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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言情 热血 八方风雨 温柔与悲壮 长篇小说乱虹1山河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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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言情 热血 八方风雨 温柔与悲壮 长篇小说乱虹1山河无恙

乱木强
1楼
乱虹第一部 山河无恙
全篇字数约20万 作者QQ3301659521
彼有此境,形胜之所!前后九百里纵横,回环三百六往复,倚靠三峰延绵而建,傍绕泗水流潋围城,观其形也,但见龙峰东矗,势走龙蛇,河水萦带,群山纠纷。一派世外桃源景象,这便是东篱郡。
此郡地势弥广,衔山吞江,人气鼎盛,兼具天府宝地之气象。乃是今汉国之世侯,河北陈家的所属封邑,家长陈文靖南征北讨,曾为大汉创立不朽战功,汉先帝爱重他的仁勇,故而将这片土地赏赐给他。
作为河北一带的政治文化中心,东篱的人文地理尤为丰富多彩,从地理上看,此地不单扼守了丝路之咽喉,且还面临着洹河的波涛。面对复杂的自然环境,东篱群众没有选择屈服,在陈文靖的的统治之下,他们因地制宜,锐意进取,前后不过数年光景,已将此地发展的格外繁荣。
所谓一方水土哺育一方人情,东篱郡不论是选址抑或是建筑都极其富有灵性和音韵。
拿驿城来说,它以驿站闻达于河北,因是交通枢纽,来往阡陌四面贯通,加上城市里面驿站广布,走马骑士在所多有,是以为它拾了这么一个“近身”的名字。
西出驿城,跨越洹河之浊浪,行出二里许,大体可以分辨出,前方不远,村舍俨然,鸡犬相闻于驿路之外,再次折转向南,大概一里多路,途中林木掩映,绣壤相错,沐浴杨柳清风,行至峰回路转处,如见蔚然而深秀者,便算到了萱茂山。
萱茂山的山阴处大河众多,而除了这座驿城,东篱郡里另外两所要塞,青衣县,女儿城,则依次坐落在山阳,二者毗邻,前望长岭,背负萱茂山,城内原田万顷,庄户相连,同样以钟灵渭水四环而毓秀。
郡里水多,自然招惹成片的嫩柳。时维三月,冰消瓦解,乍暖还寒。又是一个春天匆匆来到,依照汉例,是为崇晔十年。煦风微微拂过,引得城门外小沙堤处那一株株鹅黄细柳,柔柔荡荡的曳动起枝条。恰似一个个婀娜多姿,身材袅娜的聘婷少女,于河水两岸扰袖弄摆,称得上极态尽妍!
其中一株大柳树下,依次横坐了三个少年,分别为两男一女,这三人年纪不大,均当喜乐无忧之年,于是挣脱了家庭的束缚,在这山野烂漫处,闲度着午后的美好时光。
坐在最左边的少年名叫李莹玉,今年九岁,生就一副好模样,他的长相,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见这少年俊眼修眉,唇若涂脂,五官细致,肤色白皙,穿着一身白绸短褂,脚下踩着一双飞云短靴,头上裹着白缠头,也是丝绸质地,瞧这通身的气派,端的是神采奕奕,风流蕴藉,果然人若其名,翩翩少年,风采如歭玉。
他本来好好的坐在地上,这时忽然跳了起来,嘴里嚷嚷道:“李盈掬李盈掬,你快看呐,那有一辆黄金色的马车。”说着伸手指向远处。
只见官道上人流苍茫,过往旅客,逶迤如长蛇远去。却有一辆马车别具一格,那辆马车造型奇特,富贵逼人,纵使夹杂在队伍之中,却也难掩其气质殊异,絶伦超群,俨然一道独异的风景。
接话的是个少女,看她年纪约莫十二三岁,大体轮廓却已出落得绰约分明,一张俏靥粉粉嫩嫩,线条优美且柔畅,经过阳光一照,更加显得晶莹华彩,身穿一件纻丝绫罗的缃黄裙衫,这套衣裳袖管宽大,裙袖飘摇之时,又兼得纤秾合度,衬之两岸的绿树,恁地是朝气蓬勃,青春迸发,别具一番清纯可人的情致。
只听她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 “这条道直通城里,每天从这里经过的车马,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偶尔一两个色彩鲜艳,又有什么可稀奇的,竟也值得这样激动?如果你再拿这些小事儿烦我,我恐怕得编到明天早上,才能把它给编好”
这一番话中微含责备之意,但辞语颇为亲切,犹似长姐教训幼弟一般。
说完她将头一低,仍去忙活手中活计,那是一只精美的花环,即将在她手中得到完整
只见李盈掬心无旁骛,十个指头飞快盘结,那些花枝似被唤醒了灵性一般,在其指间穿来绕去,活泼跳动,她嘴里讲话,手上结环,却不更向李莹玉看上一眼。
李莹玉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道:“ ”没什么可稀奇?你说的可真轻松。”
“奉仙,还是叫你来看吧!”他话锋一转,又向另一名少年发出邀请。
“好的。”
奉仙姓陈,是东篱郡守陈文靖的独子,今年十岁,年纪较李莹玉为长,李盈掬为轻,他虽然出身名门,穿着打扮却极为简朴,上身穿了一件浅色外套,下身搭配一条长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别于李莹玉的活泼机灵,陈奉仙生来秉性冲淡,沉静如水,是以其眉宇间总有一抹木讷之色。
当下他应了一声,跟着走上近前,与李莹玉并肩站立。隔着中间宽广的河水,依稀可以分辨出,城门外官道上的林林总总,车水马龙。
他目力甚佳,未及片晌,便已认出马车的来历,于是恍然说道:”那不是从皇城里来的皇驾么?“
李莹玉双掌一击,笑道:”没错没错,哈哈,还是你有见识,正是从皇城里来的皇驾。“末尾处又道:”那可厉害的紧呐。“他说这句话时,面色隐晦,口气挪揄,似乎不是真心称赞。
陈奉仙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皇驾进城,自然厉害的紧。”
李莹玉一听,却把脑袋缓摇了两下,正欲说话,忽听李盈掬在一旁插话道:”原来都是些皇亲国戚,怪不得你要说他们厉害。“
这本是一句无意之言,但李莹玉听在耳中,却似感觉受到了侮辱,他怒哼一声,朗声说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皇亲国戚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比我老李早生几年,我说他们厉害,可不是因为这层意思。”
李莹玉是三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但心灵却最为通透,讲起话来经常老气横秋,偶尔也会卖弄风骚。
他一番装模作样,引经据典,看在李盈掬眼中却显得格外好笑。她以袖掩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什么男儿当自强,我看你是找揍……“
李莹玉两眼一翻,便欲反驳,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脸色一变,反问那二人另一个问题:”我问你们,这世间什么东西最可怕?“
陈奉仙仔细想了一想,俄顷回答他道:”老虎。“
李莹玉咧了咧嘴,冲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以为你会说你娘。“
“其实我是想说我爹来着……”陈奉仙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
又问李盈掬,“你认为这世界上什么最可怕?”
少女思量半晌,便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说是洪水。“
李莹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虎吃人,洪水汹涌,两者都能称得上是可怕,不过我却知道一样东西,可比老虎要凶!比洪水还猛!“
“比老虎还要凶猛……” 陈奉仙皱着眉毛,略微带有疑问的问道:
“难道是瘟疫?”
“瘟你个头啊。”李莹玉横来一喝,霍的伸出手指,再次指向远处。
“我说的就是前面那辆皇驾。”
”休要胡说。“李盈掬猝然一惊,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叫道: “非议皇族是头等罪过,若是被旁人听到,告了上去,定要用大铁钳子掰光你嘴里所有的牙。今日你只对我俩说过一次也就够了,以后千万不能再在旁人面前提起,知道了么。”
李莹玉哼哼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说句话有什么打紧,我在这边说,不见得他皇帝老儿远在京城也能够听得见,再说了,难道只有他们是皇亲国戚,就不许我们是皇亲国戚?大家身份既然对等,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奉仙你讲,我讲的对不对。”
“你说得对,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陈奉仙坐在一旁,此刻蒙及相问,只略作思量,便即笃定的点了点头。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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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木强
2楼
“什么民少相公多,什么不反待如何?这些话是谁教你讲的?“
李莹玉道: ”谁教我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呃,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忘记了所说内容,幸好有陈奉仙从旁提醒,这才再度提起了话茬。
”说到瘟疫。“
”对,咱们接着说那瘟疫,不对,不是瘟疫,是皇亲国戚。“
李莹玉眼珠一动,先跟两名同伴卖了个关子。
”你们听说过,驿城里张伯伯的事么?“
二人俱是摇头。
见另外两人不晓得,李莹玉不由得呲牙一笑,他性格本就争强好胜,如此正是他卖弄的好时机?当下整理着措辞,务要将这传奇好好说上一遍。
“张伯伯是个驿丞,家住在青衣县里,上一年忽然失了踪,从那以后,谁也没有见到过他,就连他的家人朋友也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陈奉仙听他这么一说,马上记了起来,紧接着说道:“还有女儿城的李冰叔叔。”
李莹玉”嗯“了一声,道:”那人是在侯府里当值,说起来好像还是我家的远亲,他也是在同一年失的踪。这件事情我还听他儿子亲口说过。”
此事的确属实。李莹玉口中所提到的那位“张伯伯”以及女儿城里的李冰叔,全部都是东篱郡里的人物,二人各有司职,本来也相安无事,直到去年的某一天,郡里来了一驾皇家车马,自那以后,东篱郡中逐渐出现了很多失踪人口,张李两户俱被包含在了其中。。
陈奉仙是东篱世子,常在侯府里厮混,想要知道点内情,倒也不是难事,何况这件事情曾经一度闹的沸沸扬扬,早就不能算是机密了。
“这些都是真的么?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李盈掬却颇点些怀疑, 她与这俩人朝夕相处,何以听其口中所述,自己竟是毫不知情。心念及此,当下按耐不住,于是便开口询问。
只见李莹玉面容一肃,信誓旦旦的说道:”当然都是真的,这种事情,有谁会拿来开玩笑么?“
李盈掬”哦“了一声,再次好奇道:”那么这些事情,跟适才你所说的瘟疫,哦不,跟这些皇亲国戚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莹玉面色一沉,说道:”我以前也没怎么觉得,直到后来才偷偷注意道,东篱每次发生祸事的时候,一般都在这辆皇驾离开以后,上一年人口失踪,前一年城内断粮,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奉仙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李莹玉说完,再次唤起陈奉仙,熟料一连叫了两遍,对方只是埋头不应。
诧异之下,他便向其所在处觑了一眼,却见陈奉仙神思不属,此刻正坐在原地,静静的在那里出神。
僵持了半晌,李莹玉瞧他一副呆头呆脑,懵懂木讷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于是便起了捉弄之心,他以极快速的动作,一把抢过李盈掬手里的花环,紧接着两臂平举,越过中间那处空当,再双手向下猛地一落。
陈奉仙只觉眼前一花,便只听“呼”的一声,顿时被他套了个正着。
“哈哈哈,你在这扮大美女呀!”
李莹玉一击得逞,当下止不住放声大笑。
李盈掬一见有趣,也跟着拍手附和起来。只不过少女面浅,纵然这玩笑无伤大雅,心里总归有些过意不去,她乐过一阵,止住了笑声,开始着手帮他整理。
李莹玉这下出其不意,花环落在陈奉仙头上之后,去势兀自不止,以至于遮住了陈奉仙两眼。
他大吃一惊,两条胳膊胡乱摆动,嘴里嚷嚷着:“你们在干什么,我眼睛睁不开了。” 。
“别动,我来帮你弄好”眼前一片漆黑,昏暗中只听有人应了一句,跟着,耳畔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似乎有人靠了上来。
陈奉仙听出那人的声音,心中感觉到一丝安稳,渐渐停止挣扎。
“你看,这个样子才像话。”
李盈掬帮他把花环挪到头顶上戴好,左右打量一眼,满意的笑了起来。
陈奉仙得以解困, 露出了一对晶亮的眸子,但他甫一看清眼前的情况,却忙将身子一缩,向后躲去。
李盈掬见得此状,心里微微有些纳闷,愣了一下,忽然拿出了作为长姐的威严。
”叫你别动。“她伸出双臂把他按住。
”好。“陈奉仙果真不再乱动,却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他清楚的看到李盈掬上身柔软的线条,以及那丝绸下包裹的纤细如春竹般的腰,偶然一阵风来,锦缎的衣袖便和满眼的落花,一齐在空中飘摇飞荡……
“好。”陈奉仙又喃喃说道。
“什么。”李盈掬一怔,似乎没太听清。
“好香。”
“你说这花好香么?“
”不是……“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回过神儿来。
“刚才问我什么?”
“呃,刚才问你……”
少女正待发话,不料李莹玉忽从一旁作起了怪,抢白道: “我姐刚才问你,她的模样是否好看?”
“哎呀”
李盈掬猝然一惊,继而红云飞上了双颊。
”你怎么敢乱说?“少女一阵羞赧,情急之下,只得再次摆起了威严。
但李莹玉根本不怕,只见他兴高采烈,连连追问道: “怎么样,若是好看你不妨告诉她,省的她心里总惦记着,如果不好看,你也要告诉她,就是别学娘们儿一样婆婆妈妈,叫人心里好不痛快。”
“别听他的,我才没有。” 李盈掬满脸惶急,两手不停的搓弄着衣角,奈何跟不上他的语速,只好把头埋进了胸怀,却晓得拿用两耳旁听,拿两眼偷偷打量陈奉仙的反应。
其实天底下的女子,大多数都爱重自己的容貌,特别会在意男子的看法。越是佳人越是不能免于俗套。
李盈掬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她年纪略浅,心里尚还怀有矜持,即便很想听那人亲口夸赞自己的美貌,嘴里也免不了一番做作,这才是女子的独有品性,非风月场高手不能读懂,陈奉仙懵懂少年,哪能领略这少女的心思。
他顿了一顿,说道:“刚才问的好像不是这个。”
果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尽管出乎某人意料,但却合乎情理之中。
李莹玉兴致索然,嘴角一咧,发出“嗤”的一声笑。说道
“做人不要那么小气,刚才问的跟现在问的又有什么不一样,你那么爱在乎以前,岂不是错过了当下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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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木强
3楼
“说得对。”李盈掬沉默了一阵,这时却也鼓起勇气来。
只见她一脸郑重,双眼直视陈奉仙,向他道:“我要是现在问你,你怎么说?“
“呃……”
”是好看还不不好看?“
……又是一阵沉默
“……不好看你也得说,男子汉大丈夫,别学娘们儿一样婆婆妈妈。”少女见他不答,不禁学起了李莹玉的语气。
陈奉仙吃她逼问不过,愣了一下,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问题倒简单得很,说到模样好看,东篱有哪几人能够比得过姐姐你的。”
”嘻嘻……“
李盈掬满心欢喜,霎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涌上心头,这一刻,她似乎开始觉得,小河两岸所有的花朵,全都是为她一个人绽放的。
她嘴角一抿,有些羞怯的说道: “乱讲,我才不算好看呢,在咱们东篱城里,只有湘夫人和秀妃娘娘那样的女子才可算是真正好看的美人。”
“这话说的精到。”
少女正待要谦逊几句,李莹玉却在一旁来了精神。
“好还是不好,那得看是和谁比较,秀妃阿姨暂且不论,若是和我母亲相比,你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争辉,又好像……。“
李莹玉声情并茂,侃侃而谈,似乎这个话题格外能激起他的兴趣。
原来湘夫人本是他的生母,身为人子,耳听有人夸赞自己母亲美丽,心中登时便喜不自胜,他兴奋之余,口中附上些赞美之词,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李莹玉心性爽直,此番说话又欠周全,只顾自己一人痛快,全然没顾旁人感受。
话犹未尽,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便见他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向后倒去。
”哇咧!“正是李盈掬恼羞成怒,蓦地里出手将其打断。
李莹玉措手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屁股墩,他挣扎着坐起,嘴里不忿道: “你怎么推人?”
李盈掬轻叱了一声, “推的便是你这不晓事的。”
”我怎地不晓事……“少年犹在那里嘟囔。
李盈掬却已不再理他,她挪动身子,坐得离陈奉仙近了一点,笑嘻嘻的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呀?“
此时,这少女脸上红晕还未褪去,陈奉仙瞧着她的模样,不禁心内一荡,说道: ”我在想那两个人。“
李盈掬轻点点头,知道他指的是李莹玉先前提到过的二人。
”他们不是失踪了么?“
”是的。“
”可是昨天夜里,又忽然出现了。“
”什么?“
李氏姐弟齐声惊问。
陈奉仙只淡淡说道:”那俩人回来的时候,是被一群军士抬着回来的。“
”死了么?“
”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死。“
李盈掬追问道:”难道是你亲眼看见?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陈奉仙看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记得侯府中突然聚集了好些人,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父亲脸色阴沉,那模样瞧起来怪怕人的,母亲也不让我多问,我待了一会觉得气闷,便返回房里睡觉去了。 ”
”原来是这样。“
李盈掬听得入神,逐渐陷入思考之中。
李莹玉却本色不改,综合陈奉仙以上所述,再结合平日里种种经历,简单的心境不由得喷薄出这样的话来。
”我就说么,“
”那些人来到这里,会有什么好事情。“
少年不识愁滋味,此时此刻,李莹玉最在乎的竟然是自己的观点是否得到证实,至于那两名,生不如死,境况惨烈的东篱家属,反而被他不幸的忽略了过去。
同样的年纪,到底还是身为女孩的李盈掬心思较为细腻,她稍一思索,登时认识到情况不妙。脱口叫道:”真是那样的话,那今日来的这辆马车,是不是又?“
说到又字,惊觉有些失言,顿时止住,不再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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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木强
4楼
第二章 有女猝然入门墙
时间就像渭水,飞快流逝。河畔的孩子们还在河畔上玩耍,城外的马队却已由人引领,经由官道,抵达了驿城。
驿城居于河北要冲,自古便是战略之所。它城围二里,以两面高山作为屏障,弹丸之地,固若金汤。城内开凿有四眼井泉,水量极其旺盛,涌出井台,汇成溪流汩汩流淌,接连城外的护城河,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南北城门以翁城为模式,护城河上各建有吊索桥一架,可自由收放,以供行人车马通过。
那一队从皇城里来的车马,经过城门守卫的查验,通过青石甬道进入了市集。
马车被一群骑士环绕着,共分前后两队,每队十六人,一个个全装披挂,介胄整齐,威风凛凛,锐气腾腾。
一领领黑色战袍迎风飘卷,猎猎鼓动于众人背后,恍惚间就好像是一团乌云降落在地面,正向城内缓逼而来。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车厢上插着的一方三角型旗帜,那面旗,以红色做底,金色围边,饰着两条金色的羽毛旄尾,上面绘着一只白鸟图腾,那白鸟造型简单,却极为传神,在晨光辉影中随风飘飞,羽扬翼张,仿佛就要破旗而出。
此番情景着实夺人眼眶,不少商队都远远缀在这伙人马身后,鲜有人敢与之争先,集上的行人,大多也被其凛然气势所慑,均是自发靠到两边,为其闪开一条道路。
在此之下,沿途未遇多少阻碍,马队一路向西,行了一会儿,才将脚步逐渐放缓,最终慢慢停了下来。
眼前来到一座牌坊,牌坊上写着金华门,牌坊底下则站着十数名公人,全是东篱的能臣骨干,此次奉了陈文靖的法令,在此接洽朝廷里的使者。
“停。”
为首的骑士一声令下,车队立即齐刷刷的停止,步调整齐,更没半下多余的响动,显然这是支有素的队伍。
那骑士抖起缰绳,策马向前缓踱了两步,先是环顾众人一圈,随后将目光聚拢到一人身上,并朝那人扬了下手里的马鞭,嘴里寒暄道:“你好啊李大人,可是在此等候了许久?”
话音甫歇,当即便有一个中年男人排开众人,迎了上来,他年纪约莫三十左右,身材结实挺拔,气质沉稳内敛,高鼻梁,薄嘴唇,下巴上蓄了一点胡须,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大衣,样式简谱却不失整洁,单在领口处嵌了块美玉,用以彰显其身份地位。
此人姓李,双名胤飞,少年李莹玉及少女李盈掬便是这人的后裔。
李胤飞迈步上前,向那人颔首致道:“将军远来辛苦,胤飞未及远迎,还望宽宥。”
嘴上说着,心下却忍不住暗自一凛,忖道:“我早知这来使身份神秘,地位非同一般,却没有想到还是为他吃了一惊。”
李胤飞双目有神,这时已经认了出来,眼前所伫立的一旅之众,竟然全是精骥营的晓锐!
精骥营是御前人马,属于禁军,常年驻守在皇城大内,拥有全国最顶级的战力。
这支部队雷打不动兼具风格保守,自打成立伊始,便只对皇室负责,没想到今日竟会为了保护一人的安全,现身来到此地,不禁叫人心生诧异。
李胤飞心潮起伏,却始终没有流于表面。
那骑士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本将军并非始来东篱,大人无需如此客气,请自便。”
“请。”李胤飞应了一声,并朝身后摆了两下手,余下众人领会其意,登时分列在街道两旁,闪出一条宽广的道路。
“驾。”骑士见状,将马鞭轻轻一晃,两腿一夹,带动马队再次启程。
李胤飞换乘一匹马,走在众人前面,精骥营护卫着马车,紧紧追随其后。 一行人兜兜转转,沿途经过城市中心,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一个单独的庭院,这所庭院门墙甚高,在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植,使得静谧幽深,外人无法窥得全貌,门前栽了两颗大树,树冠蓬蓬,枝丫延展甚广,刚好将李胤飞等遮蔽于一片荫凉之下。
御门正中悬挂了一块匾,上面写着“白虎堂”三个大字。字迹之中浸透着实力与霸气。
传闻天之四灵中,白虎属性为金,系西方之主神,五行之正体,它能柔能革,易有易无,掌控人间兵戈之事。白虎堂遂以得名,
这里已经快要接近城郊,历来都是用以商榷军机大事的枢密之所,整个漠北几乎一半的作战指令都是从这里下达,从而执行到各郡各省,其内部规格,等级秩序,最为森严,只允许接待皇廷里指派的机密人员,若无批示,任何人不得无故辄入,违者以谋反罪论处。
李胤飞所带领的这伙人正是由朝堂内的兵部指派,来此同商军国大计,当下既已查明正身,他便引领着众人径自来到白虎堂。
到了堂口,李胤飞翻身下了马背,这边脚跟刚刚站稳,那边车厢之中已然有所举动。
“这便到了么。”
场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与此同时,马车前的黄布帷裳被人缓缓挑开,跟着露出了一只洁白的素手,只见那只手指如尖笋,腕似莲藕,摊着个兰花,好似迎风拂柳般自黄布帘后柔柔弱弱的伸了出来。
李胤飞见了,登时心里一震,且单看这只手的模样,恐怕并非来源于男子,复又品味着方才那句话语,那清脆婉转的嗓音,莫非车里头坐的是个女子?
正猜测间,从车厢里闪出来一道人影。
那人身量苗条,傲然玉立于马车车头。虽然以黑纱遮面而且穿上了男人穿的文士长衫,但宽大的衣衫仍然难以掩盖她窈窕的体态。
果真是一个青春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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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木强
5楼
李胤飞作为东篱首辅,郡内除靖边侯陈文靖以外,首推他为一号人物。身份使然,自然接触过不少人物,但所接待的是个女子,这在以前却从来未曾有过。
时大汉天子刚刚亲政,兴利除弊,政治开明,女子入朝做官,倒也不是难事,但那究竟在于少数,且所居职业大多只是闲职,只因世间之人多数本着男尊女卑的差别观念,此等成见自古便有,根深蒂固,绝非几年朝夕能够改变。
但眼下看这女子轻盈的体态,显然她还年纪尚浅,却已能够担任使节,出使东篱,并得精骥营亲自护送。种种情况,不得不使人感到震惊。
李胤飞微一愣神,那名女子已再度开口,说道:“我听说东篱郡重视内部发展,是以并没有将钱用在装饰和外观,而是用在城内的布局以及建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令本使大开眼界。”
李胤飞一听,匆忙打了个稽首,谦声道:“东篱郡地势微寒,颇多简陋,不及皇宫大内巍峨雄伟,还请御使不要见笑。”
那女子回道:“岂敢”,说罢举止一变,身体微向前倾,左手轻递,整个人面向李胤飞站立。 其态势,竟是欲让李胤飞伸手扶她下车。
这驾马车没有扶手,且车头不低,若是无人接引,想要下车确也多有不便,纵然如此,李胤飞也决计不敢伸手去接,顾念不能失了周到,心念一转,当即对身后使了个眼色。
眼见便有一名下属挺身而出,随后快步走上近前,单膝跪伏在地上,这样一来,便为那来使垫下了一级人形台阶。
那女子见他如此做派,不觉微微愣了一下,但她也是个端人,于是不再客气,左手轻提着裙裾,一抬腿,落落大方迈下步来。
李胤飞这才松了一口气,庆幸之余更加不敢怠慢,赶紧吩咐手下措置好精骥营的人马,自己则带领那女子进入白虎堂。
“王贵。”
李胤飞招来一名羽士。
“你立即骑上这匹快马,去城东靖侯府请靖边侯来此商议要事。”
“是!”
”此外,靖侯平日公务繁忙,难保你会请的动他。”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里解下一面牙牌,递给了羽士。
“若他不来,你便将此物事呈现给他。兹事体大,你一定要速去速回,断不能有所延误,明白了么””
“属下领命”
羽士双手接过牙牌,当即诺了一声,而后便扬鞭打马,飞一般的往城东赶去了。
“但愿此事能完满结束。”
目送那羽士远离之后,李胤飞忽然感到一阵直觉上的不安,但他思量半晌,仍然没有找到出处,左右无济于事,索性不再去想,待处理好一切事情之后,他便全心一志,专门来同那女子谈话。
回过头来,猛然发现,那女子的身前竟凭空多出了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悄无声息,具体于何时来到,就连李胤飞也没有留神,但如今这么一亮相,顿时令人如临渊狱,
而那女子伫立于二人之间,态度居然镇定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恐惧,想必一定是互相认识,这使李胤飞放下了戒心。
那两人不声不响,肃静的站在那女子的左右,却不敢走近她身旁五尺之内,似乎生怕不敬,冒渎于她,只见左边那汉子劲装结束,生的肩宽背阔,身高臂长,体型巍峨魁梧,左脸竖着一道粉红色的长疤,沿着眼角一直伸展到颔下,令人一见生畏。
右边那个年纪较大,头戴冠帽,身材瘦长,嘴角紧绷,一脸稀疏的白胡茬子,他右手垂在肩下,左手握着佩剑,四指紧收,大拇指顶在护手下方。
李胤飞定眼一看,见这两人气势严整,显然身怀武功,便向那壮士开口问道:“两位是?”
……
壮士对此竟犹如未闻,两眼依旧平视前方,徒留李胤飞一句“两位是”凝固在空气中翘首以待回应。
李胤飞眉头一皱,却听另一人回答他道:“大人容禀,区区只不过是两名保镖。此行一并前来,负责维护御使周全。” 答话之人正是那持剑男子,他口吻颇为客气,但语声平板,无起无伏,叫人听了好不舒服。
李胤飞听罢,转头瞧了瞧那位身份神秘的女子,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了然的明悟,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适才我就隐隐察觉到现场有两股极强的锐气,还道是哪家高手,原来是御使大人的保镖,失敬失敬。”
那女子冷冷地说道:“想要成就大事,需得先保住自身,当今世路如此凶险,女流之身行走江湖注定先天不足,妾身不比你们男人,颠沛流离,难免要用上一些手段。令大人见笑了。”
李胤飞连呼了几句“哪里”,接着话锋一转,朗声向那二人道:“便请两位就此止步,白虎堂乃军机重地,除御使以外,其余人等不得进入,两位若是觉得闷,大可到青衣城里转悠转悠,如若不然,亦可到驿馆里休息,待此间事了,我自会派人前去通知。”
李胤飞说话时特意放低了口吻,把话说得合情合理,寻思此二人听了之后,自会知所进退,不料结果竟然大相径庭。
他话音甫歇,便只见那持剑男子瞬间变换了脸色,
“哼!”
而左边那名壮士更加显得无礼,竟是直接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随即步履急动,一阵风般向白虎堂内闪掠而去。
看这形势,似乎说不得,二人欲要硬闯了。
那壮士虽身形看似笨拙,走起路来却衣襟带风,迅捷无比,他飕飕几步迈进了堂口,转眼奔出了两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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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李胤飞掌心紧握,霎时间一股愠怒涌上心头,当下他厉声喝道:“白虎堂乃是由先帝所创立,纵论皇族不得违反此中禁忌,似阁下这般行径,非但亵渎了先帝,更加轻慢于国法。我李胤飞可以抓你进去,也可抬你进去,就是不能让你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那壮士固然身法疾快,但李胤飞绝不逊色于他,话音方落之际,他便催动身形,一步跨出。
“站住。”
那壮士埋头紧行,对于来自身后的警告盖不理会,突然之间,他只觉后颈中凉风飒然,心知不妙,慌忙回头察看,却只听“唰。”的一声掠过耳畔,再回首时,身前早有一道人影稳稳站定,不偏不倚,恰巧挡住了眼前的去路,正是李胤飞后发先至。
那壮士一见此状,惊怒交迸,抡起一条胳膊,猛向李胤飞挥击而去。
这一下势大力沉,若被正面击中,滋味一定不会好受。
李胤飞不敢托大,迅速举手格挡,他足下蓦地一转,与此同时,手中势起,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套住了壮士手臂。
“给我退!”接着向后一引,寻思将他带出堂口外。
岂料一推竟然未竟全功,那壮士借势移步,向右疾蹿,倏地一个马步站稳,侧首斜睨着李胤飞。
“岂有此理。”
李胤飞应变奇快,眼见一招无果,随即变掌为抓,反手擒住对方手腕。
那壮士始料不及,霎那之间,手腕已被其一把攥住,但他桀骜难驯,非但不知退缩,反而迎难而上,鼓足臂力与李胤飞相抗衡。
李胤飞紧紧箍着对手手腕,两眼却不自禁的向堂口外那女子所站处飞快的扫了一眼,心里好不纳闷:“这女人安的什么心思,竟然如此纵容手下?她身为御使,岂会不知白虎堂的规矩,莫非是成心考量于我?”
一转念,又想:“这厮屡屡藐视于我,无非是仗着自己身高臂长,膂力过人,我若想挫其锋芒,需得下点猛药,有了,不如我就来个以力角力,以牙还牙。”想到此处,手臂缓缓运上真力。
李胤飞主意既定,欲给对方以颜色。对手亦是如此,二人互不相让,两臂遽然抵在了一处。
对峙不过半晌,那壮士渐感力有不逮,与此同时,前脚足尖也在李胤飞强大的推力之下,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
反观李胤飞则是气定神闲,下盘沉稳,只手背上微微凸起了几条青筋。
继续这样下去,那壮士势必要用上自己的另一只手,方能挽回颓势,就在这时,场中变故陡生,只听“锵”的一声,却是那持剑男子,唯恐同伙有失,独自在一旁拔出了佩剑。
“就算两个一齐上,本人也只是单手对付。” 李胤飞见得此状,气势不减反增,他上身依旧是保持不动,左腿在后绷得笔直,抽出右脚朝前一踏。
那壮士中位被对方占据,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几欲向后跌倒。
“够了够了,余护卫,请退下。”
眼见场面即将失控,那女子忽然从旁开口。
李胤飞闻言眉头皱起,心下懒懒的忖了一声,“是了,你这时劝阻才是时候。”随手放脱了对方的手腕,
那壮士得以解脱,身子一晃,倒退了两步。站稳了脚跟,两眼使劲儿盯着李胤飞。
与此同时,持剑男子见这二人罢手休斗,亦把兵器收回了鞘中,仍旧低眉顺眼,恭谨的站立在那女子身侧。
那壮士在李胤飞手底下吃了个亏,气得双目喷火,一张脸由青转白,忿恨之色无以复加。
而李胤飞却不温不火,心里十分冷静,他两手低垂,交叉横于背后,两条腿不丁不八,仍然站在道路中央,似乎谁也无法撼动,此时他心里想到:“这使者来历不明,贸然招惹,恐怕会及早的埋下祸根,我现在停手,不单不会导致场面难以收拾,亦不会叫他小瞧了我,如此确是两全其美,再好也没有了。”
待场面稍稍稳定些后,那女子便轻移莲步,施然走上李胤飞面前,侧身冉冉一福,向他行了个礼,歉然道:“失礼了。”
说着,不待他答话,紧接着从袖子里不慌不忙的拿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神色异常恭敬。
“请您过目。”
“唔……”
李胤飞满腹狐疑,伸手将那封书信接过。拆开信封,掏出一张雪白的信笺。
不料只如此的一封简单的信笺,竟令他读完之后,蓦然如中法咒,饶是以他大将风度,喜怒不着形迹,竟也不禁愕然当场,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居然是……”
他久居庙堂,又岂会不认得,眼前这封书信所呈现出的手笔,赫然便是来自御前的龙宝印章!
见印章如见天子,莫道他李胤飞,便是那东篱郡守陈文靖在此,照例也要下跪礼拜。
这女子从外表上看来已是卓尔不群,想不到出手亦是非同凡响。
李胤飞将印章持在手中,一张脸阴晴不定,心下更是踌躇未决。
那女子也不为难,见得李胤飞如此反应,便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以她那冰冷的口吻问了一句:
“可以走了么?”
李胤飞犹处于恍惚之中,听得她相唤,这才如梦方醒,一面将那信笺原物奉还,一面赶紧应承道
:“荣宠忽降,仓促不意,既有圣上手谕在此,胤飞不敢自专,诸位请随我来。”说罢,果断地让开了身位。
那女子见他改口,轻轻道了句:“多谢。”便再不迟疑,迈动脚步,连同手底下两名护卫,一起向白虎堂内径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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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第三章 白虎堂下论短长
午后的空气干燥而又闷热,院子里的天地仿佛静止,渐渐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不单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也惊飞了一只快要停在鲜花骨朵上的蜻蜓。
白虎堂内,一条由碎石铺城的小路上,正有数人迤逦而来,当先一人,身材挺拔,步履稳健,后面跟着一名女子,身材高挑,头上戴着一顶面纱,叫人看不清模样,另有两名护卫相伴左右。这几人信步而行,只听那女子向前面那人问道:
“妾身有一事困惑多时,不知李大人能否开解?”
那人听了回答她道: “御使不妨直说,胤飞必定知无不答。”
那女子点点头,轻声道:“我一路行来,沿途常会见到一些奇特的木轮,或架立于湍流之侧,或摆放于田野之中,却又不像灌溉之用,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其又所作欲何?”
“那是工部兄弟打造的水排,用来代替人力鼓风冶铁,东篱跨河,附近水脉纵横交错,光是这青衣县与女儿城外围,前后就密密分布了大小不下二十条溪流,此物一旦投入应用,便可使生产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城里居民生活更因此方便了不少。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水患,我们还派遣专门人才及工部人手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历时三年有余,修有一浩大工程,名为灵渠。这道灵渠依据地形而建,一方面可以乘势利导,分洪减灾,二来则能够自动形成灌溉,但为此故,东篱便可水旱从人,以至岁无荒年,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原来如此,怪不得世人常说,若论河北物侯地产,以及河港之便,唯东篱郡俱佳。”
“呵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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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以上对答,皆是出于李胤飞及御使两人之口。适才经历过一番接触,李胤飞终究还是做出了妥协,本来他为情势所逼,被迫出手,不经意间折了对方锐气,却没想到那御使手段更加高明,她在关键时刻竟然祭出了圣上御赐的龙章宝印。
汉朝律法中明确记载,龙宝印章,皇权特许,凌驾于万物之上,持此凭证者,除大逆谋反外,其余权利皆可行使。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李胤飞才不得不退让一步,准许那御使带领手下一同进入白虎堂。只是如此一来,也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先有精骥营亲自护送,后又拿出了龙宝印章,种种细节,似乎都不难让人从中体会到一股浓浓的圣眷味道。
两人各自怀揣心思,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对于之前的发生的冲突,亦绝口不提,犹似没有发生过一般,期间只有那御使向李胤飞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后,二人便再度恢复了沉默。
白虎堂从外表看上去规模不大,实则内有乾坤,就像是一只葫芦,初时紧窄,一拐弯才出现开阔的景象,迎面而来的是几座用泥土堆积成的假山,彼此用石块间隔着,中间夹杂着林木,眼下这三月天,就快到了春深之处,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也都应着时节,各自焕发勃勃生机,那些林木沉郁葱翠,经风一吹,顿时传来阵阵清香。
院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尊汉白玉雕成的老虎石刻,造型威严庄重,栩栩如生,左右两边则排放着数间用以储藏档案的厢房,后院则是谈军论政的正式所在。
李胤飞在前引路,脚步自是不慢,那女子倒也跟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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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二人行了半晌,绕过前面厢房,终于辗转来到内院。与想象中略有不同,一路走来并没有看到多少人来人往。只偶尔碰到几名公务人员,行色却不匆忙,见到李胤飞,只简单行礼,也不问身边同行那女子身份为何,便转头去忙手中事宜,一切显得规规矩矩,井然有序。
众人穿堂过户,绕过刷的雪白的影壁。又穿过一道长长的曲廊,最后,李胤飞领三人来到一所阔大的厅堂。
堂口的大门虚掩着,李胤飞在前面伸手一推,大门便“吱吱呀呀“的打了开来,他脚步稍歇,先把那御使一行人让进了厅内。
那女子也不谦让,抢先一步进入了屋内,刚一迈过门槛,便见有十数名公人分坐在两排椅子上,中间围着一条长桌,众人神情肃穆,有些是做武将结束,还有些做文官打扮,虽然形态各异,但却无一不是东篱内部的勋臣骨干。
这些人十分机警,他们于李胤飞推门之际,便已停止了谈话,待这四人一进大厅,议论声也就随之泯灭了。
“这……”
而当他们认清眼前来人是个女子时,同样也无不为之惊艳了一把。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路?”
“难道她就是今次的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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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众人心下悱恻,一时面面相觑,愕然不已。未免尴尬,在那御使入座之后,李胤飞便向其解释说道:“好教御使大人得知,东篱郡以武力为本,故而在座诸位多数人都出身行伍,如今得见天使圣容,难免有些局促,万望大人不要见怪。”
那御使闻言,似乎在斗笠下轻笑了一声,随即朗声说道:“妾身虽为一介女流,却也对男子间的英雄意气常怀仰慕,奈何其身已成,求而不得,今日得以和诸公并列此座,商议邦国大计,足可慰藉平生之大憾,还请各位开诚布公,切莫因为顾忌本使的身份而有所保留,妾身在此先行谢过。”说罢,起身向众人施了一礼。
这番话交代的滴水不漏,场面已极,无形中更带有一股浩然之气,众人听了,尽皆不禁点头认同。
更为难得的是,就如那御使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身为一介女流,此刻与一干男子围坐场中,不单没有丝毫胆怯,反而不卑不亢,磊落光明,这份气度,连李胤飞看了,也不禁在心里暗赞她一声“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当下御使既已发话,众人也就不再拘束,但之前的会议,势必无法继续进行,接下来所商议的内容只不过是一些区区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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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青衣县东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东门。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竖着两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头上挂着旗,旗面绣着雄狮,大宅黄漆大门,朝内开放,门上有两个拳头大小的丹漆铜环,门顶匾额上写着“靖侯府。”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刚劲非凡。左右两边各站着两名武士。
突然间远处传来马蹄声响,两名武士一齐抢上前来,只见街道西侧冲出一人一骑,沿着街道冲到大门之前,那人驰到大宅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两名武士叫道:“来人止步。”
马上那羽士听了,当即翻下马背,躬身一揖道:“吾乃李胤飞大人部下一员偏将,今次特奉此令,来靖侯府请靖侯大人前往城西白虎堂议事,望两位代为通传,这是李大人的手令,”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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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两名武士见了也不多言,伸手接过牙牌,仍派一人留守此地,另一人则当即转身辄入了内府,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再度出现,口中喧声“靖侯有请!”
羽士便把马停在阶下,由一名人领着,快步走进侯府之中,去觐见那位当今天子的御姓皇叔,东篱之主,陈文靖!
靖侯府大堂之上,端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从外表看上去,他年纪与李胤飞似乎只在伯仲,仪表生得天然磊落,英武倜傥,乍一望去轩昂气宇,身穿一件黑色大衣,衣领上用金丝勾嵌了一片祥云纹饰,足见其地位尊崇,权势煊赫。
只见他左手执卷,右手拿笔,心似古井,身如磐石。两名下属已然来到堂下,他也恍如未觉,仍就专心致志,仔细批阅着几案上的公文。
那两人未及走到近前,便已被其凛然气势所慑,羽士停驻脚步,立在场中,一时不敢贸然开口。
青年男子也不曾向这二人示下,只一味剖断发落,但见他运笔如飞,签押迅下,只那两名下属进门的功夫,已经快要将案上那堆积似小山的词讼尽断了毕。
看这情形,眼前之人便是东篱之主陈文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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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陈文靖忙活完一阵,才将目光投向堂下,堂下两人见了,登时屈膝下拜,恭声道:”参见靖侯!”
陈文靖微微颔首,向二人和声说道:“本侯处理公务方歇,劳烦在此久等。”
他虽然位高权重,对待下属却怡颜悦色。
那羽士闻言,也不答话,却将脑袋垂的更低。
陈文靖微微一顿,紧接着从身旁拿起一面牙牌,朝堂下之人晃了两下,淡淡问道:“如此说来,是胤飞叫你来这找我?”
那羽士应声答道:“启禀靖侯,属下正是奉李大人之命,特来请靖侯前往城西。“
”城西?”陈文靖面沉如水,略微思忖了一下,似是随口问他道:”所为何事啊?“
羽士连忙作答:”禀靖侯,日里来了一名从朝廷里来的使者,李大人特邀侯爷前去会晤。”
“原来是朝里的使者啊。”陈文靖点了点头,随即以一副淡定的口吻说道:“那也没什么特别,有胤飞在彼,我又何必亲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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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羽士听他这么一说,便将适才李胤飞所作附属,尽数向他表达了一遍:“本来确实已经拟定由李大人安排接应,但中途有变,为防有不妥,李大人特意让属下骑上他的马,另外还吩咐末将,请靖侯务要放下手中诸多事宜,前去回合,此事事关重大十万火急,属下不敢有误,遂一路飞奔至此。”
陈文靖听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心下却不禁暗自一凛,忖道:“胤飞性格一向沉稳,东篱郡内大小事情皆可代我执行,何以如此仓惶失度,莫非真个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心念及此,当即起身。
”你且说说,今日这位使者可与往常有些许不同?”
他于说话之间,刷地一声来到了堂下。
“啊!”堂下二人见得此状,俱都吃了一惊,陈文靖的身形太过飘忽,二人甚至没看清他有没有拿架作势,只觉得他本来坐在席上的身躯眨眼之间已站在地上了。莫道是轻快如风,即便是风本身,来往穿梭亦难免发出一些声响,但陈文靖竟能做到无声无息,声随人至,当下他站在场中,不仅没造出半点声势,就连衣服的一角都没被风掀起一寸,足可见其功力之深,骇人听闻。
“属下确定,的确是朝廷遣来的人马,只是……”那羽士略略迟疑道。
“只是什么?”陈文靖脚步不停,眼内有精芒一闪而过。
“只是所打的旗帜,与以往比起来略有不同。上面绣着一只白色俊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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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唉。”陈文靖听至此处,脚步忽然慢了一怕,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什么,他先是短叹了一口气,随即微微一笑,有些近乎自语的说道:“量一使者,何足介意,难断之事,唯独在于金龙与白鸟啊。”
言讫,他再不发问,几人来到门口,陈文靖衣袂一抖,从羽士手里接过马鞭子,两腿在马肚子上一夹,只听他朗声喝道:“驾!”那马“忽律律”的一声长啸,放开四蹄,几个起落,转眼消失在众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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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却说陈文靖离了侯府,骤马急奔,径向白虎堂驰骋而去,那匹马脚力甚佳,不用鞭打,便已奔行如飞。陈文靖骑在马背上,放开胸怀,只觉路旁景物犹如倒退一般,不住从眼边忽掠而过。行不多时,便已到达了白虎堂外。
他未及走近,远远地便已瞧见,门口处站了一个人。却是李胤飞在此等候良久。
陈文靖翻下马身,当下来不及多问,即刻伙同李胤飞一前一后,步履飞快的向白虎堂内走去,二人且行且谈。
陈文靖甫一开口,首先便向李胤飞询问道:“飞弟,那使者现在何处?”
李胤飞口中称呼他为“哥哥。”回答道:“那人被我安排进了白虎厅。”
陈文靖点了点头,道:“方才手下已向我说明了情况,你的意思我已知之。”
“我且问你,那使者可是个女子?”
李胤飞听他竟然一语道破那使者的身份,不禁愣了一下,顺口接着说道:“确实是个女子,虽然不清楚是何等样人物,但却是被精骥营的晓锐亲自护送来的,因此我猜测其身份必然复杂,遂未敢轻视,他们前脚刚一到这,我便差人前往靖侯府,报你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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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话至此处,他扭头瞧了一眼陈文靖,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陈文靖乌容缄默,面沉如水,眉间心上,隐隐竟似有懊闷之意。
李胤飞顿时心生疑惑,他与陈文靖关系亲密,平日里常以兄弟互称,是以他十分了解,自己这位义兄,向来心胸豁达,万物不萦于怀,极少有事能被他看在眼里,怎么当下听了自己一番话语后,竟会做出如此反应,莫非问题真个棘手?心念及此,只听陈文靖再次问道:“这伙人来时,其所乘坐的车驾上,是否打着一面白鸟旗子?”
李胤飞剑眉微蹙,似乎回想起脑海里的片段,俄顷,他双眉一轩,十分笃定的说道:”确是一面白鸟旗。”转念一想,反问陈文靖道:“哥哥可是已经猜到那人的来历了?”他心思缜密,见陈文靖每一句话都能抓住关键,于是便料想义兄早已将那来使身份猜出。
“这便是了。”陈文靖听他这么一说,眼中登时闪过一丝了然的明悟,接着一阵苦笑,“我本来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方才听你这么一说,便算得到了证实,想来我之所料应当无错。”说着,他嘿然一笑,懒声道:“多年以前,你我曾与她们打过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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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她们?”
陈文靖道:“不错,飞弟可曾听说过白鸟堂这个番号?”
“白鸟堂,”李胤飞神色一凛,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仔细咀嚼了一阵,随即问道:“是江湖上的门派么?若是朝廷里的编制,飞倒是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号。”
他身为首辅,常揽一切文武机要,朝堂内外,鲜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这白鸟堂的番号,确实闻所未闻。
陈文靖略作思量,沉声向他解释道:”这使者便是她们的人,白鸟堂隐匿于朝廷的暗处,是一个极为隐秘的特殊部门,就我所知,这个组织规模不大,触手却遍布全国,其成员多为女子,各个精通潜伏,刺杀,以及搜集情报的本领,白虎堂成立之初,也曾向彼取经求教,其手段之高明,上可至庙堂之高,下可抵江湖之远,可谓在朝在野,无远弗届。“
“更加了不起的是,白鸟堂堂主虽然也是一介女流,但要论起胆识谋略,却绝不在于你我之下,飞弟可还记得五年以前的怀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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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这一问往事勾陈,李胤飞心念一动,当下悠然回想起早年间的一段倥匆岁月。
“当然记得,是年天子尚未亲政,内受制于家奴,外掣肘于藩镇,怀王以诈力取得南北六州,天下震动,那一年我与哥哥临危受命,趁着百姓尚未归心,兵出两路,一路越锦川角其前,一路下剑阁掎其
后,而后又分兵合围,形势犹如摧枯拉朽,短短一个月,便将国内叛军悉数剿灭,哥哥也因在此次战役中作战英勇,功勋卓著,被天子敕封为靖边侯,统领东篱。”
陈文靖道:’飞弟你所言不错。但就在当时,战争即将打响的时候,你就没能察觉到有一丝古怪?”
李胤飞闻言,沉吟了半晌,随后恍然说道:“哥哥不提及,胤飞尚还觉得本该如此,此时哥哥一点破,顿使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仔细想来当年那场大战,打得着实太过容易。当然,这其中不免有指挥得当,将士戮力死战之故,但那怀王毕竟还有几十万的兵力,怎致连你我的合力一击都没抗住,便匆匆败北。思前想后,难免有些蹊跷,难不成,这事竟与那白鸟堂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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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陈文靖闻言,微笑出声来,他望向李胤飞,目露赞赏:“飞弟你果然心思通透,不错,此事正与白鸟堂有关,且关系还不小,当年那场战役取得成功,更有她们一半功劳!”李胤飞愈加感到疑惑,不禁脱口问道:“怎么以前从未听你跟我提起过。”
陈文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因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其实怀王要举事的消息还没传出关外,便先传到了天子的耳朵里,白鸟堂得迅以后立即出动,先是派人渗透到叛军内部,进行动员,接着又成功策反多数将领,短短十几天,怀王内部势力竟被其搅得天翻地覆分崩离析,不单如此,此举更是一举引得其余反叛势力互相残杀,不可收拾,而等到他们与我方人马遭遇之时,部下其实早已经伤亡过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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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李胤飞这才明白,陈文靖所以详详细细的叙说这段轶事,旨在讲明这名为白鸟堂的神秘组织,正是本着防患于未然,避祸于无形的行事宗旨,这一点不用人说只从五年前的那场惊天鏖战中,便可窥得一斑,试问若情况果真如陈文靖所说的那样,那么眼下这伙人来到东篱,岂非怀揣相同的目的?他愈想愈感到心惊。
陈文靖同样暗自忧虑,他不知道李胤飞心中所想,却深知那白鸟堂的厉害,只是眼下事已临头,无计避回,为今之策,唯有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我对这白鸟堂知之甚少,但由此可见,其实乃是一柄国之利器,绝不肯轻易示人,出鞘则势必要见血,世间或有大的变动,今日这天下人的命运怕只掌握在你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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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说话间,二人已然行至白虎厅外。
到了门口,陈文靖伸手一推,”吱“的一声,大门随即扩展开来。他昂首阔步,与李胤飞并排而入,屋内却是东篱郡里的一众文武。
对于此地,陈文靖并不陌生,除靖侯府以外,白虎堂即是东篱郡里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白虎堂坐落在西,主管军事,而靖侯府坐落在东,总理民政,二者一内一外,互有司职,陈文靖身为靖侯,平日里常常在侯府中办公,只是每逢郡里有大事决议之时,才会请他到这白虎堂亲自主持。
当下他来到厅内,举目四顾,见有一人头戴面纱,身穿黑衣,独自坐在长桌的一侧,不消多说,此人应该便是李胤飞口中说的那位使者,只在这当儿,那女子也已见过了他。
众人纷纷站起,向陈文靖行礼致敬,待陈文靖坐定,始才各自落座, 陈文靖转身坐下,与那女子坐在对首,他此行来的颇为匆忙,身边并未携带亲随。反观那使者的身后,却是一左一右站立了两名侍卫,目光之中充满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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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便在这时,场中说话声渐渐稀落,
陈文靖一点头,只见李胤飞缓缓站起,随后手掌一摊,向那使者道:“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东篱郡首座,靖边侯陈文靖。
那使者随即冉冉起身,面朝陈文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妾身白鸟左使红袖,见过君侯。”
“果然是她!”陈文靖闻言心头顿时一凛,表面却有如止水不波,并不透漏半分。当下微微颔首,慨然应道:“东篱欢迎你。”
一句话略有些简陋,却不失礼数,只言片语间本家风范尽显,大气磅礴。
跟着,那名为红袖的女子换了副口吻,柔声道:“久也未见,侯爷精神仿佛更胜从前。”说这话时,意态熟稔,风情婉约,言外之意似乎与陈文靖早已相识。
陈文靖双眉一挑,目光射在红袖身上,道:“左使以前认得本侯么?”
红袖闻言,当即于斗笠之下轻笑了两声,笑声犹如涓涓细流,清脆悦耳。
“当然!”“君侯莫非忘记了五年前的那一场惊天鏖战?。”
陈文靖不想这女子旧事重提,颇感意外,不由扭头觑了一眼李胤飞,却发现李胤飞此刻也正朝他看来。
当下只听她侃侃而言道:“那一年天下布武,怀王侵官暴国,作乱犯上,致使八州版图动荡,盗贼鹰扬。妾身奉命深入敌后,筹划措施,幸得君侯在彼协同声势,举武扬威,才能将叛军一举歼灭,保我大汉国祚绵延,妾身一介女流,侥幸得以和侯爷锄贼剿逆,并肩驱敌,实乃生平幸事!可惜妾身那时还只是白鸟堂里一名卑微的下属,不能叫君侯多心记得,倒是侯爷您近几年来雄姿英发,声名愈加显赫,我家首领也常常与我等下属面前提起此事。”
“哈哈哈哈”
她话音未落,忽听陈文靖扬声大笑,笑声恣意且狂放,犹如狮子作吼。唬得厅内众人一阵发懵。
陈文靖没有理会众人,当下一面笑一面说道:“陈文靖面子好大,有劳你家首领亲自挂怀,不过在我看来,被贵堂首领放在心上,仿佛不是什么好事。”
他语气一顿,又道:“譬如五年以前造反的怀王,当年他兵多将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世间英豪莫与为对,风头极盛一时无两,称得上是无敌。何以最终落得个一败涂地不得好死,究其缘由,嘿嘿。”
红袖听了,淡然说道:“君侯有话,但请明言。”
陈文靖收敛了笑容,接着说道:“在战争还没开始之前,恐怕他的名字便早已经被贵堂首领记录在册了吧。”
‘……“
此言一出,红袖便似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登时无言以对,旋即陷入沉默之中,陈文靖见她不答,复又说道:“先有非常之人,后有非常之事,而后才可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其实怀王并非庸主,而是一颗参天大树,其兵甲之众,资本之雄,时至今日又有多少人能够与之比伉?可惜他根基败坏,内里已然腐朽。遂至被蝼蚁渗透其中,进而逐步蚕食。不然凭借其强大的实力,造反怎会无成?故世上之事鲜有内不治而外能治者,怎么左使今日到此,何以对本侯说出这样的话,莫非将本侯看成是第二个怀王了?”
陈文靖信口直说,肆无忌惮,先对自己当年的对手评价褒贬,后又暗地里讽刺了白鸟堂行事手段龌龊,不足为道,尽显一副苍苍莽莽的英雄气概。
李胤飞在一旁听了,不禁觉得他措辞欠妥,且话语之中颇有些轻狂悖越,遂在一旁轻咳了两声,以做提醒之意。
但陈文靖却恍如未闻,见那女子仍是不语,少顷,他便语意阑珊的自问自答道:“磕头不如造反,怀王势大,终成骑虎,又不愿意降低自己的身段,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闹上一场,图他个痛快。如此想来,造反着实他最好的出路,”
红袖听他说了这半晌,这时忽然冷冷的说道:“乱臣贼子有损无益,留之有患,杀之何咎。死上一百个也没甚可惜,所谓兵不厌诈,我们只不过是略施手段,给他些应得的惩罚罢了。”
陈文靖也未加反驳,只微微一笑,淡然道:“也许真理在你那边。”
红袖蓦地话锋一转,反问他道:“方才君侯询问妾身,是否将君侯看成了第二个怀王,妾身在此回应,目下绝无此意,是靖侯自己声声念念,妾身也以为奇怪,何以堂堂东篱郡守,偏爱拿一个过了时的反贼来自我比较,莫非靖侯是觉得如今的自己同当年的反贼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一惊。
这女子语气虽然不徐不疾,然而内里却隐含了机锋。
李胤飞眼皮一跳,心下立忖;“是了,这女子既为使臣,自是能言快语,辩才无碍,先番她吃了我兄长一噎,算是折了老大面子,如今一朝得势,必然要讨回些便宜,岂肯轻易放松,哥哥这次是大意了。”
这红袖果真不似善类,当下她反客为主,不仅一语切中陈文靖的要害,并且还欲将他推上风口浪尖,一旦其答案有所纰漏,则势必要成为她以后的话柄,进而落给陈文靖一个不忠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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