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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向左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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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向左转?

快刀丁三
1楼
说明:本篇的由来------一把老刀兄建议我以“中国,向左转”为主题,谈一些看法。但我对历史懂一点,其它所知有限。因此,算是抛砖引玉,请各位网友多提意见。
中国,向左转?
2003年3月18日,新任总理温家宝在记者招待会上,以“社会主义是大海,大海是不会枯竭的,大海可以容纳百川。只有吸收人类一切文明成果,社会主义才能巩固和完善”的语句,回答了美国记者关于“文革”等问题的提问。当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空话,相反,它立意深远、落笔寥廓。因为这寥寥几十字的背景,是长达近百年的一个中国梦。
小实验
1912年起,以北京为中心,中国进入了惨淡的宪政实验期。几乎与此同时,主要发生在遥远欧洲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开始瓦解中国青年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信心:无数的死难、鲜血让人认识到,一种强调个体、鼓励竞争的社会思潮,也会导致“文明世界”的空前战争。
自严复传播《天演论》以来,几十年里,对中国人来说,“宪政中国---社会达尔文主义”一直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很少有人是为宪政而宪政,相反,只是因为亡种亡族的忧患,只是因为对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接受,中国人才接纳了宪政这个“药剂”。既然如此,到1918年前后,当中国宪政之路显得如此荒诞可笑,而宪政的来源地---西方世界---本身都已陷入巨大危机的时候,有几个人还愿意相信什么宪政呢?。
1918年以后,开始席卷中国青年的思潮,主要是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一些小实验在北京、上海等地出现了。互助主义、“新村实验”、社会主义青年小组……这些青年社群的规模都很小,人数从几十到几百不等,就时间来说也都昙花一现。但,它却包含了几乎所有中国现代史的大人物。   这些小实验的领导者的心中,都有一种清新而懵懂的对新世界的向往和冲动:儒教社会是老态龙钟、腐朽不堪的,西方世界是弱肉强食、粗野罪恶的,那么,能不能缔造一个朴素、平等的新世界呢?
在这股新思潮中,年轻的巴金投身于“美丽的安琪那的旗帜”。终其一生,事实上都可以把他看作一个无政府主义者。而年长几岁的毛泽东,为新康德主义者泡尔生的《伦理学原理》一书写了长长的批注。后来,他虽然领导起了最大的、号称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中国共产党,但终其一生,他却从来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反对儒教、反对西方,并在这二者中寻求新的出路,这就是他给自己赋予的、一生的使命。
中体西用
1935年,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权从一小群列宁主义者的手里,转移到了毛泽东的手里。从这时起,特别是延安整风时期,毛致力于对党的新“中体西用”的改造。马克思主义是好箭,但它必须射在中国的靶子上。换而言之,马克思主义只是“用”。
那么,中国的“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当然不是儒教。1935年,当长征路上的毛还无暇思考这一问题时,在南京的蒋介石还在进行着以儒教礼仪为核心诉求的“新生活运动”。在这里,蒋设计了一个奇特的世界秩序: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一分为二,在人际关系上,应以儒教礼仪为秩序,但精神内核却应该是尚武的。由此去建构一个内部彬彬有礼,也可以适当运用特*务政治,对外则是军国化的社会。
无疑,这是一百年来“中体西用”实验的新版本:“用”已从西方的武器科技(李鸿章)、政治制度(孙中山)深入到了心灵与精神(蒋介石)。但或许也是最拙劣的一个版本。到次年,蒋就黯然宣布运动失败了。
在1937年到1949年的漫长战争后,毛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中国的“体”了。与100年来的政治家都截然相反,他的前辈思考的都是如何保存以儒学为核心的儒教世界,而他思考的却是如何彻底根除儒教世界。
大实验
1952年到1959年的中共党史,是一部共产党在各个领域都取得绝对权威地位的历史。流民替代了绅士、祠堂,领导起了乡村,并被党视为基础;30年前的互助主义、“新村”主义的梦想,不仅在乡村,而且在城市的一部分领域,有了它的组织载体,并进一步过渡到“公社”---公社理想同样是30年前的产物;公私合营开始消抹西方世界在中国的脆弱基础;反右运动轻而易举地根除了半个世纪来始终孤独、但延绵不绝的自由主义思潮……毛和他的训练有素的党,在短短十年间到达了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权力顶峰。
但“组织”是为“路线”服务的。毛要的是怎样的一个“路线”呢?“新中国”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换而言之,中国的“体”应该是什么呢?
在整个50年代,毛泽东思想在这个问题上并无进展。于是,喧嚣一时的,是一个与此差异巨大的论断---“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但毛却不仅反感苏联,更知道中国不可能变成苏联,无论就历史、文化还是经济资源。
50年代,党的权力仍主要由三部分人组成:毛和他的军官们(军事);刘少奇和他的财经、行政干部们(行政);王明和他的理论家们(意识形态)。但1959年的中苏论战及其后的决裂,却意味着莫斯科派的最终垮台。苏联的今天不再是中国的明天,毛必须尽快地寻求着中国的“体”。
毛从经济着手,试图以中国人千年未有的激情,创造一个人间乌托邦。但其后果却是长达3年的大饥荒。在大饥荒后,财经、行政干部渐渐处在权力的中心。它不仅威胁毛的地位,而且让毛恐惧不已的是,这些人和历史上的官僚似乎并无不同。
60年代初、中期,一方面,特权阶层在中国出现了,它引发了人民的不满;另一方面,毛不动声色地开始接管宣传舆论,并以四清等运动抵制着官僚的扩张。1966年,宣传、青年结合这种不满,成为文革的导火索。
文革最终成为一场浩劫。它反官僚、反儒教,并试图一劳永逸地培育出一代“新人”,这些“新人”不仅将持续监督官僚,最好还能取代官僚,领导国家。更重要的是,这些新人将和历史、和西方毫无瓜葛,朴素、尚武、充满献身精神,在他们领导下,中国社会平均、有力,并将担负起使“环球同此凉热”的责任,去实现大同世界……
毛没有描述这个中国之“体”的具体形态,他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不破不立”,而“破字当头,立在其中”。他用他充满民粹倾向的脑袋,认为中国人在“破”中,能焕发出他热衷的一切“美德”。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不过三年,中国社会变得那么粗俗、邪恶,以至于他只能动用军队,开始全社会的军管。
官僚的回归
文革“打倒”了大部分的财经、行政官员,树立了他真正的嫡系---军队的绝对权威。但一个没有官僚的中国社会是可以想象的吗?更进一步的问题还在于,军队就真的那么靠得住吗?
70年代初,特别是在林彪叛逃后,官僚又悄悄地回到了社会。在基层,是所谓的三结合,那些个人品格近似于他们在中南海的代表江*清一样的、恶劣无知的“新人”,被迫与官僚、军队分享着权力;在高层,则以邓小*平复出为标志,财经、行政干部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开启了官僚回归的潮流。在邓小*平的努力中,中国人发现了,绝对的平等往往是最恶劣社会的幌子,有官僚的世界比无秩序的世界要好的多。毛的影响开始退潮了,特别是在城市。70年代后期,邓开始彻底根除“新人”们的影响,这就是清查“三种人”等努力;而80年代初期开始,军队也渐渐被削弱了。一个财经、行政文官主导的世界又出现了。
改革开放
我出生于70年代中期,并亲身阅历了以1984年为顶峰的,中国人200年来没有过的清新、和谐、充满激情的时代。在1984年进城前,我看到共青团组织有力地引导着乡村的移风易俗,乡村教师为许多失学女童扫盲,虽然仍很贫穷,但一曲《在希望的田野上》却代表了无数中国农民的心声。这一年冬天,老家数百壮丁在滩涂地上,顶着寒风、喊着号子开出了数千亩的鱼塘、养殖场。而进城后,我亲眼看到我的邻居,一个叫“丽英”的青工每天早上自学日语,弄巷里的许多青工也进入夜校、开展生产竞赛、考取各种文凭……那时,希望在每一寸土地上都荡漾着。
但这个时代却为时短暂。80年代中后期,中国政府主要在两个问题上出现了重大失误。一是商品经济管理、金融管理的经验缺乏,这导致了消费品工业的匮乏,物价横飞。可以说,几乎一夜之间,城市的人心就变得骚乱不已;另一是知识分子政策,普遍的低待遇结合宪政思潮的回流,使经济诉求化而为政治诉求,并以城市的骚乱人心为基础,导致了六*四风波。
90年代初的“市场经济”政策,基本解决了这两个困绕着80年代的问题。消费品从匮缺转而鼓励消费、“拉动内需”;知识分子成为萌芽的中产阶级的主体。但与此同时,另一不和谐的旋律,却开始充斥着中国社会。那就是大量的社会问题。究其根源,这是因为对“社会主义”理想与实践的渐行渐远。
社会问题
“名左实右”是90年代中国社会的现实。自由主义经济学家鸣锣开道,投机分子结合腐败官员上下其手,使中国新经济权贵的原始积累速度,快于任何一个国家、时代。以房地产为象征的行业,掏空了中国大部分市民的腰包。更多的国企在改制等名目下,或休克,或被掏空,制造了大批失业工人。与此同时,与城市对峙的广漠农村,仍基本延续着千百年来不变的小户生产、传统耕作的方式,他们越来越没有竞争力,这结合古老的税费问题,使“三农”成为比“下岗”更为普遍的社会焦点。至少在经济领域,强调个体、鼓励竞争的思潮在中国,每一个毛孔里都充满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与经济领域相对应,意识形态也进入了一个空前混沌的时期。毛时代的平均主义成了底层众多人民幻想的鸦片,一种怀旧式的鸦片,但在拥有话语权的知识分子乃至绝大多数的青年那里,这却是最荒谬的;一代人向后看,而他们的孩子却都截然相反地向前看,这几乎是人类历史从未有过的现象。自由主义思潮不动声色、然而水银泻地一般地占据了中间阶层的脑袋,并表现出一种最矛盾、最令人哑然失笑的形态:一方面是鼓吹个人价值、自由市场竞争,同时却又把与此不可分割的各种社会现象和事件,统统或有意或无意归结到党的头上;另一方面是继续应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逻辑,宣扬宪政的必然性与“普世价值”,攻击国情论,而绝口不提上世纪宪政实验对中华民族造成的灾难性后果,更有甚者为宪政而宪政,美化那些灾难性后果。最后,党本身的面目似乎也日渐模糊,它的语言是毛时代的,身体却象是古代的官僚,而一些行为则有点接近资本家。
一百年历史的不断割裂,造成了中国人普遍而空前的混沌形态。一百年前,几乎所有人都是儒教徒;五十年前,几乎所有人都是共产主义者;二十年前,几乎所有人都是社会主义者,而如今,几乎所有人都是实用者、利己者。我们处在一个怎样的时代?一个怎样的社会?除了实用、利己,我们还能不能找到这个时代和社会的其它主特征?几乎没有人能够回答。
我们都是迷惘的一代。
往事
1991年,我还是一个17岁的失学小青年。这一年开始,在福建省图书馆,我开始了自己两年的艰难自学。当身周世界进行着纷纭、浩荡的变革时,我却把自己埋进了故纸堆,除了大量小说的阅读之外,中国历史、中共党史始终象磁石式地吸引着我。我知道自己是在用心灵探求,探求一个平等、温情、朴素、美好的社会。
我知道这样的一个社会,被叫作“社会主义”。但我不知道这样一个社会的具体形态。接着,是游学北京,是22岁后辛酸、惨淡的自虐生活和养家糊口,一直到27岁,我才来得及回到书桌边。而此前一年,我已开始接触《论语》。最初,我以为在过往的儒教社会中,隐含着这样一个社会的痕迹。
这一年,我开始写我的《蓝衣社》。它的提纲之一,就是我3年前曾贴在这里的《民国对话》。在其中,我倾诉了自己对伟大祖先、中华文明的情感:
“在这样的急功近利、浮躁心态支持下,一种‘过去一定不好’、‘好的都在未来’的对遗产的态度,也迅速地席卷了这个国家、席卷了亿兆的苍生。孔子及其形象,《四书》及其思考,慢慢地面目全非。他们成了中国人讥笑的对象。中国人100多年来,都在讥笑着自己的先祖、那些伟大的充满智慧的先祖。
“上帝啊!你为什么这么安排我们中国人的命运!为什么这样嘲笑着我们那些虽然一无所有、但是还挚烈地热爱着生活和人类、贫穷而正直善良的父母亲们?上帝啊!你还要嘲弄我们这些青年吗?已经有那么多决心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美和自由事业的青年,灵魂被扭曲、尊严被践踏,甚至试图用法西斯和其它集权方式,最终让自己成为了文明的笑料了啊。
上帝,你不能略略地爱护一些我们这样的儒教徒吗?我们,生长在东方,我们爱土地,爱家庭,爱祖先,并愿意为自己的后代,做一切一切的牺牲!我们虽然因为盲目,曾经拒绝文明,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土地更加的丰美,民众更加的幸福。‘……由此上溯到公元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争取民族独立人民自由幸福……’。
“上帝,如果你要继续降罪于我们这个那么伟大、有着那样智慧的国家,那么,就到我们这一代吧!我们的子孙,要富足和安定,在阳光下享受人世的美好,然后,送走老人,带大孩子,最后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安静地和祖先见面。上帝啊,我愿意做你最后的祭祀品,我愿意啊!
“在火车上的简易厕所里,和此时的宁静的凌晨,在写这些话的时候,作者一次一次地泪流满面。”
------《民国对话》,2001年旧稿
但这只是个体的情感,一种对历史的态度。在接下去3年的阅读里,我渐渐知道,《论语》能够安抚我的魂灵,指引我的人生之路,但它也只应限于这个形态,限于“儒学”而不是“儒教”。它不能引领出那个平等、温情、朴素、美好的社会。
2003年3月16日,《蓝衣社》最终改定后,我和我的妻子开始了在武夷山的小住。于是,我们也在武夷山的下榻处、我们一个朋友的宾馆,听到了温家宝的答记者问,并重新拣起了对“社会主义”的思考。
社会主义
中国是否在“向左转”?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扶助农工、废除恶法、打击豪强虽然都仅仅是开了一个头,它却显然是一个宏大战略的组成部分。在当代,只有一些带着社会主义色彩的措施,才能如此有力地获得社会均衡:不仅是对怀旧人群的精神慰籍;人数最多的工人农民,在90年代却成为最大的弱势群体,他们失去的最多,必须有相应的社会及经济政策来予他们以补偿;最后,地方豪强、经济权贵必然得到打击,历史已经无数次地证明了,这些蠹虫的泛滥只会造成社会的崩盘。所谓“私产入宪”等自由主义者的呼声,不过是地方豪强、经济权贵试图使不义所得合法化的折射而已。
问题不在于是不是“向左转”。问题在于我们一定要“向前进”。这就又回到了经济的公平(社会主义)与效率(市场经济)、政治的集权与制衡(民主)、文化的坚持传统与兼收并蓄等等老问题。中国不能失去公平、集权与对传统的捍卫,否则中华民族不仅将再次陷入社会危机,而且也将丧失自己的身份感;中国也不能缺少后者,否则,在信息社会的前提下,一个停滞、封闭与僵化的社会,将更快、更可怕地崩盘。
这就又回到了开篇的内容。中国政府将如何容纳百川、吸收人类一切文明成果?我们将如何通往那平等、温情、朴素、美好的社会?换而言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能不能走得更快些,更稳些,更少曲折些?
愿上苍护佑我伟大的中华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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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2楼
作者:烟动午夜 回复日期:2005-2-27 22:11:20 这个是正解。如果按照右派或者说所谓的自由主义者们举张的所谓“宪政”来操作,那么其最高的社会理想不可能超越现在的美国——精英们仰了小脸,抵死膜拜的国度。但以现有的自然资源与社会资源,有没有可能让中国走到那一步而不崩溃?苏联后期的实验表明,这条道路走下去,国家破碎,社会资源被高度垄断于权 贵之手,民不聊生是必然结果。这就意味着,现在的执政当局也好,为更高的社会理想而努力的思想者也好,必须一起寻找一条没有走过的路,不同于50~60年代的中国社会主义,也不是精英们所推崇的“民 主 宪 政”。这条路会又长有艰难,可能我们看不到。但肯定会有的,而且,庙堂之高,必定已经有人在考虑这件事情,江湖之远,丁三,老刀这样的民间(我的假定,可不知道这两位的真实身份)思考者已经在思考,这就是希望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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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烟兄。除了后面的夸奖不敢当之外,你比我讲的还清楚。
作者:六点钟大花猫 回复日期:2005-2-27 22:50:32
不是特别理解不民主不宪政的路到底是条什么路,直接进化到共产主义之类的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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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兄:
我并不反民主、宪政,学小平的一句话,这并不是资本社会所独有的,社会主义也可以容纳,甚至必须容纳。问题就在于如何做到让它成为有力的组织制度。
因此,我着重谈的是:
1、一概否定国情论是不对的。我们也有过“宪政”时代,但谁都看到了那个宪政时代成了什么样子;
2、为宪政而宪政是不对的。至少在我看来,它不过是一种组织和权利保护手段,它不能走到这个的反面,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请多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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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3楼
江山如是闲兄:
兄台高义,感激不尽!
给您回复,是一个有些痛苦的事---当然,这里绝无丝毫责怪之意,相反,是因为您所说的,于我都是一些重大问题。
我不同意您“自由主义是人的天性”这一说法,我同意的是“向往自由是人的天性”。这并不是抠字眼。或许,这一区别当中,折射着一些东西方文化及其哲学的不同。
东方文化及其哲学,主要把“自由”建构在“个体心灵”上。即自己的修行、修为和修养。以原典儒学为例,它积极入世,强调伦理,重视人际关系,但又超越伦理。一方面,“做好自己”就是对社会的最大责任,更大的责任呢?那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的事了;另一方面,所谓“二人为仁”,事实上是认为良好的伦理实践,是个人心灵的“通往自由之路”。而道、佛二家,对如现实政治等问题更为忽视,而更注重于个体心灵自由。---当然这一点,我的朋友晓暮可能不同意,呵呵。
也就是说,东方文化及其哲学,就其核心而言,对政治等问题较为悲观,事实上也认为较为次要。“居庙堂、处江湖”等语,我认为更多地是一种情感,仍然是一种对个体伦理修养的要求和强调。即使关注政治如孟子,我也是在这个角度理解他的。
回到话题上。中国先哲构建着人的三个层面形态:动物性的,如认同“食色,性也”;社会性的,如对“礼”的强调;超越性的、自由的,如“仁”。但其对动物性欲求,虽是认同,仍主要强调节制。
这一点,却构成了东西方文化与哲学的基本分野之一:在东方世界或干脆说儒学世界,“礼”、和谐人际关系是枢纽,下节动物性欲望,上通“仁”、宇宙关怀,于是也成为其哲学大厦的出发点。乃至于黑格尔以为《论语》不过是道德格言集。而西方世界,物欲则是其主要出发点,在国际、人际上以侵占性为主,在天--人即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以索取为主。由此起点的重大差别,这才造就了前者的伦理世界,后者的法律世界。
康德哲学是西方精神世界的一个大转折。其真善美的倾诉,重大地影响着西人世界。但弟以为,仍未根本改变其起点。
您说,“自由主义从基本的几个关于人性的普适假定出发,推倒出整个自由主义理论大厦,与概率论从一个简单的或然性出发推导出整个理论大厦有异曲同工之妙,是非常易于理解、并且打动人心的。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依照自由主义的诸多原则,人类社会已经取得了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辉煌成就,作为一个中国人,不能对这一点熟视无睹。”
以上就是我对您这些话的“所视所睹”。特别是在这里,我得严厉反对把“自由”等同于“自由主义”,进而等同于“宪政”的不断庸俗化做法。严厉反对这种人为制造的“先验说”、“普世价值”说。
在这个认知上,我们才能再谈“人类社会是否真正能够通过深思熟虑和自由选择来建立一个良好的政底,还是他们永远注定要靠机遇和强力来决定他们的政治组织。”
毫无疑问,中国文化与哲学,特别是儒学,因其产生的特殊年代---春秋---从一开始就和政治组织处在一个特殊的关系上。儒生试图以“道理”牵制暴力所有者---诸侯和皇帝,如孔孟之游列国、说魏王等典故。后因鼎定为国教,再经科举,“中国知识分子---儒学”这一组关系,对下领导了乡村,形成“士绅”阶层,对上限制着皇权,形成了“官僚”阶层。并渐渐地事实上成为中国的领导者。对此,陈寅恪、孔飞力、钱穆诸大家所述已多。
这一组关系也是近代东西方关系史之关键。儒生成为反对西方政体之采用最力者,如康有为之流,不过是少数异端,并被视为“野狐禅”。乃至五四有“打倒孔家店”之说。但中华民族整体之文化特殊性仍在,并仍极为强大。以至于有玩笑:五四青年20岁时打倒孔家店,30岁之时成“标准之中国人”,50岁又成典型之东方绅士。原因无它,盖前述之文化与哲学之出发点大不同也。
这也正是百年以来,中华民族成为西方各种思潮之实验场,如宪政主义、马克思主义,而均以惨败告终之根本缘故。50年来,传统文化支离破碎、几无生望---在此强调一句,以弟之儒生立场,事实上始终以为这乃毛泽东之千秋大罪,惜乎众多网友误解丛生。反过来说,事实上,毛在眼光上远高于其余政治人物,了解不彻底摧毁儒家,“破四旧”、批孔,则其想望之新政体永无希望---但中国生活方式特别是心理文化构成,仍顽强、繁衍其千年构造。
中国必须变,此无疑也。然如何变?是大问题。
在上述之意义上,变西方之自由主义及宪政主义,行乎?不行乎?弟大恐惧也,恐惧再成洪水猛兽。
在上述意义上,中国之社会主义实践,50年来虽名实不符,但亿兆人民,特别是3亿主要脱胎于“社会主义”之劳工市民,认同其理念者多。基础乃具,或为通途?
这就是本文之思考背景。另,对西方自由主义、宪政思想,弟并非一昧排斥,持鲁迅之“拿来主义”也。但只是“拿来”,并非本体。仍“中体西用”之观也。《中国,向左转?》一文开篇及结尾,均如是说。惜乎众多网友不察。
概而言之:弟之反对者,乃中华民族百年来不断“全盘否定、推倒重来”之大悲剧。在此意义上,取社会主义说,并希望其成为宏纳百川之容器。盖其学说,原本开放,且符合中华民族之文化心理结构也。---关于这一点,李泽厚似有论述。
望兄明察、指正!
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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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4楼
作者:夏熔金 回复日期:2005-3-1 16:16:02
费正清解释为什么中国会选择共产主义时曾提出过一个命题,在中国旧有的价值观崩溃後,会取的胜利的新的价值观必须是普世的,中国会选择的价值观一定是能够适用于全世界,而不仅仅局限于中国,哪怕是伪装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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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想回这个帖子了。但今天看到这句话,赞一个!
费正清不愧是汉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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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5楼
大猪二兄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在学习。
这个帖子的确如您所说,结尾太急了。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如开始所说,我对历史懂一点,对时政就不大敢说话了;二是关天网友一把老刀兄建议我写这个东西时,原来就是第一个“发点球”的意思,将有别的网友就经济、社会领域等发表更细致的看法。但不知为何过了几天,还不见他们的文章。
当时考虑的就是,既然是“发点球”,那我就在历史上下功夫,结尾将文章转到时下问题就可。是这样的一个考虑。
再说,“民族未来的方向可能向何处去”,这也超过了我的能力。呵呵。
希望以后多交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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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6楼
大猪二兄:中国的宪政实验,在1912--1917年进行。特别是1912--1913年,尤为重要。比起1908年的清末新政,它参与投票的人数要多得多(清末咨议员投票,对教育、财产等要求严格,大约只有千分之四的人参与投票,不足200万;1912到1913年的选举,则达到了百分之十,四千余万人参与投票)。
军阀混战是在此后才进行的。依我个人之见,应以1917年孙中山南下广州为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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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7楼
前一阵子,我曾花了一些时间,研究1911年底起的宪政实验,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片段。比如宋教仁,关天的许多持自由主义立场的网友曾将他视为民主宪政之魂,但2年多以前,我曾在日本前外相重光葵的《昭和的动乱》,以及已公开的日本外务省相关文件里,看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评价。前一阵子的阅读,使宋教仁--国民党--宪政实验的形貌清晰了些。
遗憾的是,我的时间太少,这个研究不过一个月就事实上中断了。不过,以后一定有时间重新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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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8楼
陈夏红网友:谢谢您的提醒。这个文章本来就是抛砖引玉的意思,肯定有许多不足。还请多批评。
可惜我几乎是法学盲,不能就您的文章多发表意见。呵呵。
daikincjj网友:谢谢您的长篇回复。这两天我的确比较忙,等我缓一口气,一定就您的意见作一个回复。并请继续批评。
再次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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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9楼
荷香豆网友:
呵呵。其实在我这里,左右只是个相对于阶层利益而言的标签--或许在更大的范围内,它一直也只是个标签?--您的回复很有意思,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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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0楼
大猪二兄:从新民主主义/联合政府到集体化/党天下的实践,是毛泽东思想的一个绝大问题。我虽然在毛泽东思想研究上颇下过一些功夫,但这期间令人眩目的断裂式改变,还是很难(不敢)轻易下结论。
不仅是历史性的因素,个人人性的东西在这里是非常突出的,如“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对世界“动”的价值观念。容我有时间再作回答。
吴思先生的视角新颖,但或者失之简单,没有把土地--人口、流民威胁等思考在内。而毛的集体化考虑,不仅有苏联的范本,更有历史的考虑。吴先生是我目前合伙人的好朋友,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当面请教他有关问题后,或许能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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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刀丁三
11楼
勾勒文革的线条,是一个特别复杂、工程量应该很大的工作。10几年严家其的《文化大革命10年史》,今天回头去看,很多方面都是不能够让人满意的。特别其角度和思维上的。
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做这个事,虽然自己有浓厚的兴趣。它的涉及面至少应该包括:1965年的背景和问题;政权的运作;人民民主专政的面貌;还要对当时的城市阶层的生活有一个感性化的认识。只要在这样的背景上,才能知道为什么文革能轻易发动起来。也才能获得其演变的基本依据。
谢谢大猪二兄的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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