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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毛泽东思想与现代中国的几个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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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毛泽东思想与现代中国的几个碎片

快刀丁三
1楼
略论毛泽东思想与现代中国的几个碎片
一、引言
40年代中期,在延安的窑洞里,毛泽东与黄炎培进行着著名的“周期律”对话。当毛泽东轻轻吐出“跳出周期律的道路,是民主”时,延安事实上对“城市中立阶层”做出了一个许诺。这个许诺的意义是如此简单,又如此重大,以至于后来为国共双方众口相忌。
这个“城市中立阶层”,生活在上海、南京、汉口、重庆等。这是广漠的农业中国背景下的几个孤岛,孤岛上同样孤单、少数的一群人。他们是记者、教师、工程师、医生、作家、学生、学者、小私有企业主、经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中产的,市民的,温和的,某种意义上也是隔绝于苦难国土的新生活方式的代表者。
这些人,大多数生活在口岸城市,即使是他们的社会身份,本身也是“舶来品”。但就历史来说,他们也并不是毫无渊源、横空出世的一群人。他们的上一辈,事实上是那些拖着辫子或剪掉了辫子的中下层士绅,这一点,不论从地位、作用还是血缘,都可以找到依据。30多年前,正是中下层士绅、新军和秘密会社的结合,终结了一个2000多年的帝国。
他们的上辈本身是无力的:这种无力表现在他们只有给奄奄一息的古老帝国致命一击的能力,却丝毫没有重新建设一个国家的能力。破坏性大于建设性。虽然中下层士绅代表了一种几千年的传统、代表了数以亿计的人民,但恰恰是这个“代表”,使他们无法挣脱和超越他们的身份属性,无力去建设一个新中国。而到他们这一辈,毫无疑问,更加的无力,因为随着一代人的成长,与口岸世界更加严密的结合,与广漠国土极其严重的隔绝,他们已最终沦为古老中国肌体上的一层油脂,和肌体不再关联,只要政权稍微强大,就随时可以剥离掉它。
但,在40年代中后期,争取这样的一个人群,却是毛泽东的战略目标之一。为此,他甚至不顾党的理论和传统,许诺“民主”;为此,中共最被这个阶层接受的人物------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等,已频繁往来延安和重庆、南京将近10个年头。
原因惊人的简单,又惊人的重大。这个阶层,事实上是南京、国民党的基石。
从南京政权、国民党出现的第一天起,它就是一个组织涣散、成分复杂、能力极其低下的政党。留学生、新军、宪政学者、秘密会社成员、华侨、地方士绅,是它第一阶段的主要党员构成。其中,有真正社会影响力的,是地方士绅和秘密会社。但,这是两个先天不足的群体,留念过往的生活,狭隘视野,地方思维,乃至固步自封,使他们不可能对抗列强、军阀、鸦片、腐败、农村破产、人民蒙昧、国家一盘散沙等延续百年的顽疾。甚至,很大程度上说,他们本身就是这一幅中国图景的“添加剂”。
这群人的名义上领导起国家,也正是那十几年地方主义盛行的根本原因。而后,随着欧战的结束、地方军阀的摧毁农村组织,中国社会的重心,至少是表面上看,迅速转移向了几个孤岛般的城市。20年代上海的迅速崛起,从一个角度折射了这个变迁。国民党的组织基石,也就从地方士绅、秘密会社,转向了上述的“中立阶层”。
西山会议派、孙科等,没有注意到这个变迁,他们失败了;汪精卫、胡汉民等,无力把握住这个变迁,他们失败了。蒋介石了解着这个变迁,并以各种手段争取着这个阶层,包括笔者曾详细描述的“蓝衣社运动”,事实上都是面对这个阶层的努力,于是,当几十万新市民新阶层被控制在他的组织之下时,他也就以三大势力------黄埔、买办和新阶层,成为了国民党的头号强人。特别是这个“中立阶层”、新阶层,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30年代民国名不副实、昙花一现的“黄金时代”,特别是经济上的高速发展,就是由这个阶层推动的。
但,抗日圣战使这个阶层元气大伤。他们失去了原本宽裕的中产生活,在严酷的民族决战中,事实上也失去了部分的话语权力。“国防文学”等的兴起就证明了这一点。军人特别是特务的权力被前所未有地加强了。而蒋介石更或有意或无意地,以轻蔑的态度面对这个阶层。
胜利和还都,给这个阶层以希望:宽裕生活、受人尊重的地位、话语权、乃至“建设”……这些他们渴盼8年的东西,似乎近在眼前。但,随后两年的历史表明,他们一个都没得到,他们也将一个都不会得到。“反饥饿”的口号、下关事件、“国大”选举和“反内战”的口号……1946年和1947年成为媒介焦点的这些词汇,正是他们处境的写照。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们组织了包括“民主同盟”在内的政党。但包括他们自己在内,谁都一清二楚:比起他们的上辈,他们连破坏的能力都很有限了。他们只能在两股大势力中作出依附性选择。
1946年到1947年,毛泽东连他们的依附都不需要。他需要的只是“中立”。1946年到1947年,蒋介石也拒绝了他们的依附,只是,他不知道,没有他们的依附的话,即使他们只是“中立”, 虽然不会加剧延安、共产党的强势,但却会掏空了南京、国民党的躯体,让他们更加没有能力。
如果说,在此之前,只是南京的令人无法容忍的腐败和粗暴,让“中立阶层”一再失望,从而情感复杂态度模糊的话,那么,在一次次“访问延安”,而共产党又如此成功地缔造了自己爱国、清廉、开明、有力的形象之后,选择就变得简单。
久经苦难的中国人民,急于终结一个世纪的懦弱、动乱、战争,于是,历史简单到了“非此即彼”的地步。也于是,在四十年代中后期,南京失去了什么,延安就得到了什么。
于是,1947年夏天以后,一边是空前学潮,另一边是大军挺进。2年后,民国亡。
进行毛泽东思想研究,选择这个视角作切入,是一件冒险的事。但“引言”毕竟是“引言”,这第一个碎片,可以纽带此前和此后的毛泽东、中共和中国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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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楼
郎屯兄:
多谢关注。
毛泽东思想的演进,分几个阶段。其中关于民主的,主要是联合政府时期和1956年后,态度是两个极端。但对他来说,“民主”与否都更多地是策略考虑。上文也讲得比较清楚。
你说的话我很同意。但这个文字的设计,和“民主”关系不大。只是想借助一些“碎片”来折射一个中国图景,它是毛泽东思想形成的背景之一。
我如此关注毛泽东思想,因为,那里头有我命运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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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3楼
二、留学生
在整理历史时,中共理论家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一些重大的事实。比如,毛泽东,或者说党的许多创建者,从来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或者说从来不是共产主义者;又比如,中国革命是在1949年以后,更准确地说,是在1952年以后开始的,在此之前,它和历史上改朝换代的农民运动几乎没有根本区别。
回顾建国前的28年历史,可以发现,甚至可以依据时间划分前14年和后14年。而前14年,中国历史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留学生主导的。
从容闳时代开始,中国从“冷眼向洋”到“热眼向洋”,国内危机越深重,留学潮流越盛。五四后,两股留学生占据了口岸历史的中心,并一直延续到1935年。那就是留美学生和留日学生。
如前所述,留美学生是民国形态的缩影:一方面,他们几乎代表了所有新生的生活方式:口岸建筑、大学群、现代传媒、基督教信仰、自由主义思潮、妇女解放运动,乃至喝下午茶的习惯……他们是一群受人尊重的“先生”,比今天的所谓自由主义者要真诚得多、严肃得多;另一方面,隔绝、孤立乃至幼稚、涣散,是这个群体的特征。到1935年,也就是“前14年”终结时,蒋梦麟曾坦率地承认自己不懂得农民的要求,承认了整整一代知识分子的无力。
留美学生是漂在中国社会的“大水上的几片油花”,只是民国这样脆弱,这样一盘散沙,他们才能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只是对旧生活的极度厌倦、对新生活的极度渴盼之间的真空,在没有别的思潮可以填充之际,中国人愿意惯性地信任“先生”,才给他们以一席之地。这不仅是留美学生的写照,也是中华民国的写照:它仅仅介于帝国和新中国之间,去脆弱地填充一个真空。
蒋介石的成功,或许也可以简单、片面地描述为:他把留日学生和留美学生结合了起来,以前者为领导,代表暴力倾向、新兴军械和组织方式,以后者为基石,代表新潮流、新信仰、新生活方式。这就是南京政权的10年的基本面貌。这种结合恰恰也在1935年达成了高潮:大批自由主义者进入政府,担任高职,以至于独立的《大公报》也欢呼一个新格局的到来;以留日学生为主导的蓝衣社,发展了几千个小组,几乎控制了高中以上的全部学生。
与此同时,在口岸和大城市之外,留俄的学生和相对而言次要一些的留法学生、有“公社”倾向和技术官僚倾向的学生,他们结合起来,在争取着红色的、农村的和武装的力量。前者是王明、博古、李维汉等,后者是周恩来、刘少奇、李富春等,乃至后来的邓小平。前者是列宁主义者,而后者,既有传统的烙印,又有社会主义的痕迹。
1935年就是这样的一个重要年份:在口岸和大城市,留日的和留美的,几乎释放干净了他们进一步合作的空间,这个空间在次年,以农业丰收、货币统一、蒋介石本人的“献机祝寿”仪式等表现出来。但这既是高潮,也是尾声:命运一般地,中国现代史都是以“嘎然而止”的方式终结一个年代;战争爆发后,代表旧时代的“族长”蒋介石,和地方军阀开始了注定失败的合作。
而在农村,留俄的和留法的,也释放干净了他们进一步合作的空间,这个空间因军事失败、俄援断绝、以及留法势力岌岌可危的地位,变得再无余地。他们也转向了和“红色军阀”------毛泽东、张国焘、高岗、贺龙等人的合作。
1935年,留学生主导的时代终结了。一切又都可悲地、但现实地回到了本土。此时,站在历史舞台上的,一个是回归到儒学信仰、宫廷阴谋等古老传统的蒋介石,另一个,是从《水浒传》、严密组织、墨家思维中挣脱出来,并探询着自身、红军、国家和人类命运的毛泽东。
毫无疑问,富田事件到遵义会议,是毛泽东生涯貌似低沉、实则高潮的一个阶段。在此之前,他只是个很实际很能干的富农之子,参与创建共产党,也不过是他找到了一个他自己醉心的那些东西------天下大同、均贫富、伦理主义、惟意志论,乃至前期的墨家思维,等等------的投影。这些内容的投影。但,在长征中,他却一再实现对自己的超越,对自己的升华。
毛泽东思想的萌芽,正在193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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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4楼
山仁水智先生:
无端开骂不是个好习惯。您说呢?
实在地说,我过去也有这个习惯,但现在已经改了。
特别是“不要脸”,我真不知道所指。我怎么不要脸了?
先生ID,睿智开阔。网上开骂,小事一桩,但我总是觉得不好。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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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5楼
思考的乐趣兄:
略略纠正一句,是1957年就反掉了。没办法,人一阔,嘴脸变也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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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6楼
allod兄:
多谢赞扬。
盲从性的自由主义者,和当时盲从的毛主义者,几乎一样多啊。没有办法。
无头苍蝇式的各种“主义”者,忘却的就是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政治性动物是很少的,大多数人还是要生活。
人类生活的许多领域,其实和政治无关的。更和“主义”无关。
生老病死,“主义”能管吗?管得着吗?
愿自己的人生在写作中抒发、开朗。愿“正心诚意”或不是“正心诚意”的“主义”找到它应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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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7楼
山东大哥:
愧不敢当这个评价。因为也是从历史资料比如史书一类中来,一些忘却的网友也曾给过我启示。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文明、人民要求当政者的,其实很简单:设计一个规则,这个规则能让自愿努力者有标的,让自愿闲适者有价值,让委屈者有倾诉和解决,最重要的是,让人类能够避免利益冲突,避免人类之间、人类和自然的不和谐冲突,做到如古代所谓的“政通人和”。也就行了。
但说什么“主义”特别是什么“普世价值”,说真的,我发现的,只有贪婪、野心和GP。
另,山东大哥:君子不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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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8楼
问题不过在于:“主义”者,是假设化、理想化的想定,觉得政治和绝大多数人有关,类似于我1994年读一个学生会主席时惊骇看到的:他写到,你不找政治,政治也要找你。
“主义”之外,情感呢?信仰呢?---这个信仰可不是主义;人本身的归宿呢?价值和意义呢?乃至,和自然的关系呢?
我不拒绝类似“自由主义”这样的“主义”,但我一定拒绝为了“主义”而非“主义”不可的人们。
我对王怡们的第一次厌恶,来自他们的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于是,两年多以前,我第一次用这个ID写了《从陈近南到韦小宝》的帖子
我对王怡们的第一次厌恶,来自许多事件。比如肖寒斑竹事件、陈永苗斑竹事件。但,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王领袖他们习惯于运用人们惯常的忘却。我现在只想提醒:不是谁都忘却了。
我对王怡们更大的厌恶,来自他们的装腔作势、不学无术和把旗帜扮大旗。至于“赵燕事件”,我倒不意外,因为那是一个必然。
我惟一的一个疑问,和尼采100多年前的疑问一样。尼采那时惊骇地问:人民已经被幕后的人驯服得跟羊一样,但超人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所以,我也不疑问。比如在这个许多人视为重大、而我忽视的社区,超人,至少是虚拟的超人已经出现了。
可惜,他是那么的没墨水、功利、简单、作秀和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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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9楼
青衣戏子兄:
请容我“慢慢禀来”啊,呵呵!
多谢您的真知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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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0楼
金刚手兄:
嘿嘿,晚上刚刚对一个朋友说:象我这样一个虚荣的人,怎么就不怕挨骂了?原来是向他学的。至少部分。
他也说,是在天涯才学会的。
刚刚给您发了一个信息,发过以后才发现您不在线。希望有机会大家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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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1楼
暴风勇士兄:
我不是丁明杰,但我认识他。嘿嘿,那个搞话剧的家伙么。说不定当年我们在人大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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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2楼
邸夷子皮兄:
多谢谬夸。回头一看,第3节是昨天喝酒后的产物,不行了。
原来兄台还曾经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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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3楼
山仁水智兄:
抱歉抱歉,误会误会。一定大力提高阅读水平和思想认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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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4楼
暴风勇士:
你是谁啊?我一激灵才想到,我们应该认识。
《13月》,太熟悉了,嘿嘿,不过,他们拉我给他们写字,我从来不给。
水鸟,不就是陈初越么?
难不成你是于锋?如果是,奶奶的,我找你已经找了9年了。
老兄,什么时候登陆,咱们在信息里对对接头暗号。
给网友道个歉:实在是因为这位老兄登陆记录才1次,可见从不登陆的,发信息他看不到。所以才在帖子“叙旧”,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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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5楼
三、村社组织(一)
现代史的那些大人物中,除了毛泽东,几乎没有人认识到,自帝国执行最后一次的财税改革------摊丁入亩------后,村社组织已经成为200年里的一支决定性的力量。
或许是生长在湖南,生长在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等人的传说里的缘故,至迟在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已经初步勾勒出200年来叛乱与平息的一幅粗糙图景:在偏远、被忽视、贫瘠的地区,流民、秘密会社和邪教思想的结合,形成了帝国晚期的两次主要叛乱,即白莲教和太平天国运动的来源;而中下层士绅、正统村社组织和捍卫儒教国家的本能意识的结合,是镇压这两次叛乱的力量------团练和湘军------来源。一句话,近代中国的对决,事实上是在两种截然对立的村社组织之间展开的。
当两股村社力量对立时,帝国就能作为一种超然的力量,维持它的生存。而1911年,这两股力量事实上结合了起来,于是,帝国也就终结了。
1925年到1929年的五年间,毛泽东领导的,游离于莫斯科和上海意志之外的农村运动,有太多的洪秀全的痕迹:以雇农、贫农、秘密会社为依托力量,乃至强调娼妓、土匪也是革命力量,“打倒土豪劣绅”,事实上是划分了“非正统”和“正统”两个阵营;毁坏庙宇、祠堂,既有墨家思维的痕迹,更摧毁着正统村社的精神寄托;把“民团”------团练的延伸------视为主要敌人,并在村社组织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委员会”,为的是避免洪秀全的覆辙……
也就是说,毛泽东已经鲜明地意识到:摧毁正统的村社组织,是中国革命的根本。洪秀全的失败,在于他无力将他的组织延伸进长江流域的广漠乡村,使正统村社组织得以反扑。毛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和洪秀全“地上天国”的理想不同。毛赖以结合流民、秘密会社的,是简单的共产主义概念。不久后,毛泽东就发现,以共产主义来运动农村,是一个拙劣的事。这也是井冈山失败的根源。他需要一套新的、既能为莫斯科、上海接受,又能有效动员流民的理念和口号。
这一年,毛泽东带领四千名战士离开贫瘠的、无力供养他们的井冈山,来到瑞金。这里的番薯可以喂饱这些外来的士兵,较多的人口可以为他提供兵源。但问题是,这里离蒋介石的统治中心太近,正统的村社组织也远比井冈山强大。另外一个问题是,上海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这里,他“天高皇帝远”的红色军阀的角色,就要扮演不下去了。
这三个问题的结合,导致了毛泽东政治上的“走麦城”。频繁的、大规模的“围剿”,使他越来越依赖江西的兵源,但顽强的摧毁当地正统村社组织------包括土地政策------的努力,又导致了江西籍官兵的普遍反对。毛残酷地利用“AB团”借口,从肉体上消灭着异己,乃至导致了富田火并。这一切,使江西苏区的对立异常尖锐,在上海介入后,毛被轻易地剥夺了大部分的权力。
上海的留学生来到了瑞金。他们继续着摧毁正统村社组织的努力,但这努力,更多苏联的痕迹,那就是无处不在的红色恐怖,强大的特务组织。政治保卫部门监视着军队、党组织、社会,很快到了让人不能忍受的地步。毛很快发现,反感和敌对情绪在苏区无声蔓延着。
江西人不能接受毛,也不能接受留学生。正统的村社组织努力地蜷缩起自己的躯体,但也在等待着机会。1933年,这个机会来了,毕业于黄埔军校、作为蒋介石“十三太保”之一的康泽来到江西,组织他的别动队。
洪秀全和湘军的历史,对黄埔的影响同样是巨大的。康泽带领他3000名黄埔学生,开始了修复江西村社的正统组织的工作。以2万余名蓝衣社成员、别动队员为核心,壮丁队、“勇”、民团等士绅组织又被设立了起来,人数至少达到了50万。另一边,正统组织的传统工作------编保编甲、完善医疗、设立学校、扶植农业,乃至恢复祠堂、族长地位的工作,也都大手笔地铺开了。南京和瑞金都有意识地扶持着一种村社组织。
持续一年多的对农村的争夺,以苏区的完全失败告终。当8万多名长征战士离开江西后,江西的共产主义运动几乎偃旗息鼓了。被宋美龄称为“国民党三大成就”之一的“江西新秩序”建立起来了,1934年以后,这个江西样板还被试图移植。
1934年10月,毛泽东侥幸地跟随大部队,踏上了长征的路途。但是,他的思考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该建立怎样的一种乡村秩序,来对抗正统的村社组织呢?
在长征刚刚结束的岁月里,面临灭顶之灾的红军和毛泽东,用一种变样的共产主义概念,继续向流民组织寻求支持。毛泽东写信给袍哥等秘密会社组织:你们讲天下一家,我们讲共产主义,你们讲人人皆兄弟,我们讲阶级友爱,我们的目标是完全一样的……等等。这样的信,他写了很多很多。
但,这样的努力注定是无效的。一盘散沙的秘密会社,倘若没有和类似“地上天国”的理想,类似于洪杨那样的严密组织相结合,是注定无法和正统村社组织对抗的。毛泽东一声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根除掉正统村社的组织、信仰和秩序?以真正建设一个新中国?
这个思考,一直到文化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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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6楼
请斑竹帮忙删除前面的“三、长征和甘陕那一角(1)”,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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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7楼
bluebridge兄:
这个阶层不过几十万人。太小,以至于抗战后,国民党统治的支柱,成了军队和特务组织。这正是民国不堪一击的根本原因。
三民兄:
你说的对。日本入侵是个关键,根本上改变了力量对比。一直到抗战前,红军处境还处在岌岌可危。
我上面说过两句,一是1952年后,中国革命才开始;这类似于纳粹,没有大萧条,它几乎不可能;希特勒执政后,德国革命才开始;再是怎么个改造农村,一直到文革都没解决。
但本文,如题,一是“思想”,再是“碎片”。历史事件在这当中,只是纽带和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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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8楼
四、村社组织(二)
瑞金的政治“走麦城”,以及长征,这6年是毛泽东一生中最重要的年月之一。而接下来,1937年夏天华北和淞沪的枪声,则给了他以空前机会。
在洛甫的帮助下,毛泽东化腐朽为神奇,把溃败的长征定义为:在民族矛盾取代阶级矛盾成为核心矛盾之后,共产党人和红军的“北上抗日”,从而获得了道义制高点。
在共产党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哪一个重大政策的通过,象“统一抗战”那样轻松、那样没有分歧了。莫斯科需要一个统一的中国以牵制日本,一贯务实的财经---技术官僚更了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意义。至于井冈山的军人,对他们曾经穿过的民国军装,也并没有太多的抵触。
问题只在于,如何迅速地扩张自己的实力?既然毛泽东把农村视为中国革命的核心,那么,问题更只在于,以怎样的村社组织去夺取农村?
1937年到1945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毛泽东走的是曾国藩的道路。
“三三制”,这个被延安无数次地称道的组织模式,实质上是共产党、中下层绅士、流民的混合体。毛泽东创造性地把200年来你死我活地争夺农村的两种组织,混合在了一起,并放置在经历了长征考验的共产党领导下。只有在一种文明面对着从未有过的威胁,从而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文化认同感时,毛泽东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毛泽东对历史反思的“否定之否定”。在这个组织模式之下,湘军、练勇模式被最大限度地丰富起来了,从正规军、游击队、民兵到儿童团,整个乡村被空前地组织起来。或许,毛泽东从来没有过这样得心应手的时候:特别是在山西,他学会利用中下层绅士广泛的民间号召力时,短短3年时间,他的军队扩充了10倍。
但,毛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中下层绅士的警惕。曾在湖南试验过的各种“委员会”,在广漠的华北,勾勒了一张强大的民间网络:牲盟会、团组织、妇女组织、儿童组织……覆盖了华北的村村镇镇。在幕后操纵这张网络的,就是党。毛知道,只有这样的挣脱了祠堂、血缘、正统观念的组织,才能有效地限制士绅。而只有效率、清廉、爱国、献身的形象,才能使华北的大多数人挣脱他们千百年的习惯。
当华北的大多数村镇都在这张网络控制之下时,毛开始了“整风”。在另一个侧面,整风也意味着三三制的终结。因为,到了重组华北村社秩序的时候了。
在抗战的短短几年时间里,在华北,中下层士绅丧失了他们200年的领导地位。甚至,连一度拥有“十万民军”的河北豪强张荫梧,也渐渐发现,他的“红枪会”组织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40年代中期,新华北出现了。
新华北出现时,红太阳也就升起了。
毛命运一般地选择了华北。接着又选择了东北。以华北为例,自摊丁入亩后,中下层绅士已经被严重地削弱了。与华南、湖广、华东等地不同,根植于血缘、祖先崇拜、村际争夺与功名的士绅传统,在这里从来就是次要的。义和拳的席卷华北,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这一点。在这里,人们习惯以“户”为单位而不是以“族”为单位进行归属选择。当科举废除、军阀又以华北为主战场进行混战后,中下层士绅更脆弱得如同一张纸。当它仅有的社会号召力被毛泽东利用一尽,它的历史自然也就终结了。
40年代后期,一个个工作队深入着一个个村庄,进行以土地革命为纽带的乡村秩序重组。一个个类似华北那样的组织兴起了,它貌似改变了千家万户的命运。但,许多共产党人都沮丧地发现,在宗族居主导的乡村,他们的努力是怎样的收效甚微。往往白天组织了批斗,晚上,就有贫农去探望受到凌辱的地主。土地革命、合作化运动、集体化运动、四清……所有这些都是轰烈的,但也是表层的。真正主导这些乡村的生活的,仍然是延续千年的血缘与文化认同。土地庙崇拜,也事实上一刻都没有终止过,只不过进行得更加隐秘。
在这样的土壤上,自然,党官僚复活了,许多儒家传统不仅延续、甚至反弹了。到这是,晚年毛泽东开始寄希望于下一代人,希望“生长在红旗下”的他们,能够通过破四旧、通过冲击党官僚和割裂血缘传统,来成为他的接班人。
但,当那场浩劫般的实验结束后,毛泽东承认:他只改变了北京周边很少的一些地方。他指的是不是华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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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9楼
兄:
谢谢你的批评。
有人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可能很难脱离于这个毛病(或特点?)。小子又何能幸免?
关于第三节,你所质疑的问题,可见哈佛费正清研究中心主任、杰出的历史学家孔飞力的著作。孔飞力先生对我的启发是非常重大的。
另外,《毛选》是经过大量修改的。这个文字,也有幸得益于我的一个能够进入第三档案室找一些党史原始资料影印件的朋友。
欢迎继续批评,不言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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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0楼
兄:
您这么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抱歉。
山仁水智兄:
本想再次道歉,不过反过来一想,太虚伪了。网络上道歉算啥啊?只能说,希望下次多交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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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1楼
山仁水智兄:
另外三个请问是谁啊?全国人民都盼望回答呢:))))
要是有商业秘密的话,咱哥两独享算了,嘿嘿。但是也要预先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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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2楼
alphagm兄:
我以为,在上面四个片段中,我没有“说毛泽东好”,也没有“颠倒黑白”。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我的试图只是,以自己的视角寻找出毛泽东个人最终获得成功的一条线索---至于他的成功,是不是意味着中华民族的失败,如楼上有的网友所论,则不在这个范围内。
就我个人来说,我是以一种异常复杂的感情和态度,来谈毛泽东的。正如对毛泽东的态度,我从幼时、少年时、10年前和现在,都不断极端、剧烈地变化一样。---但,作为历史爱好者,我喜欢李泽厚谈毛的一句话,对毛泽东,“不管你是爱是恨,是……”,他毕竟是20世纪中国最重大的历史现象。是不能回避的。
另,最近私事比较多。等把一个私事解决了,或许会重续这个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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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3楼
作者:alexiiia 回复日期:2004-11-29 13:54:21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毛泽东思想!
--------------
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到,呵呵。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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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4楼
zhhkcy1兄:
谢谢!我细细读了你的回帖,过去只略略有所知,也不经心。这样了解得详细多了。
国民党的失败归根到底还是独裁和民主两面都不到位。诚如单世联所说:“要民主没气量,要独载没胆量”遇到党内高度集权(看看毛的著作就知道,他老人家从不忌讳独裁,还要比秦始皇厉害一百倍,老蒋那有这豪气)对外高度“宣传民主”的中共,焉能不败。
---确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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