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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笔记系列】写作狂野,翻越一座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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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笔记系列】写作狂野,翻越一座高山

深圳一石
1楼
【小笔记系列】写作狂野,翻越一座高山
一石
天赋这个问题很奇怪,对于一件事情的做成,它可以是决定性的,但事实也可能并非如此。可怕的意志,有时候会重塑天赋,有时候则是灾难性的。
早期,当文学的行家里手在我的文章评论区嘲讽我的文字真是令人捉急,这等于是用委婉的话告诉我,关于写作的天赋,你实在少的可怜。对于有人否定一件你喜欢的事情,我自然会抗争,就像所有弱者对强者的抗争一样,天然的自觉的蔑视的反应,就是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去面对残酷世界对一个事情的选择。
从来不会有人告诉你,找到自己写作的叙事节奏,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没有大量的阅读、大量的思考、大量的写作训练,我就连摸清基本语言的脾性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在语言的洪流里去寻找如何辨识自己写作方向的航道了。即便卡佛在他那篇质朴无华的文论《火》中,带着抚慰的口吻,以他艰苦写作的成功经验(一切经验一旦是成功的,就同时戴上了欺骗的面具)告诉所有试图写作的人,“天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天赋这个东西离我很远,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无法摆脱很多混杂东西的纠缠,这就是笨拙语言的特征,一开始落笔就写人话的那些早慧的天才,天生写作的种子,我的羡慕是不无缘由的。
通过文字把一件事情清晰记录,这个现代社会每个孩子都必须完成的通识教育的重要一环。可能我们的大多数小学语文老师无法从简练的词语的高度,告诉幼稚蒙童,小小的简明的生活片段的记录,训练的核心不是记事,而是如何理解使用一个词语的力量和妙处。有一个必然的概率事件,一定会有极少的学生,日后将排除万难,去完成自己作为作家的使命,大部分的孩子并不需要进入语言的腹地,去和人类精神的风暴直接交锋,一个词语的功能和重量,只要足够日常生活的交流就完全足够了。
但词语在作家眼里的作用是非比寻常的。
一次访谈中,艾丽丝•门罗说:“词语就是语言的梁柱。”这句简明的话,就像突然解开了捆绑词语的锁链。要翻越多少座山,才能完成对这句话的解惑?要经过多少努力,才能达到对自己语言的重铸?
小学生笔下的一个词语就是一个词语,很多年后,写作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一个词语还是一个词语。要跨越写作的虚拟海洋有多么难。写下一个词语,并不简单像曹丕在《文选》里所说的那样,敲响了“言外之意”的大门,而是真正走入生命的神秘属性和命运桥梁的复杂交织的网络里。
写作时自觉注重文字的连续性,几乎就等于自觉地走入了写作世界的本体。这可以算是文字书写的开端。我们日常所谈的写作,说的都是这个刚刚推开写作大门的时间点。写作的圆满是可以到此为止的,掌握了这样的文字技能,演绎任何复杂纷繁的故事都差不多足够。
写作再要向深处探索,要变得狂野,与生命的复杂性、神秘性和幻灭感(一个作家深入到人类精神最混杂艰险的领域,从确定性的领域跨越到书写不确定性的领域)共融一体,就会撞到一个大大的门槛上。
对写作的人,从写作中注重文字的连续性过度到注意生命内在连续性的书写,必须要翻越的就是这样一座山,一座全面的严酷的考验写作者能力的一座高山。所谓写作的才华,也就是天赋的高低,和这座山的高低正好是成反比的。翻越了这座山,天赋的价值和基本的写作才能的价值都是被证明了的。对于那些伟大的作家,我们极少见到探讨他的写作天赋话题。他们更愿意称自己为田间劳作的农夫,写作的农夫。有资格成为写作农夫的人,并不多。
这座高山鲜明地分开了两类写作的人群,用文字书写的人群建构了一个花花世界,用生命书写的人群建构一座繁茂的神秘的灵魂的森林。每一个认真的读者都能仅靠直觉清晰分辨出这两类作家的差异。但当浮夸的杂音太多时,大众也最容易迷失,唯唯诺诺,迷失在从众的泥潭里。
用人物内在的感知来写下外在形式的完整,也就是用本质的语言写出形式的语言,这是天然的立体世界的写法。文字的连续性自然也能写出一个世界,但两种方法在写作形式上存在着本质差别,文字的连续性是建构,内在感知的连续性是复活。
每个生命都是以他的独立性进入生活世界的。这句话简明极了,也重要极了。
文字的连续性对这句话起不到核心作用。任何逻辑都推不出命运的谱线图。这也就是文字的连续性与生命内在本能的连续性之间本质的差别。门罗的小说里,在流动的语言肌理里,我常能感觉到一种琢磨不透的力量,在隐隐推动着时空与生命一起在变。极少有读者去注意门罗小说语言的这种独特属性。也有可能,我在门罗的小说语言里翻越了一道道山梁,形成了我自己对语言维度的某些“看见”。
因为书籍出版,很长一段时间,我无法处在纯粹写作的状态里,对旧文稿的修改占用了我日常写作的大部分时间。在旧的文稿里,读到了很多建立文字连续性的企图,那些文字和逻辑看似通畅的文章,情感的波动和心跳的脉搏是碎片式的,我能感觉到自己介入这些文字的深度。这样的文字僵尸,都是自己亲手写的,我一边厌恶,一边又无法漠视。这就是修改中碰到的最难的事情——推倒重写。
修改中遇到推到重写,这样的时候,关于写作的反思总是最为强烈。语言的重建,本质上就是生命世界的重建。当清晰地看到自己身处在两个写作阶段的边界上,语言游戏曾经带给我写作上的束缚和重压也就在慢慢松绑。
既要摆脱语言,又要驾驭语言。这就是形成自觉的生命书写的节奏。
虽然人人都更愿意坦诚相见,但坦诚相见的生命映照该如何对应,人们却不太愿意深入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所有最好的游戏(包括人类试图创造的一切),都是生命自由、绚烂的呈现,都是出乎意料的惊诧,都是完完整整生命的呼吸。写作和游戏在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如果要问写作的力量在哪里,就要问你血液流速的变化在哪里,心房跳动的搏动在哪里?
一个作家,对于自身的写作,最好的状态就是模糊中专注、专注里模糊。这是个人经验,很可能不值一提。模糊是对理性的抗拒、解析和理解,专注则是想象、感性、直觉力量的释放。模糊和专注的节奏,是我写作的呼吸。
修改总是令人烦躁,一次次要和过去的那个陌生的自己告别,这就是文本修改最终的目的。那个曾经的陌生的孤注一掷的自己,是今天这个平静的书写者的母亲,理解到这一点,也是吓人的,因为关于写作方法论的探索,永远都没有陈规,如果你已经在意兴阑珊地总结、归纳,说明你的写作在骨子里已经腐朽,或者说正在走向僵尸的路上。生命在死亡没有到来之前,怎么能够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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