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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灵异推理《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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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悚灵异推理《六指》

鲁班尺
1楼

灵异推理小说
《六 指》
第一章
湘西古老的一座小县城,沅水绕城汨汨的向南流去,北关的城隍庙前面是每月初一的庙会,至于源于何时,就连老人家们也记不清了。我从小就喜欢赶庙会,那时城隍庙前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油炸臭豆腐的气息,那味道永久的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中。
今天又是初一,我抬头望了下窗外,远方天际处传来了几声闷雷,风儿吹起了尘土,有股子雨腥气,云层越发昏暗,山雨欲来了。
“喂,皇甫小明,有事先走一步啦。”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的老主任对我喊了一声,夹起皮包便径直地走出了县文物所办公室。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近五点了,于是赶紧胡乱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溜出门直奔北关城隍庙而去。
庙会还没有全散,卖臭豆腐的老头正准备收摊,油锅里香气缭绕,我咽了口吐沫,赶紧上前将已经炸好的最后几串买了下来。
我边吃着美味的臭豆腐,边穿过那些行色匆匆的游人朝家里走去。不经意间,瞥见了庙墙根下一卖古董的摊子,摊主又是那个独眼萧老头,于是便走过去瞧瞧。
这个老家伙我们处理过,他贩卖的假古董里,有时会隐藏着一些真家伙呢,我一向怀疑他与盗墓贼有关系。
“喂,萧老头,又搞到些什么真玩意儿?”我边吃着臭豆腐说道。
“嘿,哪儿有什么真东西啊,还不就是一点仿古小饰品嘛,不值个两吊钱。”萧老头嘿嘿笑了两声,满脸堆着笑。
这老头猴精,鬼才相信呢。
我的目光扫过地摊上的那些人工做旧的古镜、长着铜绿的小佛像以及石质假玉手镯等。突然,我的心里一动,眼睛很自然的停留在了一个褐色的小雕像上……
我伸手拿了起来,这是一个长着绿苔的骨质裸婴雕像,雕工精细,栩栩如生,尤其是婴儿脑瓜顶上,还生有细细的一层茸毛。
“啊,这是新收来的杂货,不值钱,如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萧老头见我有些爱不释手,那只独眼眨了眨,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是县文物管理所的文物稽查员,怎么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呢?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二十元钱,于是掏出扔给了萧老头,手握着雕像转身离去,背后依稀听到萧老头冷冷的几声干笑。
回家的路上,我轻轻的摊开右手掌,那雕像静静的卧在掌心里,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婴儿的右手上多了一个小手指,而我自己摊开来的手指也是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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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楼
《背影》是短篇,尺子改编为长篇灵异推理小说,故事情节及发展均出乎人的意料,看看偶写推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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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3楼

我的家在县城南隅,是建于民国初年的三间老宅子,陈旧的灰瓦顶,上面生长着一尺多长的蓬草,古老的青砖墙留下了岁月的侵蚀斑痕,镌刻着年代之久远。一个不大的小院落,卵石地,院墙边上是一株虬结皮皱的李子树,据说比老宅的年龄还要大些呢。
“小明,你回来啦,傻小子快进屋,淋湿了要生病的。”堂屋里传来父亲那让人心暖的吆喝声。
冰凉的雨滴落在了脖颈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雨真的下来了。
父亲三年前从文物所传达室退休,由我顶替上班。
我望着他那越来越佝偻的驼背,双手颤颤巍巍的端着菜盆得苍老模样,心里一热。
“老爹,让我来吧。”我急忙上前接过来。
父亲右手也是六指,据说这是皇甫家的遗传,已经好多代了。我从没见过母亲,她是下江人,名字很好听,叫缪金娣,但父亲却从来都不愿多提起她,大概是怕勾起伤心的往事吧。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父亲从此未再续弦,一个人辛辛苦苦将我带大,尝尽了人间冷暖。每年清明的时候,父亲都会带我去黑松林母亲的坟墓前拜祭,独自坐在那儿唉声叹气一番,每当这时,我都会一连心酸上好几天。
饭桌上除了青菜和豆干外,照例还有一盘毛蛋,那是父亲的挚爱。鸡蛋的孵化期一般是21天,父亲专门去养鸡农户挑来14天左右的毛蛋来,清水一煮,剥壳熏着盐面来吃,再来上一壶烫热的米酒。每当这时,我看见他那苍老脸上的皱纹就一根根的舒展了开来,话语随即也多了起来。
“你娘是咱这县城里最俊的妹子……”老爹总是这一句,随后肩膀一抖擞,这时候他的那双眼睛也较平时明亮了许多。
我从不吃毛蛋,看着父亲熟练的敲碎蛋壳,尤其是那灵巧的第六指从里面利落的勾出浑身绒毛的死鸡崽儿,自得的塞入口中咀嚼时,我就一阵反胃。
“老爹,你又没有刷牙,难闻死了。”我嗅到了父亲呼出的口气,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觉得啊。”他脸颊红了一下,嗫嚅着。
我生气地扒拉些菜入碗,起身坐到了床上去吃。
父亲苍老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与无奈,在这一刻,我的内心里又有点内疚了。
“老爹,你看这是什么?”我赶紧岔开话题,自怀中掏出了那个古董裸婴雕像来。
父亲的目光果然被雕像吸引了,脸上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他数着婴儿右手的手指,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咦,这孩子也是六指?小明,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庙会上,那个倒卖文物的独眼萧老头。”我回答道。
“还有另外的一半呢?”父亲疑问道。
“就是这一个呀。”我说。
父亲翻过来调过去的看着,然后手指着雕像说道:“你看这后背上的痕迹,应该还有一个才对,这是一尊连体双胞胎。”
我凑过去仔细观察,果然那裸婴的后背上有些凹凸不平,并且留有疤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去的痕迹。
“还真是的,老爹,什么人雕一对连体六指双胞胎干什么呢?”我不解的说道。
“嗯,这是个男孩,还有小鸡鸡,像真的一样。”父亲目不转睛的盯着裸婴。
“这是什么骨头做的,看样子又不像是象牙。”我猜测着说道,因为象牙应该是褐黄色。
父亲沾了点吐沫,拿衣袖用力的蹭了蹭雕像,脸色微变。
“怎么了?老爹。”我诧异的望着父亲。
“这不是雕像,这是真身!”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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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4楼

第二章
我唬了一跳,忙抓起裸婴雕像凑到灯下细看。
婴儿脑壳大身子小,五官上尤其是眼眶出奇的大,眼球上面似乎蒙着一层灰褐色的锈斑,我也学着老爹的样子,沾了口吐沫,狠狠的擦了两下,褐斑抹去了,露出两只僵直的眼珠,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的凝视着我……
一丝寒意由心底升起,我“呀”的一声惊呼,几乎松脱了手,紧张的望着父亲说道:“老爹,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绝对不是化石。”
父亲游移的目光看着我,半晌才开口说道:“这是六七个月大还未出世的胎儿,早年听说过古时候民间有一种‘石化胎’,大概这就是了,但谁也没见过。”
“石化胎?”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父亲又闷头抠起了毛蛋,不再说话了。
我索性打来一盆水,小心翼翼的清理起这尊“石化胎”来。
绿苔的一层膜样的东西洗掉了,裸婴的身体呈现出了灰白色,看他的模样竟如同个小老头似的,皱皱巴巴的脑瓜顶上生有稀疏的黑绒毛,有点鸡胸,右手是六根指头,竟然还长着小指甲。
你是谁呢?还没出世就夭折了,也是怪可怜的,我想。
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窗外雷鸣闪电,雨点打在屋檐上簌簌作响。湘西夜雨素来缠绵,我侧耳倾听着远处小河涨水的汨汨声,慢慢的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分,迷迷糊糊听到父亲住的西屋里传来泼水的声音,我知道他又在洗澡了。
父亲很爱清洁,不但房前屋后打扫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年四季每天都坚持洗冷水澡。唯一令我不解的是,他白天从来都不冲凉,无论天气有多热,打我记事儿时起,父亲就每晚夜深时独自在房间内洗澡,而且窗帘房门都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也许是他的驼背怕人笑话吧,我寻思着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睡过去了。
天亮了,我爬起床来,突觉一阵眩晕,头痛欲裂,隐约听得窗外依旧是细雨绵绵,落在李子树叶上滴答作响。
父亲已经熬好了稀饭,进屋来发现我有些不对劲儿,他一面用力揉着我的太阳穴,心疼的望着我,眼眶微微发红。
“好点了吗?”父亲边揉着同时嘴里关切地唠叨着。
我使劲儿的甩了甩头,脑袋里仿佛针刺般麻酥酥的,这种情形以前从未发生过。
“走,去医院。”父亲不由分说的拽我起来,笨拙的帮我穿好了衣裳,陪着我来到了县城人民医院。
“看来需要检查一下脑部和脊椎,做一下全身的核磁共振吧。”内科的王主任和蔼的对父亲解释说道。
我犹豫了,听说县医院来了一台国外进口的仪器,但检查一次的费用是很贵的。此刻父亲轻轻俯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小明,检查一定要做,别考虑钱。”
核磁共振成像室里,我解下腰带,除去钥匙之类的金属物件,平躺在了工作台上,然后闭上眼睛任由机器慢慢由头扫描到脚,耳边听到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结束了。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时,父亲忐忑不安的始终拉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愿分开。
许久许久,王主任神情古怪的站在诊室门口朝父亲招了招手。
“小明,你等着我。”父亲颇有些紧张的说道,随即站起身来佝偻的走进了诊室。
不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吧?我心中狐疑起来,于是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诊室门前,眼睛贴在门缝中瞧进去……
“皇甫,报告出来了,我们在你儿子的腹腔内发现了一个正在发育中的胎儿。”我隐约听到王主任十分严肃的对父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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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5楼
偶在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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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6楼

“这怎么可能啊,小明是个男孩儿呀!”父亲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争辩道。
王主任苦笑一下,手指着报告书上的彩色断层扫描图像说道:“你自己看嘛,腹腔这里……”
我毅然推门走了进去,王主任和父亲都以奇怪的眼神儿望向了我。
我睁大了眼睛盯着那张彩色的扫描图像,果然在我的腹腔里有一个躺着的胎儿,仪器甚至剖析了胎儿体内,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小小的内脏器官等都已经发育成了形。
“七个月了,是个男婴。”王主任在一边尴尬的说道。
父亲望着我,目光竟然仿佛显得生疏了。
我“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别人不晓得,可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老头模样的胎儿,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裸婴雕像,说道:“方才检查的时候,它就在我腹部上方的衣服口袋里。”
王主任疑惑的接过裸婴雕像,一面将眼镜向上推了推,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奇怪,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骨质雕像,没理由有内脏的呀?”王主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父亲爽朗的开怀笑了起来,对我挤了挤眼睛,然后扭头问王主任:“小明的身体还有什么问题么?”
“脑部和脊椎的扫描结果都很正常,没有发现异常现象,你是不是最近休息不好?或者思虑过度?”王主任问我道。
“没有啊。”我摇了摇头,将那个裸婴石化胎放回了衣袋里。
“小明,要注意多喝水和休息。”他叮嘱道。
父亲同我离开了诊室,临关门时,我瞥见王主任眼盯着扫描报告,并听见他在自言自语说着:“这个裸婴雕像怎么会有脑电波的呢……”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脑电波?石化胎会有活动着的脑电波么?我大惑不解了,想起昨晚睡觉时,这个裸婴石化胎就放在枕头边,若是它真能发出某种脑电波的话,便有可能侵入并导致我的头疼与眩晕,但是,这是绝不可能的。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苦苦的思索着。
所谓“石化胎”,理应就像埃及木乃伊一样,不可能是个活物,怎么会有脑电波呢?除非它还没有死……
我自己想到这儿,不由得把自己吓着了,伸手到衣袋里,触着那裸婴冰凉的身体,心里面砰砰直跳。
“老爹,你先回家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我说。
父亲关切的目光望着我,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佝偻着驼背走了。
文物稽查员的工作是比较弹性的,上班时间到处溜达溜达也很自然,况且今天是周末,我们那脾气古怪的老主任搞不好也没来上班呢。
我信步朝城北的城隍庙走去,得找到那个独眼萧老头,仔细问清楚这裸婴雕像的来历。
雨后的空气异常的洁净,吸到肺里十分的惬意,西山那边的天空中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彩虹,远远的挂在天际。
城隍庙前那熟悉的油炸臭豆腐味道远远的飘了过来,大概是刚刚出摊,油锅前看不到一个食客。
我知道那个萧老头平日里一般都会在庙墙脚下摆摊的,于是便径直的走了过去。
城隍庙西墙下,萧老头经常摆摊的地方空荡荡的,今天没有出来摆摊做生意。我四处看了看,惊奇的发现城隍庙偏殿门口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线,有两个警察站在那儿抽着烟聊天。
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想,一面转身走回到炸锅旁。
“老伯,那边出了什么事儿?”我问熟悉的摊主老头。
“哦,你还不知道么?昨晚,卖古董的萧老头死了。”摊主压低声音悄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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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7楼

第三章
清晨,连绵了一夜的细雨初歇,雾气霭霭,若隐若现。有早起的人们经过城隍庙破败的偏殿时,发现了倒毙在殿内的独眼萧老头,每逢初一庙会的两天,他一般就会歇息在那座阴森森的殿内。那具尸体的面目十分的狰狞,惊恐万状,连那只灰白色的盲眼都瞪出来了……
有人即刻报了案,警察围起了警戒线,勘查完现场后拉走了尸体。
“一定是黑吃黑要了那老鬼的命。”摊主自言自语说道。
小县城里的人们习惯把与盗墓有关的人鄙夷的称为“鬼”,萧老头常年鼓捣来一些出土的铜钱瓷碗等小东西来卖,自然是老鬼了。
湘西的这座小县城治安一向很好,已经有两年没出过人命案,这次可算是本地的一件天大的事情了。
萧老鬼不是本地人,他的死也许可能与墓赃有关,昨天晚上我刚刚买下了那只裸婴石化胎,今早他就暴毙了,真是巧呢……我的心中隐约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祥预感。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雕像,越发觉得这个裸婴的来历有些可疑,是件不吉之物,难怪我昨晚看到它的那双小眼睛时,就似乎觉察到了一种莫名的邪恶。
我转身离去,走到城隍庙后面的野地里,掏出雕像托在手心里看着,这东西大概是从哪座坟墓里挖出来的,肯定是不太干净的,于是把手一扬,将其抛进了草丛中。
默默地往回走了几步,想想这东西毕竟花了我二十块钱呢,而且这个与我有着相同遗传的六指,还未出世便夭折了的小男婴,也说不定它的祖上和皇甫家还有什么渊源呢……我走回来拨开了草丛,轻轻地拂去沾在裸婴身上的泥土,最终还是揣回到了口袋里。
回到文物管理所,走进了办公室,老主任果然没来上班。我打开文件柜,翻出来以往处理古董贩子的登记簿,很快查到了记载着萧老头的那一页。
一年前,萧老头倒卖了几件清代道光年间的瓷器,被县文物所稽查到,后因为那几件瓷器非官窑制品,所以也就罚款了事。
我查到了他当时登记的住址,是武陵山脉酉水边上一个叫做“烈烈排”的地方,湘西苗族土语“烈烈”意为老鼠的意思,“排”则是坪,普通话就是老鼠坪,顾名思义那儿的老鼠一定很多。
我找纸笔迅速地记下了地址,锁好文件柜,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今天是周末,老主任既然到现在也没来上班,八成是回乡下他老家去了,要到周一才得回来,这样我就有两天多的时间,索性跑到烈烈排去一趟,说不定能找到点有关裸婴雕像来历的线索呢。我总感觉它似乎和我们皇甫家有点渊源,这个世界上,毕竟长有六指的人不多。
如果这个时候出发,天黑时分应该可以赶到酉水边,至于那个“烈烈排”能否找到,就要凭运气了。
回到家里,父亲正在准备午饭,我瞥了一眼,依旧是青菜豆腐,瓷盆下扣着几只毛蛋。
“老爹,我要出差,一两天回来。”我对父亲说道。
“啊,吃了饭再走吧。”父亲流露出慈爱的目光,他知道干文物稽查员这行当,经常会时不时的外出。
我又瞥了一眼盘里简单的素菜,叹了口气说道:“唉,又是青菜豆腐,我不吃了,赶时间。”进了东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拎着帆布包转身出门。
“回来时爹一定给你炖肉吃。”听得身后父亲似有歉意的叮嘱声。
去往长途汽车站的路上,我经过了县医院的门口。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了,应该再去问问王主任有关裸婴雕像脑电波的事情,他是父亲多年的老相识,而且据说我出生时还是他给接的生呢。
“小明,你又来啦?”走廊里,王主任换了便装正要出门。
“嗯,我想再问问你关于那个雕像的事情。”我说道。
“大概是机器出了毛病吧,这台新引进的设备我们还不是太熟悉。我现在马上要出差,卫生厅有个会议在省城召开,等我回来后,你再把那个雕像拿来单独做一次扫描,仔细的分析研究一下。”王主任匆匆打了个招呼说道。
“好吧。”我无奈只得走出医院,王主任拎着包往汽车站去,正好顺路。
“听老爹说,我是您给接生的?”我搭讪道。
“是的。”王主任点了点头。
“我娘她人长得很漂亮是么?”我问道,父亲总说母亲俊,总得听听外人的评价才是。
“嗯,你母亲是个下江的美人,皮肤好白,古人说苏杭二州出美女,果真是不假啊……”王主任似乎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之中,听得他轻声叹息着说道,“她是浙江湖州人,讲话吴声浓软,很好听的,当年可以算是我们这个小县城里最标致的女人了。”王主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唉,可惜‘自古红颜短薄命’啊,死得这样早……”我不由得心生感慨,鼻子微微一酸。
王主任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眼神儿显得格外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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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8楼

世人都说湘西神秘,此地山高林密,谷深洞多,雪峰山和武陵山脉海拔落差极大,沟壑森森,山道崎岖,遮天蔽日。自古以来赶尸的,放蛊施巫的,唱傩戏收黑落洞的无所不在,当然也是遁世修炼的好去处。
长途客车颠簸于武陵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都是短途客,近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酉水边。我在省道路边的一个小站下了车,向一个蹲在路边抽着水烟筒的老人家问路。
“烈烈排?七八里山路呢,你去那儿做么事?”那老头迟疑的目光盯着我,慢吞吞的问道。
是啊,跋山涉水的,我此刻怀疑起这趟酉水之行是否值得了,独眼萧老头已经死了,他家中会有什么我想要知道的答案吗?也不晓得公安局是否已经了解到了死者的住址,可别跟他们碰上,到时候就难以解释了。
老头见我犹豫着,便“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临离去时甩下了一句话:“那儿的人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了老鼠和坟地。”
我吃了一惊,忙上前两步追问道:“老伯,那儿一户人家都没有了吗?”
“听说还有一两户吧。”老头边说着走远了。
也就七八里地,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弄个明白,倔劲儿上来了,于是毅然地向大山的深处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山路崎岖不平,两侧的山峰黑沉沉的,仿佛要压倒过来似的,树木和竹林隐匿于黑暗之中,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听得自己的鞋底在碎石子路上的踢踏声。
我掏出手电筒,微弱的光线勉强看得清前面的道路,唉,早就该换电池了。
路边及林中游动着点点绿芒,那是山里的萤火虫。古人曾有捕萤火虫入袋借光读书的传说,我随手捉了一只,放在手心里,荧光习习,发光点是那虫子的腹部,但很快的,那微弱的绿芒便渐渐黯淡下去了。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拐过一座山脚时,手电筒电池耗尽,彻底的没亮了。
我沮丧的望了望前方黝黑的树林,惊奇地发现有好几团无声无息游动着的绿莹莹鬼火。我知道鬼火是人死后分解出来的磷在空气中的自燃现象,因此并不害怕,试探着走了过去。
须臾,月出东山,大地一片清明,山路蜿蜒着穿过那片鬼火。走到近前,方才游动着的绿芒已然不见了,低头看去,果然是一处坟茔地,蓬蒿丛中的土坟前后大大小小竟然有七八十座。
清冷的月光下,每一座坟头土堆上,竟然都蹲着一只猫头鹰……
我从小不怕走夜道,可是如此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霎时间隐约感觉到后脖颈处冷飕飕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如落入冰窖般的心一凉,腿脚登时也迈不动了……
我呆呆的怔立在了那儿,而那些猫头鹰也只是瞪着绿莹莹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凝视着我。
许久,我透过口气来,试着移动着脚步,缓缓的向前走去,眼睛余光瞥见那些绿色眼睛并没有反应,于是便踉踉跄跄的急速奔跑了起来。
也不知跑了多远,前面的树林里终于露出了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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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9楼

第四章
这所农宅深藏于竹林之中,透过摇曳的竹影,看到有微弱的油灯光投射在窗上,没有狗吠,也听不到其他动静。
我回头望去,月色迷离,方才看到的一切都已经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喂,老乡,有人吗?”我走上前去在门板上扣了两下。
须臾,听得门内发出了窸窸簌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露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斑白零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你是谁?”门内的阿婆狐疑的目光盯着我问道。
“我与同伴走散了,我迷路了。”我想还是不要透露此行的真实意图才好,这山里的气氛着实是有点诡异。
阿婆闪开身子让我进了屋,湘西山里人一般是不会拒客的。
这是三间土房,堂屋里十分简陋,除了靠墙角立着锄头铁耙之类的几件农具外,只有一张粗糙的八仙桌和两把椅子,桌上点着一盏破油灯,光线暗淡。
“阿婆,您这儿有吃的么?”我此刻肚子空空的,实在是饿了。
“只有红薯。”阿婆边说着转到后堂去端来了一簸箕煮红薯,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我伸手抓起了一只红薯,阿婆的目光扫了一眼我手掌上的六指,面露诧异之色。
“阿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嚼着红薯问道。
“烈烈排。”阿婆回答道。
哦,终于找到了。
“方才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一片坟地,还有好多猫头鹰蹲在坟头上呢。”我又抓起了一只红薯。
阿婆看了我一眼,说:“烈烈排在我们苗家土语中就是老鼠很多的意思,老鼠又喜欢在坟墓里做窝,因此就引来了猫头鹰。”
哦,原来那些猫头鹰是在坟墓上捉鼠的啊,如此,我心中略微感到踏实了,方才倒是虚惊一场。
“你们这个村子挺偏僻的,好像住户不多么?”我试探着问。
“村里没有电,上个月萧老头也搬走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一户了。”阿婆叹了口气道。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我想。
油灯暗了下去,噼啪作响,阿婆拔出发簪挑了挑灯芯,光线骤然间又明亮了起来。
此刻我注意到了桌子上方紧贴在墙上的一个小镜框,镜框内镶着一张发黄了的两三寸大小的黑白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曝光不太足,画面有些暗淡,左面是一个清癯消瘦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右边是个中年女人,盘着发髻,装束古怪,带着异域情调,那双眼睛仿佛在直视着我。
这女人的面庞和眼神儿好像在哪儿见过的,我心下寻思着。
中间之人是一个面庞清秀的青年男子,身着浅色中山装便服,头戴灰布帽子,右手轻轻的搭在了左面那个男人的肩头,面露着微笑。
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了,尤其是他那搭在中年男人肩头的右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长着六根手指……
那人是我的父亲。
阿婆留意到我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照片,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她指着照片说道:“这是当年在老挝时拍的照片,算算都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左边的那个就是我的男人,瞧他那时候多年轻帅气啊。”
“是啊。”我随口附和道。
“中间的叫皇甫哲人,是我男人在勘探队时的湘西老乡,右边的女人是当地人,听说是个巫师。”阿婆逐一解释道。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父亲有这张照片,他是一个不喜欢照相的人。
望着我那驼背老父亲年轻时的模样,那清秀的面孔,忧郁的眼神,淡淡的微笑,一时间心里觉得甜丝丝的。
“他死了三十多年了。”身后传来阿婆叹息的声音。
“谁?”我不经意的说道。
“皇甫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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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10楼

我笑了,甚至微微的笑出声来,我的父亲,我的六指老爹明明在家里活的好好的。
“阿婆,您错了,皇甫哲人尚在人世。”我忍住笑意更正道。
“你怎么知道?”阿婆狐疑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游移着,最后落在了我右手的六指上。
“是的,我叫皇甫小明,是皇甫哲人的儿子,您瞧,这是皇甫家的遗传。”我将右手掌凑到了油灯下,第六根手指长在了小拇指的外缘,与照片上父亲的六指一模一样。
阿婆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最终依旧摇了摇头,开口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奇怪道。
“我家男人亲手将皇甫哲人下葬的。”阿婆一板一眼的说道。
“那你家的阿伯在哪里?”我心中不快起来。
阿婆犹豫了一下,站起身端起了油灯,说道:“跟我来吧。”然后转身走入西屋,我疑惑的跟在了后面。
西屋里靠墙放着一张古旧的老式床,垂落下来的白纱蚊帐估计久未清洗,已经泛黄,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走近床前,我隐约的感受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阿婆拉开蚊帐,撩在了挂钩上,将油灯凑近前来……
床上躺着一个垂死的老人,骨瘦如柴,颧骨高企,眼窝深陷,紧闭着双目,发须及枕,仿佛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就是我的男人吴子檀,已经睡在这里二十来年了。”阿婆幽幽的说道。
我默默的望着这个濒死的老头,此人如论如何与照片上那个面目端庄严肃的中年人挂不上号,这是一个曾经和我老爹相识的人,可奇怪的是,父亲却从未有提起过。此刻,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悄悄地浮上了心头。
“子檀,你听到我说话吗?”阿婆对那人温柔的轻轻说道。
床上的老人没有反应,空气凝固了般的死寂。
阿婆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的说下去:“你还记得三十年前在老挝时,勘探队的同事皇甫哲人么?你说他已经死了,是你亲自下的葬,可是今天他的儿子却来了……”
我发现那老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睛依旧紧闭着,裸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
“我知道你听见了,你是不是想说什么?”阿婆问他道。
老人干瘪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自嗓子眼儿里发出少许气息。
阿婆弯下腰来,将耳朵轻轻的附在他的口边:“子檀,你想说什么?”
老人依旧是咕嘟着,我静静地倾听着,却什么也听不出来。
“帕苏姆?你是说照片上的那个巫婆?”阿婆重复着问他道。
老人仿佛点了点头,然后又归于沉寂,不再吭气了。
“我们出去吧。”阿婆重又放下帐子,端着油灯走出房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阿婆将油灯放回到桌子上,眼睛望着我,叹口气道:“好吧,我就把当年子檀告诉我有关皇甫哲人的事儿说给你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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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11楼

第五章
一九七一年的七月,印度支那战争还在进行中,老挝北部的琅勃拉邦山区正值雨季,连日的阴雨连绵,筑路工程已经被迫完全停顿了下来。地质勘探队驻扎在湄公河边一个叫做勐乌的地方,人数不多,只有十余人,组长就是吴子檀。
队里年轻的测量员皇甫哲人是湘西老乡,性格开朗,人也长得很帅气。测量员的工作需要爬山涉水,经常接触当地的寮族山民,聪明好学的皇甫哲人竟然也懂得了一些简单的寮语,一般性的交谈已没有问题,因此吴子檀经常派他去与山寨进行联络和沟通。
吴子檀后来才知道,勐乌山寨头人的女儿占巴花喜欢上了皇甫哲人,两人经常偷偷在山上幽会。
在那个年代,中国筑路工程人员与寮国妇女谈恋爱绝对禁止的,而且严重违反外事纪律,是会受处分的。皇甫哲人是湘西老乡,这件事如果报上去,这个年轻人的前途就完全毁了,可是如果隐瞒下来,自己也将受到牵连。正当吴子檀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情使整个情况发生了变化。
印度支那的雨季,原始密林中弥漫着瘴气。所谓瘴气,实际上就是通过蚊子传播的一种恶性疟疾,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皇甫哲人染上了一种令人闻风色变的出血性疟疾,这是不治之症。
尽管吴子檀将队里仅有的几盒当时国内最先进的治虐药——“棕奎”全都给他用上了,可是数天后,疟原虫还是在皇甫哲人的血液中大爆发,七窍流血,甚至连浑身的毛细血管也都渗出血来,皇甫哲人就这么痛苦的死去了。
吴子檀和同事们亲手将他安葬在了勐赛省的中国筑路队烈士陵园里,下葬那天,冒着连绵细雨,吴子檀亲手揩干净死者脸上干涸的血迹,并将他安放在了墓穴里。
吴子檀瞥见一株粗大的木棉树背后,那个叫做占巴花的寮族姑娘在痛苦的哭泣着,身旁站着帕苏姆,她是勐乌山寨里的一个巫婆。
此后,吴子檀的身上始终保留着那张有着皇甫哲人的合影,就是现在墙上挂着的那张黑白照片。
若干年后,吴子檀逐渐感觉身体不适,经检查在血液中发现了钩状螺旋体,那是不慎饮用了老挝原始密林里一种山鼠尿液污染的溪水所致。
在一些大医院辗转治疗无效后,他就病退回到了湘西酉水边的烈烈排老家,数年后,病情恶化,渐渐的整个人就瘫痪了。
“皇甫哲人是我男人亲手将他安葬的,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阿婆讲完了有关父亲的故事,平静的望着我说道。
我盯着阿婆,半晌没有作声,她和她那濒死的男人有什么理由对我撒谎呢……难道说我的父亲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么现在家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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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父亲的照片、名字和他的六指,都没有错,若是皇甫哲人已经死了,漫漫三十多年过去,恐怕尸骨也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么,家中的那个父亲呢,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六指,并含辛茹苦的将我带大,此人一直鲜活的存在于我皇甫小明的生活里。
我抬眼重新仔细审视着那张褪色的照片,年轻的父亲,天真无邪的笑容,笔直的身板……
驼背……自我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就一直是个驼背。
“阿婆,您有没有听到您丈夫提到过皇甫哲人是否是个驼背?”我问道。
“驼背?没有,我家男人说皇甫是一个身体很健壮和长相标致的小伙子。”阿婆回忆着说道。
当然,父亲的背也许是后来才变驼的,我想。
“你父亲有没有孪生兄弟?”阿婆突然问道。
我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回答道:“皇甫家向来是一脉单传,父亲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
阿婆撤下盛红薯的簸箕,从灶间端来一盆清水,要我洗了脸早点休息。
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人感觉乏顿,于是我简单的揩了把脸,随即便在东屋里躺下了。床上的被褥好像很久没有晒过了,潮气很重,唉,出门在外,有的睡也就不错了。
山里的夜晚寂静的紧,偶尔几声枭啼,一定是那猫头鹰捕捉到了猎物,我猜测着。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天上的云彩淡而稀疏,有颗流星划过黑暗的夜空,转瞬即逝。
望着窗外月色如水,我久久不能入睡。
我一直庆幸有着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弥补了我自幼缺失的母爱,能让我没有遗憾的长大成人,我一直由衷的敬爱着他。
可今晚这一切竟悄然起了变化,我不能装作视而不见,我必须要搞清楚,他是谁?真相到底是什么?否则,我的生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阴影将永远笼罩在我的心底里。
帕苏姆……吴子檀只提到了照片上的那个寮国女巫,为什么呢?这个濒死的老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明天我一定要设法再问问清楚。
想想这一切变化都是缘由买来了那个裸婴雕像开始的,我从衣袋里摸出来雕像,托在掌中凑在月光下仔细地瞧着……
这个所谓的真身石化胎,赤裸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它的双眼微微反射着月光,无表情的脸上冷峭异常,小小的右手掌,第六根手指生得与我的一模一样,也是长在小拇指的边缘。
哪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头,我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但还是困意袭来,终于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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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第六章
月光下,裸婴的手指动了一下,没错,那是第六指,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莫不是看花了眼?冷冰冰的裸婴突然咧开了嘴,微笑起来……我大吃一惊,忙松开了手,裸婴雕像滚落到了床下。
床下发出了一连串怪桀的笑声……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里,浑身汗毛直竖,放眼望去,裸婴站在了地上,目光炯炯,张开了小嘴,两排白森森的小牙上面沾满了鲜血。
“你不是想要找我么?”裸婴口中发出苍老嘶哑的嗓音。
“你,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
“帕苏姆。”裸婴舔着下唇的鲜血回答道。
“啊,你是那个巫婆!”我惊道。
裸婴更不答话,呼的一下跃起,扑到了我的脖颈上,咬住了我的喉咙……
“啊”的一声,我惊醒了过来,周身冷汗,原来这是场噩梦……
月光斜射在床上,裸婴雕像静静的躺在枕边,没什么别样,只是恍惚之间,好像在它呆滞的瞳仁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什么呢?对了,是眼神儿!裸婴雕像呆滞的双眸里出现了眼神儿!
我浑身一凉,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忙借着月光仔细的观察着裸婴雕像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是呆板凝滞的,黑黑的瞳孔深邃不见底,它依旧是个死去并且石胎化了的小婴孩。
清晨,一阵轻轻的呜咽声惊醒了我,那声音传自西屋。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睡眼惺忪的来到了西屋里。
阿婆满面泪痕地坐在那张古旧的老式床边,蚊帐已撩起,她望见我走进来,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他走了。”
我立在了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轻轻的走到床前,看到了那个已经僵硬的老人。
老人深陷的眼眶里面,是两只惊恐瞪圆了的眼睛,同传说中独眼萧老头的表情一样。老人及枕的灰白长须,瘦弱的脖颈一侧,清晰的印着两排深深的齿痕和干涸了的血渍。
我默默地望着吴子檀,本来还想今天再问他一些事情,可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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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解脱啦,二十多年了,你这个活死人终于解脱了。”阿婆抓着吴子檀的枯手,口中喃喃细语着。最后,她终于站起身来,轻轻的放下了帐子。
“走吧,孩子,赶紧回家去吧。”阿婆对我说道,一夜之间她的面孔仿佛苍老了许多。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怔怔的立在那儿,许久,我才轻声问道:“是什么东西咬的么?”
阿婆目光茫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冤孽啊,是老鼠,和那些死去的村民一个样。”
“老鼠?”我诧异不已。
阿婆沉默不语的走出了西屋,我最后望了一眼床上的老人,也跟着迈出房门。
“阿婆,您以后怎么办?”我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怜悯。
“我也快了。”她只是幽幽叹息着。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土屋,山林间雾气沼沼,铅灰色的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下小雨来,水滴落在了脖颈上,冰冷而凄凉。
“孩子,你过来。”阿婆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我转身走回,眼睛望着阿婆。
“这个没有用了,你拿去吧。”她递给我那个满是灰尘的小镜框,里面是那张发黄的合影照片。
我走远了,回头望去时,依旧看得见土屋前立着阿婆孤独单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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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撑起了雨伞,我顶着绵绵细雨匆匆赶路。
前面是昨晚经过的那片坟茔地,猫头鹰们一只都不见了,雨雾中那些坟包孤零零的,蓬蒿丛生,令人倍感荒凉。
雨势骤然间大了起来,雨点击打在伞布上簌簌作响,山路上溅起的泥浆挂满了两只裤脚。我四处望了望,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有一个矮小的土房子,看来是乡村的小土地庙,我赶紧跑过去,先避避雨再说。
土地庙虽然不大,只有一人来高,但里面却挺宽敞,靠墙供着一尊泥塑的土地公公,地上一只破瓷盆,盛着些纸灰。
墙角内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儿,他微闭着双目,长着一个暗红色的酒糟鼻,似乎在打着盹儿。
我犹豫着,不知是否应当挤进去。
“天有不测风云,小兄弟何不入内一避?”那乞丐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我吃了一惊,心想这要饭的讲话竟然是文绉绉的,于是对他善意的一笑,弯腰钻了进来。
“听口音,先生好像不是我们湘西人,您是……”我收回雨伞,试探着问道。
“相宅的,阴宅。”那人淡淡的说道,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哦,原来是个风水先生,湘西民间自古以来迷信,热衷于一些神秘的东西,地理堪舆,也就是风水术极为盛行,这个行当也比较容易挣钱。
我望着山林间的雨雾,心里头觉得空荡荡的,一片茫然。
脑海中浮现出吴子檀脖子上那两排密密的齿痕,正好位于一侧的颈动脉上,切断了脑部的供血,这个村子里的老鼠竟然如此的残忍,难怪人们都跑光了。
“那是个邪恶的女人。”身后有人说道。
我唬了一跳,回过头来,正好撞上风水师那阴鸷的目光。
“谁是邪恶的女人?”我不解的问。
“这个照片上的女人。”他手指着我手中镜框里的那张旧合影。
我心中暗暗吃惊,是帕苏姆,那个寮国的巫婆。
“何以见得?”我狐疑的问道。
“你看,”他拿过镜框左右摆动着,“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个女人的目光都始终在盯着你。”
我定睛望去,果然不管在左或是右,帕苏姆的目光都一直跟随着你,而在她身旁的父亲和吴子檀则不然。
“是有些奇怪啊。”我注意到了,照片里的人物成像都是平面的,怎么她的眼光可以转动呢?而且竟然那么面熟,可我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唉,也许她长得像我认识的哪个人吧?
“这个女人是谁?”那风水师问道。
“她是帕苏姆。”我告诉他,帕苏姆是老挝王国北部的一个巫师,这张照片拍摄于三十多年前。
“唉,这旁边的两个人十有八九都不得好死了。”风水师自言自语道。
我更加惊奇了,如此看来,此人说不定是个道中高手呢,机缘巧合,我是不是应该把所发生的事情和心中的诸多疑问如实地告诉他,请他指点一下迷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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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16楼

第七章
“请问老先生,您怎么称呼呢?”我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希望得到高人的指点。
“称我岳老道好了。”风水师哈哈一笑,露出的牙齿却是很白。
“哦,原来是岳道长,我叫皇甫小明,照片上中间那位长有六根手指头的人便是我的父亲,六指是我皇甫家的遗传。”我伸出右手在他的面前晃动着。
“世人都道柳庄相法,生六指,主妨父,一世不显荣,以贫道看来却是未必。你可知道人为何只生就五指,而非两指、四指、八指呢?”老道微笑着问道。
我摇了摇头,这谁知道。
“五行,金木水火土,五指暗合五行,生六指,乱五行之手相也。”他文绉绉的解释道。
“这样岂不是很不好?”我有些心凉了。
老道神秘的一笑,说道:“荀子道‘宇中六指谓之极’,此乃命之极端,当窥鬼道之命也,世间难得呀。”
我怔了一下,支吾道:“道长您的意思是说……”
“你的身边总是不太干净。”岳老道正色道。
随风飘进些许冰凉的雨滴落入脖颈,我不由得心中一紧。
“先生您说的对,这几天在我的身边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怪事。”我相信此刻面前的这位乞丐便是民间可遇而不可求的旷世高人了,于是迫不及待的将如何得到裸婴雕像开始,萧老头及吴子檀的惨死等等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岳道长听。
老道听罢许久未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这个裸婴石化胎可能有些蹊跷,可否让贫道一观?”
我从口袋里掏出裸婴雕像,恭敬的递给了他。
老道翻来复去的仔细观看着雕像,口中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嗯,这不像是中土之物,很可能是东南亚神秘恐怖的连体怪婴,但是另一半呢?他们可是从来都不分开的。”
“连体怪婴?”听这名字都怪瘮人的,我想起来老爹也说过这只裸婴雕像是一对的。
“你知道东南亚降头么?降头中最恐怖的就是连体怪婴了,亦正亦邪,极其罕见,他们还未出世就夭折于母腹内,怨气尤甚……连体怪婴被降头师保存在瓷罐里,肉身不腐,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可是这个怪婴却不知为何石化了,而且流落到了湘西?”岳道长疑惑的说道。
“那它还是活的吗?”我心悸道。
“应当是早就死了。”道长回答。
“那医生为什么还能检验出它的脑电波呢?就在我们那儿的县医院。”我不无怀疑的问道。
“这……”老道惊讶的皱了皱眉头,然后沉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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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17楼

我说着,心中兀自忐忑不安起来,是啊,这个怪婴肉体已经石化了,可里面的大脑竟然还在活动,或者说他还有思维,那么它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呢?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但是有一点,我敢肯定,昨夜刚惊醒时,我确实瞥见了怪婴的双眸之中曾有眼光一闪而过。
“先生,您看这怪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尤其是眼睛。”我企盼着道长能够看出些门道来。
岳道长注视着手中的裸婴石化胎,摇了摇头说:“双目已经石化,看不到有生命的迹象。”
奇怪,莫非只有我——生有六指的人才能看到或感受到那些不寻常的东西么?想到这儿,我的心情竟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我伸手取回裸婴像,就在抓住它的一瞬间,我眼角不经意的余光瞥见了那怪婴似乎盯了我一眼。
我有些明白了,自然界万物,五行相生相克,而生有六指之人,在某些方面能及人所不能及,也许我不仅可以看得见怪婴的眼神儿,而且怪婴的脑电波也能够影响到我,这当然是在梦中,在我毫无防范的潜意识里面。
雨下的很急,外面漂浮着白色的雨雾,积水坑里砸出来好多的水泡,须臾,又被雨点击中归于寂灭。
“道长,这石化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我静下心来请教道。
“你知道牛黄、猪痧和狗宝么?”岳道长问。
“听说好像是一种动物体内的结石,价钱很贵的呢。”我回答道。
岳道长笑了,解释说道:“结石一般都是在胆囊以及肾脏里,而我说的这三种东西都是在动物的胃里面,精气所聚,化而为形,名贵异常,极其难得,可遇而不可求。”
我饶有兴致的听着。
“人石,此物更为罕见,因此在民间,牛黄、猪痧、狗宝和人石,一个比一个稀奇,更难得一见。”道长解释说道。
“哦,莫非这石化胎就是人石?”我突然间恍然大悟道。
“正是,妇女头胎逾十余个节气之际,此时胎儿已然成形,不料妇人奇经八脉所聚之阴气逆行错乱,涌入子宫,层层的包裹住胎儿,绞杀于母腹之中,并使其骨化,此即石化胎之由来。”岳道长解释道。
说心里话,我还真是头一次听到世间还有如此怪异之事。
“那这人石有什么用处呢?”我好奇的接着问道。
“嗯,据《本草纲目》记载,此物味甘,药性平和,乃天下滋阴之圣品,远胜千年老山参和人形何首乌,确有起死回生之效,当年李时珍访遍天下,也只寻到一只而已。”道长侃侃道来。
“如此说来,这个石化胎岂非价值百万?”我的心脏“砰砰”的直跳,一阵窃喜。
“岂止,”岳道长正色说道,但随后他又皱了皱眉头,狐疑着自言自语,“奇怪,若是人石,必是死物,怎么会如你所说被检验出了脑电波呢?”
“医生就是这么说的。”我回答道。
“这样说倒是像来自东南亚的恐怖降头‘连体怪婴’了,唯一解释不通的是,怪婴身体是柔软的,不会石化。”道长嘴里嘟囔着,眉头紧锁。
外面的雨终于停歇了,山野间升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我弯腰钻出了土地庙,活动了下筋骨,猛地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感到神清气爽。
“降头师。”岳道长在我身后说道。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遂回过头来问道。
“你需要找到那个照片上的女降头师,否则还会有人死去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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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18楼

第八章
岳道长端坐在土地庙中,鼻头红红的,面目表情异样的严肃。
“小兄弟,你与生俱来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异秉,是贫道行走江湖四十多年仅见的,不知可愿听贫道一言?”他表情严肃的说道。
“道长请说。”我虔诚的点头说道。
“照片上,你的父亲神气渐枯,山根有节,左右边城浮筋见黑晕,乃邪灵侵入,命不久矣,你说昨夜那个叫做吴子檀的人当年亲手埋葬的你父亲,我看此言非虚。”岳道长说道。
我疑惑的望着他,没有吭气。
“柳庄相法言道,凡六指者必为单传,其命多舛,匪见于巫。贫道看照片上的这个女巫,双眸中透出诡异之气,必对你父亲不利。三十多年过去了,你的父亲应该早已作古。”道长盯着我的眼睛,一板一眼的说道。
“那……那家中的那个父亲又是谁?难道我父亲或许真的有一个孪生兄弟?”我记起了昨晚阿婆说的话来。
道长摇摇头,断然道:“不可能,六指单传,绝无兄弟姐妹。”
回想起来,我自幼到大,家中从未来过半个亲戚,问父亲,每次他都是说皇甫家一脉单传,母亲则是逃荒来的外乡人,所以没有亲属往来。
“照道长所说,父亲非但没有兄弟,而且肯定了他当年就已经去世,那么和我一同生活这么多年的人,难道是……鬼魂么?”我的言语中流露出来一丝的不满。
“光天化日之下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可能是鬼魂?贫道不过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告知小兄弟而已。”岳道长正色道。
小雨过后的武陵山,层峦之间一片黛色,白云飘飘然逸出幽谷,恍若仙境一般。
“道长,您说要找个降头师?”我岔开话题问道。
“东南亚的那些巫术怪异的很,这两天发生在你身边的事情,很难说与这个怪婴石像没有关系,去找一个道行高深的降头师,应该可以搞清这个怪婴的来龙去脉。”岳道长解释道。
我想起来昨天晚上,吴子檀说的那句话:“找帕苏姆。”他是什么意思呢?那个帕苏姆说不定就是一个降头师,嗯,也许应该去找一找她,但万一此人十分邪恶,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了么?
“道长您看,我若是去找照片上的那个女巫帕苏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真的下决心准备去找那个照片上的女巫么?”道长问道。
“这件事情若是搞不清楚,我今后如何与家中的老爹相处呢。”我神情萎靡的说道。
道长没有说话,在默默地沉思着……
在这神秘的湘西山中,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里端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风水师,也许他就是一位隐匿于民间的世外高人,此刻在我的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脱俗感。
道长摸出一支皱皱巴巴的香烟点着了,使劲儿的吸了几口,然后慢吞吞的开口说道:“雨停以后,贫道就要返回岳麓山了,若是你想去找那个女巫的时候,务必带上这只怪婴来一趟岳麓山右顶峰的云麓宫来找贫道一路同行,你与贫道湘西雨中邂逅,这也是缘分使然。”
“那好吧,另外,我还想请教一下道长,这个裸婴真如您所说是滋阴大补的‘人石’,那该如何来服用呢?”我恭恭敬敬的问道。
岳道长诧异的眼神儿望着我,怔了怔,然后慢吞吞的说道:“据《本草纲目》中记载,需上屉隔水蒸十二个时辰,然后直接吃下去就可以了。”
“那就多谢道长了,我若是去找那个女巫,一定会先来岳麓山找道长的。”我真诚的说道。
我将镜框拆开,抽出那张照片踹进了怀里,这样子便于携带。
岳道长挥了挥手,转过身去重又躺倒,打起瞌睡来了。
看来民间隐士高人都是这般如此脱俗的,我心悦诚服的再次道谢,然后轻轻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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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谢谢梦回在《六指》闲暇时间里给童鞋们增加一些乐趣~~~~~~~~(*^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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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0楼

武陵雾雨自古有名,峡谷中升腾起缕缕烟雾,须臾,幽兰秀谷便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苍翠的山峰若隐若现,使人恍若漂浮于其中。
我斜依在长途车座椅上,无心浏览窗外的景色,思索着自前天晚上到今晨之间所发生的这一连串诡异事情,忐忑的心情越发不安起来。就这样,颠簸之中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去。
梦中,我来到了印度支那的原始密林里,参天大树上挂着一条条的鸡血藤,茂密的灌木上生满了尖利的刺,我手舞着柴刀,一路披荆斩棘而去。前面是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河,河岸上开满了美丽的罂粟花,花丛的尽头有一座小庙,金黄色尖尖的顶,好像是小乘佛教的殿塔。我走了进去,看见了一座佛龛,上面供奉着一尊玻璃罐子,内里盛着绿色的液体,里面端坐着一对连体婴儿,睁着眼睛,流露出一股邪恶的目光……
“连体怪婴!”我脱口而出,心中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谁?浑身是血的到这儿做什么?”身后响起人语。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原本沾满鲜红色鸡血藤汁的皮肤突然一瓣瓣的裂开,冒着热气的鲜血自内渗出,回头望,见一个带着骨质耳环,双目邪光,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在紧紧地盯着我。
“帕苏姆!”我叫了起来。
猛地醒转来,长途汽车一个急刹车,车厢内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我伸头出窗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山体突然间塌方,大量的山泥、夹杂着树木和大石块,砸在了车头前面咫尺之处,堆起来像个小山,完全将路给堵死了。
司机骂了一声,战战兢兢的挂上了倒档,将车小心翼翼的往回退了数十米远,感觉到安全了,这才熄了火。他愁眉苦脸的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对方详细问明了细节情况,告知会尽快派人疏通抢修。
几个小时之内是没戏了,车上的旅客惊恐中纷纷走下了车,站到了远离山坡的地方。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刚才的那个奇怪的梦,梦境异常清晰,那参天的板根大树,一望无际的罂粟花,那金光灿灿的小庙,仿佛亲历一般,尤其是那个身后的女人,好像已熟识多年了。
帕苏姆……我在梦中叫出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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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1楼

第九章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坐在侧后方一排座位上传出来的,我望过去,只见一黑色衣衫的老年村妇正在低头拭泪,尖削的肩膀,孤独无助的身影,令人怜悯。
我起身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老妇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着。
“阿婆您怎么了?”我问道。
阿婆欲言又止,斑驳的发丝,痛苦的神情,受惊的望着我。经再三追问,她终于开口了,原来她接到通知,前往我们县城公安局认尸,死者很可能是她的老伴。老阿婆是第一次出门,原先是住在山里面的,一个多月以前才搬下山来,新邻居还都不熟,所以一人前来。
“阿婆您原来住在哪儿?”我问。
“猎猎排。”阿婆回答说道。
我的心中骤然一紧,猎猎排?我猜到她是谁了。
“您老伴是不是姓萧?他的一只眼睛不太好。”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可能语气平和的问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阿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哦,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萧老头的事儿早都传开了。”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么说是真的啦。”老阿婆重又哭泣了起来。
我就势坐在了老阿婆的身旁,不住的安慰着她。
“我早就说那鬼娃儿不吉利,可他就是不听,呜呜……”阿婆小声的呜咽着说道。
“什么鬼娃儿?”我的心中又是一凛。
阿婆止住了哭声,自知说走了嘴,只是一个劲儿揩拭着红肿的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传来,车下面的旅客们发出一阵杂乱的欢呼,公路上驶来了一辆黄颜色的大型铲车,这是公路段派来的。那铲车司机问明了情况,马上就干了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上路了。
而我此刻,脑袋里似乎有点明白了。
“吴子檀。”我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阿婆的面色骤变,眼神儿是惊恐的。
我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鬼娃儿是从吴子檀那儿弄来的是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阿婆结结巴巴的问道。
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这裸婴肯定是萧老头从吴子檀处弄来的,因为所有与怪婴有关联的人里面,除了我父亲以外,只有吴子檀到过东南亚,而且他又认识帕苏姆。
我决定再给老阿婆施加点压力。
“昨天晚上,吴子檀被咬死了。”我不经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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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坐梦回的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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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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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困了,睡觉去了~~~~~~~今天大丽火车终于通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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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老阿婆脸色惨白,两鬓渗出冷汗。
“你是谁?”她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叫皇甫小明,是县里的文物稽查员,我认识你的丈夫萧老头,昨晚我也到过猎猎排,并且见到了吴子檀。”我尽可能以柔和的语气说,生怕把老阿婆吓着。
我看见老阿婆脸色慢慢在恢复,神情也渐渐的松驰了下来。
“婆婆,您可以告诉我那个鬼娃儿的事情吗?”我轻声说道。
老阿婆踌躇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从多年之前开始讲起……
猎猎排是苗语,意为老鼠坪。山村里的老鼠自古以来就特别的多,不分白天晚上,房前屋后随处可见,不但偷吃粮食,还经常咬死鸡鸭等家禽。村民们起先养了一些猫,以为可以克制住老鼠的泛滥,不料老鼠们根本不惧怕,它们群拥而上,竟将那些猫逐一撕碎吃掉了。村民们无奈只有下药,开头确实毒死了几只小老鼠,紧接着它们根本就不吃那些毒饵了,无论怎样伪装,老鼠们一嗅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一年,老鼠们开始袭击人了,村里时常有孩子在熟睡时被老鼠咬伤,有些婴儿甚至被咬掉了耳朵和脚趾。有一年的秋天,地质队的吴子檀病退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自打那一年的冬天开始,老鼠们开始第一次杀人了。
村里先是死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后来连青壮年人也陆续的死去,大都是在夜间熟睡的时候被咬死的,有的尸体也被啃食的残缺不全,村民们恐惧万分,一户接一户的搬离了猎猎排,最后只剩下了吴家和萧老头两户了。
发现鬼娃儿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萧老头在吴家里间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神龛,那神龛平时以布帘遮住的,里面供奉着一尊来自东南亚的鬼娃儿雕像,吴家经常在半夜时分焚香上供,十分的诡异。
萧老头夫妇怀疑那个鬼娃儿是个邪物,或许是个老鼠精什么的,要不然怎么自从吴子檀带着鬼娃儿回到了村里之后,当年村里的老鼠就开始行凶杀人了呢?
前不久,萧老头趁着吴子檀婆娘不在屋,吴子檀正在昏睡的时候,将鬼婴偷拿了出来,准备销毁扔掉,后想着还不如混到假古董里卖点钱算了。
奇怪的是,自从偷走了鬼娃儿之后,猎猎排周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猫头鹰……
老阿婆叙述到这儿,不禁兀自打了个冷战。
原来是这样,这个裸婴像肯定是吴子檀自老挝带回家来的了。
“鬼娃儿就是一个么,还是连体的?”我问。
老阿婆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解的看着我说:“就是一个呀。”
此时,耳边听到客车司机在喊叫着,乘客们陆陆续续的登上了车,道路已经挖通,可以继续上路了。
傍晚时分,客车驶抵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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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第十章
县城汽车站,两名等候在那里的警察接走了老阿婆,临下车时,她回眸望了我一眼,我把脸侧了过去,不愿意再看到她那悲伤无助的眼神儿。
马路上已经亮起了路灯,街上的行人稀少。
我沿着雨水冲刷过的人行道低头走着,越接近家中越是踯躅不前。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自家的那三间老式青砖房,微弱的灯光,一个孤独的驼背老人,一碟毛蛋,这人是我的父亲么?当年的那个测量员皇甫哲人,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可是这个从小养育了我的皇甫哲人呢?我的心里已经产生了阴影,也许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够回到三天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去了……
我默默地站在了老宅对面的一株大樟树下,望着那熟悉的淡淡灯光,感觉腿脚异常的沉重,实在是没有勇气迈进那道门内。
我就一直这样默默地站立在家门口咫尺之外,我不知应当怎样来面对他——那个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驼背老人。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点,慢慢的洇湿了我的衣裳……最终,我还是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老爹,我回来啦。”我必须同往常一样,不能让他瞧出破绽,不过,“老爹”这两个字传到自己的耳朵里,都似乎觉得生疏的很。
一股浓烈的炖肉香气扑鼻而来,灶间里热气腾腾,父亲佝偻着身子,脸上挂着微笑,自豪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明,味道好香吧?”父亲苍老的脸上透着愉快的笑容。
“嗯,我有点累了。”我冷淡的说着,随即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
“好好,马上开饭喽。”父亲手忙脚乱的忙活着,没有留意到我情绪上的反常。
饭桌上,父亲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肉,一面嘴里接连抱怨着说我的胃口不好,同时一面利索的用六指勾出毛蛋壳里的鸡雏,一仰脖,但见喉头蠕动了两下,便已吞落了下去。
“老爹,今天你又不刷牙。”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口臭,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极令人作呕的气味。
父亲忙闭上了嘴巴,苍老的脸上流露着歉意。
我望着父亲的面庞,那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看得出来与那张照片上的就是同一人。
“老爹,你年轻的时候也是驼背吗?我怎么从来都不曾听你提起过年轻时候的事情呢?”我旁敲侧击的问道。
父亲定睛望向了我,我则报以微笑,其实心里却跳的紧,小心,千万别让他觉察出来。
“哎,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么子?不过你老爹年轻的时候可是英俊的很呢,也不是驼背。”父亲眯着眼睛,眼神儿迷离,仿佛已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时你做什么工作?”我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在一个地质队里工作。”他说。
我的心猛然一跳,血往上涌……
“那倒挺有意思的呀,到处乱跑,这儿钻一下,那儿溜达一下,就当是旅游了。”我沉住气道,显得十分单纯的模样。
“小明,你以为地质工作好玩儿啊?测量员要翻山越岭,钻毒蛇猛兽出没的小径,干的可都是最辛苦的活了。”父亲的六指又勾出了一个浑身茸毛的鸡雏。
“是湘西的山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比这儿的山大,在老挝。”父亲随口而说,咕噜一下将刚勾出的那只鸡雏咽下了。
此刻,我顿觉浑身上下冰凉凉的,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怀疑那张照片上的皇甫哲人不是眼前的这位“父亲”了。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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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7楼

“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父亲诧异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没能听懂我的话。
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那张发黄的黑白照片,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父亲奇怪的瞟了我一眼,低下头仔细的盯着那照片看。
“三十多年啦,吴队长……嗯,还有帕苏姆……咦,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父亲抬起头来,凛冽的目光直射过来,我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吴子檀的婆娘。”我吓得脱口而出。
父亲奇异的目光望着我,半晌,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唉,他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
“谁?”我不解道。
“吴子檀,我们的地质队长,是我亲手埋葬的他,也是咱们湘西人,你见到他的婆娘了?”父亲苍老的脸上显出一丝苍凉的神情。
“你是说吴子檀,他……他早就已经死了?”我疑心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死了,他得了钩状螺旋体,据说是喝了密林中的一种山鼠尿污染的溪水,没能挺过几天。”父亲缓缓说道。
窗外响起了一声炸雷,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击打在屋檐上哗哗流淌下来,闪电撕裂着夜空。
“葬在了勐塞的中国烈士陵园……”我迷迷糊糊地说着,神智恍惚。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父亲疑问的目光。
我完全糊涂了,天哪,到底是谁死了?
我颤抖着手抓过父亲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明,你,没事吧?”父亲关切的问道。
“我见到了吴子檀,就在昨天晚上!”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朝着他叫喊了出来。
窗外又是一声炸雷,玻璃震得嗡嗡直响,电灯突然熄灭了,闪电的白光瞬间映出父亲诡异的笑容……
黑暗中,听到父亲梦呓般的话语:“不可能啊,是我亲手将他放入墓穴里的,他的手上还拿着半只的连体怪婴……”
“连体怪婴!”我颤栗着声音说道,浑身不住的发冷。
灯亮了,父亲空洞的目光直直的盯在了我的头上……
我伸手一摸,发现头皮顶上的毛发都竖立起来了。
屋里瞬间声音静止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般……许久,我打破了沉寂:“你说的是那个连体怪婴?”
“是的,你那天拿回家来时,我看着就眼熟,同吴子檀墓穴里的一模一样,当时怕吓着你就没说出来。”父亲歉意的说道。
“可是老爹,我昨天确确实实看见了活着的吴子檀,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我脸色惨白的说道。
“小明,人死不能复生的,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还痛吗?”父亲慈祥的目光关切的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将萧老头的死以及前往酉水边那个叫做猎猎排的小村庄调查的情况大致述说了一遍。
“照片就是从那儿得到的。”我最后说道。
“小明,你是一个文物工作者,应当远离迷信才是,更不应该相信鬼魂灵异那类虚无的东西。告诉老爹,你那照片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父亲异常严厉的说道,神情与往日很不一样。
“我……”我还要怎么来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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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8楼

要过节了,再来上一段......童鞋们,上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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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29楼

是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窗外依旧是雷雨交加,闪电不时地划破夜空,屋子内瞬间映照得白森森的,枕头边躺着的那个怪婴,它的眼神似乎怪怪的,说不上来是正是邪。
我望着怪婴的眼睛,仿佛被催眠了般,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我又来到了印度支那的原始密林中,那些似曾相识的参天大树上依旧挂着一条条的鸡血藤,茂密的灌木丛生满了尖利的刺,它们划破了我的衣衫,我的右手用力的舞着一把染得血红的柴刀……前面来到了那条熟悉的小河,河岸上开满了美丽的罂粟花。我看见了小庙金黄色的尖顶,便沿着花径走了过去……祭坛上的一些衣着古怪的泥塑神像对我微笑着,玻璃罐中的那对连体婴儿不知为何只剩下了一个,后背连接处鲜血淋淋,绿色的眼睛冒着邪恶的目光。
“谁把你们掰开了?”我惊奇的问那具剩下的怪婴。
“皇甫小明,你回来了?”脑后传来亲切的耳语声。
我回头望去,帕苏姆带着骨质耳环,双目闪动着邪光,满脸皱纹、近在咫尺的盯着我。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原来沾满鲜红色鸡血藤汁的皮肤又突然间得一瓣瓣暴裂开,冒着热气的鲜血自体内缓缓流淌出来……
我醒了,额头上已是一层冷汗,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雨停了,四下里一片寂静。
又是同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密林、古老的大树、满山遍野的红粉和白色的罂粟花、清澈的小河和庙宇,仿佛多年前就已到过。那个帕苏姆,满脸皱纹的老巫婆,既亲切又陌生,究竟在哪儿见过呢?我的心里有了一丝甜甜的回到了家的感觉。
是裸婴,一定是它,它的脑电波影响了我,我断定。
我抓起枕边的怪婴,恶狠狠的准备摔出去,可冷静一想,又禁不住的自己“嘿嘿”的冷笑出声来了。
如果这个裸婴就是老爹所说的石化胎呢?也许它就是岳道长所说的世上极为罕见的人石呢?把它蒸熟了吃下去或是卖上一大笔钱,哈,这可是个宝贝啊。
我兴致勃勃地想着,对裸婴竟然生了些许的好感。
西屋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父亲又在深夜里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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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30楼

第十一章
清晨,雨过天晴,窗外李子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了我。
我爬起床,头脑中一片清爽,不像是接触裸婴第一晚时,如同得了场重感冒一般,看来这鬼娃对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嘛。
洗漱完毕后,发现父亲还没起来,早饭也没有做,干脆还是到街上吃臭豆腐算了,于是我对西屋喊了一声,便走出了门外。
清晨空气清新凉爽,我一路信步走到了城隍庙。一股浓郁的炸臭豆腐的香气远远的飘了过来,摊主老头瞧见了我,热情的招了招手。
“警察没找你么?”老头一面说着,一面递给我热气腾腾的五串臭豆腐,同时抹上了紫红色的辣椒酱。
“找我做什么?”我边吃着问道。
“警察在找目击证人,头天晚上你不是经过萧老头的地摊了么?”老头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又怎样,他不是第二天早上才死的吗?”我不在意的说着。
老头说:“三天之内接触过萧老头的人都要做笔录呢。”
“嗯,我晓得了。”我嘴里含糊着走开了。
来早了,文物所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我拿钥匙开了办公室,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桌子前。
独眼萧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杀的呢?
吴子檀又是谁杀的?他颈项处的齿印明明是动物咬过的痕迹,难道真的是老鼠么?如今,那些杀人鼠已经跟随着连体怪婴来到了县城?我想到这儿,不禁吓了一跳。
吴子檀说当年皇甫哲人已死,父亲又说当年墓穴中埋葬是吴子檀,而且吴子檀的尸体手中就握着目前在我口袋里的那半个连体怪婴。
他俩究竟是谁在说谎?他们之间总是有一个人在撒谎啊。
现在吴子檀已经再也不能开口了……
这时,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万一他们两个都在撒谎呢?也许并没有死什么人,也许那墓穴里本来就是空的,也许他俩都在刻意隐瞒着什么……有道理,我怎么才想到呢?
哈,想瞒过稽查员皇甫小明的脑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你是皇甫小明吗?”正当我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在我耳边突然响起。
我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警察,身后还有个老警察。
“你认识一只眼睛的萧老头吗?”年轻的警察问道。
“认识。”我谨慎的说道。
“你是怎么同他认识的?”那警察接着询问。
“去年他倒卖文物时被我们处理过。”我如实的回答。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那老警察插嘴道。
“初一庙会的那天傍晚,我下班路过城隍庙,看见他在摆地摊,我记得当时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我回忆着说道。
“你们交谈了吗?”那警察接着问我。
“嗯,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我想绝不能说出那只珍贵的裸婴人石的事儿。
“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年轻警察似有不信,心存疑问的说道。
不会有人看见我买裸婴像了吧?那时天色已晚,飞尘扬沙,山雨欲来,有谁会留意到我呢?
“你到萧老头的家干什么去了?那个地方是叫猎猎排吧。”年轻的警察突然发问道。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完了……一定是汽车上的那个萧老头的堂客告诉警察的,我迅即在脑袋里飞快的搜寻着昨天在车上与她谈话的所有细节,嘴上一面先敷衍着。
“哦,我不过是寻访一下父亲当年的同事,他姓吴,就住在猎猎排,而且萧老头早已经不住在那儿了,搬下山去了。”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找到你父亲的同事了吗?”警察问道。
“找到了。”我有些口干。
“哦……他也死了吗?”那警察突然间又目光炯炯了。
“是……的。”我支支吾吾着说道,心想,看来警察什么都知道了。
“皇甫小明,我们发现你在本案中有着重大嫌疑,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警察们脸一板,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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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31楼

县公安局的审讯室。
“皇甫小明,我们知道你从没有过前科,在文物所工作也是尽职尽责,所以我们也不为难你,这里是纸和笔,请你把这几天的活动详细写下来,有什么需要就喊一声。”那年长些的警察口气和蔼的对我说,然后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就走出去了,重重的关上了铁门。
我喝了口水,心想如何才能过得了这一关,实在不行,就只有实话实说,交出裸婴了,不过,那样做实在有些舍不得。
从目前看,警方虽然已经知道了我到过猎猎排,但并不知道照片一事,也不会知道我手中有一个裸婴,尽管他们会从萧老头的堂客口中听到有关鬼娃的故事,但他们是不会相信这些诡异之事的,科学办案是公安干警们的宗旨。
我同老阿婆说过吴子檀已死,估计警察们早已通知那边的公安局去核实了,那个村庄只剩下吴家一户人,周围又是深山,前天晚上也只有我一个人留宿在“犯罪现场”,看来能为我作证的也就只有吴子檀的堂客了。
警察们也会去找父亲问话,了解我去猎猎排寻访他同事的情况,也不知老爹会怎么回答,若他说出裸婴石化胎一事,我这里又假装不知,岂不是坏了?
不行,我要设法与父亲先取得联系。
我敲打着铁门,那位和蔼的老警察走了进来。
“我想见见我的父亲。”我请求道。
“不行,先写完材料再说。”他断然的拒绝了。
“我想安慰一下父亲,他那么大的年纪,我怕他老人家精神上承受不住打击。”我百般央求道。
“我们会安慰的。”他瞥了我一眼,冷冰冰的关门走开了。
这如何是好?我泄了气,坐回到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只得重新拿起了笔。
吴子檀如果确定是被老鼠咬死的,那么萧老头又是怎么死的呢?目击者说死的样子非常恐怖,那只瞎了的盲眼都吓得蹦了出来,看来并不像是黑吃黑的普通江湖恩仇,应该也是被同一种老鼠咬死的。猎猎排的杀人鼠终于来到了县城,我一脸的苦笑,心怦怦的跳着。
还有最大的一个谜团,究竟谁死了?是吴子檀说谎还是父亲在说谎,亦或是两个人都在说谎?我后悔当时没有详细的盘问一下吴子檀的堂客,她一定还知道很多事情的。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团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后面墙上传来了轻微的“嘎吱”声,我扭头一看,后墙一人多高的小窗口上的铁栅栏,正在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根根的拔掉……
我乍一愣,随后心中一热,我看清楚了,那只正在掰着铁条的手掌上,长着六根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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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32楼

第十二章
小窗口上蓦地露出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微风吹起了几缕斑白的发丝……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是父亲,我曾挚爱的父亲,我扑过去,抓住了他那枯槁的六指。
父亲对我微笑着匆匆说道:“孩子,快上来吧。”
我搬过椅子靠在墙边,脚踩着站上来,窗口的大小勉强可以容纳我的身体,我抠住窗台,努力的向上攀爬着。
父亲伸出双手拉住我的双臂,我从来不知道父亲竟有如此强的膂力,硬是将我活生生的从狭窄的窗口里拖了出去。窗外地上是一根粗大的树杈,枝叶新鲜,好像是硬从大树上掰下来的,佝偻驼背的父亲就是踩着它才够得着窗户的。
墙外是连绵的黑松树林,一直延伸到郊外。
“老爹,你这是干什么?”我落到了地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什么人都不许碰我的儿子!”父亲刚毅的面庞,炯炯的目光,斩钉截铁的话音。
“老爹,可是这样一来罪名就更大啦。”我埋怨着父亲说道。
老爹二话不说,拽起我就向树林深处跑去,约摸跑了十多分钟,离得公安局已经远了,我俩这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一株株的黑松盘根虬结,地面上落满了干枯的松针,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松脂味儿,林中一座孤零零的坟冢,上面荒草丛生,这是母亲的坟……
我的鼻子一酸,蹲在了地上,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娘,小明出事了,也不知明年清明是否还能来这儿看您……”我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涌出,一阵抽泣。
老爹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摞钱,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怔怔的望着,看到他的眼眶发红,内里也是噙满了泪水。
“走吧,小明,他们说是你杀了吴子檀夫妇,还放火烧了他们的家,那是有人在恶意陷害你,因为吴子檀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可以杀第二次呢?可是我无论如何怎么来解释,到家里来搜查的那些警察们就是不听。因此我终于懂了,一定是针对你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所以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的……孩子,你赶紧逃生去吧,等过些年,他们找不到你,那个阴谋也就会破产了。”父亲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的失声恸哭了起来。
我的心里一热,热泪盈眶,上前一把紧紧的抱住了父亲。
起风了,树林中飒飒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我们父子俩就这么长久的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先撒开手。
“老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我抹去眼角的泪水,难过的问道。
“老爹也不知道,坏人不可能永远当道,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小明,老爹在有生之年,会一直守在老宅里等着你的。”父亲眼望着天际,无比坚毅地说道。
我辞别了父亲和母亲,踏上了逃亡之路,走了很远之后回头望过去,父亲那苍老佝偻驼着背的身影在孤独的摆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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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33楼

从今以后要亡命天涯了,以前只是在戏文中听说,这回轮到自己了,唉,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迷茫的想着,要赶在公安局设路卡之前,离开县城越远越好。
现在距逃离公安局审讯室大约已有20分钟了,但愿警察们还没有发现,前面不远下坡就到了县城外的公路,我必须赶紧拦辆车。
我跑下长满灌木的土坡,荆棘的尖刺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出了浅浅的血痕,模样肯定是狼狈极了。
远处有车辆过来了,我站在路边招着手,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像是没看见似的,嗖的一下擦身而过了。接着又有几辆车驶过去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真是世态炎凉啊,我忿忿不平的寻思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警察们估计也快要来到了。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柴油马达的声响,一辆冒着黑烟的农用手扶拖拉机驶了过来,我不及多想,忙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百元的钞票……不行,面额太大了,又重新找出张10元的,高举过头顶摇晃着。
拖拉机停了下来,驾驶员是个黑瘦的汉子。我笑了笑,把钱塞了过去,跳上了拖拉机后厢,一团浓烟冒起,我终于顺利的逃离了县城。
约摸走了十几里,拖拉机要下国道,没办法,我只有跳下了车,一人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行。
前面是一个小集镇,看来还挺热闹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走近前,有卖面的汤摊,此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了,我索性坐下来,要了碗辣面,一边匆匆吃着,同时警惕的目光朝四下里观察着。
人们都在各自的忙活着,没有警察,也没有什么人留意到我,看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父亲说警察们抄了我的家,还说吴子檀夫妇都已死,连房子也被烧掉了,难道凶手是另有其人?不过,以我的感觉,老阿婆似乎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八成是自己点着了屋子,寻了短见。
有辆省城牌照的大货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两个司机模样的人刚刚吃好饭正在朝车子走去。
霎时间,我即刻拿定了主意,去长沙省城找岳道长,但愿此刻他已经回去了。
我迅速结了帐,匆匆向那两个司机走去。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我支付了一百五十块钱,他们痛快地答应我搭车到省城。
汽车终于开动了,扭头望去,县城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老弟,去省城干嘛?”司机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搭讪说着话。
“看朋友。”我倚靠在驾驶室的最里面,嘴里敷衍着,脑海里则反复琢磨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着线索,可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会有什么人想要陷害于我。
发动机均匀的嗡嗡声,我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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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岳麓山位于省城长沙西郊,东临湘江,为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一,南北朝时的《南岳记》记载:“南岳周围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岳麓山由此得名。连峦叠峰数十公里,山幽涧深,树木葱郁,有“岳麓之胜,甲于楚湘”的之称,云麓宫就在岳麓山顶之上,是湖南一处有名的道观。
卡车于傍晚时分终于抵达省城,我换成了公交车便直接往岳麓山而去,当气喘吁吁的攀上右顶峰来到了云麓宫前时,太阳此刻刚刚落山。
岳道长能在哪儿呢?这样的高人一定是赫赫有名,人尽皆知的。
我走到云麓宫大殿前的一位老年道士面前,客气的问道:“师傅,请问观内有位姓岳的道长么?”
“小施主,观内姓岳的道士有数位,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老道士慈祥的说道。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有五十来岁,瘦瘦的,穿的像乞丐,有一个大大的红鼻子头。”我描述道。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长着酒糟鼻子那个姓岳的老道士名字叫皂衣,他触犯了云麓宫戒律,前不久已经被逐出山门了。”老道士恍然大悟的说道。
“岳皂衣?他被逐出山门了?”我疑惑道。
“不错,皂衣道兄经常在岳麓山下替人看相算命,收取不义之财,违背了本观戒律,因此已于月前被逐出。”老道士惋惜的叹道。
“他算的是不是很准?”我定了定神,问道。
“兴许吧。”老道士说罢微微一笑,走进宫里去了。
唉,白跑了一趟,我瞧着天色已晚,遂悻悻的转身下山去了。
岳麓山脚下夜市里卖各种香烛水果的摊子不少,角落里围了一群人,我一瞥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喜。一个算卦摊铺在地上,后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先生,红色的酒糟鼻子,正是岳皂衣道长。
我匆匆挤进人群,岳道长微微一点头:“你来啦,”遂将卦摊收起,塞入怀中,对众人道,“今天不看相了。”
人们散去了。
“小兄弟,贫道见你面有晦色,神情恍惚,怕是有口舌灾祸官非临头,流年不利啊。走,到我家去详聊。”岳道长拽着我沿着小路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湘江边上。
我俩在一家面食铺简单的吃了些小笼包子,然后来到了岳道长的家。
这是一间低矮的平房,红砖红瓦,小小的院落,房间内陈设十分的简陋。
“贫道是孤身一人。”岳道长微微一笑道。
“道长,您说我面色不好,有官非灾祸么?”我迫不及待的问道,这老道果真是高人。
“不错,‘人以气为主,于内为精神,于外为气色。有终身之气色:少淡,长明,壮艳,老素是也。有一年之气色:春青,夏绿,秋黄,冬白是也。有一月之气色:朔后森发,望后隐跃是也。有一日之气色:早青,昼满,晚停,暮静是也’,如今你暮青而不停,印堂发暗,近日必有口舌灾变,缠上官非啊,好在双目还算有神,暂不至遭血光之灾。”岳道长面色郑重的解释说道。
“是出了点事儿。”我吞吞吐吐的说道。
“说说看。”岳道长从暖水瓶里倒了杯开水递给我说道。
“我被公安局传讯了……”我大致述说了一下自猎猎排回去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岳道长沉思了半晌,缓缓问道:“连体怪婴带来了么?”
我从衣袋里掏出裸婴递了过去。
“你说医生讲过,这怪婴像曾发出有脑电波?”岳道长问道。
“嗯,王主任是用核磁共振成像发现的。”我解释道。
“贫道马上就会弄清楚的。”岳道长示意让我同他一起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然后将脑袋探出砖墙,朝着隔壁人家打了个唿哨。
“汪汪!”邻家院子里突然窜出一条大黑狗,对着岳道长狂吠起来。
道长冷笑一声,晃动着手里的裸婴,嘴里说道:“黑虎,你看看这是什么?”
“汪汪!”那黑狗突然间猛地往上一窜,张开血盆大口猛然间咬下。
岳道长未曾提防狼狗会扑上来,吓了一哆嗦,裸婴从手中滑脱,掉入了隔壁的院子里……
“呜呜……”黑虎一口咬住怪婴像,甩到了地上,前爪按住怪婴的身子,坚硬的犬齿开始用力的啃噬其脑袋来。
我隐约的瞥见了怪婴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
“不!”我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一按墙头便纵身爬过了院墙,凌空扑上去抢夺裸婴,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人石”啊。
黑虎被我的突然出现唬了一跳,嘴巴松开了,身子被我倒撞开去,就在这一瞬间,我伸手握住了裸婴。
“汪汪!”黑虎愣了愣神儿,随即咆哮着朝我扑了过来。
我调头就跑,但还是没有狗的嘴快,但觉小腿处一麻,随即痛彻心扉,不用说已经挨咬了。
“黑虎,住口!”这人家的房门忽地推开了,一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厉声喝止道。
“王主任……”我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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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第十三章
“小明……”王主任一愣,随即脸色骤变,万分尴尬的支吾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惊讶之极,手指着墙头那边的岳道长,迷惑的说道:“我是在隔壁岳道长家里的……”
王主任瞥了一眼道长,目光回到了我的腿上:“小明啊,你被黑虎咬了,要赶紧处理一下,我扶你进屋。”说罢,搀扶着我走进了屋里坐在了椅子上,一面迅速的拉开五斗橱,找来脱脂棉,酒精碘酒以及绷带之类的,还有一把镊子。
岳道长似乎有些惧怕大黑狗,仍留在了院墙那一边。
我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屋子,里间房门半开着,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一张木床,透过蚊帐,模模糊糊的见上面躺了个女人,乱蓬蓬的斑白头发,和一张丑陋可怖的脸……
“小明,我来替你处理伤口,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黑虎是常年栓在家里的,倒是不必太担心狂犬病,但等一下还是要去搞两支疫苗来。”王主任亲切的说道,同时轻轻的带上了里间的房门。
伤口不深,王主任手脚麻利的很快处理完了,然后结结实实的缠上了绷带,递给我一小瓶消炎药片,叮嘱我按时服药。
“王主任,你的家原来是在省城里啊。”我问道。
王主任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小明,我扶你到隔壁去吧。”
“里间的那人是你老婆么?”我站起身来,随口不经意的问了句,但却发现王主任的脸色很是不自然。
“唔。”他含糊的应了声,扶着我出了房门。
来到了院子里,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墙头上,岳道长探出了头说道:“小明,你没事吧?”
我摆摆手,回答道:“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我走出院门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灯光投射在窗户上,那张丑陋恐怖的脸的剪影正贴在玻璃上盯着我……
王主任同岳道长打了声招呼,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道长,隔壁房内的那个丑陋的女人是谁?”我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张脸,心中颇有些怯意。
“是那个医生的老婆,他们是老住户,起码有二十多年了,那家人生性怪癖,平时与邻居们从不来往的。小明,真是对不起呀,让你受了伤。”岳道长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要紧,人石没有被那恶狗咬碎了,就谢天谢地了。”我摸着口袋里的裸婴像,心情稍加宽慰了些。
岳道长脸上浮现起一丝快意的微笑。
“你笑什么?”我不解的望着道长。
“小明,猫狗这类动物都是有灵气的,牠们能瞧见一些我们寻常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道长说道。
“是鬼魂之类的东西么?我可是不大相信的。”我说。
岳道长摇了摇头,道:“三四岁的小孩儿也是能看见的,再大就不行了,先天的感知能力会渐渐的丧失殆尽了,但猫狗不会,尤其是黑猫黑狗,辟邪甚是灵验。”
“道长,戏文里说黑狗血能破邪祟,黑猫跳过死人会诈尸,这些只不过是民间的迷信传说罢了。”我笑着道。
“这是真的,”道长面色严肃起来,认真的对我说道,“隔壁的大黑狗为什么死死的咬住那怪婴像,因为牠感觉到了这东西身上不干净。”
“不干净?”我想起那奇怪的脑电波,于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是的,怪婴像的身上肯定附着有脏东西。”岳道长语气坚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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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梦回的蔬菜真趣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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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我掏出怪婴雕像,仔细的瞧着,口中说道:“听人家说,有些陈年老古董上容易附着一些脏物,我一直不以为然,难道说这个裸婴身上真的有这类虚无飘渺的东西?”
“小明,”岳道长伸手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张黄色的纸符,上面画有朱砂红色的字迹,嘴里说道,“这是一张辰州符,贫道现将怪婴身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镇住。”说罢,口中默默地嘟囔着几句巫咒,将黄纸贴在了裸婴的身上,然后将其轻轻的撂在了桌子上。
我好奇的望着道长。
“小明,你腿上有伤,就先休息吧,贫道这就连夜去云麓宫请一条‘鬼索’来,明天陪你一同南下,去找那个巫婆帕苏姆。”岳道长边说着,未加以任何解释便推门而去。
我躺在了床上,眼睛乜过去望着躺倒在桌上蒙着辰州符的裸婴像,心想,这裸婴要真的是个邪祟不吉之物,倒不如干脆丢进湘江里算了……不过,万一是具珍贵的“人石”呢,也可以将其蒸熟吃掉,大大的补一补……
“小明,你还没睡吧?”院子里传来了王主任的话音。
“请进。”我赶紧喊道。
门开了,王主任走了进来。
“小明,我已去药店里买来了狂犬疫苗,现在替你注射。”王主任亲切的说着,目光颇为惊奇的瞟了眼桌子上贴着黄符露着两只小脚丫的怪婴像。
王主任边推着注射器,一面询问道:“小明,你来省城干什么来啦?”
“唔,我来省城是来调查一桩贩卖文物的案子。”我想,王主任还不知道公安局在抓我,可不能说漏嘴了。
“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岳道长的呢?”王主任随口问道。
“是这样的,这位岳道长算卦很灵验的啊,我在岳麓山下碰到的,请他算算我要调查寻找的文物在哪儿。”我支吾着说道。
“算出来了么?”王主任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嗯,有些眉目,”我搪塞着岔过话头,道,“王主任,你不是来省城开会的么?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还要几天。”王主任拔出注射器,平静的回答。
这时,我无意之中瞥了一眼窗外,禁不住的吓了一跳,黑暗中,隐约瞧见紧贴着玻璃有一张丑陋变形的女人的脸……
“你,你老婆!”我手指着窗户,轻声的惊呼道。
窗外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王主任疑惑的蹙着眉头,紧忙收拾好器械,说道:“小明,多喝水,好好休息吧。”然后匆匆的推门出去了。
这个女人有些奇怪呢,我心下寻思着。
几天来的疲于奔命,我确实有点支持不住了,哈欠连连,于是伸手把灯关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中的景象,仍旧是这昏暗的房间,一丝惨白的月光投射在桌子上,那只裸婴像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竟然悄悄的坐了起来……但见它伸出长有六指的右手一把扯去了身上的辰州符,两只瞳仁闪动着晶莹的绿芒,咧开了小嘴巴冲着我诡异的一笑,随即身子轻轻的一蹦,灵巧的跳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又蹑手蹑脚的扒开了门,溜了出去……许久,我似乎梦见到怪婴悄悄的回来了,浑身鲜血淋淋,它扭开了厨房间洗菜盆的水龙头,赤裸裸的站在水流下冲刷着身上的血渍……
岳道长是天亮时分回来的,手里端着油条和豆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小明,起来吃早点啦。”道长笑呵呵的说着。
我猛地醒来,睁开了眼睛,目光先是瞥向了桌子,那怪婴仍旧静静地躺在那儿,脸上依旧贴着那张辰州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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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逮着梦回了~~~~~~(*^__^*)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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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道长,您才回来?”我睡眼惺忪的说道。
“是呀,贫道折腾了一夜,终于弄来了法器。”岳道长指着桌子,得意的说道。
“法器?”我打了个哈欠,望见桌子上摆着一只长方形的木匣,遂近前细观。
这是一具紫檀木匣,透出股常年受香烛熏陶的烟火气味儿,紫红色的匣盖上雕刻着两排古朴遒劲的大字“岳麓鬼索三千丈,缚鬼长沙百万家”,下面是一行小隶“第二十三洞真虚府地”。
岳道长小心翼翼的抽开匣盖,里面躺着一条朱红色的细麻绳,颇为不起眼。
“是文物么?”职业敏感令我脱口而出。
岳道长神秘的笑了笑,伸手拎起绳索,说道:“喏,这根就是云麓宫镇观之宝‘岳麓鬼索’。”
这是一根三尺来长,朱红色的小绳子,麻绳的一端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铃,色泽乌黑,看样子已是久远之物。
“这‘鬼索’能有什么用途呢?”我疑惑不解的问道。
岳道长郑重其事的解释道:“这是嘉靖年间云麓宫李可经道长的法器,据说曾经锁住过长沙城里的各种邪祟不净之物,尤其是这只‘索魂铃’,能够发出一种次声波,人的耳朵倒是听不见,但那些脏东西却是受不了呢。”
“嘉靖年间?已经四百多年了,那绝对是件文物了,”我说道,民间流传的迷信传说倒也不必太较真,于是,便淡淡的说道,“道长,你是怎么弄来的呢?”
“偷来的。”岳道长不在意的回答着。
“偷的?”我吃了一惊。
“这是观里最珍贵的法器,那些老道怎么会舍得拿出来呢?所以,天快亮的时候,贫道才终于得手。”岳道长洋洋自得的说着。
“这可是犯罪啊。”我提醒道。
“我们此行是要去对付东南亚的降头师,没有件厉害的法器怎么行?反正用完了还是要归还云麓宫的,现在只不过是临时借用而已。”岳道长振振有辞的解释道。
道长说的也有些道理,南下蛮荒之地没准儿会遇到些什么诡异之事呢,借来法器护身也好,不过我倒不太相信这根不起眼儿的绳索和铃铛会有多么大的用处,毕竟是一个迷信传说而已,我心下盘算着。
“这是谁干的!”这时,隔壁院子里突然响起了王主任愤怒的吼叫声。
我和岳道长闻言都跑出了门,站在了围墙边探头望去,看见了隔壁院子里的地上躺着那只凶恶大黑狗的尸体,两只血红的眼睛竟然从眼眶内耷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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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第十四章
“怎么回事儿?”我愕然道。
“黑虎死了……”王主任眼圈红红的,表情十分痛苦的说道,“牠来我家已经快有十年了,就像自家的孩子一样。”
“牠是怎么死的?”我问道,不知为什么,望着这条曾经咬过我的大黑狗,心底里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快感。
王主任蹲下身子,手哆哆嗦嗦的扒拉着黑狗脖子上的毛,仔细的检查着,然后惊愕的说道:“黑虎,牠是被咬死的!”
“咬死的?”我吃了一惊,幸灾乐祸的说道,“那除非是一条更大更凶的狗。”
“可是昨晚上,我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啊……”王主任眉头紧蹙,不解的说道。
我眼睛盯着黑虎尸体的惨状,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联想到了独眼萧老头和吴子檀,当然,还有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梦……
我默默地走回到了房间内,轻轻的掀开了裸婴雕像身上的辰州符,眼睛凑近前,那裸婴的手指甲缝内赫然残留着褐红色的血渍……
“小明,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岳道长的问话声。
“不,没什么……”我移开了目光,支吾着说道。
岳道长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口中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的呀,我已经下了辰州符。”
而此刻,我浑身上下的毛孔已经悄然的渗出了冷汗。
如果昨晚的梦境是真实的……裸婴掀开辰州符偷偷的跑出门去,无声无息的越过了院墙,扑到大黑狗的身上,双手残忍的将黑狗眼珠抠出,然后咬死了牠,甚至那狗都没能发出叫喊声。那么,以往的几次怪梦恐怕也都不是虚幻的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实在是匪夷所思。
“小明,你在想什么?”岳道长颇为奇异的眼神儿。
“我在想,猎猎排吴子檀之死、独眼萧老头的被杀,和昨晚黑虎遇难,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愁眉苦脸的说道。
岳道长闻言沉默不语,半晌,面色凝重的说道:“有可能在你的身边,隐藏着一个阴谋,看你的面相气色大凶啊。”
“道长,你的意思是说,我会遇到生命危险么?”我胆战心惊的问道。
“唔,也许,不过还没到时候……”道长眉头紧锁,沉思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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