”
秋晨深受感动,心中有了莫大的勇气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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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下班后,秋晨便将调到运营中心的事情告诉了岳昊逸。出乎意外,岳昊逸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喜悦。他一听总部的工作地点,便皱皱眉头,说道:“那地方离你住的地方那么远,还是算了吧。”
秋晨回答道:“不是很远,我坐地铁也就半小时到了。”
岳昊逸紧绷着脸,说道:“我觉得你还是留在药店里上班好些,工作单纯轻松。”
秋晨解释说:“总部运营中心工作虽然繁重些,但可以锻炼人,而且工资比在药店高三分之一。人往高处走,我觉得可以去试试。”
岳昊逸不吭声,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秋晨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女朋友高升了,他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如今却板着脸,大有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秋晨就像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没有兴致了,脱口而出:“我已经决定去总部上班了。”
岳昊逸立即变了脸色,生气道:“原来你根本不是要跟我商量。既然你早已拿定主意,只是例行公事跟告知我一下,那就不要问我意见。”
秋晨懒得跟他争执,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躺在床上,细细思量。为什么岳昊逸要阻止她去运营中心工作呢?思来想去,无非是他自卑感在作祟。岳昊逸曾经提过,他之有过二个女友,都交往了二三年,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了。感情失败使他毫无安全感,他内心深处是不希望秋晨努力上进,找到更好的工作,否则与他的距离日益渐远。
这样一想,秋晨面露彷徨之色。
与岳昊逸这段感情似乎不像最初那么和谐包容。相爱初期,“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优点变为无限放大的光芒。平淡下来,也走向现实。原视而不见的缺点,如今开始显山露水。二人开始频繁争执,相互计较。
他俩究竟是为小事情计较,还是有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每当想到这一点,秋晨的头就开始痛。她试图安慰自己,爱情中或许不应该太计较吧,多多包容对方,才能走得更远。
一周后,秋晨来到公司连锁总部报到。总部位于市中区辉发大厦三楼,她只来过二次。一次是刚入职时来此办理过手续,另外一次则是替店长齐炜彤开过一次产品培训会。
秋晨乘坐电梯,来到三楼总部。总部办公区嘈杂喧嚣,人来人往。有人拿着电话高声谈事,有人拿着文件小跑,还有一些人头凑在一起看着着电脑讨论,好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
行政人员领着秋晨来到运营中心。运营中心靠办公区里边,比外面略微安静些。运营中心有二十多张办公桌的独立办公场所。外面是开放的办公区,里面是运营中心的领导办公室。
运营中心分为门店管理部和策划部,共有近二十多名员工。可在办公室内坐班只有七八个人,他们也没闲着,不时翻看文件,埋头写着东西,或是啪啪敲击着电脑。
行政人员将秋晨带到工位上,介绍给运营中心同事,便离开了。秋晨是分到门店管理部。因为工作的关系,秋晨与一二个门店管理部同事也曾打过照面。她主动热情打招呼,同事们却面色冷漠,爱理不理。
秋晨尴尬之至,只得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落座。桌面倒是干净整洁,电脑及必要的文具准备好了,还有一盆翠绿欲滴的植物。
一名年轻的女同事走过来,热情对秋晨说:“我叫安陌,安全的安,陌生的陌。华姐今天出差了。昨天她走之前,特别交代我,叫我关照新员工。还有,她说等出差回来后再安排你具体工作。你这几天就熟悉中心制度流程和人员吧。”
秋晨感激得点点头。她听闻过华姐这个人,可没见真人。华姐全名叫华旭琴,是运营中心总监。
安陌长着一张秀气的脸,身材单薄,大而有神的眼睛,一看聪明伶俐的姑娘。
秋晨心想,整洁的工位应该也是安陌收拾的吧。于是,秋晨对安陌心生好感。二人便攀谈起来,安陌向她介绍了中心部门的情况,人员工作分工。
几句话下来,秋晨发现安陌是心直口快的姑娘,极易相处。
安陌见秋晨面和心善,悄悄提醒道:“总部老员工特别多,有点欺生排外,你不要往心里去。”
秋晨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这时,有一名穿着青色长裙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人。
安陌便起身,恭敬叫了声:“左姐!”
那个叫左姐的女人走过来。她大约三十岁,五官清秀,身材颇好,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自持的傲气。
“你们华姐不在?”
“华姐出差了,一周后才会回来。”
“哦,好的。”
那名女人桃腮带笑,轻盈离去,只留下一阵清幽的香气。
秋晨不禁赞叹道:“她长得真漂亮!”
安陌在秋晨耳边低语道:“她叫左月白,是公司的行政副总。别看她长相温婉可人,高层内斗中她心机是最厉害呢。她可是老板跟前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不敢得罪。”
秋晨心想,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高层之间权力斗争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第二天,安陌也出差了。
秋晨不知道该做什么,偶尔涎着脸跟同事搭讪,也没有人搭理她。她只得把部门的文件制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纸页都摩婆得光亮。
那几日,秋晨完全靠厚着脸皮、自说自话活下来的。她有些心灰意冷,特别怀念很有人情味的药店。
一周后,华旭琴和安陌也回来了。
华旭琴和善对秋晨一笑,说道:“欢迎你的加入!不好意思,上周都在外出差,没有及时迎接你。”
秋晨客气说了感谢之辞,也开始仔细打量华旭琴。她估摸四十多岁,干练齐耳的短发,一脸和气,没有领导架子。
秋晨的心有许宽慰,原来想打退堂鼓的心,也消烟云散了。她的工作内容也有了着落,她和安陌一起负责十个连锁药店的运营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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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第二十九章
翌日,安陌要进行月度巡店检查。秋晨就跟她一起去学习。巡店检查无非就是监督指导公司的门店管理制度流程在门店的执行情况。检查中发现的问题,安陌一一列举,秋晨认真记录,并协助店长进行解决。
店员都认识秋晨,也不见外,亲热与她寒暄几句。
这时,有一名硕壮的中年男子闯进店里。
二名年轻的女店员忙躲在秋晨的背后,一脸嫌恶说道:“秋姐,他又来了!烦死了!”
秋晨和安陌忙问究竟。原来这药店附近有一家娱乐场所,那名中年男人是常客。男子经常混迹这些风月场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经常来药店购买各种药品和保健品。
买药就买呗,他却经常语气轻佻,大庭广众调戏店里的女店员。女店员都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哪受得了这样场面,脸红耳躁。时间一长,女店员看见他就躲,懒得理他,他又恼羞成怒,威胁投诉她们。
总部对投诉管理特别严,不仅要公开批评,还得扣钱。女店员不得已只得假装笑脸迎他,他却变本加厉,插科打诨, 流里流气,说些愈加过分的话语,差点把女店员气哭了,他才罢休。
现在,那个男人已在柜台前大呼小叫,极不耐烦。
秋晨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那名男子有四十多岁,牛高马大,面色潮红,走路踉跄。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想必喝了不少酒。
秋晨麻起胆子,走上前,问道:“先生,你需要什么药?”
男人挤眉弄眼,一脸轻浮,说道:“哟,又换了人啊?那些小姑娘去哪里?”
秋晨没有理会,又重复一遍:“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药?“
那个男人双手靠在玻璃柜上,晃动着脑袋靠近秋晨,色迷迷的说道:“哥哥我想买伟哥。“
秋晨下意识将身子往后靠,保持距离,面容仍不苟言笑,说:“先生,购买万艾可需要医师处方。”
男人从包里掏出几张处方笺,扔在柜台上,说道:“老子有的是处方。”
秋晨拿着一张处方,请店内的执业药师审方复核后,从处方柜里取出一颗装的万艾可,放在柜台上,说道:“你去收银台付钱吧。”
“这么贵的药,我要先看看真假。”他作势拿起药品,东看西看,一脸猥琐问道:“妹妹,这伟哥药效果好不好?”
面对这种调戏,如果避之或浼,他就愈加过火。
秋晨气定神闲,淡淡说道:“只要按照说明书的用法用量服用,药物就会有药效。”
男人轻薄的问:“哟,看来妹妹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想必是体验过。妹子,分享下感受如何?”
见他得寸进尺,秋晨毫无怯意,决定煞煞他的威风。见店内还有其它顾客,故意大声回答:“先生,很抱歉,我是女性,不吃这种药。万艾可是专用治疗男性的勃起功能障碍,这种障碍俗称阳痿。”
店内的其它顾客都转身侧目望着那个男人,眼神充满了谑笑。那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气急败坏扔下二百块,便转身着急离开。
“等等”秋晨在背后叫住他。
男人回过头,黑着脸说道:“老子有的是钱,不用找零了。”
“你要不要找零钱并不重要。既然你在我药店购买药品,我有义务告知你万艾可服用的注意事项。”
男人暗地想,老子买过无数盒,难道还要你来告诉我用药,真是笑话。不过,他倒想听听秋晨怎么讲。
他回过身,看着秋晨。
秋晨问道:“你在服用高血压或心绞痛的药物吗?”
男人一愣,回答道:“我血压有一点高,长期在服用高血压药物。”
“你服用万艾可时,不能与抗高血压药物同服。”
“啊?”
“万艾可原本开发就是治疗高血压或心绞痛,疗效不显著,才找到它的另一个作用。与抗高血压的药物同服,会将血压降得太低,出现头痛、昏晕,以致危及生命。而且服药期间不能喝酒,否则不仅会药效减退,而且还使肝肾功能严重。”
男子见秋晨不讲前嫌,还认真询问用药史,显得不好意思,说道:“妹子,刚才我失礼了,不好意思。”
“我不介意,最后提醒你一句,不要长期服用万艾可,建议你有时间看看中医,调整肝肾,才是治本。”
男子连连道谢,离去了。店内一阵喝彩,对秋晨专业药学知识和良好职业素养为之称赞,也给店员上了生动的一课。
一个月见习期后,华旭琴觉得秋晨是个做实事的人,而且很有责任感,对她很满意。
华旭琴来公司已经十个年头了,亲眼见证公司最初只有十多个门店发展到现在近五百个门店的过程。如今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听说老板还有上市的打算,所以高层费尽心思在老板面前表现,拼命保住自己的位置,上市能分一杯羹。
华旭琴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并不出众,能在运营中心多年稳坐第一把后,完全得益于当初看好风口,跟对人。她刚进公司时,大股东和二股东在经营理念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两人最后彻底闹翻,分道扬镳。
公司一分为二。二股东撤股,成立了新药品连锁公司,并将原公司近半的药店转到新公司。
公司人员流向便拆分成二股,一股留老公司,另一股去新公司。去留完全是员工的自主选择。
那时华旭琴刚来,公司动荡,人心涣散。她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何去何从,何况她当时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她没有过多的思量,只是觉得大股东不及二股东头脑灵活,但为人沉稳,不像二股东有些浮躁。所以她便选择留在老公司。
三年后,二股东的公司因回收过期药品,涉嫌经营假劣药,公司顷刻倒闭。部分主要负责人还被追究刑事责任,啷当入狱。
华旭琴汗颜,暗自庆幸自己英明的选择。而自己公司抓住了那几年医药高速发展的机遇,迅猛发展,遍地开发,终成了省内药品零售企业的佼佼者。
这几年,高层频繁更迭,让华旭琴心生不安。在波诡云谲的权力斗争中稳如磐石,必须拿出提高门店销售额的方案规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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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第三十章
周二一大早,秋晨刚到公司,就被临时通知召开部门会议。当她步入会议室,会议室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坐在里边的安陌笑意招呼她,她便在安陌身边坐下。
五分钟后,华旭琴推门而入,坐在会议室位于门口的主位。会场立刻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华旭琴一坐下,没有说闲话,便开门见山,说道:“近半年来,我们的药店销售额屡屡下滑,面临严峻考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针对这种不利的局面。今天召集大家开个会,就是想听听大家有什么想法?”
策划部主管何思诚,首先发言:“大环境不好啊。医改的方向是遏制药价和医院分级改革。以前,我们凭借低于医疗机构10-20%的价格吸引顾客。但现在基本药物零加成价格和高比例报销政策使顾客转向分流,药店的市场份额逐渐被医院和社区服务中心所稀释。我觉得价格战是必须的。”
华旭琴毫不客气,冷冷回道:“现在的药店通过打价格战提高市场份额,是不合时宜的行为。前几年,大家是通过大规模的价格竞争来洗牌,那是市场淘汰。现在基本上都是平价药店,消费者对价格更加理性,更注重的是药品质量安全。”
何思诚脸一红,噎得说不出话。
门店管理部林亦辉,说道:“华姐说得很有道理。现在药店利润已经很薄了,没有空间打价格战。价格战只能让大家的盈利水平大幅下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意义。另一方面,人家根本也不怕你要价格战。现在生存下来的药店,都能经得起价格洗牌,都有各自的高价盈利的产品和服务。”
华旭琴点点头,表示附和。
林亦辉接着说道:“现在同行中,线上线下的O2O药店模式竞争激烈,很多地方还出现24小时自助售药货柜,对我们传统药店都是巨大的冲击。我觉得服务战是冲出困境的唯一出路。”
华旭琴又问道:“我们现在有会员服务、产品服务、送货上门、社区服务等,你觉得还在服务方面注重什么呢?”
林亦辉挠挠头,歉意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呢。”
秋晨心里有谱,站起来说道:“虽然现在网络购药做得风生水起,但是还是有一定局限。除了慢性病用药备药外,人只有生了病,才会购药。传统药店在用药服务专业性上,还是有一定优势。但优势只是短期效应,长远来看,自身转型升级是非常重要的。”
华旭琴饶有兴趣望着秋晨,说道:“你接着讲。”
秋晨想了想,说道: “华姐,我觉得要建立多元化服务的特色药店。现在我们药店分为店中店、商业中心店、社区店和医院店,他们有各自的地理环境、产品结构,不同顾客群,要将它一概而论,是不现实的,要实现差异化营销。例如商业中心店,人流量大,除了传统卖药外,应开发新的功能和作用,吸引更多的年轻顾客,打造新的增长点。医院型药店和社区药店提升药店的专业化,打造专业药房,延伸产品服务。”
华旭琴赞许点点头,说道:“大家讲得不错。会后希望各小组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接下来,华旭琴又对门店营运指标的落实情况进行了要求。一个小时后,会议便结束了。
秋晨准备去采购部交一份资料,刚到门口,便看见楼角二个同事背对着她,窃窃私语。她并不想偷听她们之间的交谈,但不经意间,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我们部门那个叫秋晨,今天在会上可出风头了。”
“就是那个刚从药店调来的那个?”
“是的。”
“新来的总要表现一下,刷刷存在感。”
“表现总要看场合吧。当着那么多工作经验丰富的同事,不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吗?”
“听说她刚离了婚,是单身。”
“这么喜欢抛头露脸,难道为了尽快把自己推销出去?”
“这倒说不准。”
二人便嗤嗤笑了起来。
秋晨心里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但她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脑袋里想着接女儿的事情。
明天是周末,按照约定,今天由她由去幼儿园接女儿。可幼儿园放学时间是三点半。
秋晨原暗自盘算,快手快脚做完工作,下午请个假去接女儿。可开完会后,总监立即要求各组加班加点弄方案。
没办法,工作重要,不能被私事耽搁。
秋晨只能找秋痕帮忙去接下女儿。
正好,秋痕在办公室无事可做,精神散漫,倒不如早点溜出去新鲜新鲜,所以很爽快答应下来。
三点半,秋痕准时来到幼儿园门口等待放学接凌悦。过了一会,老师牵着凌悦走出园门。
凌悦神色不佳,无精打采,不像往常活泼兴奋。
秋痕忙问老师,怎么回事。
老师对秋痕说道,凌悦可能生病了,中午进食很少,现在有点发热,让她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秋痕一阵紧张,想打电话告诉秋晨。转念一想,秋晨在加班,打给她不但无济于事,反而添乱,干脆自己带着凌悦去看医生。
秋痕带着凌悦风风火火来到医院。在凌悦指引下,她轻车熟路找到了冼医生诊疗室。
进门后,凌悦亲热扑向冼医生,冼医生正欲抱起凌悦,突然看到身后的秋痕,愣住了。
“冼叔叔,她是我的小姨,漂亮吧?” 凌悦人小鬼大,扑闪着大眼睛,声音略微沙哑。
冼医生脸一红,有点窘态。
秋痕心想,这么容易就脸红了。哎,这年头腼腆可爱的男孩子真不多见。不过本尼闭关思过,清心寡欲,无心招惹。
秋痕微笑说道:“凌悦有些不舒服,麻烦医生给瞧瞧。”
冼医生问了些情况,并检查一番,说道:“悦悦应该是疱疹性咽喉炎早期。”
“疱疹?”秋痕吓得脸变色,在她的思维里,疱疹是一个很严重的病。
冼医生认真说道:“是的。她的咽喉充血,舌腭深部有小疱疹,伴之发热,不肯进食。这是幼儿园高发的疾病。”
“需要住院吗?她妈妈在上班,我得马上跟她讲。”
“暂时不需要住院。你不用过分担心忧虑。大部分儿童在一周内可自愈,且没有针对这种疾病的特效药。如果不是重症,就回家加强观察。值得注意的是高热超过38.5,就要吃退烧药。如果持续高热,防止高温惊厥并发症。”
秋痕似懂非懂点点头,然后从包里掏出小本和笔,说道:“不行,我记不住,我得用本子记下来。”
冼医生笑了笑,说:“用不着,如果你不清楚,你就给我打电话吧。我再给凌悦开点清热解毒的中成药和退烧药,以备之需。在患病期间应该多休息,不要剧烈活动,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多喝白开水。”
秋痕点头道谢。看完病拿好药,秋痕欲带着凌悦离开,冼医生突然叫住她,说道:“我马上也要下班了。凌悦生病了,不如我送你们回家吧。”
看着眼前正在换白大褂的冼医生,秋痕小脑袋骨碌碌转动,心想事过殷勤必有妖。
秋痕紧盯着冼医生,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求蛛丝马迹。她坚信她正义凛然的目光下,任何不齿的想法都会露出马脚。
但冼医生一脸真诚,坦然,并无其它,这让她有些悻悻然。
考虑到凌悦的病情,秋痕又不便推脱,只得带着凌悦极不情愿上了冼医生的车。
一路上,凌悦和冼医生叽叽喳喳说着话,秋痕却一脸尴尬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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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第三十一章
十多分钟后,便到了秋痕家楼下。下车后,秋痕道过谢,牵着凌悦准备上楼。
冼医生又在背后叫住秋痕,问道:“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秋痕心里咯噔一下,成惊弓之鸟状,不假思索回答道:“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用不着留电话吧?”
冼医生笑道:“你想多了,我没有其它想法。刚才不是说凌悦有什么情况,你给我打电话吗?可是你忘记要我的电话号码了,我只有反客为主留你的电话。”
听冼医生一解释,秋痕显得不好意思,说道:“抱歉,我误会了。”她主动记下冼医生的电话号码。
晚上九点半,秋晨加完班,疲惫来到秋痕的家。
秋痕这才告诉了她,凌悦的病情和冼医生的医嘱。秋晨惶恐不安,连忙查看女儿。凌悦已经熟睡,紧合双眼,小脸微微发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原本想把女儿接回自己的住处,看这情势,只好凑合在秋痕这里住一宿。
秋痕说道:“十分钟前,我给她量过体温,37.5,一切还好。”
秋晨这才稍微放宽了心。
秋痕又说:“天色已晚,她也睡着了,你们就在这里住一宿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谈谈心。”
秋晨笑笑,说道:“你最近又有风流野史?”
秋痕叹了口气,说道:“最近我闭门思过,清静得很。“
秋晨问其究竟,秋痕便将自己“无情抛弃”黑寡妇这事,告诉了秋晨。
秋晨感慨道:“有时真想活在从前。从前古时路远,离别之时无比隆重。折柳跳歌敬酒,说不尽道不完的离别哀愁,都寄托在送别的仪式上。如今,男男女女,分分合合,就连婚姻,聚如蜉蝣,散如鸟兽,随意得很。”
秋痕说道:“爱恨就在一念间,也许是我天生性格薄凉吧。其实我是个很自我的人,我非常在乎自己的感受,绝不会委屈自己。但为了尽量不伤害别人,我还是告诫自己以后对待感情和性要格外慎重。”
秋晨点点头。
秋痕又说道:“情场冷清职场得意,亘古不变的真理啊!自从我对男女情爱失去兴趣后,我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和学习上。老大对我的工作很满意,恰好又遇上公司人员调整。鉴于我良好的表现,公司准备调我去策划二部当主管。升职又加薪,惊喜又意外!”
秋晨连声恭喜,为她感到高兴。
秋痕突然又想起件事,对秋晨说道:“前几日,我在公司附近偶遇到祎珊姐了。”
秋晨说:“上次我们一起喝酒后第二天,省医院的一个专家在药店里坐诊,我听说那个专家精于失眠症的诊治。我当时就将专家的联系方式给了祎珊,后来就没有她的讯息了。这段日子我工作事忙,她也没有联络我。她最近怎么样了?”
秋痕迟疑二秒,说道:“我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喜上眉梢,一点都不像患抑郁症的人。”
“她与姜泽浩重修旧好了?”
“那个男人不是她的老公。我自然认得姜泽浩。祎珊看到我,立刻松开那男人的手,表情极不自然。她给我介绍,那个男人是她的同事。当时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我,有些心虚,似乎在遮遮掩掩些什么。”
秋晨瞠目结舌,心中纳闷道,难道她跟柳穆清旧情复燃了?
“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子?”
“身高一米七左右,三十来岁,微胖身材,戴一副黑眶眼镜,看起来很沉稳。”
据秋痕描述的外貌体态特征,秋晨可以断定那男人绝对不是柳穆清。
秋晨沉默片刻,说道:“不知道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但作为好友,我还希望她情感有所安放,心灵有所依靠吧。”
秋痕说道:“我觉得祎珊属于依赖性人格,具有这种人格的人对感情有种异乎寻常的渴求,情感太过依恋他人,而且敏感多思。”
刚说完,秋晨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原来部门微信群里有消息。华姐在群里通知,因为明日很多门店搞店庆活动,店员忙不过来,要求运营中心所有人员明天加班,去门店帮忙做宣传。
秋晨心烦意躁,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去吧,凌悦没人照顾,何况她还生着病。不去吧,自己刚来运营中心就请假,那些颇有微辞的同事就更有碴可找了。
秋痕忙问究竟。听完后,她满口应承下来,说道:“你放心去加班吧,我来照顾凌悦。反正我这周末没事,闲着呢。”
“平时倒也无所谓,可是这次凌悦还生着病,我怕你应付不来。”
秋痕摆摆手,说:“我有冼医生的电话,凌悦有什么情况,我可以打电话问他。你放心去吧,不用担心。”
秋晨尽管万般不放心,无奈公事不可推脱,惟有此法。
第二天清晨,秋晨起了个早,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秋痕一番,才离开。
秋痕起床后,便给凌悦穿衣洗漱,折腾一番。直到近九点,才进食早餐。见凌悦精神尚好,秋痕便带着她下楼,去楼下的百鸟语公园逛逛。直到十点,重新回到家里。
一回到家,凌悦小脸通红,浑身烦躁不安,最后胃肠翻滚,忍不住呕吐了一地。
秋痕慌了神,只得给冼医生打电话。
一个难得的休息日,冼铮如还在蒙头大睡。双眼惺忪的他听到电话秋晨那头语无伦次的声音,猛然一激灵,脑袋立即清醒了。
冼铮如边穿衣服边说道:“你别着急,我的家离你的家不远,我马上开车过来看看吧。”
一刻钟后,冼铮如驱车来到秋痕小区门口。按照秋痕微信上发的单元房号,他乘坐电梯,来到秋晨的房门,
打开房门,手足无措的秋痕就像遇上大救星,连忙将他迎进来,领着他来到卧室。凌悦躺在床上,全身乏力,昏昏沉沉。
冼医生诊断凌悦咽部充血,灰白色疱疹破溃成黄色溃疡,吞咽困难,造成的频繁呕吐。他将自己带的药物,配合秋痕,让凌悦服下。
忙完这些,秋痕累得满头大汗,瘫坐在地板上。
她蓬松的头发,却有一缕青丝散落于耳际,有颗晶莹的汗珠落下,瞬间滴落在地板下。日光如同一团白色的光环围绕在她的身边,那一霎的美,冼铮如恍如梦幻,愣神望着她。
秋痕长长舒了口气,不由感慨道:“养一个孩子真不容易啊!”
冼铮如回过神后,温柔一笑,说道:“当然。不过,世上就没有哪件事是容易的。”
秋痕给冼铮如倒了杯水,随意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儿科医生呢?”
冼铮如抬起头,一脸认真说道:“我喜欢孩子呀!”
秋痕摇摇头,说道:“除了凌悦外,我可不太喜欢别人家的小孩。小孩子淘气又麻烦,爱哭闹,真让人头痛,有什么可喜欢的。”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这句话是指品德高尚的人是那些还保持着如婴孩般明澈心灵的人。所以每个孩子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他们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我喜欢他们清澈自然的双眼和纯真的心灵。等他们慢慢长大,就如同现在的我们被社会教条所限制,被教导追求功名利禄,不再为自己所活,从此灵魂蒙上了灰,内心充满欲望,眼睛自然不再清澈明亮。”
听后,秋痕自渐形秽,冼医生品格纯尚,出尘脱俗,与自己五毒浸淫的浊气格格不入啊。
冼铮如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有男朋友吗?”
秋痕一愣,心想,刚在心里夸了你几句,你的仙气怎么不争气,说散就散了呢?
秋痕斜睨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冼铮如笑了笑,回答道:“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秋痕现在对男女情感之事敏感得很,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令她紧张不安,生怕再次陷入情感的漩涡纷扰中。
秋痕决定把一切蠢蠢欲动都扼杀在萌芽状态,淡定回答道:“我有男朋友了。”
冼铮如又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没有机会了。”秋痕怕他不死心,又补充一句,希望断了他的念想,从此退避三舍。
冼铮如低下头,喝了口水,浅浅一笑,说道:“如果我真想追求你,你有没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有男朋友还更好。”
秋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他。
“你有男朋友,那么我的对手只有一个,而且在明面上。没有男朋友,那么竞争对手可能有无数个,而且还藏在暗处。相比之下,你觉得哪个胜算更大些呢?”
秋痕有些惊讶,一个脑回路清奇的主,和她相似。人过招,笑藏刀,棋逢对手了。
她佯装一脸沉重,说道:“我骗你的,我没有男朋友。说实话,我现在对世间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也就是对男人不感兴趣。”
冼铮如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从此看破红尘,青灯古佛,了此余生?你才多大,说这样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秋痕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呢?我说的真话。”
冼铮如故作惊讶,调侃道:“真没看出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啊!”
“这年头,谁的身上还没有点故事?”
秋痕不想与冼铮如单独呆得太久,便草草结束谈话,装作进房查看凌悦。凌悦病情平衡,体温恢复正常。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冼铮如打发走了。
离开时,冼铮如面带微笑望着秋痕,眼底深处蕴含着一抹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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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第三十二章
周末晚上,按惯例,秋晨将凌悦送回了家。门一打开,她意外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两人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秋晨疑惑问道:“陈婶,你怎么在这里呢?”
陈嫂却一拍大腿,高兴说道:“大好人,你就是凌悦的妈妈吧?”
陈婶与秋晨有过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一年前,秋晨在火车站为朋友送行,偶然遇见陈婶。当时她提着大包行李,蹲在火车出口的阶梯上,默默淌眼泪。
秋晨上前询问,才知她刚来省城,准备投靠老乡,在这里找份工作。可下了火车,她却发现,老乡留的地址条不见了,打老乡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这可是她第一次来省城,人生地不熟,她又急又怕,手足无措,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秋晨见她与自己的母亲年纪相仿,出门在外谁还没有点难处,搭把手帮一把也是理所应当的。她上前宽慰,并让陈婶仔细回忆纸条上老乡的地址。陈婶想了半天,才隐约记得纸条上有“益城大厦”四个字。
秋晨明白了大概方向,在高德地图搜索到益城大厦具体的路线。她开着车带着陈婶找到益城大厦,又亲自陪着她寻找到她那位老乡。最后在陈婶千恩万谢中才放心的离去。
二人如今再次重逢,格外亲热。
陈婶热情说道:“小秋,你进来坐坐吧。”
秋晨连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了。”
陈婶似乎看出她心思,神秘兮兮说道:“没事的,那个女人不在家。”
秋晨笑着说道:“真不用了,我们就在门口聊聊就好。你最近还好吧?”
“我很好。去年,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顺利找到老乡。在老乡的关照下,在一家饭店找了份洗碗打杂的工作。可老板经营不善,生意不好,上个月饭店关门了。我只得重新找工作,在职介所的介绍下,我就来做住家保姆了。”
“那原先的保姆刘姐呢?”
“听那个女人说那个刘姐生病回老家,所以才重新找到我。”
“哦哦,你来这还习惯吗?”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四处打工,哪里都一样,唯一觉得大城市的人不如老家的人实诚。”
“怎么讲?”
“嗨,我在没有见你之前,差一点就相信那女人说的鬼话了。”
“她说什么呢?”
“她说,你好赌成性,不仅输掉了车、存款,还在外欠下一大笔赌债,凌医生才和你离的婚。她还告诫我,在你接送凌悦时,让我不要与你有过多的交流接触,以防我的钱被你骗走。”
秋晨啼笑皆非,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插足别人的婚姻也就算了,还信口雌黄,肆意诋毁,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她猛然清醒,难怪之前的刘姐会对她避而远之,想必是信了那个女人的鬼话,视她为人渣。
陈婶安慰她道:“你不用难过。我不会相信她的话的。你是那么善良,助人为乐,怎么会是她口中为人不齿的人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凌悦。你想接孩子,就给我打电话就行。”
秋晨感激点点头。
陈婶悄悄跟她咬耳朵,宽慰道:“我跟你讲,他们时常吵架,凌大夫对她很冷淡。昨晚他们又大吵一架,那个女人哭哭啼啼离家出走了。”
秋晨淡然笑了笑,她早已放下了过往。与陈婶闲聊了一会,她便离开了。
凌晨二点,四周死寂。
凌辰攸躺在床上,却怎么睡不着。
他睁着酸涩的眼睛,百无聊赖看着墙壁。对面高楼的塔吊灯光透过透明的玻璃门散射进来,打在卧室的墙上,形成一团不规则的光束。
黑夜像流动的气体,没有具体的形状,却又无处不在,就像他的烦恼。
凌辰攸就搞不明白,短短半年的时间,舒窈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样呢。原先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如今变得盛气凌人,蛮横无理。他不禁想起那名老话:不要相信在野党,谁上台都一样。
同样,他对自己也疑惑不解。最初对舒窈的狂热情感,也迅速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剩下只有厌烦和逃避。原以为换一个深爱的人,就能拥有一生的幸福,矢志不渝。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背弃一切得来的爱情,似乎就像是个错误。
凌辰攸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怀疑意味着要否定先前的自我,这让他感到痛苦。他不得不违心让自己相信,曾经的决择是对的。
自欺欺人在短时间是一剂自我安慰,但精神慰藉决不是靠自我制造的假象来长期维持。那本能的恐惧与痛苦尴尬交织的无能为力,将他抛向更深的痛苦深渊。
凌辰攸的睡眠糟透了,整夜不能寐。长此以往,他的精神必将会崩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心理隐疾,须进行心理疏导,找到改变的出口。
佟峻茂给凌辰攸约了一名知名的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姓崔,三十多岁,是个漂亮的女人。
她身着一套职业的青色套装,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充满神彩的眼睛,高高的发髻,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耳边几缕卷曲发丝垂落。
凌辰攸在生活中并不喜欢眼前这种才智与美貌共存的女人。女人智商到达一定水平,必定一眼便看穿男人真实内心,这让男人很没面子。毕竟世间的大多数男子喜欢靠吹嘘来吸引异性目光。
崔医生戴上黑框眼镜,礼貌请凌辰攸坐下,然后播放轻音乐,试图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
凌辰攸将苦恼倾述完,最后说道:“我原想逃离了个毫无生气的婚姻,选择自己所爱的人,人生就完善幸福了。可为什么事与愿违,我现在比以前更加不快乐,更加痛苦?”
崔医生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然后合上本子,一脸正色,说道:“我现在要开始问一些问题,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回答,好吧?”
凌辰攸点点头。
“你现在还爱不爱舒小姐?”
凌辰攸思考片刻,坚定的摇摇头。
“你上段婚姻持续多久?”
“十年”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在这段感情只持续半年,你的激情就消退了呢?”
“我也不知道原因。”
“没事,我们一起探索内心的真相。首先让我们回到最初,舒小姐身上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你?”
“当时她的手臂受伤,流血不止。她苍白的脸,伤口流血不止,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产生难以抑制的保护欲望。”
“她的手臂是怎么受伤的?”
“她说她和前男友为小事起了争执,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她的前男友去厨房找了刀具,二人推搡中,误伤到她的手臂。”
“她和前男友经常吵架,甚至有肢体接触吗?”
“是的。”
“你是位临床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平时对各种血肉模糊的伤口想必也是习以为常。为什么当时舒小姐来医院进行伤口处理时,她对你的震撼会那么大?”
凌辰攸一怔,说:“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你当时的感受有些非比寻常。不过,你刚才也提及,舒小姐年轻有活力,你当时又处于对衰老死亡的恐惧焦虑之中,你的潜意识想用与年轻女人之间激情来逃避这种恐惧和焦虑,改变一成不变的生活,这似乎符合常理。诚然,人性是喜新厌旧,爱情也终是循环往复,不可能永葆新鲜。但是……”
“但是什么?”
“根据你的描述,我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你不应该把事情停留在表面上,而是要真正看清事情的本质。”
“崔医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用拐弯抹角,请直言。”
“刚才你打开钱包付咨询费时,我注意个细节。你的钱包里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请问她是舒小姐吗?”
“是的”
“请恕我直言,她外表普通,体形微胖,在人群中可以抓上一大把。你来之前,佟峻茂给我讲过你的情况,提及你的前妻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为什么就仅仅因为她年轻和外表柔弱,就能深深抓住你的心,让你产生强烈的情感,为之神魂颠倒?刚才你也说到,在一起生活后,舒小姐变得强势凌人,你迅速对她失去那种狂热的情感,甚至想跟她分手。那么我们需要探究一个问题,柔弱无助的女人对你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你心理的魔咒?抑或你是有什么心结吗?”
凌辰攸突然变得紧张不安,喃喃自语:“柔弱无助,柔弱无助……”
“我们必须一步步把表象剥除,看清把它对你的意义,直至看清你的内心,这才是解放自我的关键。”
凌辰攸猛然突兀站起来,大声说道:“我怎么知道柔弱无助的女人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和你谈下去,一点也不想。”
崔医生讶异看着他,分明在他的眼中充满泪水。凌辰攸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大步冲出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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