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
礼(禮),《说文》,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从示从豊。我们再看“示”,《易》,天示象,见吉凶。神、祇、社、祏等这些字都有示字旁,也都与神或者祭祀有关,那么认为“示”表示祭神应无异议。最后看“丰(豊)”,《说文》,豆之丰满也,谓豆之大者也;汉郑玄:言其形云似豆卑而大。言其用於乡射,云所以承爵也。於大射,云以承尊也。公食大夫之豐亦当是承爵。燕禮之丰亦當是承尊……。考证了这么多,再去读读《礼记》、《仪礼》等关于礼的书,记载了如冠礼、曲礼、乡饮酒礼、丧礼、射礼等各种各样的礼还有天官、地官、春官等诸多典章制度。
到此,可以认为礼是指各种行为规范和典章制度,是包括了选拔、任用及罢免人才,也包括惩罚犯罪在内的一整套社会运转规则。当时的礼实际上含有了我们今天的礼和法两部分内容。
比如诸侯举行祭祀的时候,肯定要遇到谁参加谁不参加的问题,不让谁参加呢?卿大夫们可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于是祭祀前就要举行射礼,实际上就是一种比试,十个名额,你们三十人决胜负吧。剩下那二十人就没资格参加了。如果你连续几次都没资格参加诸侯举行的祭祀,你的卿大夫爵位就没了。同理,乡射、大射等这些礼都是决定谁要晋升谁要降级的手段。孔子为什么说“礼崩乐坏”了呢?因为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卿大夫乃至诸侯的爵位被固定的几个家族所垄断,造成虽然有法可依,却知法不依。垄断以后假公济私不断的壮大自己,进而造成诸侯也轻易不敢动摇他们;同理,周天子也不敢动摇块头大的诸侯了。水一样的人才和财物从上游来,到了下游却不流动了,久而久之形成淤堵腐败。
有一部电影叫《孔子》,里面有孔子和季氏比试射箭的镜头,谈事就谈事,为啥要玩儿射箭?只有一层意思:我不服你。虽然后世不推崇孔子的武,但是他绝对是个高手。可高手又能怎样呢?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开始了周游列国,结果天下各国基本都是如此。周礼的恢复事实上是要动摇诸侯大夫利益的,所谓“礼崩乐坏”,就是制度形同虚设,就是管仲说的“国皆有法,而无使法必行之法”,不但3000年前如此,3000年间古今中外全部如此,一旦有法不依的时间久了, 就积重难返回天乏术了。
我们今天依然能够感受到商周礼教对生活的影响,比如酒桌上排座次,敬酒的顺序,比如举杯的高低,举杯的次数,基本都是古代“乡饮酒礼”的延伸,今天饮酒的目的可能多样,但识人的功能还是在的,诸葛亮就非常喜欢对人“醉之以酒而观其性”,把你灌醉看你的表现。今天不是还在用吗?
“礼”作为选拔任用人才、警戒惩治犯罪、维护社会秩序的工具,有它的必要性。就像今天的交通规则保障道路畅通一样。但必须要说明的是它是工具!工具!工具!工具不是目的,确保公正护卫民生才是它的目的。在床上和老婆“啪啪啪”变换各种姿势,如果不能使她怀孕,那所有的姿势都毫无意义。读大学不是目的,是手段是工具,学好了干什么才是目的,当学霸不是目的,学霸把知识用在哪里才是目的。还可以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追问下去,就会回到上文提到的太阳的轨迹。方向和工具是永远不能混淆的,如果方向错了,把工具描述的再高明也是倒退。
大周朝的诸侯卿大夫们违背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德经》所规定的以“不得”为性特征、以“使民得”为性功能的主政方向和宗旨,破坏了“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规矩”,“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史记》)”,以至于孔子不得不提出“仁”的思想,这句话本来就不是说给民听的,而是说给当权者的。其实“礼”这个东西仅仅是一套衣服,穿衣服的人总偷偷的往衣服里塞东西,不是金银就是美女,把衣服给撑破了,“复礼”不过是一种缝缝补补而已。说教式的劝说能阻止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吗?不能!但是作为民的孔子,他恪守着为民者的本分,“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论语》),在他这个位置上,对礼无权损益。
管仲讲“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可见礼对于国家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但这句话却多被后世误解,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我们看“维”、“绝”和“张”的本意。“维”,《说文》,车盖系也,从丝;《广雅》,系也;绝,《说文》,断丝也,从色从刀;张,《说文》,施弓弦也,表示变大。“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就是说:礼义廉耻对国家来说,就如同系在车盖上的这四根绳子,不根据情况对它进行松紧的调整、不及时更换,就像穿在身上的衣服,你不随着季节变化更替,不根据身体的长大而增大它,那么它就会进入丝断色褪的崩溃状态,它会旧的。车子不能换,绳子要随时换的,有一根旧了断了就要倾,两根就危,三根就覆,四根就灭了。用“彰”把“张”给替了也只能替了“张”字里面的“长”,替不了“张”表示的“变”,于是磕头这件事儿就玩儿了好几千年没改过,不仅不改,乾隆嘉庆甚至要求英国使臣必须三跪九叩,“礼”这层坚固的鸡蛋壳没被里面的新生命啄破,却被坚船利炮打破了。
一根绳子可以用一万年吗?用了几百年的周礼还可以“复”吗?“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孔子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不知损益那就夏变殷、殷变周了”,损益必须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原则,为少数人服务就是违背原则。这种事儿得靠内部自发、从上至下的“改革”,不断的破壳去获得重生。“克己复礼曰仁”只是表达了他一个爱国青年的情感,是维护国家统一的方法,但它不是方向和目的,不要让我的“仁”用尽你的礼却不更。礼的修改不是他孔子一个平民有资格有能力提出的。不易的是车,是国;变易的是维,是礼;简易的是车上的王,与民;这才符合《易》的精神,这才是行走在大道上的中国。
一种制度确立以后,基本上就带来了一代甚至很多代人围着这个制度发力,比如科举,它属于礼的范畴,于是就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挤独木桥现象,能过桥基本都是靠能力,是礼激发出来的力。
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很多行政企事业单位招聘用人的启示:研究生以上学历;从业八年;有集团企业工作经验……等等,强调的依然是能力,是“礼”的延伸产品。
比如经验,一个干了20年工程的人就可以对着一个干了5年工程的人吹牛,动不动“你才干几年?”,工龄少的就算有创新的想法也憋回去了。其实经验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和“拉大便”一样。人刚出生的时候想拉就拉,随着年龄增长,知道了要去对的地方拉,拉完要擦,擦完要冲,冲完要洗。不要小看这件事儿,它对孩子来说绝不是一年内全部精通的。但是当他学会以后,“拉大便”就是不断的重复,那么去不同的地方拉就应该叫做经验了。我没听过一个比我年长的人跟我吹嘘他比我拉的有经验。但是我听过“盐比你吃的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长”这样的句子,吹嘘吃的多和吹嘘拉的久又有什么区别呢?但经验竟然成为了人才前进的一道门槛儿,包括学历,“历”的多就一定能干好吗?干的好不好的决定因素是你想不想干,其次才是会不会好。刘邦带出来的人,有杀狗的,有吹唢呐的,还有赶车的,卖布的,都是身边再普通不过的人,举一县的“垃圾人口”下了秦一国的“人才”,能不能干好归根到底还是想不想干的问题。
老子讲“吹者不立”,经验、学历这些都是吹的资本,是过去的东西,是批量生产的结果,而我要的是你的未来。齐桓公选个仇人管国家,秦穆公买个奴隶做宰相,刘备请个农民当参谋……,这些大牛们把礼(体制)“X”的体无完肤,不改革行吗?,不主动的去改,就被动的挨“X”,要么飞出司晨鸡,要么摊出鸡蛋饼。
“礼”除了代表规范、体制等,还代表“慰问品”、“份子钱”等有形的物。公务关系间的“送礼”就如同把一个“裸体女人”拿到男人眼前,然后跟你谈事儿。难怪后人把“啪啪啪”一直叫“行周公之礼”了,多么深的领悟啊。只有不夹杂任何诉求的礼物那才是真礼物,哪怕就是一根儿鹅毛。
“礼”作为工具,如此多的问题,如果为王者把维护礼作为目标,就会失去制定礼的意义:护卫民生。所以老子干脆提出“绝礼”,我就是不谈制度就是不问规则,我只问“人民答应不答应,人民满意不满意”!